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冷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越沧的耳侧,话语之中的意思对上魔修之地的境况, 逐渐拼凑出个大概。

  仙修之地显然有魔气沾染上了不少弟子, 导致现在仙修之地一片混乱, 其中不少沾染了魔气的弟子便来了魔修之地,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中却也多出几个不属于那仙修弟子的气息。

  如果不是恰好他与那仙主之间还有着一层接触,两人都清楚对方的为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加上仙魔两方一直以来对于对方的偏见, 这个看上去简单的小计谋已然快要成功了大半。

  而那心想算计的人显然也不知道他不知为何能够听见谢清微的声音, 倒意外让原本因为两方不会联系而得以不被暴露的秘密很快便被揭露的彻底。

  只是这幕后之人会是谁, 对于仙修之地和魔修之地两方都有着这样的恶意。

  越沧顿了顿,继续等待着那个尊严冷淡的声音。

  可直到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半点属于那个人的声音, 越沧才确定他能听见谢清微的声音不止需要他独处这个条件这么简单。

  有时他能听见的是谢清微对旁人的说话声,有时候甚至能够听见谢清微内心的一些话语。

  耳侧突然安静了下来,越沧倒还有些不适应, 但想到很快即将面对的那些只敢躲在幕后的谋划者,越沧还是决定好好调整一番。

  这些年来闭关的修为成果,他并没有夸下海口。对比曾经的他,那些通过天材地宝以及各种磨砺增长的修为已经完全炼化成为自身的一部分,加上那至少有金丹修为以上的灵气在体内。两者互不相犯却又互相排斥,对他本身没有半点影响,施展出去却是可以想象两种力量交互在一起的影响。

  他已经不需要再闭关锤炼什么, 眼下最需要的也不过是调养一番, 稳定最好的状态。

  换做以往, 他定然会选择通过冥想来吸收魔气,锤炼神识,但今日遇见了谢清微,却是感觉身体之中许多被压制了许久的小习惯挨个冒出头来。

  坐在那汇聚着魔修之地最为纯粹的魔气的阵法中央,越沧却是突然有些想闭上眼,像俗世的凡人那般睡上一觉。

  眼前隐约浮现出一幅画面,画面之中的主角是一个少年,五官尚且稚嫩,却不难看出那位仙主的影子。

  依稀是少年模样的仙主斜斜地倚在一方软塌上与那副严肃冷漠的态度不同,此时的他是极为容易接近的,甚至可以说是柔软的。瓷白的肤色却并不显脆弱,恰恰相反,少年就那么懒洋洋地靠在那里,身上的气质却让人不自觉地放缓脚步,不敢轻易得罪。

  但那周身懒洋洋的气氛,十分有渲染力,让越沧心下也不禁想要同这个人一般,靠在舒服的地方,闭上双眸休憩。

  一时间对于这幅画面的出现,越沧反而没有了最初的那份惊讶,心底的情绪已经比理智的分析要快一步弥漫开来,让他嘴角也不禁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洞府之外的长老们并不知他们期待着的尊上此时正在洞府之中,像一个凡人那样小睡。个个时不时地看向那洞府,却再也没有一人敢像先前那样擅闯越沧设置下的禁制。

  直到他安排下来的各项事宜都已经布置下去,诸位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也终是没有决定出到底应该由谁去告诉尊上,这一个消息。

  越沧毕竟不是俗世的凡人,哪怕是这般尝试着小睡,他的神识也依旧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察觉到那些长老们三三两两地重新聚回到洞府之外,他便也睁开了眼睛,知晓他们是已经做好了基本的准备。

  就算有心要挫那些长老们的锐气,作为魔尊,他完全不出面也难免会给他们一些由头发难,更不必说他本身对于那个背后的势力就有些在意。

  只是刚等他整理一番,准备解开洞府之外的禁制,一道细微的声音便又是在他的耳畔响起。

  “安老,我们之间的事,您想来也是一清二楚的。”

  越沧听过这人嘲讽的话语,听过这人冷漠的言语,更是听过他安抚师弟师妹们时的温和,却是少有地在此时,面对这个名为安老的老人时,显出几分尊敬。

  不久前,对着宗门甚至是仙修界的那些人,这位仙主的语气之中也没有半点这般的意味。

  更不用提,当谢清微提到安老这两个字的时候,越沧心下便觉得这个称呼十分耳熟,想来也是他忘却的记忆之中的一部分。

  “那人看我长大,幼时亦师亦兄,年岁渐长,隔在中间的顾虑便更多了,不论是身份还是修为。说句实在的话来,哪怕是如今,能够成为仙主也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巧合,我心中却依旧不觉得我二者除却当年的几分情谊,还剩下什么,更不确定那份情谊之中,到底是孰种感情要更多一些。”谢清微少有说出这般长篇大论,只是他的声音淡淡,真正要表达的意思似乎又并不在此。

  也不知那位名为安老的长者又说了些什么,越沧便听见谢清微继续开口,一字一句逐渐将那个他早已忘记的过往勾勒了起来。

  “就说那三段预示,确是那日他不知为何率先生出结下姻缘契的心思,甚至是姻缘契中最为苛刻难求的单向,为遮掩其产生的预兆,我才同时结下单向姻缘契,显出那份表面上的两情相悦的预示。我却没有信心这其中更多的是因为我二者体质的问题,亦或是那份不甚明朗的感情。”

  “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您,这件事,安老您助清微良多,清微尽数放在心上。我等待了百年复百年,也断然不会轻易放弃,只是他的选择也就是我的,您也不必担忧。”

  “修者年岁漫长,也并非定要在一起相伴终生。或许说来您会笑话,却也确是知晓对方过得好,便足以。我所心悦的人足够优秀,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哪怕我不伴在左右,亦不遗憾。”

  那旁的声音骤然间消散,越沧无从得知对方是否还说了别的,那些依旧混乱的记忆虽然因此大概找到了填充的材料,却仍不免像书中故事一般,没有半分真实的代入感。

  鲜少显出自卑模样的谢清微如何同那位老者道出他的心境,越沧其实是并未听仔细的。

  他所真正记在心下的,也不过那最后的一句话罢了。

  “若是当真会不在意,那日便也不会刻意露出那么多马脚让我觉察。”越沧挑眉轻笑,想到外面还在焦急等待着的长老,这才暂且收拾了情绪,将此时骤然听到的一切往心底放了放,整理好衣摆迈出洞府之外。

  阵法的传送方向设置在他的洞府之外,在他因着谢清微的话语分神的这段时间内,已然有不少人通过甬道传送到了这里。

  长老们面面相觑了良久,许是实在没有等到越沧的出现,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应付了起来。

  哪怕越沧口头上说着让他们解决这件事,但是按照魔修之地强者为尊的惯例,这般立威之事通常还是由魔尊亲自出手,他们便也没有想到太多。

  若是之前,越沧所想的也是这般,可此时偷听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仙主骤然放低自己的告白,越沧只觉得心下痒痒,怎么也想前去拆穿一下那人的口是心非。

  对于眼前的情况不免也有些心不在焉。

  “诉容,你同上官随本尊去一趟仙修之地。”看着长老们迎来的视线,越沧并未直接理会,而是叫上了两人,过了一瞬这才看向他们,笑容亲切友好之余更带着几分警告,“这里便交给几位长老了。”

  “万万不可!”

  “此事不妥!”

  几个看救星一般看向越沧的长老们听闻他的话,面上蓦然一白,连忙推拒,只是听着尊上的下一句话便又一齐闭了嘴,不敢再作言语。

  “或是几位长老们替本尊去一趟那仙修之地,找寻仙主一谈?”越沧挑眉看向瞬间低垂下眉眼躲躲闪闪的几位长老,这才移开了视线。

  “既然几位长老不愿,便在此处将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希望本尊归来之时,能够得闻你们的好消息。”见没人反驳,越沧便径直决定了这件事,看着那旁赶来的上官玉棠和白诉容两人,也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便是径直往外走。

  在那段他已经没有半分印象的过去,显然对于仙修之地有着极深的了解,不然那日寻找冰灵狐的路程也不会那般顺利,而如今,却更是简单粗暴,挑选一条通往天玄宗的甬道,越沧甚至不需要刻意避开什么,仅是调动手腕之中那所谓的姻缘契,便能凭借自身的灵气,轻而易举地通过仙修之地已然封闭的阵法。

  甚至带上身后的两人,也是轻而易举。

  上官玉棠同白诉容两人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对于不该问的问题没有流露出半点好奇,在越沧刻意让人换上的黄衫下,倒是意外地与甬道外的弟子们有些相似和相仿。

  几个天玄宗弟子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三人蓦然一愣,很快便又急急忙忙地捏了手中的术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