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辰没想到穆元浩会发疯。若是早知道会导致这般结果, 他定不会袒露心声，说出那么一句话。
可惜没有如果。
术法凝结出来的冰片贴着眼皮，凉丝丝的，舒缓了哭太多带来的红肿不适。但冰片遇热化水, 慢慢洇入发鬓。
男人微凉指腹轻轻滑过他发际, 湿漉漉的水渍转瞬挥发不见。
晏殊辰闭着眼一动不动。
温热气息拂来，轻浅带安抚意味的啄吻落在唇上。
“别生气了, 下回我听你的。”
这话一出, 晏殊辰炸了。
他甩开眼皮上的冰片，翻身扑过去, 按住男人狠狠捶。
“你还有脸说？！我让你松手你听了吗？我让你停下你听了吗？你逼我喊——的时候, 你怎么不听我的？——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他堂堂大男人，被逼得哭出来就算了, 这人竟然恶劣得按住他不给他出来, 逼着他喊“夫君”——是可忍孰不可忍！！
元婴期的穆元浩皮粗肉厚, 任他捶打，甚至还扶着他的腰, 让他揍得舒服些。
晏殊辰狠狠出了顿恶气，才撑着酸软的身体，重新躺回去。玛德, 他堂堂金丹修士，都被折腾成这样……连衣服都是这禽兽帮忙穿的, 像话吗？
谁特么做这个是往死里做的？
他越想越气，朝那禽兽又是一拳头。
穆元浩莞尔，靠过来, 托上他后腰，准备将他翻身。
晏殊辰戒备：“你干嘛？”
穆元浩：“不是难受吗？给你按按。”
晏殊辰皱眉看他几眼, 确认他真是要按，不太放心地背过身去，趴在软被上，支使他 ：“快点，按得不舒服我剁了你爪子！”
穆元浩莞尔，对他这嘴硬的模样爱惜得不行，手上却不含糊，果真运起灵力给他按腰。
糅合灵力的揉按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缓解了酸痛。晏殊辰舒服地喟叹出声。
按腰的人却突然停下。
晏殊辰催他：“继续啊。”
穆元浩收起手，道：“我觉得我们该出去了。”
晏殊辰大怒，扭头就骂：“你折腾这么久，怎么不说该出去了？给我按按腰就唧唧歪歪，急着出去了？”
“按是没问题，”穆元浩低头看了眼，道，“我怕我忍不住，你要更生气了。”
晏殊辰：“……”他咬牙切齿，“你一天到晚发情，是准备改行当炼器师，将铁杵磨成针吗？”
穆元浩：“……要不——”
“闭嘴！”晏殊辰翻身落地。都吃了两回亏了，他哪里敢赌这禽兽的自制力。“出去出去！”
穆元浩惋惜，却也没再墨迹，揽着他，出了介子空间。
看到客院里截然不同的景观，晏殊辰方觉松口气。算了下时间，比上回好些，只过去了七八天——草，什么叫“只”？
他忍不住黑了脸，甩袖出院。
刚出院门就撞上一传讯纸鹤。
那阵法有眉目了，元景之俩人找他们，但他们院子封了几重阵法，加上他俩在介子空间鬼混，竟没听见。
晏殊辰看时间，已是数个时辰前的，忙不迭便要过去。
穆元浩自然跟着。
抵达元景之院子，晏殊辰扔了个小灵气团权当敲门。
林鸩出来，把他们迎进去。
“怎么这么久？我们差点就要出门玩儿去了。”站在屋里的元景之看到他们，吐槽了句。
晏殊辰心虚：“抱歉，没注意——”
“哎我懂我懂，情到浓时嘛。”元景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然后道，“不过你们也忒过分了，都关了……八天了！”
晏殊辰：“……”
穆元浩无奈，走前两步，挡住满脸通红、不打自招的师父面前，问：“不是说阵法有眉目吗？”
元景之看了眼不自在的晏殊辰，抿嘴直乐：“好了好了，我们来说阵法，——鸩哥。”
林鸩应了声，挥了挥手。
半空中出现一个类似沙盘的阵法。
元景之解释：“这是鸩哥参考介子空间做的阵盘，可以快速模拟阵法效果，亦可放慢速度，方便仔细查看。原来我们不是说有几处阵法细节搞不清楚嘛，放慢后就能慢慢分析了。”
晏殊辰懂了。是调速版沙盘。
林鸩启动阵法，放慢无数倍的那种。
元景之解释：“这是鸩哥调到慢速的状态，我们能看到灵气在阵法中的走向，从这里绕到这里，有唤醒灵魂的功效……经过这里，有连通作用……”
一通讲解，连对阵法算不上了解的穆元浩也听懂了。
晏殊辰难以置信：“你是说，这阵法，按照运行原理，应该不是涤魂阵？”
元景之摇头：“不是。我跟鸩哥推演了几次，应当是另一种作用。”他朝林鸩打了个响指。
后者意会，再次挥手。
阵法中间突然冒出两只低阶灵狐。
阵盘看着小，实则只是一个缩影，阵盘不知在何处，缩影投射到这里而已。既然灵狐出现在阵中，那应当就是真实的灵狐。两只灵狐一红一白，分别盘踞阵法南北两侧，戒备对视。
晏殊辰：“……这是？”
元景之：“低阶妖兽里，灵狐智商略高一些，拿来做个试验——鸩哥，开始吧。”
阵法瞬间启动，以百倍速度飞快运转。
方才放慢百倍，灵力不太明显，如今运转起，那熟悉的灵力运转方式，让晏殊辰低叫了声：“就是这个。”
穆元浩知他想起上世经历，安抚般摸了摸他脑袋。
元景之却开口：“看清楚了，用元神看——额，小辰没有元神，那就劳烦穆道友看着了。”
穆元浩朝他颔首，放出元神探入阵法。
晏殊辰眼巴巴看着。
穆元浩喉结滑了下，原本安抚的手往下移，在他后脖揉捏起来——
被一巴掌拍开。
“专心看，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晏殊辰没好气。
穆元浩：“。”
经过快速推演的阵法很快发生异动。
两只原本戒备敌对的灵狐开始动作，朝着对方慢慢靠近。
晏殊辰以为它们即将兵戎相见，却见这两只灵狐嗅了嗅对方，开始试探般你蹭我一下，我蹭你一下……很快，就挨在一起互相舔毛。
晏殊辰：“？”
元景之适时开口：“很奇怪吧？方才仍是敌对，眨眼功夫就变成朋友——哦也不算眨眼，提了时间流速，算起来，大概有十年八年。”
晏殊辰：“这是怎么回事？”
元景之：“这就是我们要说的……这不是涤魂阵。”
晏殊辰：“！”这么说，他搞错了？那上一世……
他强自镇定，问：“按照方才的说法，阵法确实是作用于魂体，只是与涤魂无关，对吗？”
元景之：“对的，虽然阵法大脉络上看起来像涤魂，但细究之下，却是截然不同的走向。我跟鸩哥对了下，觉得比较像是上古的结契阵。”
晏殊辰：“哈？”
穆元浩也怔住了。
元景之以为他们不信，指向半空中的阵盘缩影：“你们看，我们反复测试过了，不同妖兽放进去，都会慢慢变得亲近，差别只是时间长短。”
晏殊辰：“……”
元景之仍在继续：“不过，这个阵法似乎有锁缺失，目前只能让两只妖兽亲近些。”
晏殊辰想起什么，翻出一卷咒法，递过去：“看看，是这个吗？”
元景之迟疑了下，摆手：“能看到上古阵法已经——”
晏殊辰连忙解释：“我本来就是要请教阵法，确认是否有问题，咒法也是打算给你们的，只是没来得及——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解出来。”主要是没想到会被穆元浩耽搁好几天。
元景之还待说话，卷轴被林鸩接了过去。他朝晏殊辰点了点头：“我们先看看。”
元景之：“……”
得，那就看吧。
一时半会也看不出结果，四人干脆坐下。
元景之俩人头碰头地研究咒法，晏殊辰盯着仍悬在半空的阵法，有些怔怔。
穆元浩拿出瓶灵樱果汁塞他手里，方把他神智拽回来。
晏殊辰顿了顿，低低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你是怎么弄到这阵法的？”穆元浩低声问。
晏殊辰顿了顿：“我说抢的，你信吗？”
穆元浩挑眉：“为何不信？”
晏殊辰：“……真是抢的。”
他扔了个隔音咒，低声开始解释，“祛寒喜欢用我做的沾衣香，日常都会涂抹。”
所谓沾衣香，是取沾衣不退、持久留香的意思，这是晏殊辰特地给这个小弟子做的香膏，小姑娘特别喜欢，日常都会涂抹。
“靠着沾衣香，我追查到凶手……”想到凶手身上浓重不散的味儿，晏殊辰脸上闪过恨意，捏紧玉瓶，“我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个剁了子孙根，废了丹田喂了药，扔到万蛇窟，受尽百般折磨死去……”
这些人的家当自然就到他手里，其中就有这上古阵法。
穆元浩捂住他通红的眼睛，低声：“别想了。祛寒现在好好的，过些日子你就能看到她了。”
过了好一会儿，晏殊辰才低低“嗯”了声，拉下穆元浩的手，看向对面研究阵法的俩人，发现他们仍在讨论。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穆元浩：“我以为那是涤魂阵……我不知道，我搞错了。”
穆元浩勾唇：“不是更好吗？”管他是什么时候的阵法，结契阵就适合他们。
晏殊辰神色有些复杂：“你觉得好？”
穆元浩听出不妥，皱眉：“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