酒气萦绕在荣年鼻尖,他懵懂地开口问:“什么?”
荣岁意仰起红晕都还没消散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我们在话本里,嗝……你懂了吗?我要喝酒!”
荣年:……
他将另外一只手也擦干净后,收起面巾,把这胡言乱语的大小姐嫩白的双手塞进被窝里,再将人肩膀扶住慢慢放倒。
荣岁意顺着他的动作缩进被窝里,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荣年,告诉你个秘密。”
荣年一边整理被子,将她盖个严严实实,一边回应:“嗯,小姐说。”
“我……我有一个朋友……”她睡眼惺忪,不知道是困意席卷还是醉意入侵,说话也不利索,好像下一秒就要见到周公却在硬撑着,“她从一个话本里穿到另一个话本里去了,你说……你说她该怎么办啊,她过的都是话本里的人生……”
荣年扯了扯被子角,只当她在说胡话:“那就过她自己的人生。”
“自己的……人生?”床上的人似乎在梦呓。
“不管是哪个话本,她都是自己的主人公,做自己就够了。”荣年见她没了反应,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在门外守着。
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睛,微红的眼尾是被醉人的酒所熏染,嘴里小声重复着:
“自己的人生……”
*
“荣年,你真好看。”
像是魔怔了一般,耳边一直萦绕着荣岁意带着醉意的调笑,眼前是她弯眼笑起来的样子。荣年甩了甩头,将这一切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
喝醉酒的大小姐和平日里比起来好像也差不多,只是更乖了些。
骄纵任性……
荣年细细回忆起从认识她开始发生的种种。
似乎做出的举动只有将他执意从黑市带回荣府留下做侍卫可以算得上刁蛮又任性以外,其他哪一件事能称得上众人口中的那般无赖与蛮横。
之前丫环告诉他的那些“事迹”他以前未听过,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倒是不觉得这传闻能信的有几分。
比起那位嚣张跋扈的三公主,大小姐讨人喜欢得多了。
荣年忍不住勾唇。
“小姐呢?”
任褚一回来便急冲冲地往里走,质问还守在荣岁意门前的荣年,却被他一只手挡住。
“小姐正在休息。”荣年偏头看向门内若隐若现的样子,确定里面的人应该没有被吵醒,压低着声音不耐烦地说道,“外人不便打扰。”
“外人”一词咬字格外重。
“我听丫环们说小姐在醉仙居喝醉了?”任褚将他拉到一旁,刻意忽略了方才他说的话。
他一下早朝便想着快点回府,却听说大小姐在醉仙居醉得一塌糊涂,是荣年将她接回府的。任褚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男人之间奇怪的磁场告诉自己不能对他掉以轻心,但没料到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是,小姐已经睡下了,不劳烦任左侍郎操心。”
任褚握住的拳头紧了又紧,克制着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这一次,你可别太得意,你不过是小姐捡回来的一条狗。”
荣年面不改色,这无端的怒火在他看来不过是无能者的发泄罢了。
他并不眼盲,任褚对大小姐的心思他自然看得明白,更何况这府里恐怕除了大小姐自己都再清楚不过了。
几乎得到公认的“任姑爷”却将一通莫名而来的妒火发泄在他身上,显而易见此人心底其实并不自信,也并没有和小姐互通心意。
荣年默不作声。
全当是狗吠了。
“荣侍卫,门口来了个人嚷着要见你和小姐。”明月适时跑过来,打破了两人这坚冰般的气氛。
“什么人?”荣年收好佩剑。
明月撇嘴,想到那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
“穿得尚好,模样俊俏,但他不肯报姓名,身边还跟了那位京城第一美人。”
傅郁?
荣年走到门口。
果不其然,沈知舟两手抱胸,仍穿着那身低调的青衣,身边是一身素裙,脸色欠佳的傅郁。
说来也巧,似乎每天都在与沈知舟相遇,刚刚分开没多久又见面了。
“小姐还没起来。”荣年简短地跟他们解释,“沈佥事和傅小姐这是?”
沈知舟迅速瞥了眼傅郁后抢着说道:“进去说。”
荣年将他俩安置在正厅,遣散了正在正厅附近打扫的下人们。
沈知舟扫视四周,打量府里的环境:“户部尚书的府邸倒也不像本官想象中那么大气。”
“说正事。”荣年不留情地打断他。
他摸摸鼻尖,余光瞟着坐立不安的傅郁,将来意做了简单的说明:“傅小姐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她方才主动找到本官,说是要与我们合作。”
“合作?”
荣年听懂了他的意思。
沈知舟之前说因着驸马爷的身份,此事不宜禀报给皇帝,得私下调查证据,而毕竟是皇亲国戚,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暗中调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并且身为锦衣卫佥事的沈知舟一旦动作大一点很容易被知晓。
傅郁的加入无疑是给了他们前面破涛汹涌的河流架上一座桥。她作为刑部尚书的千金,可以通过获取刑部的线索向他们提供。
“傅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荣年把目光投到沈知舟身上。
“本官可是守口如瓶。”沈知舟不满意他的怀疑,连忙否认。
傅郁有些局促地将一封信拿了出来递给荣年。
信上字迹潦草:“今于天山脚下发现军火下落,寻得遗失信物,附上信后交于尚书大人,属下正全力追踪。”
“这是我在父亲书房里见到的,那信物后来已被收走,父亲只将信留了下来,我当时见过那信物。”傅郁顿了一下,收好信纸放在袖中,语气轻下来,“是我曾送给高野的剑穗。”
那是她学着一针一线耗费了多个日夜心血制成的,她断然不会认错。因此,她也知道原来高野与军火的失窃有关。
“那你为何不告诉尚书大人?”沈知舟看着她的侧脸,问道。
军火被盗是重中之重的大事,皇上派了刑部和锦衣卫一同追查军火下落和幕后黑手,而前者主要找物,后者负责抓人,信息也并不一定要共享。同时,现朝中各部都渗入了高贤礼的眼线,刑部也逃不过如此。
傅郁紧张地攥着衣袖,沈知舟自己毫无察觉的威严施压下来让她不由得更加手足无措。
“父亲为皇上做事,告诉他此事他定会因为我从前与高野的纠葛而慌乱手脚,并且他是朝廷命官,做事往往身不由己有所牵制,我担心并不能真正解决得了。”
她倒是聪明,猜到驸马爷不可能轻易伏诛,哪怕皇上不为他开脱,他那一手遮天的义父高贤礼也定会出面解决此事,到时候指不定会有哪个倒霉蛋当了替罪羊。
“这么信任本官?”沈知舟晃动着扇柄,笑意渐浓。
傅郁不假思索:“我信任荣小姐和荣侍卫。”
沈知舟:……
他打开折扇,掩住脸上的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官觉得可行。高贤礼那狗官不敢将手伸到锦衣卫来,本官可以大胆查,再通过傅小姐获得刑部那边的线索,双管齐下。”
荣年喃喃:“高贤礼……”
沈知舟见他一脸游离的样子,便补充到:“荣侍卫莫不知道这朝中第一宦官高贤礼?他如今控制朝中命脉,企图一手遮天,让皇上身陷囹圄之中。”他漠然又轻蔑,语气里显而易见的不待见。
“自是知道的。”
荣年垂眸,掩藏住眼里翻涌的情绪。
“唔,怎么这么热闹?”荣岁意抓抓头发,睡眼惺忪地走到荣年旁边的座位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一饮而尽醒醒神。
三人将方才的话又向她重复了一遍。
荣岁意打了个哈欠,又伸伸懒腰,总算将醉意连带着睡意都驱赶走了,她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傅郁的加入。
“不如现在去诏狱看那大飞,看能不能再招些什么。”沈知舟提议道。
荣岁意联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捣蒜似的摇头:“不了不了,现在天色已晚,不如二位先在我们府里留宿,明个儿赶早再去参观参观。”
荣年还没来得及插话,就见沈知舟迅速接话说道:“甚好,领本官去房间。”
荣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傅郁婉拒道:“那我先回府了,不便留宿,多谢荣小姐的好意。”
荣年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地互相道别后,明月领着沈知舟去了房间休息,这场面一时让他觉得恢诡谲怪,但又难以言表。
今夜荣则安并未回府,而荣则贵也不知道去了哪,这几日都未见到他人影,众人草草吃过晚饭后就各自回房间休息。
荣岁意熄了灯,缩成一团,渐渐从被窝里传出细小平稳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她立马翻身坐起,与那黑衣人面对面干瞪眼。
“终于等到你了。”荣岁意舔舔唇。
黑衣人愣了一下,确认周围并无埋伏,恶狠狠地瞪着她:“少废话,你的死期到了。”
荣岁意拿出一支已经点燃的安神香放在鼻尖,狡黠地笑着:“是吗?”
*
荣年打了点清水,在院子中央浇着花。
月色皎洁,他没来由地无眠,恐是今日听到那人的名字,心烦意乱,又被醉酒的荣岁意扰乱过心神,一闭上眼,便是各种杂事汇集在一起,令他难以入眠。
一瓢清水下去,花朵满足地散发出香味。
荣年闭上眼享受这一份静谧。
再一睁眼,自己却身处黑暗之中,只借着窗外淡淡的光看见面前凶狠的黑衣人拿着刀迅速冲过来。
荣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小姐闻香:是吗?
黑衣人:?脑子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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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撂倒后,黑衣人:是我脑子坏了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