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千江不渡(穿越)>第49章 枉死城

  随着周温嵘气息断绝, 周不渡的意识沉入黑暗寂静。

  “轰隆隆——!”

  再睁眼, 又听见惊雷列缺,他再一次变成周温嵘,回到这场雨夜惊魂的开端。

  “冷么?”

  “再来一次?”

  号角声“呜呜”作响,奇袭游兵轰然落地。

  “顾好你自己!”

  “这次, 恰好是你罢了。”

  旖旎、惊醒、激战、负伤, 死去,周不渡藏在周温嵘的身体里, 窥看周温嵘的世界,体会周温嵘的感受,带着一丝隐秘的欣喜。

  但当这一幕又一幕首尾相接、循环往复, 所有细节都全然相同, 新奇不免变成诡异。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深陷于时空囚笼里的涸辙之鲋, 被宿命化成的巨大车轮反复碾压。

  愤怒在涌动, 刚开始,他想方设法夺取对身体的控制权, 想当然地以为只要提前杀死施咒者,避免死亡的结局, 就能征服命运, 获得胜利。

  可惜, 所有努力皆是徒劳,他甚至连周温嵘的一根手指都无法驾驭。但愤怒的情绪裹挟着他,让他不愿放弃抗争, 无法停止行动, 以至于到了机械性的麻木的程度。

  “师兄!”

  越千江的一声怒吼震飞了敌军, 也震撼了周不渡, 黑暗中, 思维的火花闪烁,他意识到——“我并不是周温嵘。”

  他开始思考:“我为什么会变成周温嵘?我们为什么会陷入时空的囚笼?我们要做什么?”

  “不不不,细枝末节,并非问题之关键所在,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但我没能察觉到。”周不渡想,“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是我的境况,我正置身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境之中?”

  如果眼前所见真实不虚,那么,他的意识多半被困在了一个长度有限、固定循环的时空里。不,说“时空”并不确切,这情境更像是……梦,一个突如其来的梦。

  没错,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为何会变成周温嵘,人通常都不会记不得梦境的开端,由于部分脑区,比如背外侧前额叶的活动被强行关闭,即便是极其明显的错误,做梦者本人也很难觉察到。这说得通。

  如何才能从梦中醒来?很简单,只要做梦者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而后集中精神去分析,努力激活那些负责逻辑、理解、推理的脑区,梦境就会崩塌。

  沿着这个思路,周不渡开始尝试。他“躺”在周温嵘的身体里,看刀枪血雨轮番上演,感受冷暖爱恨相继袭来。

  再一次、又一次,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死亡侵袭的时刻,他唤醒了少许逻辑思维能力,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周温嵘的确曾因为越千江挡刀而身负重伤,但他并没有死在白杨门。

  这个梦与事实相悖!

  发现错误的一瞬间,天地山河猛然震动。

  ·

  周不渡眼前一黑,满以为梦境崩塌,自己可以醒了。

  但再睁眼时,他又回到了这场雨夜惊魂的开端。

  事件依次上演,循环再度开启。

  怎么回事?

  这个逻辑明显错误的梦竟然如此稳定,甚至连做梦者本人都无法将其摧毁。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对自己的头脑的控制权,正受到某种外力的强制。

  没关系,镇定,周不渡经历过更巨大更绝望的失败,这点小小的失败于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他的思绪有些杂乱,便按照越千江传授的方法,将注意力集中于鼻尖,细数呼吸,正定心念。

  渐渐地,他重获平静,继续往前回溯记忆的碎片——

  白天,他用定身符唤醒李清源、拜祭大善人何鸾。午后,他和师父带着陈十四给的路引,进入灵山,遇到朝云暮雨。飘在阴间,他们与黄天化酣畅切磋,一路来到枉死城,那座神秘玄境的前方开满了血红的彼岸花……心魔?

  没错,他入魔了!

  彼岸花海里的神秘力量休眠了他的躯体,劫持了他的大脑,这就是整个梦境的开端。

  那个时候,越千江说“魔就是人心里的障碍,若能看破,说不得是好机缘。”他曾两进两出枉死城,这说十分法可信。

  这话还表明,他希望徒弟能够抓住这个机缘,当然,如果没有,也无所谓,师父总是陪着他的。

  周不渡愈发镇定,并愿意去看破。

  那么,他的障碍是什么?徐轻云和李清源已经说得很明白,他害怕自己不好,不敢直面、袒露真实的自我。实际上的确如此。

  他害怕儿时险些跳入的熔炉,害怕作为克隆体会因为达不到别人的期望而被销毁、被取代。

  他常常幻想,如果自己生来就是独一无二的“正品”,是否就能拥有更好的性格、体验到更幸福的人生?他不知道,但无比憧憬。

  心魔机制侦测到他的恐惧,而后开始运行,佛菩萨们的神通发生作用,在他的脑海中编织出这场幻梦,让他变成举世无双的战神,拥有越千江真挚的爱。

  谁能拒绝梦想成真呢?他接受得很容易,不知不觉间就坠入了臆想。为了维持这个美梦,他必须阻止周温嵘的死亡,在一次次奋力反抗之中越陷越深,如同夸父逐日,终将于沉沦中力竭而亡。

  “原来佛菩萨们都是精神分析专家。”周不渡哭笑不得,心里想着,“不在场的大存在留下他们的神通,竟只是为了观看着我的病症,分析我的精神,沉默着,任我自生自灭。”

  他入魔了,这魔鬼完完全全就是他多年忧郁症的具象化呈现。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他不能改变世界,改变出身和经历,从前不能改变躯体,但“穿越”之后,他的身体已然变易,现在,他病不在身上,只在心里,他能做的,该做的,唯有改变自己的思维,放下那些无法完满的执着,真正接受自我。

  这些道理,他其实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错的是克隆而非克隆人,是工厂而非商品,是实验而非实验产物,是暴力而非受害者,是过高的期望而非不完美的自己。

  只不过,知道再多道理,也未必能过好一生。一只眼睛看不见自己,正在思考的大脑很少去怀疑它自己的思考,从惯性思维里挣脱出来是绝难的事情。

  越千江说的没错,他需要一个机缘,跳出自身,停止沉沦。

  但这个机缘,并非心魔,而是越千江。

  越千江告诉他,既往不念,未来不迎。

  越千江陪伴他,活在当下。

  越千江让他相信,他是有价值的,即便没有也无所谓。

  越千江让他相信,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活。

  仅仅是能遇到越千江,他就已经是幸福的了。

  他也许还能获得更多,只要离开这幻梦,去现实中寻求。

  “去他的!”

  周不渡在心里骂了一句,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他闭眼,睁眼,再度听见号角声响,再度踏出营帐。

  他任性而为,轻狂恣意,竟真的断了烦恼忧愁的思绪,就那么控制住了周温嵘的脚步。

  他没有预先刺死施咒者,而是飞身上前,抱住越千江,在刀枪血雨中,吻上那张冰冷可怖的铁面具。

  功成名就从来就不是他自己的愿望,他不要胜利,不要完满,此时此刻,他要去追求他的幸福,他的心之所向——

  “我爱越千江。”

  5-羟色胺的闪电伴随着去甲肾上腺素的骤雨。

  奔腾的河流是荷尔蒙的汇聚。

  黑压压的敌军如烟花炸裂,化作多巴胺的猛火,将忧郁的阴云燃烧殆尽。

  ·

  心魔灭亡,幻境散去。

  周不渡从深渊的底部向上升,寻着昏暗里飘摇的两簇微火,穿过虚无的迷雾,撞上一双温热明亮的眼睛,越千江的眼睛。

  不知何时,现实里的越千江也幻化出了铁面具,跪坐在石桥上,抱着周不渡,耳朵到脖子一片通红。

  “师父……”周不渡不敢动弹,不敢想自己在入魔时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破迷障。”越千江把面具化去,脸色恢复如常,“但我知道,你愿意一试。”

  越千江看到了周不渡的灵魂,看到了他的自我拉扯,却包容他的脆弱,拥抱他的忧郁,陪伴他,满足了他所有的幻想。

  周不渡默了片刻,实话实说:“师父,我经历了白杨门夜袭。”

  “心魔幻景。”越千江没有多说。

  周不渡问:“你见到了什么?”

  “你在我面前,我还会有什么恐怖障碍?”越千江笑意温和,“想给师父说说吗,你是如何看破的?”

  “不知道,我似乎没有看破。这尘世就是无边苦海,没有彼岸,没有神佛能渡人,什么都没有,于是,一切都被允许。众生皆苦,再完美的人也有无法圆满的执着,变成别人并不能让我快活,我应该为自己真正的热爱而行动。”周不渡抱住越千江,第一次毫无负担地坦然地向他撒娇,“至不济,师父还会来救我。当时,我想着你,只想着你,然后就出来了。”

  越千江怔了怔,回抱周不渡:“师父也想你。”

  周不渡脸贴在越千江的胸膛,依稀回味起心魔幻境里云雨过后的餍足,心猿意马,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男菩萨……”他没头没脑地调侃了一句,“你几度穿越颠倒梦境,早就是菩萨了吧?”

  “菩萨有什么好当的?你我非佛非道非儒,从心所欲,不必讲他们那一套。”越千江把周不渡扶起来,看着他笑。

  周不渡也笑,没来由就是觉得欢喜。

  昏暗里,金与红的业力光芒自两人体内散开,纠缠着飘散沉落。

  石桥仍在脚下,但枉死城外血红的彼岸花刹那间变成了一片青碧粉红的莲池,风送荷香,善业盈盈。

  “我说!”黄天化沐浴在善业之中,冲破执迷,睁眼,见到的却是这难以形容的情景,感觉自己甚是多余,“你俩真是师徒?”

  真的只是师徒?

  周不渡干咳一声:“好,太好了,你也醒了,炳灵君真是个心理健康的好神仙。”

  “啥玩意?”黄天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雷鸣电闪、地动山摇,当即唤出玉麒麟,调转方向往石桥下行去,“鬼王作乱,我得走了!”

  周不渡眼神一闪,追上前去,拉住玉麒麟的尾巴,见黄天化低头用目光询问,便压低声音说了句:“哥,我有事要向你求教。”

  他彻底清醒了,能够直面现实,于是,再也无法忽视那些疑点和谜团。他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黄天化悄悄朝他眨了眨眼,道:“从枉死城里出来之后,焚香传讯于我,带你们去破钱山寻陨铁重铸镜台,后会有期。”

  ·

  这后面不再有波折。

  师徒俩行至枉死城前,没遇上半个守卫,只是那紧闭的城门上黑气缭绕,给人以威严森然之感。

  周不渡得到越千江的示意,与他分别立于城门两侧,同时抬手,虚虚按在门板上,一齐催动天书神笔之力。

  金红光芒绽放,无数铭文浮现。

  下一刻,大门訇然中开。

  然而,城里竟是空无一物。

  非无人的空寂,而是全然的“无”,白茫茫一片,比纸还要干净。

  像刚打开的程序,周不渡莫名其妙地想到,未敢轻举妄动,站在门口观望:“上回没有法宝,师父是怎么进去的?”

  “来过两回了。”越千江牵起他的手,“第一回,是来找你爹的,一刀劈了城门。”

  “寻到了?”周不渡顿觉心安,无意间触到越千江戴在无名指上的八星八箭钻石“顶针”,没想到,师父离魂出体、幻化了外装,却仍惦记着徒儿送的这小小玩意儿。

  “他等着我,其实应该是他帮我打开的城门。”越千江再说往事,已经没有从前那种欲言又止、怀恋又怅然的情绪,“我俩打了一架。”

  “谁赢?”周不渡问。

  “我赢了,他让我的。”越千江失笑,“我同他打了个赌,他答应我打赌的条件便是,赌约不能告诉你。”

  周不渡:“不能告诉我?”

  你们之间的赌,却不能让我知道?

  越千江点头:“但这赌局有时限,自你我重逢后,最多十年见分晓。便也不急。”

  你们之间的赌,却与我关联甚深?

  周不渡:“十年,世尊也说十年,这赌约跟天道、天命有关?”

  越千江有些苦恼:“那是我与他之间的私密,与天道、天命的关系……说有也有,但不大,我说不太清。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说。”

  周不渡:“无所谓,那是你们的事,他不想让我知道,肯定有他的原因,但凡对我有什么影响,你也一定早就告诉我了。当然,师父若想赢,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不用了。”越千江很开心,牵着他缓步前行。

  城里,遥远处的景象仍是一片空茫,但街道随着两人的脚步所至徐徐铺展,道路两旁,依稀可见房屋朦胧的影像,听到些缥缈难辨的声音。

  常人踏入此境,多半会感觉闯入了海市蜃楼。周不渡却联想到实时渲染生成的游戏场景,轻摇头,甩掉这荒唐念头,问:“你第二回来,是在竹林寺大火之后?”

  越千江:“是。”

  “那火,”周不渡顿了顿,“是你自己放的?”

  越千江面无异色,坦言:“我曾在佛前发愿,放下屠刀,行善积德,应可多活二十来年。但你八岁生辰那日,我清晨到集市采买,见匪贼洗劫过后一片狼藉。夜里,我问你,若闭门修行,可保自身因缘不染,往生极乐;开门杀敌,能救人于水火,却要堕入无间地狱,你会如何选择?你说……”

  “我说,在血流成河的大街上绕着道走,即便把寺里的旧血污擦得再干净又有何用?”周不渡自己接上了。

  越千江:“你还记得?”

  “我时常做些古怪的梦,不仅有‘我’的往事,还有‘我爹’的往事,”他把“我爹”两个字念得很重,观察着越千江的反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越千江却像是没察觉到异样,又或者假装无事发生,摇摇头,继续说:“第二日,我从佛像里请出鸣鸿刀,破了戒。旧伤复发,我自知命不久矣,便决定走得利索些,免见你伤心,免得我放不下你。”

  周不渡:“我已经不记得说那话时的想法,但你肯定会错了意。你的前提条件就没说清楚,真让我选,我可以舍弃自己的命,却绝不会让你去牺牲。”

  “这不一样?”越千江失笑。

  “不一样。别说拿你换几个陌生人,就是拿你换师兄、换揽月轻云浣川,换全天下的人都不行。你是我师父,我……”周不渡心里的情愫愈发浓烈,但翻来覆去,总是词不达意,好险才吞了回去,“总之,就是不行,你是不一样的。”

  越千江看着他,沉默而专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这回换成周不渡假装无事发生了,岔开话题:“你受折磨了?”

  越千江摇头:“不,就我所见,枉死城不是牢狱。你知道,天道有常,但世事无常,总有意外发生,并非所有枉死者都会来此,只是,有些人出了问题,或因执念太深,或因别的什么不可查的原因,破坏了原定的命数,变为奇异的灵魂,可能会对天道产生极微小的扰动,佛菩萨才将他们接引至此,设法度化。”

  周不渡:“就是说,这城里的东西都是幻景?”

  越千江点头:“城内原本空无,境由心生,所见皆是颠倒梦想。”

  这不就像虚拟机?

  枉死者仿佛是一些故障、疑似病毒的程序,所有数据被隔离到虚拟沙箱里,即便不能被清理掉,在虚拟环境里运行不会对宿主操作系统和物理机有丝毫影响。

  释家设立枉死城,就好像是在为主系统消除不稳定因素。

  周不渡越来越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但他很愿意继续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生活,更多地关注此时此刻、眼前之人。

  可惜,他看了又看,所见仍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景象:“我实在看不出门道。师父看见什么了,跟前两次来时看见的可有不同?”

  越千江:“你我既是变数,又都看破了魔障,这城奈何不了我们。我前两回过来,也都没悟出什么,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不,还是有所得的。”

  “说说么?”周不渡来了兴致。

  “温嵘原想让我忘记赌约,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便在我的离开时偷袭。”越千江苦笑,但眼里全然是宠溺,“倒不是直接把我打到失忆,而是为我埋下心间伏藏,封存了此间经历以及某些往事。”

  周不渡:“可你还是记得。”

  越千江:“大概我们都没想到,我很快便‘故地重游’,行在城内,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随后离开,前往业海。在业海之中,我受三昧真火焚烧,伏藏有了裂隙,无数杂染回落,很乱。这些天同你相处,慢慢地才想起来一些。”

  伏藏……周不渡心想,我脑海里的武学、道法,勉强可以说是八岁时看书记住的,但那些陌生的记忆从何而来?相较于在业海行走时受到越千江的杂染侵袭,倒更像是这所谓的伏藏,并且,因为在藐云岛上头部受伤,慢慢地从“裂隙”里流了出来,染回落,就像我做的那些离奇的梦。

  他没有问,他有个更加离奇的猜想,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这些天来日积月累的,与科学无关,只是某种强烈的感觉,与宇宙、世界、神佛都无关,只是关于自己和越千江。

  但那得向黄天化咨询一件事之后才能完全确定。

  ·

  周不渡便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叹:“我们可能要空手而归了。”

  进入枉死城,就像走入了他人的梦境,无论感觉上有多么真实,梦是主观的,梦里的东西并不可靠。即便有幸捡到一两卷古籍,多半也是错漏百出的。

  但越千江又告诉他:“陈十四说这里有古籍,其实也不算错。按照玄奘从西天所取真经的说法,天地间并没有一个实存的‘我’,常住不坏的唯有阿赖耶识,它含藏一切善恶业种,一遇因缘,便起意造作新业。在城外的鬼魂,会遇到新的因缘,产生新业,在城内的鬼魂却是被禁锢的,没有新的因缘,只能在不变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之间循环往复。”

  师父总能把艰深的佛理讲得通俗易懂,周不渡明白了:“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可这里没有藏书阁,梦境又是流动的,不能像看书那样,想看什么便直接翻到那一页。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找到某一个具体的人,从他过去的幻景里取得某一本具体的书?”

  “都是男菩萨了,兴许能心想事成?”越千江玩笑说,“境由心生,诚心发愿,自有感应。专注想想你要寻之物,试一试。”

  周不渡没有马上行动,而是问:“师父想要什么?你先来。”

  越千江不推让,闭目思索。

  很快,一本书卷从天而降。

  周不渡用单手接住,翻开一看:“《毗那夜迦密传》,欲心炽盛,欲触彼毗那夜迦女,与抱其身……”

  这是东密修订的《大藏经》里的故事,说有一种象鼻人身的魔物,名为毗那夜迦,是所谓的常随魔和障碍神,观音菩萨化作美丽的毗那夜迦妇女身,找到毗那夜迦王,告诉他“欲触我身者,可随我教”,毗那夜迦王就答应她“修护佛法”了,两人含笑相抱,化作后来的欢喜佛的法相。

  天知道这是不是扶桑人杜撰的!

  毕竟在释家的地盘,周不渡可不想冒犯,急忙收了声:“你喜、喜欢这样的?”

  “众生欢爱,自然之理。”越千江眼里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兴味,“你都长大了,不喜欢,不想试试?”

  “我知道。”周不渡含糊其辞,刹那间竟生出错觉,觉得越千江在……挑逗自己。可叹,爱情诚然令人快活,却也令人迷乱,多巴胺的作用太大了,心潮澎湃之下,谨慎多虑的自己竟然变得那么自信。

  “说笑罢了。”越千江随手把书扔了,“走吧,我想的东西还在前面。”

  两人迈步往前。

  一片红叶从半空飘落,继而是两片、三片……

  片片堆叠,铺满地面。

  红叶丛中,一座唐风建筑的影像浮现。

  作者有话说:

  注1:“一只眼睛看不见自己”,出自《意识光谱》。

  注2:伏藏,苯或者密提到比较多的概念,有很多种,比如挖个坑把经书埋地里也是一种伏藏。阿赖耶识又名藏识,四舍五入就藏了,都可以藏。

  注3:“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出自圣那个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