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一品良缘之夫人在上>第一百二十章 结局

  在颜清领着浩荡的接亲队前往别院的时候,此时在别院门外的魏殊寒也同样一身大红喜袍,长发高束,骑在一身黑亮皮毛的高头大马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披着红色披风的萧云慕从后面策马上来笑着问:

  “你真的不打算在这里等颜丞相来接,而是自己过去?”

  “嗯,”魏殊寒笑着点头:

  “路太远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走,他来接我和我去见他都是一样的,出发。”

  说罢手上拉了一下缰绳,抬手打了个手势后率先策马沿着铺满鲜花的红毯上前去。

  萧云慕笑了笑,对身后同样在今天特地披上红色披风的御林军打了个跟上的手势,一行人用车马驮着十里红妆威风凛凛的从别院朝颜府出发。

  其实这些嫁妆要是用人抬的话,排开来是不止十里的,毕竟魏殊寒可是费尽心机瞒着颜清把帝都将军府的大部分好东西都偷偷让人运过来了呢。

  说是用整个将军府的家底陪嫁也不为过。

  一边热闹喧嚣仿若普天同庆,一边威风凛凛似领千军万马,两队人马在闹市中相遇,引发震耳欲聋的欢呼。

  而作为领头之人的两位,同样的大红喜袍,一个英俊潇洒,一个风姿卓越,四目相对的瞬间,万千缱绻在彼此的目光中荡开。

  颜清对于魏殊寒的举动感到意外,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迫不及待的想去接的人也带着跟他一样的心情来找他,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道他们身上,颜清从马上下来走上前去,笑着朝马上的人伸出手温柔道:

  “夫人,我来接你了,随我回家吧。”

  魏殊寒弯身拉住他的手从马上下来,难掩激动的回答:

  “好。”

  说罢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十指相扣再次对视看到了对方眼中情意万千,不用说出来就能直达彼此的心底深处。

  看准时机的媒婆在一旁高喊喜话,紧接着原本稍微停下的喧嚣声顿时又爆发开来,鞭炮声、喜乐声、旁人的欢呼声……

  空中有花瓣落下,是舅舅的人和府上的暗卫们的功劳,真是感谢他们这些身手不凡的人今日来打杂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闹声,返回颜府的队伍已经整顿整齐,十指紧扣的两人看了看周围接着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我们同乘回去吧。”

  话音落颜清就感觉腰上一紧,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魏殊寒带到了黑色的高头大马上。

  魏殊寒从后面圈着他,周围又爆发出一阵欢呼起哄声,颜清顿时红了脸急忙道:

  “殊寒,该是我抱你才对的,要不然还是坐轿子吧……你这样倒像是我是新娘似的……”

  魏殊寒狡黠一笑:

  “你抱不动我,我抱你也是一样的,坐轿子太慢了不好玩,新娘什么的,你我之间还分这个么……”

  说完不再给颜清抗议的机会就策马向前离开,身后锣鼓喧嚣响彻半空。

  颜清觉得他家夫人绝对是故意的,炫耀自己在家中的真实地位,说好了在外面要给他面子的呢,这成亲第一天就套路他……

  当然,也不是要生气,只能怪他夫纲不振压不住自家夫人罢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娶了个将军。

  ……

  拜天地高堂,敬父母宾客,除了之前的不按常礼之外,入了门之后还是按照礼数老老实实的走了一遍,礼成之后就被萧云慕和颜骆等人拉到酒桌上轮番灌酒。

  不过,魏殊寒到底是经过北疆高度烈酒洗礼过的人,不用别人帮忙,不让颜清喝醉,一个人把满桌敬酒之人干趴之后还能醒着让颜清和沉香扶回房间。

  躺在床上傻笑拉着颜清嚷着要喝醒酒汤,没有忘记今晚是新婚之夜。

  颜清吩咐沉香端了暖水进来,一边拿着毛巾给他擦脸一边忍不住笑着数落:

  “都醉成这样了还想什么呢……用常人的说法我们都是老夫老妻的了,你还在意这个干嘛,睡吧,我去送客就好。”

  “不要,”魏殊寒迷离着眼神抱着他的手臂不放:

  “要喝醒酒汤,要一起去送客,然后好好度过我们的新婚之夜,嘿嘿嘿……”

  颜清无语的扶额:

  “你笑得好猥琐诶……”

  魏殊寒顺势把人拉过来趴自己身上:

  “来,先亲亲一个……”

  颜清趁机双手捏住他的脸:

  “先别闹行不行……”

  魏殊寒不依不饶的抱着他不放:

  “来嘛,夫君不用这么矜持的嘛……”

  颜清:“……”好想敲他脑袋啊。

  喝高了的人不讲道理不依不饶,一会要亲亲一会要醒酒汤一会又要喝酒,颜清无奈,只得让沉香煮了醒酒汤过来。

  灌下两大碗之后,魏殊寒的酒醒了不少,坐在床边抱着爱人一脸满足的感慨:

  “清儿, 我今天太高兴了,两辈子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做了无数次梦的场景终于实现了。

  “我知道,我也高兴……”

  颜清笑着回答,他们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

  夜幕降临,宾客们开始散去,颜清扶着他家脚步踉跄的夫人出门送客,最后一位客人走后,魏殊寒的酒醒了七成。

  忙活了一天下来大家都累了,颜夫人和司烨回了院子休息,沉香、林修和白芍忙着善后,颜骆、应离、京墨三人在亭子里喝茶聊天醒酒。

  魏殊寒原本想跟他们打了招呼后就回房间的,但门侍却在这个时候来报说门外有客到访,并递上一枚令牌。

  看到令牌的瞬间,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急忙一同出去迎接,果然看到门外一身普通装扮的封镜逸和杨横从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五个侍卫。

  杨横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珠宝盒,其中一个侍卫手上捧着一个方形盒子。

  就连应离都感到意外,没想到帝君会过来,为了给他们惊喜,连他也不告知一声呢。

  将人迎入府上一间整洁的小院堂屋后,众人才行礼,封镜逸心情大好的长手一挥:

  “多余的礼数就免了吧,朕今日是以宾客的身份来喝喜宴的,虽然晚了些,不过以茶代酒也是极好的。”

  说完又转向应离,拉住应离的手在自己旁边坐下:

  “应离,多日不见,朕想你了。”

  应离无奈扶额:“多谢帝君挂念。”

  才几天而已,有这么严重么……

  众人:“……”好吧,他们就当没听见吧。

  杨横识趣的出来打圆场,跟颜清和魏殊寒说了恭喜的好话后送上自己的贺礼:

  “恭喜丞相大人和夫人喜结连理,一点薄礼还望丞相大人和夫人笑纳。”

  虽然颜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什么的,但好歹也是心意,毕竟他能出人头地颜清是他的头号贵人呢。

  颜清道谢后收下:

  “杨公公有礼了。”

  杨横笑笑:

  “丞相大人客气了。”

  说着看向封镜逸,得到封镜逸点头后,转身从身后侍卫的手上拿过其端着的方形盒子,盒子有两个手掌大小,相对于其他东西来说,原木纹理的外形看上去朴实无华。

  杨横双手将盒子捧到封镜逸面前,封镜逸拿起来递给颜清和魏殊寒:

  “这是朕给两位的贺礼。”

  颜清和魏殊寒一同接过后恭敬道谢:

  “多谢帝君厚礼,承蒙帝君厚爱。”

  封镜逸点点头又道:

  “打开看看吧。”

  “是。”

  颜清将盒子放到桌子上,小心的将扣着的盒盖打开,盒子里不是什么亮眼惊艳的奇珍异宝,而是两块看上去沧桑斑驳的暗金色令牌。

  两块令牌一模一样,为长方钝角形,大小跟成人半只手掌差不多,边缘雕刻着云龙纹,其身上面随处可见细小的划痕和磨损,一看便知经历过漫长的岁月。

  除了云龙纹装饰的边缘之外,两块令牌中间都刻着同样的字,正面刻着天枢二字,背面刻着特赦二字。

  “天枢……特赦……令!”

  拿起令牌的颜清在看清上面的刻字后双手忍不住颤抖,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哪怕没有见过的人,看到这四个字都知道,天枢国的特赦令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免死令。

  其他人包括应离都没有想到帝君会送来免死令作为清儿和殊寒的成亲贺礼,而且还是两块,一时间都难掩激动,就连平时处事最为淡定的京墨都忍不住拽紧了手掌。

  据传,天枢国有两块免死令牌,是开国君主让国匠特制的,是跟天枢国同寿的第一令,开国至今得到赏赐的家族都是天枢国名门世家,颜家是其一,另外的人不得而知。

  但是在颜家传承了好几代的免死令,被颜家家主为了魏殊寒用掉了……

  现在,两枚令牌同时出现在一个盒子里,被帝君送来给颜清和魏殊寒当做成婚贺礼。

  “这……”

  颜清和魏殊寒率先跪下: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威仪,千秋万代!帝君赐此等国宝,让臣甚是惶恐……”

  虽说是惊喜,但他们确真的有点吓到了。

  其他人也跟着下跪谢恩:

  “谢主隆恩,吾皇威仪,千秋万代。”

  封镜逸抬了抬手:

  “都平身,起来说话。”

  众人再次叩首:

  “谢帝君。”

  “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激动……”

  封镜逸面带微笑示意他们坐下,看了看颜清和魏殊寒解释道:

  “虽说是给你们的贺礼,但其实其中一块算是物归原主,魏家无罪,免死令便没有被用掉,也就该还给颜家。”

  “颜魏两家,世代忠良,给天枢国的贡献无人能及,朕不敢自称明君贤主,但却愿意尽量做到功过分明,善待良臣。”

  说着盯着颜清和魏殊寒表情认真的嘱咐:

  “收起来吧,这两块特赦令的用途不用朕说,朕也不好说是补偿还是依托,但是,此时此刻,朕真切的希望颜魏两家能随天枢国永世传承,无论以后谁继承魏家衣钵,都将是国之重器。”

  他很清楚这是一种冒险,但他愿意去赌,当然,他必须承认的是,这其中也是有私心的,因为他是那么的爱应离,而应离出自颜家。

  假如有一天,在他们都千古之后天枢国出现动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希望这两块令牌能如同今世一样扭转乾坤。

  众人闻言再次跪下谢恩:

  “吾皇威仪,千秋万代,皇恩浩荡,万古垂青。”

  无须再多言,这意味着什么谁都无比的清楚,哪怕是已经脱离朝堂的魏殊寒都觉得,君主如此,值得他们誓死效忠,百年之后如何,那是百年之后的事。

  两块令牌,颜清将一块交给身为颜家家主的颜骆保管,另一块交给魏殊寒,帝君的意思很明确了,魏家必须要传承下去,哪怕不是他们的子嗣也要是他们的传入,将门之魂不可灭。

  ……

  颜骆让人沏了好茶上来,众人心情稍微平复之后,封镜逸便和他们一同在庭院中聊至夜深才带着应离一同前往有御林军守护的别院。

  颜清成婚告假不用多说,应离此番回来也想跟家人好好相聚多待上一些时日,因此,封镜逸就找了个微服私访的理由留下来等他。

  反正现在外无忧内无患,宫里也没有什么离不开君主的大事。

  有六部尚书的协助,封长林已经可以把日常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再不行也还可以去找老丞相和老太傅,总之呢,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帝君开口理直气壮,众人自然不好多说。

  夜深人静后,颜清和魏殊寒回到他们新房所在的院子,发现府上的暗卫颜五一身夜行衣等在门口。

  魏殊寒有点疑惑,颜清却露出微笑。

  不等他们问,颜五就自己说了:

  “恭喜少爷少夫人,按少爷吩咐,颜明焕已死,尸体扔在乱葬岗,已经确认被饿狼分食。”

  说罢鞠了一躬等待回话。

  魏殊寒错愕,颜清摆了摆手:

  “知道了,今日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

  颜五退下,夫夫俩入了房间,颜清才对表情有点复杂的人说:

  “你我都重新开始了,以前的一切自然要做个了断,颜明焕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继续苟且下去未尝不可,但是,他活着始终会恶心我们。”

  “我希望今夜之后,明日开始我们的生活再也没有他的阴影,你已经亲手将他送往地狱,再动手了结他会脏了自己的手,所以我让颜五去,殊寒,上辈子的恩怨结束了,往后是我们新的生活,好不好?”

  他不想再看到魏殊寒因为一个人渣而愤怒失控,不希望他再为被上辈子的苦难困扰,一个垃圾怎么可以再影响到他们呢,消失掉就好了,若非为了让殊寒解气,他早就想把颜明焕了结了。

  红烛喜幔之下,魏殊寒看得一身红衣的人此刻表情严肃认真,恍惚的想起他们这辈子刚认识的时候,事关他的事情,这个人总是格外的认真,得爱人如此,夫复何求?

  “清儿……谢谢你为我所做所想……”

  魏殊寒把人抱住,没有什么可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这个人就是他两辈子好运气的结合体。,他心底最后的恨意,在这一刻被除去了。

  颜清笑笑双手环上他的后背道:

  “自家夫人么,自然是要护着的。”

  从他重生把人接进门开始,这个想法从来未变过。

  虽然他家夫人比他强很多,但他还是会尽量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心爱之人,他从一介书生到一国丞相,每一步的算计都是为了保护家族和一个深爱入骨的人。

  当然,不用质疑,魏殊寒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对他极致的好,事事都以他为先,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啾~”

  魏殊寒低头亲了他一口,转身在合卺杯里倒了酒,一同喝下后弯腰把人抱起走向床榻:

  “那往后余生,就请夫君多多指教了。”

  颜清双手攀在他的脖子上笑答:

  “好啊,那夫人,我们来商量件事吧?”

  魏殊寒把人压在柔软的被褥上一脸宠溺问:

  “什么事?”

  “就是……”

  颜清趁他不注意,突然一个翻身将他给反压住:

  “夫人让我在上面一次怎么样?”

  “嗯?”魏殊寒装傻的挑了挑眉:

  “你不是经常在上么?多少次我都很高兴的……”

  “你……”颜清红着脸摇头解释: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想抱你,你让我抱你一次……我保证一定会小心,不让你难受的……”

  “哦,”魏殊寒不慌不忙的点头,双手把人圈住问:

  “清儿这是想压我?”

  颜清伸出食指在他面前:

  “就一次。”

  “噗……”

  魏殊寒看着他凌乱的礼服和通红的脸忍不住笑起来,就这样还想压他呢,这人喝了酒就会变得特别可爱。

  颜清被他笑得不好意思:

  “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魏殊寒不语,就这么一脸宠溺的盯着他看。

  颜清只得又亲亲他的脸:

  “你就让我……试试嘛?好不好……”

  “好。”

  魏殊寒答应,抬手抚上他的脸深情道:

  “你想试的话我们就试试,你若喜欢以后都由着你,每次不小心弄疼你看着你被我抱过很累我也心疼,一直以来都是我太强势了没能好好考虑你的感受……”

  “不是啦,”颜清打断他的话,有些慌乱的解释:

  “你没有让我难受,我没有说不愿被你抱的……你干嘛说得那么严重像是忏悔一样,我只是想试着抱你一次而已……你……你耍赖!”

  魏殊寒一脸无辜:

  “我没有耍赖,是认真的,如果我做得够好,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是我不好……”

  “闭嘴!”颜清莫名生气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不试了,不试了,以后都不说这样的话了,行了吧你个无赖……”

  混蛋,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说这样的话,明知他是故意的,但心里征服的欲望还是一下子就消了下去,行吧,他就是心软,活该镇不住夫人。

  魏殊寒闻言立马变脸,开心的笑着侧身一翻把人抱怀里安抚:

  “清儿别生气,你看啊,我想抱你想了两辈子,想把你捧在手里,想好好疼你,你就成全我好不好?”

  反攻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他可不能让其在清儿心里滋长,所以第一次就要彻底断绝。

  颜清彻底败下阵来,乖乖的窝他怀里语气软软的答应:

  “……知道了,依你依你什么都依你……”

  他家夫人说情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他只能听着,然后开开心心的接受就好了吧……

  番外 三年后【一】

  颜清和魏殊寒成婚后,颜骆和司烨也将他们的事情在年前办妥,但在司烨的极力要求下,排场却比颜清和魏殊寒要低调得多,只是严谨的走了成婚的仪式。

  因为司烨是赫连王子下嫁外族,当初也答应了赫连仇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以免过于张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实在不好像颜清他们那样高调。

  他们一路走到现在,已经足够轰轰烈烈了,从南瀚城开始历经大大小小无数的波折,最后终成眷属,完全不再需要用任何张扬的做法来让别人知道,在司烨心中,低调平静让他感觉更加踏实。

  总之,婚礼是按照司烨的意思张罗的,只要他高兴,颜骆绝不会反对。

  转眼过了年节,颜清和魏殊寒带着颜宁枫长居天枢城,从今往后,颜府的一切都交由大哥处理,成家立室了,所有人都安定下来,他们便不用像之前那样操心家里了。

  颜夫人彻底退居后院不再管颜府上的事务,只是却突然找来京墨,拜托他关于双生子的事情,让他帮忙请昔邪留在赫连的时间长一些,照顾赫连睿。

  虽然睿儿跟颜家缘分浅些,但素未谋面的孙子到底还是颜家血脉,哪怕知道赫连仇一定会护他周全也还是放心不下。

  如果京墨很快就安排昔邪回来,他们便没有机会得知睿儿的真实情况了,昔邪处事机敏武功高强,有他在睿儿身边保护比赫连的护卫更能让人安心,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京墨没有犹豫太多就答应了颜夫人的要求,打消了近期安排昔邪离开的计划,亲自传信给身在南安国的思思,让她找机会告诉昔邪,通知他暂时安心在赫连皇宫里潜伏保护赫连睿,等待指示。

  司烨和颜骆除了感激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京墨已经利用鸩的势力为他们做得足够多,昔邪也够委屈的了,他们实在说不出再多的要求来。

  只能跟京墨承诺,钱财方面,只要鸩有需要,颜家便会义不容辞,京墨没有客气,大大方方的索要了报酬。

  别看鸩只是个藏在暗面的组织,干的活计价码极高,但要维持组织完美的猎杀效率,人才、武器、情报,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来维系,所以,哪怕是自己人该收取的佣金也是必不能少的。

  昔邪这次在赫连皇宫的潜伏任务虽然没有太大的危险性,但其报酬是以时间长短来算的,长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天价。

  一个多月后,正值阳春三月,在赫连皇宫里带孩子的昔邪收到了京墨的指示,没有什么不满,毕竟是任务,只是觉得有点无奈,不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安逸的任务还嫌弃,实在是……安逸过头了会消磨人的意志。

  更何况身为暗杀者,总是出现在人前会下意识的不自在,之前在天枢国皇宫还好些,司烨好歹是质子,没事也不会到处溜达,见得人也多是熟悉的。

  而现在在这里,顶着一个娘娘的头衔,身边人一茬一茬的,先不说别人心里怎么想,羡慕嫉妒恨也好,幸灾乐祸也罢,他的神经一天到晚都是紧绷的,尤其是还得无时无刻防着赫连仇。

  赫连仇聪明绝顶,跟他接触的时间越久,被看到的东西就越多,也就越容易露出破绽,简直比直接提刀杀人还麻烦。

  但是,哎,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娘娘,王来了,邀请娘娘和殿下到后花园散步。”

  隔着帘子,宫女在外恭敬的传话,昔邪揉揉额头,看向一旁婴儿床上睁开眼不吵不闹的小家伙,片刻后低声对宫女应了句‘知道了’弯身把小团子抱起来往外走去。

  今天天气好,光线和温度都事宜,一般这样的天气,赫连仇都会抽时间让他抱着团子出去晒晒太阳什么的,在人前刷一刷他依旧受宠的存在感。

  要说演戏,赫连仇可比他用心得多白天处理政事和他遛娃,晚间除了他之前自己告诉近侍不方便的那几天之外。

  每隔一天晚上赫连仇就会来后宫找他,虽然不过夜,他们也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但真的是风雨无阻。

  一开始,赫连仇过来都会让昔邪说关于司烨在天枢国时候的情况,说完了就主动跟他说关于赫连的事情,再没有话题后,赫连仇就会看书,总之,就是待够了时辰才回自己的寝宫去。

  昔邪起初有点不习惯,赫连仇一过来就让他浑身别扭,他们自己没什么,但是在外人看来赫连仇晚上过来的原因根本不需要解释。

  而且,一两个时辰的独处时间可不好对付,说话的时候都要前思后想生怕说错一个字,赫连仇大概没有什么感觉,但昔邪却觉得两人相处的时间就是斗智斗勇的时候,累得很。

  直到他们没有更多的话题聊之后,赫连仇过来就看书,昔邪也只得陪着看书,拜这样的强制方式所赐,这段时间他倒看了不少书籍,知道了不少赫连的事情。

  赫连一族虽然人丁不旺,却真的是最古老神秘且底蕴非常的王族之一。

  收到京墨指示的时候,昔邪还有点天真的想着,首领让他等待,最多也是一年半载的时间,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随着睿儿的慢慢长大,赫连仇确实把越来越多的时间分到他身上,春去秋来,小家伙从小小的一团到咿呀学语,再到满地跑,转眼长大了很多。

  三年来,昔邪跟赫连仇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因此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在跟赫连仇斗智斗勇三年后,演技也早已炉火纯青。

  因为并不想勾引赫连仇,所以他日常都是穿一些端庄华丽的衣服,天气热的时候固然不好受,而且不要人近身伺候每天都要折腾许久,但却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真身。

  睿儿三周岁生日过后,赫连仇给他安排了自己的寝殿,昔邪这个‘生母’便不能无时无刻陪在身边了。

  这也是赫连仇担心睿儿长大后跟昔邪这个‘母妃’感情太好,到时候分别了对孩子心理影响太大,这样的安排不仅可以培养孩子的独立性,还能防止孩子对昔邪的依赖。

  昔邪知道赫连仇的用心,当然,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接触睿儿的时间少,意味着跟赫连仇接触的时间也会少很多,绷紧了这么久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了。

  距离上次赫连仇过来已经相隔十天了,这十天是他这三年来过得最轻松的,继续下去往后轻松的时间肯定越来越多,正想着如何消磨时间,侍女踩着碎步走进来在帘子外传话:

  “奴婢参见娘娘。”

  昔邪睁开眼看过去:

  “说。”

  侍女欠了欠身低下头去:

  “王前御侍来传,今夜王要过来,请娘娘做好准备接驾。”

  昔邪负了扶额,真是的,刚想着继续轻松呢,麻烦就来了,整了整神色道: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

  侍女退下,昔邪隔着帘子往外看了一会再次闭上眼。

  睿儿不在这里,赫连仇过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聊天了,睿儿在的时候至少有个共同话题,现在只剩下千篇一律的请安问候了。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夜幕刚降临赫连仇就过来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沐浴,只能匆忙接驾:

  “臣妾给王请安。”

  赫连仇抬了抬手:

  “平身无须多礼,且去准备一下,孤带你出宫走走。”

  昔邪抬起头来才发现今日的赫连仇一身普通的常服,这是偶尔跟褚项出宫的时候才有的装扮,没有多问欠了欠身道:

  “是,臣妾这就去准备。”

  三年来,他没有踏出皇宫半步,赫连仇突然说带他出宫,说实话还挺期待的,顺便可以查探一些情况,之后趁着赫连仇不注意,他也可以悄悄跑出去透气传信什么的。

  跟着赫连仇从皇宫偏门一同上了一辆准备好的马车,由褚项驾车离开朝民间夜市街道而去。

  坐在马车上,昔邪安分的低着头不说话,赫连仇便主动开口:

  “自你入宫后便没有踏出过宫门,一来因为前期情况不稳定,二来因为睿儿还小你要照顾他,只能现在才有机会让你出宫散散心。”

  昔邪露出微笑:

  “多谢王体恤,臣妾受宠若惊。”

  赫连仇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突然道:

  “孤之前就想说了,独处的时候你似乎很紧张。”

  昔邪抬眼看了看他回答:

  “妾身只是在恪守本分。”

  真敏锐,他自觉已经表现得很正常了。

  赫连仇嘴角扬起笑意,又问:

  “昔邪,你可想一直待在赫连?”

  昔邪跟他对视片刻又低下头去:

  “臣妾不明白王的意思。”

  赫连仇难得耐心解释:

  “孤的意思是,你若想一直待在赫连的话也是可以的。”

  昔邪怔了怔,放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拽紧,压低声音回答:

  “谢主隆恩,臣妾不敢妄想。”

  赫连仇笑起来:

  “如此,便算了。”

  这三年来昔邪在照顾睿儿之余,还帮他挡了不少麻烦,如果昔邪喜欢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他就许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直这样下去。

  昔邪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暗自吁了一口气,完全猜不透赫连仇的心思,这才是他畏惧赫连仇最大的原因。

  话题就此打住,赫连仇没有丝毫懊恼之意,很快说起其他来,昔邪一面小心的提防他话中的陷阱,一面心平气和的跟他谈笑。

  一会之后,赫连仇又突然盯着他说:

  “你似乎不喜欢熏香。”

  他赐给昔邪很多名贵熏香,但是昔邪似乎从来没有用过,身上的气息总是淡淡的,只有略施粉黛而沾上的轻微脂粉味。

  昔邪点头:

  “臣妾对很多熏香过敏,所以日常便很少用。”

  这当然是假的,只不过是身为暗杀者,最完美的境界是无声无息,身上不能有任何让人容易察觉的气味,这是鸩的基本教条之一。

  “原来如此,”赫连仇点头,“你该直接跟孤说,孤就不会给你那些东西了。”

  “……”

  昔邪沉默,他只是为了不引起注意,搞得越特殊越容易引起怀疑。

  到达目的地下了马车,褚项跟在他们身后,其他护卫分散到人群中,久违的热闹吵杂声听着有种亲切的感觉。

  因为街上人多,为了方便说话,赫连仇和昔邪便走得近些,昔邪一边看着周围繁华的街道一边听他说话:

  “孤时常会出宫来看看,以后方便的话也会带着你。”

  看着民间的繁华和人们安居乐业,他会感到异常欣慰。

  昔邪笑了笑:

  “好,臣……妾身深感荣幸。”

  赫连仇笑笑不语,两人继续往前走去,走到江湖艺人卖艺的地方,停下脚步跟着人群一起围观。

  人多的地方不时有推挤,赫连仇会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护在昔邪身侧,不过会尽量避免跟他有肢体上的触碰。

  昔邪刚想道谢,却突然听见他一脸惊讶的说:

  “你……孤才注意到你长得挺高的。”

  在宫里的时候他们走在一起,昔邪多是低着头略微弯腰尽量跟他保持距离,现在昔邪为了看热闹站直身体他才发现昔邪居然只比他矮了一小截而已。

  比一般男子都高些,这对于女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高挑身材了。

  “……”

  昔邪不语,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心里紧张了一下,他本来就不矮,是赫连仇自己太高了。

  赫连仇见他又低下头去,便不再纠结他的身高,抬手指向前面:

  “走吧,前面还有不少有趣的,走到街头就该回去了。”

  “嗯。”

  昔邪松了口气点头跟上。

  ……

  在昔邪这边的情况发生改变的同时,天枢国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睿儿交给专门的宫人带后不久,赫连仇告诉昔邪,守孝期满的南安国主将要和他的徒弟在年底的时候一起来赫连拜访,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昔邪想起,南安国先王驾崩的时间跟明亲王薨逝的时间相差不多,一直在照顾封君策的童童如果回了南安国,那么就意味着封君策守孝修养的身体大概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不知道首领是否会跟南安国主同行,是否会给他新的指示,如果没有,那他也只能等到跟赫连仇约定的时间满了才离开,感觉拿暗器的手都生疏了呢。

  番外 三年后【二】

  天枢国。

  皇室陵园里,夕阳西下,已经能站起来的封君策,一身素衣站在明亲王和王妃的陵墓前上最后一炷香,明日一早,他就要离开住了三年的别院回王府去了。

  就在刚才,杨横来传旨,他被封为贤王,原来的明亲王府改成了贤王府,明日一早御林军便会来接他回去。

  三年来,他就像个清修者,粗茶淡饭习惯了安静简单的生活方式,虽然在半年前他就已经可以站起走动,但却没有离开过所住的别院半步。

  有时候想一辈子就这样下去未尝不可……

  对于往后的生活,他还没有好的计划,没有了武功,四肢虽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了,但筋脉依旧还处于恢复阶段,练武提笔是不行的,只能自理。

  帝君大概也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会给他这样的封赏,有人伺候,衣食无忧一辈子……作为一个君主,帝君已经仁至义尽。

  太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边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一名侍从从远处走近恭敬道:

  “王爷,公子让您进屋休息了,您今天已经站了很久了。”

  “知道了。”

  封君策回答的时候没有回头,视线依旧盯着墓碑,好一会之后才转身表情平静的走开。

  返回别院的屋子里,童童正指挥者几个仆人跟他一起整理东西为明天离开做准备。

  已经十六岁的童童变化很大,不仅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成了眉目清秀的俊雅少年,不过性格倒是没变多少,情绪单一,冷漠中带着跟年纪不相符的老成。

  封君策身材高挑,如今的童童正立差不多跟他齐肩了,在这里的三年,都是童童在照顾他,他是亲眼看着童童成长起来的。

  无论是武艺还是巫蛊之术,童童现在都可以收徒弟了。

  封君策站在门口处,看着他们忙碌的整理东西一时间竟有些愣神,直到童童察觉到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往另一间屋子走去:

  “你今天站立太多了,吃了东西吃了药之后就沐浴休息吧,明日就要回你的王府了。”

  “嗯。”

  封君策不多语,面带微笑的跟着他走,从他试着站起来,童童就一直扶着他,等到他可以自己行走了,童童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拉着他。

  虽然天然对人的情绪不敏感,但照顾病人却非常认真用心。

  饭菜、汤药,一日三餐童童都按时打点好,之前拿不了筷子,童童会喂他,现在,童童只是跟他一起吃,给他夹菜什么的,封君策有时候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

  吃第一口菜,封君策眉头蹙了蹙随即看着对面的人问:

  “童童,今晚的菜是你煮的?”

  “嗯,”童童点头,看了看碗里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问:

  “是不是很难吃?”

  封君策摇头:

  “还好,有进步,至少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除了咸一点之外,比之前煮的药膳好吃多了。”

  蛊虫煮的药膳让他对童童的厨艺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好在认真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菜盘子里有奇怪的东西。

  童童有些不高兴:

  “你嫌弃的那些药膳可是好东西呢。”

  封君策笑笑:

  “你就当我无福消受吧。”

  童童不置可否,一会之后认真道:

  “算了,反正你现在想吃也没有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做饭了,你现在已经可以照顾自己,等你回王府后我也该走了。”

  封君策蓦然一怔:

  “你要走?”

  童童认真点头:

  “对啊,京墨要去南安国找师父了,我要跟他一起回去,巫蛊之术到了瓶颈,需要师父指点,也许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看你,你只要按着药方抓药,加上玉蛊,身体一定会恢复的。”

  封君策了然,再次露出微笑:

  “嗯,也是该回去看看你师父了……”

  习惯了童童固执的陪在他身边,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舍不得。

  童童一边吃饭一边认真的做叮嘱:

  “你切不可私自练功或者做太剧烈的动作,损伤的筋脉再次受损就很难恢复了,好好做个无所事事的王爷吧。”

  封君策每次看他这种老气横秋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知道了,小先生。”

  他真的是被一个孩子给管教了呢。

  饭后,童童给封君策准备了沐浴的药水,亲自给他搓背。

  封君策闭上眼靠在木桶边上,想了一会说道:

  “童童,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

  童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道:

  “我是在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而且,你指导我练武,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才应该感谢你呢。”

  跟在封君策身边的日子他学到很多。

  封君策侧头笑一下:

  “你再努力些,以后定能像你师父一样名扬天下。”

  童童想了想才回答:

  “我也不稀罕那些虚名,不过是不想以后再受人威胁拖累别人罢了,王爷,等我再跟随师父几年学有所成就回来保护你吧,我会努力的。”

  封君策愣了一下,才笑着拒绝:

  “……不用,我不需要你来保护,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记住,不要被报恩两个字束缚,我真的不需要你做到这样的地步,当时的情况,换做是谁都会选择救你的。”

  “哦……”

  童童淡淡的回应之后不再说话,直到回了房间。

  这三年来还有一个习惯童童也一直没有改,那就是跟封君策同床共枕,封君策提过几次,脑回路异于常人的童童总是不肯自己睡,久而久之就只能由着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封君策发现童童的心情好像有点低落,躺在床上愣愣的盯着帐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他想开口问的时候,童童突然侧身面向他开口说:

  “我认真想了想,我也不是单纯的对你报恩,就是想留在你身边跟着你,王爷,你招我为贤王府的幕僚吧。”

  封君策定定的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异常坚定而明亮,片刻后才道:

  “你先回去见见你师父吧。”

  幕僚么?恕他直言,童童并不具备幕僚者的特质,不过算了,独孤烈会教育他的。

  童童点头:“好。”

  ……

  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萧云慕率领御林军前来接封君策回王府,随行的还有杨横和颜清以及封长林。

  封君策心情平静无波,简单的表示道谢之后就和童童一起跟颜清和封长林上了马车,一路上跟他们闲聊。

  已经二十四岁的颜清整个人变得稳重儒雅,为人处世比以前更加聪敏睿智,封长林也快要举行冠礼步入双十之龄了,高挑俊朗,协理朝政多年,让他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封君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有这样的人才辅佐太子,帝君总该放心了。

  闲聊着,颜清突然想起一件事提到:

  “说起来,还有十天就六月初了,是摄政王举行冠礼的日子,逍遥王爷传信回来说自己近日就会回到帝都,特地说明回来后要到贤王府拜访呢。”

  封君策闻言笑了笑:

  “看来王兄对于林儿的冠礼很是重视呢,那我便在府上恭候王兄了。”

  封长林也笑起来:

  “能得王叔厚爱,林深感荣幸。”

  逍遥王从小到大都对他很好,可以说是视如己出了,他一直都心存感激的。

  御林军将封君策护送回贤王府后,等他稍作安顿才又一同入宫面圣。

  封君策封王,帝君大摆皇宴给他祝贺正名,嗅觉灵敏的文武大臣们争相给封君策道贺。

  斛筹交错,歌舞升平,久违的世俗场面让封君策有种微妙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连一直被他看做孩子的童童都已经学会喝酒了。

  眉宇微蹙,封君策侧身对坐在身旁的童童提醒:

  “童童,少喝点。”

  童童有点冷淡的点了点头回答:

  “没事的,我最近无聊炼了个可以醒酒的小东西,试试看效果如何。”

  封君策皱眉:“这就是你学喝酒的原因?”

  童童一脸坦荡:“对。”

  封君策:“……”

  虽然童童说得自信满满,但是,宴席散去的时候还是醉了,扯着封君策的衣袖脚步踉跄的跟在旁边,小声抱怨自己道行不够。

  封君策无奈,只得跟身边人交代:

  “来人,还不过来扶着公子。”

  他手上无力,万一童童绊倒了他也扶不住。

  回到马车上,童童从衣袖里掏出一只晕乎乎的小肉虫,看了看丢到随身携带的小罐子里。

  封君策忍不住调侃他:

  “你炼这种东西算不算不务正业?”

  “算……”童童老实承认,“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罚我。”

  他就是天气冷的时候练剑,京墨建议他可以喝些酒,奈何酒量不行,才生了这种无聊的心思的。

  “噗……”封君策低声轻笑:

  “酒量不行就少喝点,别祸害虫子。”

  童童无话反驳,身体一侧靠过来:

  “头晕,王爷你让我靠靠。”

  封君策摇摇头,扶着他靠自己身上。

  童童在封君策回到王府的第二天就跟着京墨走了,临走前,封君策将自己的佩剑丹青客送给他。

  童童朝他深鞠一躬语气无比认真道:

  “王爷,等我学有所成回来找你。”

  封君策笑笑不语,摆手跟他道别,只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习惯晚上睡觉身边少了个人,每天晚上睡前下意识的想说话,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有点失落。

  童童离开第二天,封君策让应离帮忙派人在夜里焚烧了位于陵园别院不远处一座密不透风的民房,里面有各种毒药和五毒之物,还有被下蛊折磨得不成人形却还活着的三个人。

  这些年他其实知道童童背着他偷偷做一些事情,也知道那三个人是当年的薛家父子,够了,重新开始吧。

  番外 三年后【三】

  封君策封王搬回王府的第五天,逍遥王封倾辙回到帝都,几年的北疆历练让他的气质又稳重了许多,不过外貌却没有改变多少。

  封倾辙回到帝都后,先是拜访了帝君,再去拜访了摄政王太妃,最后又亲自到贤王府上拜访了封君策,问了很多事,也说了很多事。

  五天后是封长林的冠礼仪式,在宫里举行,由封镜逸亲自主持,不隆重,但却可以看出封镜逸对封长林的重视。

  封长林冠礼后,沉寂了许久的一件事再次被提上台面:关于给摄政王选妃的事情。

  此次一直将封长林视如己出的逍遥王爷也在,满朝大臣们建议让封倾辙给封长林做主。

  封倾辙也没有拒绝,答应下来回头跟太妃和帝君帝后做商量。

  封长林一头两个大,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当日处理政务的时候就心不在焉,正苦恼着找个什么理由跟母妃和王叔说自己暂时不想婚娶,就瞥见勤政殿门外封云宴快步走进来。

  行吧,小祖宗来了,暂时就不想了。

  “王兄。”

  封云宴步入勤政殿的时候就先喊了一声。

  “晏儿来了。”

  封长林起身迎上去,见他额头上冒着汗珠,又问:

  “是有什么急事么?怎的急得满头是汗。”

  说罢掏出手帕递给他:

  “擦擦。”

  封云宴接过帕子开始擦脸:

  “天气热么,走得快就出汗了。”

  十岁的封云宴长高了很多,但性格没变多少,精致的脸上还是带着明显的婴儿肥,粉嫩粉嫩的,笑的时候一双眼睛还是弯成月牙的形状,讨人喜欢。

  封长林轻轻敲一下他的头:

  “谁让你走得那么急的……”

  封云宴擦了汗之后顺手把帕子放入自己的袖袋中,转身和封长林一起坐下,才一脸认真道:

  “事关王兄的终身大事,晏儿当然是急的。”

  “哦?”

  封长林眉毛一挑,给他倒了杯茶之后笑问:

  “怎么,晏儿近来是功课太少了,都有时间关心起王兄的私事来了,嗯?”

  封云宴吐吐舌头:

  “才没有呢,父后和萧统领那么严格,晏儿累死了都,翎王兄和毅王兄在御林军中锻炼都没有晏儿这般水深火热呢。”

  “真敢说,”封长林无奈的瞥他一眼:

  “小心父皇听见让你跟他们换过来,严格是为了你好,你不许偷懒。”

  除了正常的课业之外,十五岁的封翎羽和十三岁的封毅都被父皇下令丢入御林军中历练,他是怕这家伙受不了才暗中跟父后商量一起跟父皇求情的,居然还敢抱怨。

  “我知道啦,不许偷懒,不许懈怠,不许敷衍了事,不许得过且过,要严于律己,要刻苦学习……王兄,晏儿知道了啦。”

  封云宴掰着手指自己数出来,最后双手一伸一脸颓丧的趴在桌子上:

  “王兄现在对我是越来越苛刻了,要娶妃的人都是这样的么?”

  封长林伸手捏他的脸气笑:

  “你在胡说什么呢,对你严格要求跟娶不娶妃有什么关系。”

  封云宴索性抓住他的手垫在脸下嘟嘟囔囔:

  “明明就是,你看,父皇自从娶了父后之后就更加严格了……王兄以前可疼晏儿了,现在,哼……比御林军还严肃。”

  封长林揉揉他的脑袋:

  “你长大了,父皇父后和我都要对你更加严格才能让你学到更多东西,你总不能永远都五岁呀。”

  封云宴不做声,继续将脸垫在他的手掌上,一会之后问:

  “王兄,你真的要娶妃了吗?”

  封长林无奈摇头叹气:

  “王兄也不知道。”

  他想吗?虽然成家立室是人生必经之路,但是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做好踏上那条路的准备。

  封云宴眨眨眼:

  “晏儿觉得……王兄如果心中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的话,还是先不要娶吧,怎么样?”

  父皇和父后都要他懂事些,不要任性随便干涉王兄的事情,可是,他觉得要是王兄不高兴的话他就支持王兄不要娶,这应该不算任性吧……

  封长林看了他一会之后反问:

  “晏儿是不希望王兄娶妃吗?”

  封云宴松开他的手坐直身体,摇摇头又点点头:

  “晏儿不是在干涉王兄的私事啦,只是,王兄这么苦恼想来也是不想娶的吧,那干嘛要勉强自己,大人们不是常说,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吗?”

  “你倒是会说……”封长林双手交握抵在眉心处,“大人的处事规则复杂着呢。”

  封云宴鼓了鼓腮帮子双手撑着脸:

  “那王兄是要娶咯?你有心上人吗?”

  封长林摇头:

  “没有心上人。”

  自从协理朝政以来,他每天都忙忙碌碌过得很充实,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些事情,院里母妃给找来的小丫鬟他到现在都没有记住她们的名字。

  封云宴撇撇嘴:

  “万一娶了个不喜欢的,你后悔怎么办?那不是害人害己嘛。”

  封长林无奈叹气:

  “且看父皇和王叔母妃的意见吧,晏儿,有些时候哪怕是自己的事情,自己也不一定可以做主的。”

  其实母妃已经足够尊重他了,是他还没做好成家的准备。

  封云宴点点头有点失落:

  “好吧……那王兄若真的娶了妃也不要不理晏儿好不好?”

  “晏儿……”

  封长林看他带着几分委屈的表情有点难受,这家伙从小就黏着他,是他捧着长大的,平时当祖宗似的供着,看他委屈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

  “晏儿说认真的。”

  封云宴感觉鼻子有点发酸,吸了吸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臂:

  “晏儿希望王兄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做妃子,而不是要听从父皇他们的安排,晏儿希望王兄以后可以开开心心的,还会继续疼晏儿。”

  “王兄知道了……”封长林揽过他拍拍他的后背安抚:

  “王兄不会不理晏儿的……王兄会认真跟父皇他们谈的。”

  成家立室后,兄弟手足之间的感情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么亲密的,更何况他们注定是君臣,疏离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他不想在封云宴还像个孩子一样黏着他的时候就划清界限,这个人一定会哭的,他舍不得。

  封云宴蹭蹭他的肩膀:

  “晏儿是不懂事,但是晏儿最喜欢王兄了,所以不希望王兄不开心。”

  封长林揽他的手紧了紧:

  “嗯,王兄知道,王兄也希望晏儿一直都这么开开心心的。”

  “那你得说话算话。”

  封云宴擦了擦眼睛鼻子,抬头露出笑意:

  “那王兄今晚带晏儿出宫玩吧,晏儿好久没有出宫了,听说夏日的民间可好玩了。”

  “你啊……”

  明知他这样是耍赖,可是封长林还是忍不住答应:

  “好,王兄等下去跟父皇请示,就说晏儿近来习武刻苦用功,特给予嘉奖出宫一游。”

  封云宴雀跃不已的抱住他:

  “就知道王兄最好了。”

  然后吧唧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封长林表情僵了僵把他从身上扯开:

  “好了,乖乖回文华殿去,别惹得父后不高兴,要不然王兄也会反悔的哦。”

  这家伙从小打到的习惯也不改一改,还是像五岁时一样。

  “好嘛好嘛……”封云宴不情愿的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袍,“那我走了。”

  封长林点头:

  “嗯,等我跟父皇请示好之后去接你。”

  ……

  封长林冠礼过后的好几天,逍遥王和摄政王太妃频繁入宫拜访帝君,也不让其他人掺和,三个人在御书房做商量。

  虽然封镜逸只是跟应离说是商量关于封长林娶妃一事,但应离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发生着。

  直到过了七天后,逍遥王和太妃不再入宫,封镜逸那一晚在御书房待到很晚才会寝殿,才告诉他,在给封长林选妃之前,先要给他赐姓让他脱离皇室另立门户。

  历来君主给王子赐性让其另立门户的事情并不少见,原因各种:

  有为了逃离皇室纷争的,有为了不卷入王位争夺明哲保身的,也有是君主为了避免血脉相残而故意为之的,总之王子另立门户成为人臣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应离不明白,封长林身为武王的遗孤,本就只有一脉,而且有他们筹谋,封长林也无法对晏儿造成威胁,怎么就让他另立门户了呢。

  应离想了许久都觉得不合常理,便直接问:

  “臣不明白,为何非要如此,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是太妃和逍遥王要求的……”

  封镜逸叹气:

  “朕也不想这样,甚至……从未想过。”

  他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王兄的亲笔遗书,逍遥王的证明,以及太妃的述说……都表示他刚得知的一切是真的。

  应离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便继续追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封镜逸闭了闭眼,最后告诉他:

  “林儿,并非武王兄所出……也就是说,他不是皇室血脉。”

  “……”

  应离感觉脑袋好似被人敲了一下,有瞬间的空白,好一会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林儿不是武王的子嗣?那太妃……”

  这种事可不能随便乱说,是要杀头的。

  番外 三年后【四】

  封镜逸也跟着愣了好一会,才开口徐徐道来:

  “你应该听说过武王战死沙场一事,其实当年之事涉及到后宫争宠的恩怨纠葛,武王和逍遥王一同出征,有人想让逍遥王永远不再回来,但最后却害得武王身陨,先帝大怒之下肃清了后宫,至今冷宫里还有疯掉的妃子……”

  想一想,上一代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越是对比,他越是喜欢现在自己的境地,不用担心后宫争宠,不用担心权臣干政,外无忧内无患。

  应离听后点点头:

  “还有这样的隐情,难怪您从未提过先皇嫔妃们……”

  封镜逸眉头蹙了蹙:

  “先帝在位的时候就不让提,如今又与朕何干呢?朕做的只是等待善后而已。”

  等她们死去,然后按礼下葬。

  应离不语,封镜逸沉思片刻后继续说:

  “太妃杜若原是武王的亲卫之一,当年武王为了救逍遥王中了陷阱重伤而死,身为亲卫的太妃跟随在侧却没能救下,原本是该被处死的,但是,她当时有孕在身。”

  “武王为了保下他,临死前告诉其他人并让逍遥王作证,太妃怀了他的子嗣,太妃一行亲卫跟逍遥王的关系素来很好,有他帮忙作证没有人会怀疑。”

  “原来如此……”

  应离了然,想了想又迟疑着问:

  “那林儿是……”

  封镜逸叹一口气:

  “林儿是太妃和另一个侍卫的子嗣,而那个人为了救武王战死了,这也是逍遥王为什么如此待见林儿的原因。”

  “知道实情的人只有太妃和逍遥王,逍遥王和太妃原本是打算,等到林儿成年后就申请赐姓离开皇宫远离朝堂,选个封地安分守己的度完一生……朕却将他封了摄政王。”

  应离想了一会之后还是客观的说:

  “林儿的才华和人品担得起这个重任。”

  “朕知道,”封镜逸点头:

  “所以,即便现在得知他不是皇室血脉,但是朕也不会收回给他的一切,赐姓让他离开皇族另立门户是最妥当的做法,这样不会暴露秘密,保全了所有人,应离,朕不想再翻旧账了,翻开来就枉费了武王的一片苦心,就这样吧,没有世袭制的外姓王爷,林儿的事情就不追究了。”

  这个秘密就让它永远烂在他们知道实情之人的肚子里。

  “帝君圣明。”应离细思过后也赞同:

  “臣也觉得这样极好,只是不知道林儿可接受得了……”

  当了二十年的王子,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么大的落差心里肯定不好受的……

  封镜逸露出微笑:

  “你放心,太妃一直以来都有暗示着教育他一些事情,她和逍遥王会处理好的,林儿之前就跟朕提过,往后若是选妃,不会选王宫贵胄之女,大概也是太妃给他的要求吧。”

  逍遥王和太妃都说,知道实情林儿也承受得住,毕竟他们一开始就做了准备的。

  应离放下心来:

  “那就好,摄政王自己提出让君主赐姓离开皇室另立门户,是表明自己无心帝位全心全意辅佐君主的忠心,也是好事一桩。”

  封镜逸露出微笑:

  “是这样没错,冠礼后这样的决定可以自己做主了,等他们跟林儿商量妥当,林儿亲自跟朕提出来朕才会允,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

  因为得到封镜逸的允许,应离将这件事告诉了颜清和魏殊寒,两人意外之余也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保全方法。

  这辈子发生的事情在时间上跟上辈子的对不上,上辈子他们不知道最后封长林到底有没有让帝君赐姓,感觉真的是因为阴谋的蒙蔽而错过了很多事情呢。

  此后封长林因事告假十天,帝君没说什么由着他去。

  在反朝的前一天夜里,封长林和太妃以及逍遥王一起悄然入宫,当着封镜逸和应离的面说明了自己的诉求:

  “儿臣感谢父皇多年的教育之恩,感谢父后的用心栽培,今恳请父皇赐姓,儿臣定当全力辅佐太子终身效忠天枢国。”

  封长林眼眶泛红,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封镜逸和应离了,往后便是君臣了。

  封镜逸亲自将憔悴了不少的人扶起来认真道:

  “无论日后如何,林儿,你永远都是天枢国的摄政王,你担得起这一切。”

  封长林再次跪下叩首:“谢主隆恩。”

  太妃也跟着跪下:

  “妾身本名叫若兰,杜乃林儿生父杜成均之姓,所以妾身恳请帝君赐姓为杜。”

  封镜逸认真看了他们一会点头:

  “太妃请起,林儿也平身吧,既然如此,两位的诉求朕已知晓,准。”

  “谢帝君,皇恩浩荡,没齿难忘。”

  封长林和太妃再行一礼之后才起身,事情就此定下。

  ……

  翌日早朝,封长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引发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但认真想了想却又无比佩服,摄政王位高权重,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恪守君臣之礼而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谓是避免了将来大部分的麻烦。

  无论是摄政王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指点,都是深谋远虑的一举。

  事关重大,没有人敢对此事说三道四,只等帝君的回复。

  帝君帝后用心考虑了摄政王的诉求,于三日后宣布准许,并赐姓杜,从此摄政王脱离天枢国皇室,成为一个没有世袭的外姓王爷。

  事情从头至尾都很顺利,封长林心中也没有任何不满,毕竟从他懂事起,母妃就时常跟他说不要痴迷权欲,不要跟权贵走得太近,不要太看重自己王子的身份,要想着自己有一天将会脱离皇族……

  他很早就知道母妃是有苦衷的,有些事情瞒着他终有一天会说出来……现在只不过是事情真相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罢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心里还是会难过,尤其是看到封云宴的时候,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在他们之间有了一层透明的隔阂,看到封云宴等人笑容灿烂的喊自己王兄心口就会闷疼不已。

  哪怕瞒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他已经不姓封,而是姓杜了……

  “王兄,王兄……”

  封云宴双手摇晃他的手臂不满道:

  “王兄你又在发呆了。”

  “晏儿……”

  杜长林回过神来露出微笑,低头看了看桌面才处理了一半的政务请轻吁一口气,无法静下心来做事,真是很糟糕的情况,要想办法尽快调整过来才行。

  封云宴双手扯了扯他的脸笑道:

  “王兄不要闷闷不乐的了,晏儿已经听父皇和父后说明了,既然是王兄的愿望,只要王兄喜欢就好,晏儿和翎王兄他们还是喜欢王兄的,王兄不必多虑。”

  杜长林笑笑:

  “听到晏儿这么说,王兄就很高兴了。”

  天真无邪能治愈人,只是以后长大了,晏儿知道了真相还会这么说吗?

  封云宴见他笑了,又道:

  “王兄,父后刚才说,今晚准许晏儿跟王兄一同出宫呢,王兄带晏儿去玩好不好?”

  杜长林摸摸他的头:“好啊,晏儿想去哪里都可以。”

  “太好了,那晏儿要去上次去过的……”

  封云宴语气明快的掰着手指开始计划,心情压抑的人听着也跟着渐渐放松下来,以前总是要他哄开心的人,现在学会哄他开心了。

  转变需要时间,相信一定会好会习惯的。

  转眼到了中元节,摄政王生平第一次跟着太妃和逍遥王一起去祭拜了自己的生父。

  就是那座在郊外山峰上,每年三月十八母妃都会去祭拜的没有墓碑的坟墓,母亲曾说是故人,现在他知道了。

  中元节后,封倾辙就要启程返回北疆了,这次顺便跟着颜家商队一起,带队的人是林修,近两年来都是他随商队前往,也是为了跟韩冬林团聚。

  道别前夕,封倾辙在摄政王府跟长林促膝长谈了半宿,千叮万嘱之后才放心离开,这一别不知何时再回,把想说的以前不能说的话都给说了。

  这次返回北疆,封倾辙还带了帝君的两封亲笔信,一封是写给韩冬林和临川的,另一封是给霍秧将军等老将的。

  韩冬林和临川都是魏殊寒当年提携的部将,多年征战沙场立功无数,如今都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只是他们前往北疆至今都未曾回来过,也是该回帝都一趟了。

  而且,韩冬林家室在扶桑城,帝君有意安顿他在扶桑城作为统领驻军的将军。

  至于临川,如果他回来想留在帝都,那就交给萧云慕,如果他想继续回到北疆,那往后便是接替霍秧将军的人选,全看他的选择。

  逍遥王离开帝都后,摄政王的赐姓风波就此落下帷幕,最终,摄政王选妃一事又暂时搁下了。

  眼看中秋在即,封镜逸已经决定好,将宫里的事情交给摄政王,自己和应离一起跟着颜清和魏殊寒去扶桑城走一遭,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这次是连杨横也不带,跟着帝君帝后浪上瘾了的杨公公虽然怨念,但也无可奈何。

  摄政王已经习惯了帝后去哪里帝君都跟着,索性欣然答应让他安心出行,自己跟杨横一起在宫里照顾几只小的。

  倒是萧云慕在自家夫人的纠缠下带着他们的两岁的掌上明珠萧盈一同跟随。

  这样一来,就成了一群人回颜府省亲了。

  番外 三年后【五】

  因为多了两只小家伙跟随,一路上笑语不断,只是应离还是敏锐的察觉到魏殊寒的心情似乎有点郁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幽怨的气息……

  趁着路上停顿休息,应离便拉着颜清询问:

  “清儿,你跟殊寒怎么了吗?”

  颜清惊讶的摇摇头:

  “没有啊,我们挺好的。”

  应离狐疑:

  “是嘛,可是我看殊寒好像有点幽怨的样子,难道是在家相夫教子太久了变成怨夫了……”

  看看他又看看远处抱着小宁枫和盈盈一起玩的魏殊寒,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没有啦……”颜清无奈的笑起来:

  “枫儿现在多由沉香和府上的其他人带,他近来忙着制定天策府军规呢,哪有时间成为怨夫。”

  应离耸耸肩:

  “好吧,那是我看走眼了,总觉得他心情好似有点郁闷。”

  “额……”颜清看向远处,一会之后叹气,“大概,也有点郁闷吧……”

  应离侧头过来:“嗯?”

  “哎……”颜清抬手揉了揉眉心解释:

  “因为此番回去要将枫儿留在家里了,一来往后殊寒要忙着组建天策府,前期事较多,我要上朝,总把枫儿给下人们带也不好,将他放入宫中殊寒又不肯;二来,母亲老了,时常来信也念叨,我想让小家伙多陪陪她老人家。”

  “而且家里有凌渊作伴,多跟年纪相仿的人相处对枫儿也好……枫儿虽小,但却很懂事了,我们跟他商量他也点头答应,跟我们约定回去之后留在扶桑城,只是,答应了之后近半个月来就比较黏人,晚上也都跟我们一起睡,就这样……”

  颜清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原来如此,”应离了然:

  “我知道了,他这是欲求不满哈哈哈……我就说嘛,你们感情那么好该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嗯。”

  颜清默认,半个月来,从他下朝回到家里,枫儿就不离身,一直黏着他不放,晚间无论他们怎么哄就是不肯回自己房间睡觉。

  有时候好不容易让沉香给骗走,魏殊寒正兴头上呢,小家伙就抱着个枕头在外面敲门,只得半途偃旗息鼓。

  儿子不会说话,也就不会闹,但是眼含泪水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心疼死他们了,不敢打不敢骂,他家夫人只能暗自郁闷了。

  别以为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从枫儿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懂的,知道约定,知道不舍。

  母亲总是念着枫儿,除了心疼小家伙之外还有就是希望枫儿在颜家养大,而不是在丞相府。

  枫儿不会说话,用母亲的话来说,往后就在颜家掌算盘吧,仕途官场建功立业那么辛苦的事情就别让他沾染了。

  总之,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们也觉得,将开始学习接触各种东西的枫儿放在扶桑城是极为妥当的做法。

  他和魏殊寒可以抽时间常回去,两个大人赶路回去探望家里还是挺快的,带着小孩子就不行了。

  这三年来虽然过得平顺安稳,但也有很多东西和事情在改变着,比如,将军府变成了天策府一事。

  因为魏殊寒多是在丞相府上生活,将军府便搁置了。

  后来魏殊寒从外面办事,偶然经过瘟疫爆发之地带回来几名孤儿,将他们安置在将军府上托下人照顾,请了夫子给他们授课,自己有时间就教他们习武。

  碰巧几个孩子天资不错,魏殊寒便生了好好栽培的心思。

  帝君碰巧得知情况后,突发奇想的建议他用这样的方法培养将军府的继承人,而此举意外的得到了颜清和应离的赞许。

  将军府是天枢国的将魂所在之地,是天枢国武力强悍的象征,无论如何是不能没落的。

  先不说帝君等人的鼓励,魏殊寒自己也是心有不甘的,融入骨血的大义放得下也忘不掉,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魏殊寒听从了帝君的建议。

  既然魏殊寒的初衷是用将军府来收容安顿无依无靠的可怜人,那么往后就继续如此便好。

  天下有很多可怜无辜但却意志坚定迎难而上的人们,他们或是出身低微,或是命运多舛,不缺志气不缺才华,缺的是可以让他们一展身手的容身之所。

  既然如此,就让魏殊寒给他们这么一个容身之地。

  当然,将军一门世代忠良,哪怕往后的大将军不再姓魏,其继承人也必须是效忠于天枢国的,因此,帝君赐名天策府。

  天策府培养的人才为天策军,往后将和御林军一同守护天子所在的皇城。

  如果说御林军是正规严谨的王廷侍卫,那么,天策军就是卧虎藏龙的君主利刃。

  计划了两年多,终于要开始实施了。

  天策府的诞生虽然是从仁慈的立场出发,但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年纪小的可以培养,年长的就要看才华了,毕竟任何时候等价交换才是生存之道……

  应离和颜清一同看着跟枫儿玩得开心的魏殊寒,又忍不住感慨道:

  “一路走来也是难为他了呢,殊寒的变化很大,以前他刚入府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带着一股子阴沉,我都有点怕他,是清儿你改变了他……”

  一身强势的气质在孩子面前消失殆尽,谁又想象得出这样一个儒雅温和的人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场景呢。

  自从魏殊寒离开朝堂后,每次有关北疆的消息传来,帝君总会惋惜的说上几句,所以,在得知魏殊寒居然将几个孤儿领回将军府栽培的时候才会想出那样的主意。

  现在将军府改成了天策府,魏殊寒亲自培养天策军,最高兴的要数帝君了。

  除了魏殊寒之外,帝君还打算让封君策一同在天策府做指导,哪怕是没有了武功,封君策的一身才华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由此一来完全可以预见,天策府将会在天枢国的历史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颜清回过头来看向应离笑道:

  “我上辈子也挺畏惧帝君的,你看现在,若非是在朝堂之上,他又跟普通人有什么差别呢?你去哪里他就像个小跟班似的跟着……”

  “清儿胡说什么呢,”应离轻斥,看向另一边正跟萧云慕聊着什么的封镜逸无奈摇头:

  “小心让帝君听到了给你治罪。”

  就算是这样,大家懂得就行,不能说出来,他家帝君傲娇着呢,真的会闹脾气的。

  颜清狡黠的笑起来:

  “噗,哈哈……有二哥你在我才不怕,帝君生气了,你哄一下就好了嘛哈……”

  封镜逸身体力行的向他们展示了,在挚爱面前,没有任何身份会高高在上。

  ……

  几天后,在中秋节前夕,颜清一行人回到了颜府,因为一年多前白芍也已经嫁做人妇,如今也怀孕四月有余。

  只是跟红药有所不同,她所嫁之人出身平凡,现在也一同在颜府上做事。

  颜夫人将颜府一座别院给她当做陪嫁。

  现在,府上的大丫鬟们,只有沉香和夜澜未出阁了。

  无论是颜夫人还是颜清颜骆明示暗示过很多次,沉香夜澜都不为所动,他们已经无奈了。

  颜夫人头上的白发又添了不少,夜宴上看到枫儿和红药家的小丫头开心得眼含泪光。

  已经在鸩混得风生水起的颜涵也回来了,今年过节,是真的大团圆了呢。

  除此之外,颜清等人发现,几个月的时间不见而已,司烨好像又长胖了,虽然变化不是特别大,但是可以看得出来。

  因为司烨第一次怀孕的反常反应让众人极为敏感,因此发现司烨体态异常的瞬间就格外在意。

  如今的应离样貌已经定型,俊美优雅,更封镜逸曾经见过的上一代赫连国主非常像。

  而已经三岁的小凌渊,除了发色之外,几乎就是司烨的缩小版,可爱得让人想把他捧在手里,不过,性格却意外的欢脱调皮,跟斯斯文文的枫儿完全不同。

  颜夫人说,凌渊的性格随颜骆小时候。

  之前众人还有一点很在意,就是凌渊的体质会不会随司烨。

  不过后来司烨告诉他们,这个问题只有赫连国的祭司才知道,需要用特殊药物和秘法检查,离开赫连国的时候赫连仇没有叮嘱他,说明凌渊的体质应该是不随他的。

  而且,以他对赫连仇性格的了解,双子中如果有特殊体质,赫连仇会选择把其留在赫连,也就是说,睿儿拥有特殊体质的几率更大。

  中秋夜宴隆重而温馨,封镜逸异常喜欢普通人家的团圆宴。

  宴席散后一家人围坐在庭院里赏月聊天,所以,只要应离回颜家,他都喜欢跟着,这种感觉是在皇宫里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山。与。氵。夕。”

  有时候真希望晏儿快些长大,他就可以放下重担跟着应离一起逍遥天下。

  颜夫人被三小只绕着,红药白芍等女眷在一旁作陪,其他人也在吃茶聊天,一派其乐融融。

  趁着众人正聊得开心,颜清来到司烨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之后问出其他人想问的问题:

  “司烨,你是不是又怀孕了?”

  番外 三年后【六】

  颜清的话让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司烨低头看了看自己扁平的腰腹皱眉:

  “很明显吗?才一个月而已呢。”

  颜夫人和颜骆显然已经知道了,嘴角扬起没说什么,其他人听后忍不住都笑起来。

  “那个……”颜清只得如实告诉他:

  “你长胖了。”

  司烨一怔,默默把手里的高点放回盘子里,哎,又是这样……

  自从三年前从赫连回来之后,皇兄送给他的东西中有很多医书,多是赫连历代宫廷御医或者祭司编写的,皇兄让他多看些,毕竟是特殊体质,有什么的话也不方便总是寻找外人求助。

  三年来他也算学有所成,至少可以照顾自己和家人了,当他发现自己食欲特别好的时候也同时发现自己再次怀孕这件事。

  特殊体质繁衍子嗣不容易,上次还要借助药物才怀上凌渊和睿儿,所以在没有了特殊药丸之后他并没有特别注意,没想到会再次被眷顾。

  颜骆很担心,他却很高兴,对于子嗣,他是抱着有即是缘分,所以哪怕辛苦些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赫连王族一直都是这么传承的,上天赐给的天性,能跟爱人在一起的话,他觉得很荣幸。

  颜清开心道:

  “这样很好啊,要是怀孕折腾得难受,大哥会担心的。”

  司烨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某人笑答:

  “就算我不难受他也操心……”

  怀孕的是他,颜骆却比他紧张,得知的当天就给赫连仇写信了,拦都拦不住,其实他可以照顾自己,有什么情况可以自己处理,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都在成长,他也不例外。

  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必要再打扰皇兄,别看皇兄冷淡,但事关他的身体皇兄还是会很担心。

  可是,颜骆就是不放心……

  颜清笑着点头:

  “这样挺好的,你受着大哥的好意吧……”

  苦尽甘来,一人一世不是说说就行,以前受过的痛苦和委屈,自然需要百倍的幸福来补偿。

  颜清觉得现在真的很好,身边人都如他期待的一样获得幸福。

  其实,就连殊寒也不知道,看到如今家人们这样的情况他有多满足、多开心,说不出来的幸福感膨胀得模糊了上辈子那些不快的记忆。

  ……

  眼看宁枫跟凌渊两小只已经愉快的混到一起,颜清和魏殊寒放下心来,虽然枫儿不会说话,但两人却玩得很开心。

  夫夫俩又跟颜夫人说了要将小家伙放在家里跟着凌渊一起养的决定,颜夫人顿时喜笑颜开:

  “这样好啊,枫儿可是颜家的大少爷,就该待在颜家养……”

  这个孙子先天不足,无法开口跟人交流,不方便外出交际,没关系,那就把他培养成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的智者往后坐镇颜家,在那之前,就让他们这些大人好好护着。

  让他在颜府长大可以多跟家里的其他兄弟待一起,以后彼此的感情好些,要不然长大了生分。

  白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

  “枫少爷是该在家里养着的,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也放府上,这样就更热闹了。”

  旁边相貌俊朗温和的男人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点头:

  “反正都在府上做事,也是可行的。”

  颜夫人又笑起来:

  “如此甚好,枫儿这个大哥以后可有的忙了……”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

  “要管颜家,先从管教弟弟妹妹们开始……”

  “可不就是么……”

  “……”

  红药边笑边看白芍的肚子,又看着颜夫人抱着自家的小丫头,一会之后突然用手指捅了捅旁边的萧云慕:

  “夫君,我们多生几个,也放在颜府养。”

  话一出又惹得众人发笑。

  “额……”

  萧云慕表情有点僵,他家夫人这个想法很危险呐,多生几个他是没问题,可是,要带回这里养就……

  如此热闹温馨的场面,就连封镜逸都羡慕了,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个念头:

  要是他家帝后也会生孩子就好了……可惜了帝后那么好的样貌才华。

  ……

  夜色渐深,众人陆续散去,颜夫人也乏了,让人伺候着回屋休息。

  枫儿跟凌渊一起被沉香和夜澜带下去,从今天晚上开始,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兄弟俩都会住一起了。

  盈盈小丫头也吵着要跟哥哥们一起,红药夫妇只好抱着她跟上去。

  魏殊寒和颜清回了房间,收拾妥当后,魏殊寒压抑了一段时间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二话不说直接把颜清往大床上扑:

  “枫儿虽然可爱,但有时候真的太妨碍大人交流感情了。”

  颜清笑着嗔怪:

  “你敢嫌弃我儿子……”

  “唔……”

  魏殊寒低头窝在他颈窝间嗅他身上的气息,一会之后低声解释:

  “不是嫌弃,是他可爱过头了呵呵……你又不肯在他睡着后依我。”

  颜清没好气的掐他一下:

  “当然的吧,儿子都长大了你还那么浪。”

  先不说三人同床不方便了,说了睡前故事哄完枫儿睡着他也累了,哪还有精力陪血气方刚的某人折腾,而且,枫儿已经四岁了,万一不小心被看到得多尴尬。

  魏殊寒在他脖子上亲了亲:

  “好啦,我知道的,这不是忍过来了嘛……”

  不是他克制不了那些欲望,而是即便是儿子也代替不了清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每天相处什么的是不够的,晚间闭上眼就希望能把他抱在怀里才会感觉人生充实。

  颜清拍拍他的后背:

  “儿子长大终会离开我们,我们陪伴他的时间是很有限的,你啊,知足吧……行了,起身更衣。”

  “好,更衣,”魏殊寒起身又笑道:

  “清儿,我们会在不同的时期用不同的方式陪伴在枫儿身边的。”

  枫儿小的时候他们护着他,枫儿成长的阶段他们在身后支持他,枫儿成人后他们就在背后看着他,这样就挺好的不是吗?

  颜清笑而不语,默认了他的说法,往后的事情说不定,但他们会努力做成自己希望的样子。

  灯烛暗了下去,床帐放下,只有两人的空间里气氛很快变得温情旖旎,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他们多么熟悉,拥抱彼此的时候热情和爱意都没有丝毫减弱……

  而此时,同样跟着应离一同回到所住院子的封镜逸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不带近侍,所以近来日常作息都是应离亲自打点。

  即便是在宫外多有不便应离也会尽量打点仔细,封镜逸说过不用那么麻烦,在外面有在外面的规矩,应离却笑着拒绝然后坚持做到最好,不得不说,在教条礼数方面,应离从来都不含糊。

  应离在忙碌的时候封镜逸也帮不上忙,平时会跟他说话聊天什么的,只是今天晚上从刚才开始,应离发现他家帝君的视线虽然一直定在他身上,却什么都不说,感觉有点怪怪的……

  “好了,臣给您更衣吧。”

  应离笑着走过来。

  封镜逸点点头,视线依旧定在他脸上,在他解下自己外套的时候突然说:

  “应离,你想要个孩子来养吗?”

  应离动作一顿微笑的表情也僵了僵:

  “啊?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咳……”

  应离怔住的表情让封镜逸有点不自然,抬手掩在嘴边斟酌片刻重新问:

  “朕看你跟枫儿他们玩的时候很开心……”

  想来是到了想要子嗣的年纪了吧……

  “嗯,”应离点点头,“他们很可爱啊……”

  成人的世界太累,跟枫儿他们接触会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封镜逸点头:

  “朕也觉得他们可爱,所以,应离你是否想要个子嗣?”

  “……”

  这次应离皱起眉头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半响后突然笑起来:

  “您不会从刚才开始就在想这个问题吧?难怪神情怪怪的。”

  “……”

  封镜逸扶额,默认了他的话。

  应离笑着挽起他的手到床边坐下,一边给他摘下发冠梳理头发一边说:

  “帝君,臣是男人,而且不是赫连一族,没有司烨那样的体质,您就算有什么想法,臣也无能为力。”

  这人该不会是这些天跟小家伙们待久了觉得孩子纯真可爱又想要子嗣了吧,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身为帝后的他,该为王族繁衍大度一点而给帝君纳妃吗?也太为难他了吧……

  “……朕知道,”封镜逸拉住他的手:

  “朕的意思是,你若是喜欢孩子,让颜骆过继一个给养在宫里陪你,司烨不是又怀孕了嘛……他们能将双子之一过继给赫连仇,那我们跟他们过继一个也可以的吧?”

  虽然不可能继承大统,但封个外姓王爷他是不介意的。

  “噗……”

  应离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可是认真想了之后却又忍不住发笑: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哈哈哈……”

  封镜逸有点懊恼:

  “应离,朕是认真的。”

  这人笑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应离继续笑:

  “您聪明一世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呢……”

  封镜逸:“……”

  应离笑完了,恢复认真的表情正经道:

  “您以为子嗣是东西吗?说给就给,而且,诞下一个子嗣对司烨来说可是经历一次鬼门关,别说是大哥了,我都很担心,先不说我没有那样的想法了,就算是想,也不能开口的。”

  “……”

  封镜逸无话可说,微微蹙眉低下头去……

  应离见他不反驳,便继续说:

  “司烨将双子之一留在赫连,一是因为赫连仇的强势,他们不答应恐怕现在都还在赫连,二是因为司烨本来就是赫连皇族继承者,如今皇室没有继承人,他的子嗣继承也合情合理,虽然不舍,但会弥补他心里对赫连和赫连仇的亏欠……”

  “总的来说,司烨怀孕是偶然意外,但是,当赫连仇得知实情的时候,在那样的情况下双子之一留在赫连就是必然的了,我们跟赫连仇不一样……”

  “道理朕也懂……”

  封镜逸揽住他:

  “朕也知道诞下子嗣不容易,朕的意思是……”

  “逸,”应离轻声唤他的名字打断他的话,换上另一种语气道: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在我心里,子嗣就是晏儿和熙儿了,要将晏儿培养成一代明君,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再照顾其他人了,更何况我们约好了,等晏儿能独当一面就一起游历天下,要是还有放不下的可如何是好呢……”

  不是不羡慕,只是更多的他还是为大哥感到高兴,仅此而已没有多余的想法。

  封镜逸闭了闭眼:

  “应离……”

  虽然他一直不肯承认,但是,如果应离不是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功成名就,成家立室美眷如花,往后儿孙满堂……毕竟一开始应离也不是非男人不可,更不是非他不可。

  所以,当看到应离跟小家伙们玩得很开心的时候他就会感到内疚。

  到底是多年的枕边人,应离多少也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看着他认真道:

  “我这一生,最幸运是能被颜家收养,最高兴的是得到清儿帮助,最幸福的,便是能跟您共度一生,心中并无遗憾,生老病死、子嗣传承,顺其自然就好。”

  他本来就是孤儿,名字都是家主取的,从入了颜家大门的那一天起,他一直把自己当做颜家的一份子,颜家能繁荣昌盛的传承下去,便了连带了他的那一份了,没有什么好执着的。

  “……”封镜逸跟他对视片刻,再次抱紧他笑起来:

  “朕知道了,以后不提了,应离,朕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做过最失态的一件事,就是身为一国之君却用了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霸占身为臣子的你,不过却永远都不会后悔,再来一次仍会选择那样做。”

  应离重新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胸前闭上眼:

  “得您厚爱应离深感荣幸。”

  封镜逸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你就让朕爱一辈子吧。”

  “好。”

  “……”

  这样就挺好,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完美无缺的,内心过得踏实满足无怨无悔便是最好的了。

  番外 三年后【七】

  团聚的时间总是格外短暂,中秋三天后,颜清一行人就要准备返回天枢城了。

  临走的当晚颜宁枫又抱着小枕头过来敲颜清和魏殊寒的门口,看着被沉香牵着的颜宁枫,夫夫俩临时决定将沉香也留下来。

  沉香是他们的大丫鬟,以前是近身伺候颜清的,但是,现在近身照顾颜清的都是魏殊寒自己,夫夫俩相互照拂,沉香更多的是照顾枫儿。

  所以,借此机会将沉香留在颜府是极好的,而且,在府上跟着颜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沉香就嫁出去了呢。

  他们是真的希望府上的丫头们都能有个归宿,能跟心仪之人组成自己的家庭。

  沉香对此没有异议,答应了下来。

  两人跟着儿子好好道别后第二天便启程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分别自然不舍,但也会更加期待下一次的团聚,太平盛世,再见有期,想想也就没有那么伤感了。

  只有红药家的小丫头闹着要留下来,要不是萧云慕不肯,红药都想任由她了。

  颜夫人看出她的心思,便拉着她的手嘱咐:

  “到底你也是嫁做人妇了,凡事该多为夫家想想,萧统领的掌上明珠岂能随便养在别家呢。”

  红药吐吐舌头:

  “知道了,夫人。”

  目送返京的队伍离开接到直至看不见,颜夫人才牵着枫儿和凌渊返回府上。

  颜骆和司烨叮嘱两小只好好听话后便顺道乘着马车出门办事去了。

  自林修去了北疆,白芍有孕在身,现在府上的事情都由颜骆和司烨打理,算算时间,等到司烨孕态明显该在家里修养的时候林修和韩冬林以及临川就该回来了,倒也不会忙不过来。

  ……

  天气渐冷,转眼就入了冬,除了魏殊寒和颜清有时间便回来探望,隔三差五传来书信问候之外,赫连仇也来信了。

  信上都是叮嘱司烨照顾好自己的话以及让他需要注意的问题,当然,还有关于睿儿的情况,总之,一切都好。

  司烨拿着信靠在窗边的躺椅上看了好几遍,心生暖意,情不自禁的想象皇兄给他写信时候的模样,大概心情很不错,也许睿儿还会在身边捣蛋……

  颜骆见他嘴角含笑的看着书信发呆,便走过来给他披上外套在他身旁坐下:

  “怎么,又想睿儿了?”

  “嗯,”司烨点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

  “近来看着渊儿和枫儿,总想着不知道睿儿怎么样了,乖吗?有没有让皇兄太操心?渊儿调皮,也不知道睿儿性子如何,要是也这么皮的话,皇兄和昔邪该是很辛苦的。”

  说着侧头靠在颜骆肩头上露出微笑。

  颜骆抬手搂住他的手臂:

  “赫连王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睿儿就算再调皮也会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而且还有昔邪在旁保护着,你就放心好了,等孩子们再长大些,我就和你去赫连探望他们。”

  他们想睿儿,但是却又跟寻常的念想不同,毕竟睿儿跟渊儿是双生子,外貌什么的肯定不会差多少,所以,这样的念想就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司烨摸摸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腹点头:

  “好。”

  他肚子里还有一只小的再怎么样现在是不能去看睿儿的了,只能祈祷他在赫连乖乖的,健康快乐的在皇兄的教育之下成长起来。

  颜骆抱着他,手掌覆上他置于腹部的坚定道:

  “放心,我们一家人一定可以团聚的。”

  司烨回头看他:“嗯,我知道。”

  颜骆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

  腊月初,林修带领的商队返回到扶桑城,一同回来的还有韩冬林和临川。

  多年的军旅历练让两人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韩冬林跟林修是同龄,今年二十六七,只是他整个人高大魁梧,加上原本有些冲动的性格也改变了,变得成熟内敛,如此一来,看上去就比文雅的林修年长好多岁。

  林修的外貌变化不大,成就却不小,这些年在颜家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成了掌管颜家产业的掌柜之一。

  抓住颜家给的机遇,用实力从卑微之地走向高台,如今的扶桑城,但凡有点脸面的人都是先知道林修是颜家大掌柜,其次才是将军夫人。

  韩冬林此次回来,已经决定留在扶桑城统领扶桑城的驻守军队,往后林修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看着爱人跋山涉水的去见他,他心疼得不行。

  他有征战沙场的雄心壮志,但他更想跟陪他受了那么多苦的人长相厮守,他只是个俗人,当初跟随魏殊寒去北疆也是为了出人头地给爱人过上好日子,现在目的达到了,他只能换另一种方式效忠君主。

  林修向来尊重他的选择,没有多说其他。

  至于临川,跟颜清年纪相仿的他,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继续留在北疆,成为霍将军的继承者,此番面圣之后来年春天就回到北疆去。

  其实他在得知魏殊寒组建天策府的时候也想过要不要跟着魏殊寒,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北疆。

  他无牵无挂,唯一担心的少爷如今已经不用他照顾了,他就安安心心的建功立业吧。

  颜夫人和颜骆等人在得知了他们各自的打算之后都极力支持。

  在扶桑城待了三天后,临川和韩冬林入京面圣,同时也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颜清一行人,受了帝君的封赏,坦白了自己的诉求。

  帝君龙颜大悦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魏殊寒和霍秧亲自培养的临川留在北疆,加上逍遥王也在,即便霍秧将军退居幕后也不用担心了。

  ……

  在临川等人在天枢城面圣期间,南安国突然传来公函,正式告知帝君来年四月南安国新君继位的消息。

  众人没有太惊讶,毕竟独孤烈虽然是君王之才,但却无心朝政,在培养了继承人之后退位在所有人的预料当中。

  只是这才刚过了守孝期就撂担子着实任性了点,而且,据他们所知,独孤烈选的继承人最多也就双十之龄吧……

  不过想想,这才符合独孤烈那乖张不羁的性格。

  就连封君策得知消息后都忍不住感叹:

  “独孤烈终究还是独孤烈,安分守在深宫那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若不是因为守孝,新君怕是会更早继位。

  那么,独孤烈退位后就该跟着京墨到处浪了,童童跟着他们一定会学到不少东西。

  帝君当即让礼部准备贺礼,算准时间到时候送过去。

  礼部办事效率不错,第二天就将礼单报备上来,封镜逸在御书房听完后下旨准办。

  “哎。”

  封镜逸轻叹一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刚好被端着热茶进来的应离听到,忍不住问:

  “帝君因何叹气?”

  封镜逸睁开眼朝他露出微笑:

  “朕羡慕独孤烈,羡慕他可以任性妄为,要是现在朕也可以撂担子就好了。”

  应离将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笑道:

  “要不您跟晏儿商量商量?”

  封镜逸无奈一笑:

  “然后让满朝文武看着他在朝堂之上跟摄政王撒娇?”

  天枢国诸邦来朝的大国脸面不给丢光了才怪。

  应离闻言失笑:“哈哈哈……”

  封镜逸低头喝茶,一会之后轻叹:

  “再过几年吧,就可以了,太子监国,有摄政王和颜相辅佐,朕就可以慢慢放手了。”

  应离也自信的点点头:

  “相信臣,至多五年,晏儿就可以担大任了。”

  封镜逸笑起来:

  “晏儿监国之后,我们就离开天枢国出门游历,应离,你想去什么地方?”

  应离认真想了想最后回答:

  “您想去哪里臣就想去哪里。”

  封镜逸:

  “那,朕就带你去游遍天枢国的大好江山。”

  应离:“好。”

  “……”

  这边封镜逸才让礼部备礼,另一边,独孤烈已经和京墨童童一行已经到了赫连拜访。

  独孤烈早就计划好了,在新君继位之前,以南安国主的身份亲自拜访一次赫连,也是对赫连仇的尊重,毕竟是邻居,往后还要友好相处呢。

  出于各方考虑,独孤烈此番出行赫连也是下了血本的。

  当然,向来重视礼数的赫连仇自然不会怠慢,给予了他们一行至高礼遇,在他们进入赫连国境前就派了王廷侍卫前往等待护驾。

  在独孤烈一行入宫拜访的当天,赫连仇又和昔邪领着百官在宫门迎接。

  不过当见到独孤烈身边随行的人之后,赫连仇还是忍不住有点意外,一同来的人,除了随行的若干文官武将以及亲卫之外,还有童童跟京墨。

  童童是独孤烈的徒弟,相当于半个王子,这就不说了,可是,京墨又是怎么回事?

  他要是没有记错,京墨上次来赫连,是跟颜骆一起来的,后来他问过颜骆,颜骆没有多说,只说京墨是颜清生母的弟弟……

  可是不管怎样,京墨都是颜家那一边的人,怎么会跟独孤烈走得那么近呢?难道就不怕天枢国帝君心生疑虑吗?

  而且,以他敏锐的直觉发现,京墨和独孤烈之间的气场有种诡异的默契……或者说是亲近感,怪怪的……

  番外 三年后【八】

  京墨和独孤烈自然也察觉到赫连仇脸上一闪而逝的讶异,不过装作没看到,独孤烈为首,领着使团一行上前行礼:

  “吾等参见赫连王,见过贤妃娘娘。”

  赫连仇也迎上前一步:

  “南安国主有礼了,诸位先入宫吧,雪越下越大了,请——”

  “好。”

  独孤烈也不客气,笑着跟他一同走入宫门,宫门距离内廷还蛮远的,但是按照礼数只能步行。

  独孤烈和赫连仇走在前面,昔邪被宫人护着跟随其后,接着是京墨和白术等人。

  京墨和白术微微低头看着前面的昔邪相视一眼,同时在心里道:

  经过几年的历练,昔邪这个贤妃娘娘真是扮得有模有样,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大气,原本冷淡的气质被这么一装饰,端庄威仪尽显,跟赫连仇站在一起居然意外的般配,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走在前面的昔邪自然可以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满身心的不自在,首领和白术一定在暗自取笑他吧……

  只是昔邪不知道的是,除了京墨和白术感觉他跟赫连仇般配之外,就连褚项一干赫连仇的亲卫都觉得昔邪有王后之仪。

  虽然昔邪跟在王身边时总是低着头,但却丝毫不显得卑微,平时处事说话也谨慎得体,不卑不亢。

  身为后宫中的一枝独秀,嫉妒的人自然不少,然而当明里暗里被人刁难的时候,昔邪也总是自行处理沉着应对。

  既不会给王添麻烦,也不会让自己委屈,更不会自恃身份对冒犯者下死手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样的理智可不是寻常女子所能具备的。

  王虽然装作不知,却没少在他们面前夸过昔邪聪慧机敏。

  身为王廷亲卫之首,褚项跟随赫连仇多年自然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格,从自家王对昔邪的赞扬可以看出,如果贤妃娘娘是男子的话定会得到提携重用,可惜了。

  不过女子也无妨,既然王欣赏昔邪,那不如就把她留下来,昔邪现在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娘娘,只要让她侍寝名正言顺就可以了,这样不仅可以让王有个可以说贴心话的人,还能增加皇嗣……

  想通了这一点,褚项便寻了机会斗胆进言让赫连仇将昔邪收了……

  奈何他们的王油盐不进,端坐王位却秉持着大祭司的教条戒律,亲卫众人轮番劝了几次无果后只能作罢。

  ……

  歌舞升平的皇宴上,趁着相谈甚欢之际,赫连仇终是忍不住询问独孤烈关于京墨此行跟随而来的身份。

  独孤烈笑着告诉他,京墨如今是赫连国的客卿。

  赫连仇了然,跟京墨互敬一杯酒之后没再多问。

  昔邪虽然有点意外,但想想也觉得挺好,他们两位的身份不像别人那样可以随意表明关系。

  先不说嫁娶什么的,首领的背景就容易给南安国主招来麻烦,因此,客卿这样的身份确实比较适合做掩饰。

  两情相悦在一起比名正言顺的教条更重要,再说了,南安国主已经发布公函给各方宣布说来年退位,退位之后两人结伴浪荡江湖,往后岁月便只有彼此了,还在乎其他做什么呢?

  首领带领鸩很辛苦,南安国主也不容易,现在,颜涵已经开始着手鸩的事务,南安国的储君也能但大任,两位终于能放下重担在一起了。

  这些年,鸩的规矩虽然依旧很严,但曾经一些不符人道的教条却修改了不少,比如,新任首领只要能力得到认可,就不必踩着旧首领的尸体登上领导者的位置。

  如此一来,还可以让鸩得以留存一位实力强悍的后援呢。

  至于组织人员的感情之事,只要不妨碍任务,只要他们愿意承担引发的一切后果,组织便不再追究。

  总之,鸩跟首领一样,变得有人情味多了,组织里的人也变得有血有肉,不再只是单纯的索命工具……

  昔邪端着酒杯视线停留在京墨和独孤烈的方向,想着这些年来首领宣布的改变,虽然他不曾参与太多,但此时此刻看着首领笑容温和的坐在南安国主旁边,打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

  这次就让首领安排他离开吧,他也想组织里的其他人了……

  “爱妃跟京墨很熟?”

  昔邪在愣神,耳边突然传来赫连仇的问话声,打了个激灵收回思绪,低头抿了一口酒后急忙否认:

  “不熟。”

  他真是的,闷在这里太久不见熟人了,一不小心就想了太多东西。

  赫连仇朝下面举了举杯,趁着大多数人不注意的时候又侧头过来语气微妙道:

  “孤见你盯着他看了许久,还以为你们私交不错……”

  昔邪低头否认:

  “没有的事,没有私交,只是之前在颜家的时候有所交集……”

  坏事了,他真是大意了!

  “哦。”

  赫连仇点点头不再问,只是昔邪小心瞄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在看京墨的方向,眼神有点高深莫测。

  昔邪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不良的感觉来……

  ……

  宾主尽欢宴后,赫连仇单独接见独孤烈,因为京墨跟颜家的关系,所以,京墨也得到恩准独自去见昔邪和睿儿。

  正值午后时分,宫人将刚睡醒的赫连睿送到昔邪接待京墨所在的殿内。

  昔邪熟练的将赫连睿抱起并遣退了宫人。

  赫连睿跟凌渊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见到京墨这个陌生人的时候怯生生的,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面带微笑的京墨看,却又双手紧紧的拽着昔邪的衣襟窝在他怀里不肯下来。

  小家伙也不说话,在昔邪小声的劝说一会之后,才朝京墨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看着赫连睿,京墨一瞬间就想到了司烨,如此一来,睿儿跟渊儿便是两种不同的性格,不过,现在这样不代表以后也这样。

  毕竟要培养睿儿的人是赫连仇。

  又过了好一会,睿儿才简单的回应京墨的问候,或点头、或摇头、或简单的应一下什么的。

  京墨和昔邪一边逗睿儿一边不动声色的聊起了正事。

  逗得睿儿玩性大起,昔邪拿出玩具让他到一旁的软垫上自己玩,一边看着他一边将身边现今的情况说了一遍,昔邪最后道:

  “首领,我想离开了。”

  京墨眉毛一挑,难得调侃自己的下属:

  “怎么,贤妃娘娘当得不够惬意?我还在想,你若是再待得久一点,说不定就能成为王后了呢。”

  昔邪别扭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您就别笑我了,怎么可能……”

  京墨笑笑,看向朝他们举着小玩具的睿儿,说:

  “我以为你可以坚持到跟赫连仇的约定满期,那样的话就不需要任何安排,不用舍弃昔邪这个身份,若是设计让你脱身,就只有假死这一条。”

  “我……”昔邪迟疑的低了低头,片刻后道:

  “赫连王把睿儿保护得很好,就算没有我也没有关系的,我感觉自己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只是在浪费时间……我有点待不下去了……”

  这些年,他感觉错过了外界很多事情,远离组织,远离熟悉的人,为了不暴露身份,到现在也不敢在这里交一个朋友,虽然日子轻松,但小心翼翼的闷着也快要到极限了。

  而且,现在睿儿还不懂事,到时候睿儿五岁懂事了,待得久了反而舍不得。

  他也想过直接求赫连仇让他走,可是又怕赫连仇细问和挽留。

  自从那次赫连仇问他是否愿意一直待在赫连的时候,虽然是试探,但有时候他却觉得,赫连仇是真的希望他留下来,以睿儿生母的身份一直待在赫连。

  因为各种想法和乱七八糟的思绪让人郁闷,昔邪想了许久,觉得他该放弃昔邪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京墨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平静回答:

  “既然如此,你考虑清楚了那就离开吧。”

  昔邪点头:

  “多谢首领,昔邪恳请首领安排。”

  京墨想了想道:

  “异国君主来访,赫连素有一同狩猎的习俗,想来这次赫连王也会安排的,到时候你想办法让赫连王带上你,我会让人找机会寻好地方制造冲突袭击什么的,假死药你准备好。”

  昔邪:“是。”

  ……

  昔邪和京墨相谈许久,直到侍从走进来说南安国主要出宫了,昔邪让宫人将睿儿带走,自己送京墨出去。

  殿外独孤烈跟赫连仇站在一起道别,赫连仇吩咐褚项亲自领他们出宫送回安置的别院中,让他们好生休息几日一同前往赫连的皇家猎场狩猎。

  昔邪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暗自想着晚上就开始着手准备,首先,他的一些东西就提前想办法弄出宫去,确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次有首领亲自出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赫连仇注意到昔邪的表情,眼神暗了暗,这个女人今日见了京墨之后就不对劲,是太久不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么?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只是,当着他的面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那么,京墨成为南安国的客卿会跟昔邪有关吗?

  番外 三年后【九】

  昔邪还在注视京墨一行离开的背影,赫连仇突然靠近过来拉起他的手微笑道:

  “今日孤还没有见过睿儿,爱妃陪孤一起去看看他吧。”

  在赫连仇触碰到自己的瞬间,昔邪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反应过来才放松让他拉着,并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回答:

  “……好……好的,宫人方才将睿儿接回寝宫去了,臣妾和王一同过去吧。”

  不行了,自从有了要离开的心思之后,他今天的心情就一直无法像平时那样冷静。

  “走吧。”

  赫连仇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一样,依旧面带微笑,一直拉着他的手走到睿儿所在的寝殿。

  此时睿儿所在的寝内很热闹,小家伙被一群宫女太监围着玩耍很是开心,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看到他们进来后跑过来打招呼:

  “父皇……母妃……”

  “睿儿真乖,在玩什么呢?父皇陪睿儿玩好不好……”

  赫连仇说罢屏退宫人,自己上前去跟小家伙玩耍。

  昔邪没有上前打扰,在一旁看他们玩,看着赫连仇只有在睿儿面前才显露的温和一面,暗道这人果然很看重睿儿,想着想着便又情不自禁的低头陷入沉思:

  等他走了,以后就是赫连仇一个人过来看睿儿了,不知道睿儿对他这个‘母妃’记得多久呢?

  应该很快就忘了吧,离开这里,舍弃昔邪这个身份,往后若是有缘再见就需要重新认识了。

  只是,他在赫连‘死’了的话,赫连仇会心生愧疚吗?哪怕他是冒牌的,以后睿儿长大了问起,赫连仇会如何解释?

  ……果然,用‘死’这样的方法摆脱眼下的处境好像太缺德了点?

  身为杀手,昔邪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也从不把自己当好人,但此时此刻却有点于心不忍,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感到烦躁……

  “母妃……母妃……”

  “母妃……来玩……”

  “母妃呀……”

  睿儿抱着个布球走过来拉扯他的衣摆,好一会昔邪才回过神来,低头就对上睿儿一双带笑的眼睛。

  “睿儿……”

  昔邪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察觉到异样抬头就发现赫连仇眼神低沉的看着自己,虽然嘴角噙着笑,但眼底却隐约染着怒意。

  怒火中烧却又不好当场发作的时候,赫连仇就是这样的表情。

  昔邪暗自捏了把汗,装作没有发现他的不悦,拿着小布球跟小家伙玩起来。

  这回轮到赫连仇坐在一旁看着,昔邪完全不敢抬头,大多数时候都背对着他,只让睿儿做挡箭牌。

  直至小家伙玩得累了赫连仇才走过来把他抱起来,哄了片刻交给宫人,又用心嘱咐了一番才和昔邪离开。

  赫连仇终究没有发火,离开睿儿的寝殿后去了御书房,还交代宫人送昔邪回他所住的贤德殿。

  昔邪原本以为今日的失态就此揭过,却不想夜幕降临的时候近侍来传说王今夜要过来,让他做好准备接驾。

  昔邪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赫连仇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晚间过来了呢,为了准备迎接南安国主的到访,这段时间日理万机的人比平时忙了不少,不过今天赫连仇要过来,绝对不是因为他闲下来了……

  三年多来,昔邪没有惹毛过赫连仇,他们相处的时候气氛虽然谈不上融洽,但也是平心静气的,可是,今天的频频失态,昔邪确定自己惹得赫连仇不高兴了,也不知道等下会不会被问罪……

  为了不再惹得赫连仇不快,昔邪早早的收拾妥当,准备了平日赫连仇喜欢的茶点恭候大驾,还特地点了平时都不用的熏香,就当是他有点心虚吧。

  赫连仇过来的时候,察觉殿内点了熏香嘴角不禁扬了扬,他一直觉得昔邪作为一个女人过于刻板,没想到也有懂得讨人欢心的一面嘛,是担心他生气吗?

  不过,这应该也是京墨的功劳,京墨不来,昔邪就不会失态,不会失态自然就不会刻意讨好他,果然,女人啊,也只有在心上人的事情上藏不住心事了……

  赫连仇踏入内殿,近侍和宫人们退下并关上门口,昔邪举止得体的上前行礼:

  “臣妾恭迎王上。”

  赫连仇点头:

  “平身,无须多礼。”

  昔邪欠了欠身:“谢王上。”

  赫连仇往里面走,到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又说:

  “你也坐吧。”

  “是。”

  昔邪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后在他对面坐下。

  赫连仇专心喝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昔邪注意到他今晚没有带着书卷之类的东西,连开场的问候都显得单调了很多,至少平时还可以问一下他看的书什么的。

  赫连仇连续品了两杯茶后评价:

  “你沏茶的技术又进步了很多。”

  昔邪低着头笑了笑:

  “王喜欢就好。”

  赫连仇不答,目光定在他脸上,像是要看出点什么来。

  “……”

  昔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无形的威压让他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赫连仇等他紧张的心情快要到临界点的时候才又语气温和的问:

  “今日跟京墨聊天还顺利吗?”

  终于开口了,昔邪暗自松了口气,稍微斟酌了一下回答:

  “托您的福,很顺利,臣妾问了司烨殿下的情况,京墨说殿下在天枢国过得很好,臣妾也说了些关于睿殿下的事情让京墨回去转达,可以让司烨殿下放心。”

  “嗯,”赫连仇笑着点头:

  “既然你说了,孤就不用另外找京墨交代了。”

  “额……”昔邪一怔,急忙解释:

  “臣妾见王跟南安国主多聊正事,所以就跟京墨交代了,王不怪臣妾越矩就好。”

  赫连仇笑笑:

  “爱妃如此贤明聪慧,孤怎么会怪罪呢。”

  “臣妾惶恐……”

  昔邪心里打鼓,完全参不透他话里的意思,这种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真心夸奖他。

  赫连仇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起其他来,只是东拉西扯了半天,都是聊一些不咸不淡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面对面坐着聊,承受近距离的审视,昔邪越来越紧张,心里无奈的想,难不成真的要这样耗上两个时辰?

  “……”

  就在昔邪内心越来越焦躁的时候,突然听到天籁之音:

  “时候不早了,孤今日也乏了,今夜就早些安寝吧。”

  虽然才过了半个时辰,但昔邪心中却有种度日如年的焦躁感,听到他的话之后急忙起身行礼:

  “王日理万机辛苦了,早些安寝是极好的,臣妾恭送王……”

  赫连仇没有起身,见他如此急切的样子心里暗笑,不等他说完就突然恶趣味道:

  “免送,孤今夜宿在这里。”

  昔邪下意识的点头:“是……”

  又瞬间反应过来失态的惊呼:

  “啊?”

  差点慌得破了音,多亏当年思思的调教让他稳住了……

  赫连仇挑眉:

  “怎么,孤今夜宿贤德殿不行么?”

  “这……不……不是……”

  昔邪惊慌失措的低下头去,手心开始冒汗,当然是不行的吧,这样就暴露了呀!

  这三年来,哪怕是在初期做戏最投入的那段时间,这人都没有提过要宿在他所住的贤德殿,今天是抽什么风?

  果然是生气了找茬吗?

  那就直接爆发出来罚他禁闭就好了嘛。

  赫连仇满意他慌乱的样子,接着说道:

  “孤没有忘记跟你的契约,孤不会对你怎么样,除非你自愿侍寝孤会考虑碰你,但是,契约上并没有说孤不能夜宿贤德殿不是吗?今夜外面大雪,孤乏了便懒得走了。”

  “……”

  昔邪很想说有御撵,但不敢说出来,赫连仇的话和语气让他无法反驳,确实当初的契约上赫连仇只承诺了不会碰他,但是却没有说明不宿在他的殿内……

  他也相信赫连仇的克制能力,虽然以前的谣言听了很多,但这些年偶尔也从褚项等人的口中得知,赫连仇从始至终都恪守祭司戒律。

  那些传闻入了赫连仇寝殿的爱慕者其实都是褚项等人处理掉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赫连仇留宿在这里,因为贤德殿内只有一张大床,晚间睡觉需要卸妆换衣服,一旦卸了妆换了衣服他就暴露了。

  天知道他每天把自己打扮成女人多辛苦,化妆的时候都得自己先动手做些修饰,才敢让宫女帮忙,这样跟赫连仇睡一起肯定会完蛋的!

  完全找不出推辞的借口,昔邪心里焦灼的想着其他对策,赫连仇不等他想好就做了进一步的吩咐:

  “给孤更衣吧。”

  他向来不会随便吓人,就算是吓人也不会亲自上阵,但是昔邪今日在他面前因为京墨的到来频频失态让他很是不满。

  就算是契约做戏,昔邪现在也是他的妃子,如此就要遵守契约精神不是吗?

  三年多的时间,他从来没有找过昔邪的麻烦,这次就小惩大诫一番吧。

  赫连仇已经走到床边,昔邪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低头不看他的脸:

  “臣妾给您更衣。”

  虽然尽量压制了情绪,但在触碰到赫连仇的衣袍时他还是紧张得手指僵硬。

  赫连仇倒是一派轻松,看着他语气淡淡道:

  “你今日也累了,早点歇下吧。”

  昔邪暗暗咬牙点头:“是。”

  番外 三年后【十】

  低着头给赫连仇更衣完毕后,昔邪将过于明亮的灯熄了,只留一盏作为夜光,殿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

  而后在赫连仇不经意的注视下,只脱下外袍取下发饰,接着将床幔放下后就直接上了床来躺在里侧,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衣角都没有碰到赫连仇分毫。

  赫连仇见状忍不住调笑道:

  “和衣睡?”

  昔邪压住内心所有情绪平静回答:

  “臣妾习惯和衣睡。”

  赫连仇闭上眼不再看他:

  “好习惯,那睡吧。”

  “是。”

  昔邪又往里靠了靠,一会之后才悄然松了口气,别看他冷静,其实手心和后背都冒汗了,幸好这张床够大被子也够宽,躺下后中间隔了两个人左右的距离,还是很不错的。

  这样他睡得警醒些就没事了。

  赫连仇心态极好,一言不发很快就睡着了,昔邪在他睡着后睁眼到半夜才半睡半醒的闭上眼。

  相安无事的一夜,昔邪早早起来,等他梳洗整齐后刚好可以伺候赫连仇更衣洗漱。

  赫连仇注意到他眼下的疲色,故意问:

  “爱妃昨夜可睡得好。”

  昔邪微微垂首面带微笑,抬眼看了他一下口是心非的回答:

  “承蒙王上厚待,臣妾睡得很好。”

  赫连仇点头:

  “如此甚好。”

  昔邪:“……”好个鬼!

  ……

  昔邪原本以为赫连仇在贤德殿住宿一晚吓一吓他就过了,却不想第二天赫连仇又继续过来。

  虽然拿了奏折过来批阅,避免了彼此尴尬的聊天,但是忙完之后赫连仇却还是理直气壮的在贤德殿住下了。

  昔邪见状不妙,担心他明天晚上还继续,在给他更衣的时候故意体贴说道:

  “王若是太忙便不用过来顾及臣妾了。”

  要是都这样,他的日子就没法过了!神经绷紧的熬夜可是很累人的。

  赫连仇却盯着他似笑非笑,接着抬手扶了扶他头上的步摇温和道:

  “跟你待着时间过得快些,而且,孤在你这里睡得比较踏实,怎么,孤打扰到你了?”

  “……”

  昔邪解他腰带的动作僵了僵,权衡之后还是无奈的摇头:

  “……没,不敢说王打扰……”

  赫连仇满意的收回手:

  “那就好。”

  见他衣服忍辱负重的模样觉得异常开心,不过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在仗势欺人,便又进一步解释:

  “过几日要去猎场狩猎,所以孤要把一些事情提前处理妥当,白天事务繁忙只得占用晚间时间,晚间文武大臣们都出宫了,孤寻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便只能过你这边了,如果真的打扰到你了,你尽管说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昔邪能怎么办,只能咬牙应下了:

  “没有打扰,臣妾得以侍奉在侧深感荣幸,只是,关于跟南安国主一行去猎场狩猎一事,臣妾想跟王提个不情之请……”

  赫连仇扬起笑意:

  “说。”

  昔邪把头又低了低道:

  “臣妾也许久不曾出门了,多年来更没有去过皇家猎场,所以……臣妾恳请王让臣妾跟随。”

  “嗯?”赫连仇眉头蹙了蹙:

  “你想随行去狩猎?”

  “是……”昔邪点头,知道他肯定心生疑虑,便扯谎解释:

  “不瞒您说,臣妾小些时候家父便是猎户,但是入了颜家之后便没有再接触到关于狩猎的事情了,所以有点怀念……”

  “原来如此……”

  赫连仇眼底精光一闪神色又缓和下来,随即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仰头跟自己对视:

  “虽然天寒地冻的女子出行多有不便,但你多年来也是第一次主动跟孤提要求,而且理由妥当,孤便允了吧,只是去了那里没有孤的允许你就待在猎场旁的行宫中,不能单独行动,嗯?”

  胆子真不小呢,冬天狩猎也敢提出随行,以前春夏季的时候都没有主动提过呢,人的情绪变动果然也是因人而异,呵……

  “臣妾知道了……”

  昔邪接着弯腰行礼的时候避开他触碰自己的手并谢恩:

  “多谢王的恩准,臣妾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行吧,好歹是得到恩准随行了,忍一忍就好了。

  只是身为男人,被另一个人男人用这种类似于调戏的动作触碰还是让他心里怪怪的,感觉有点憋屈,明明长得祸国殃民的人才应该是被调戏的一方才对!

  “……”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赫连仇每天晚上都在贤德殿过夜,虽然安安分分的上了床之后连话也不说,但昔邪还是每晚都警醒忐忑神经紧绷,不仅睡不好还无法偷偷出宫办事。

  耗个几天下来,饶是他身体素质再好也变得精神都萎靡不振,于是到了要出行狩猎的当天,一早起来赫连仇突然盯着他说:

  “爱妃脸色不好,可还有精神随孤出行?若是不舒服就在宫里休息罢,孤这几日宿在这里让你劳累了。”

  赫连仇问的时候昔邪心里已经动气,但还是要低眉顺眼咬牙否认:

  “臣妾没事,求王不要收回成命。”

  他脸色又不是今天才不好的,现在才故意这样问是几个意思?

  赫连仇表情不变道:

  “孤好歹也是金口玉言,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只是关心你罢了,你若觉得没事就准备一番,近侍宫女各带一人就好,等待褚项过来通知吧。”

  昔邪点头:“是。”

  “……”

  赫连仇离开后,昔邪点了两个随行的人吩咐妥当就屏退宫人自己打点东西。

  用一些普通的物件做掩饰,将自己不能留下来的东西通通打包放一个箱子里,又换了不那么繁复的衣服。

  做好准备之后没多久,褚项一众侍卫就来告诉他准备出发,王已经在他的宫殿外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赫连仇在贤德殿过夜的事情,昔邪发现褚项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很明显的变得恭敬了许多,大概是以为他终于有名有实了……真让人不爽!

  褚项和随行的近侍宫女帮忙将他收拾的三个包裹搬上马车,赫连仇走过来看了看道:

  “虽然猎场那边有行宫,而且也已经有人先行去打扫准备,但是你的东西是不是也太少了些。”

  昔邪扫一眼自己的包裹跟他解释:

  “留宿行宫两天两夜所需的物件臣妾已经准备妥当了,到底是出行猎场,又不是去什么地方游玩,所以带的东西就轻便些。”

  他带的多数是自己需要带走的东西,其他的那些离开这里后又用不上,所以能少带就尽量少带,够用就好。

  赫连仇了然微笑:

  “如此,那就走吧,南安国主等人想来已经到宫门外等候了。”

  所有人在宫门前集合,除了赫连的王廷军和赫连仇的亲卫之外,独孤烈和京墨那边也准备好了,领着侍卫在宫门前的马车上等着呢。

  京墨这几天一直没有收到昔邪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随行,如果昔邪无法随行,那么计划只能作罢。

  刚才独孤烈趁着闲聊,问了一下赫连仇的亲卫,才得知贤妃娘娘也随行,而且还顺口告诉他们,这几日赫连王都在贤妃娘娘的贤德殿就寝,所以早上会起得晚些,需要他们稍作等待。

  京墨和独孤烈这才明白昔邪一直无法传消息的原因。

  只是,这样一来让他们也不由得担心,同床共枕什么的难道不会暴露吗?

  或许这才是昔邪想要尽快离开的主要原因,昔邪引起赫连仇的怀疑了……

  独孤烈和京墨一同坐在马车上,一人抱着一个捧炉,独孤烈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到赫连仇的亲卫走远后,忍不住笑起来:

  “呵呵,真不知道该说昔邪伪装技术高超,还是该说赫连仇聪明一世却男女不分傻得可爱哈哈……”

  独孤烈觉得,虽然昔邪的女装确实伪装得很好,但也并不完美,比如胸前的高度跟他的身高比例就很不对称,还有就是气质气息……

  即便同床共枕什么都不做,但距离那么近空间那么小,单从气息和呼吸频率什么的就可以判断对方是男是女了,至少他是一定可以的。

  若是这样还发现不了,赫连仇作为一个阅人无数且坐拥后宫的君王,识人的本事真的有待提高。

  京墨也忍不住笑起来,不过观点却跟他的不一样,想了片刻后说道:

  “赫连仇是大祭司出身,赫连国超凡脱俗的神职者,说白了就是一个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清修之士,从来身边都没有亲近的人,再加上本身性格孤高冷傲,我倒觉得他分不清乔装之人的性别很正常。”

  一般这样的人对别人的判定多数时候只是以强弱来分,男女却不会分得很清楚,很多时候在他们那样的人眼中,男女都一样,久而久之潜意识里便有点模糊了概念。

  “咦?”独孤烈意外:

  “可是我听说,赫连仇是来者不拒的类型,只不过他的入幕之宾都没有好下场,经验丰富再怎么样也可以敏锐的分辨吧……”

  京墨摇头:

  “传闻到底只是传闻,入了寝殿难道就真的成事了?昔邪说,他入赫连皇宫的这三年多时间,赫连仇身边没有过任何亲近之人,以前的那些人都是褚项那些亲卫处理的。”

  “啧啧……”独孤烈请啧两声,又惋惜的戏谑道:

  “可惜了长得那么好看,却犹如一具完美无瑕的傀儡。”

  “呵……”

  京墨淡笑不语,却大致可以理解赫连仇心里的想法:

  赫连仇拥有跟司烨一样的体质,且异常的憎恨赫连一直以来的共妻制度,因此,对某些事情会比常人更加敏感,不想受制于人,不想为情所困,做一个无欲无情的君主是最好的办法……

  ……在他们说话间,近侍来报,告诉他们赫连王从宫里出来了,两人随即从马车上下来。

  三辆华丽的马车从宫里缓缓驶出来,周围跟着骑马佩剑的侍卫和随从。

  出了宫门后,赫连仇和昔邪从中间那一辆车上下来。

  赫连仇交代褚项给队伍做最后的检查便面带微笑的朝独孤烈和京墨走来,独孤烈和京墨也迎了上去。

  待他们走近了彼此相互行礼之后,京墨和独孤烈同时发现,昔邪今日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脸色苍白,眼神疲惫没精神。

  “……”

  两人同时心里一惊:同床共枕数日,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赫连仇没有理会他们一闪而逝的惊讶和疑惑,也不打算多说,客客气气的跟独孤烈寒暄起来,询问他这几日在赫连住得习惯否,询问他出行狩猎准备得如何……

  京墨一边认真听两位君主的谈话,一边注意观察昔邪,昔邪是他亲手训练的,也是他最为得意的门人之一,所以他对昔邪各方面的素养能力是非常有信心的。

  此时状态异常的昔邪让他不得不在意……如果昔邪真的被赫连仇怎么样了,他要如何给昔邪讨回公道呢?

  昔邪自然没有错过首领和独孤烈眼里的讶异,但他现在不好解释,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到了狩猎场之后找机会告知了。

  不多时,褚项过来告诉赫连仇,一切准备就绪。

  赫连仇转身对独孤烈和京墨道: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说完在独孤烈和京墨点头回应之后伸手揽住昔邪转身道:

  “走吧,你身子不适,上了马车之后就好好休息。”

  昔邪别扭得身体一颤脚下差点一个趔趄,暗自拽紧手心压下怒气低声音回答:

  “臣妾没事……”

  不能怪他多想,赫连仇说这样的话真的很容易让听到的人多想!

  不说别人,首领和南安国主的反应绝对是想歪了……赫连王这么败坏一个‘女子’的清白来找茬真是过分了哈!

  “……”

  独孤烈和京墨刚好将赫连仇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错愕的看过去:不会真的已经那样了吧……

  “……”

  即便昔邪故意低着头,赫连仇也没有错过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眼京墨的反应,看到他愣住的表情顿时心生快意。

  从刚才开始这两人就眉来眼去的,以为他顾着跟独孤烈说话没看到,当着他的面不要太明目张胆好么,他不满的话就容易做些出格的事情。

  上了马车后,队伍开始启程,京墨眉头紧蹙,独孤烈靠在他身上,一会之后突然道:

  “京墨,如果赫连王真的临幸了昔邪,你不如就顺水推舟把昔邪嫁给他吧,我看他们还挺配的。”

  京墨:“……”

  番外 三年后【十一】

  同样跟赫连仇一同上了马车的昔邪,此时的心情低到了谷底,尽量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要不是自制力强,他就当场发飙 了,闻着好闻的熏香也没能让他舒服多少。

  赫连仇知道他不满,但也不打算安慰,片刻后只提醒:

  “昔邪,你精神很差睡一下吧,从这里到猎场需要差不多两个时辰呢,车上点的熏香有助眠养神的作用。”

  昔邪现在对他的好感度降低了很多,想了想还是拒绝:

  “臣妾没事……”

  其实他也想睡,如果赫连仇不在身边的话他马上闭眼就可以睡着……

  赫连仇见他逞强又道:

  “睡吧,你状态不好京墨会担心的。”

  昔邪脸色变了变否认:

  “怎么会,您说笑了……”

  这人看出什么来了?还是这几天已经暗自调查过首领……

  只是,怎么听他说这句话感觉怪怪的。

  “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明白。”

  赫连仇语气莫测的说了句,而后看着他似笑非笑又说道:

  “你说你也是,孤太忙了有时候多有疏忽,你累了的话直接跟孤说就好了,把自己折腾得这么辛苦,孤累一点无妨,你的身体若是跟着累垮了,孤心里过不去。”

  他也不是要故意为难一个女人,惩罚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出门在外不比在宫里,万一真弄得身体不好他还得照顾,多麻烦。

  “臣妾不好,让王担心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昔邪气得不轻,这个人明明是自己找茬现在反而怪起他来了!一边说不会为难别人一边又做得那么顺手,真当他好欺负的!

  赫连仇眼见说得差不多了,顺手扯过旁边的一条毯子盖到昔邪腿上,再次语气温和的交代:

  “听话,休息吧,到了孤才叫你。”

  “是。”

  昔邪实在没有经历再跟他斗了,索性扯过毯子盖到身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过脸背着他直接闭上眼睛,大白天的伪装得那么好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放松下来,晃悠的马车加上舒缓神经的熏香加剧了他的困意,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赫连仇见他睡着了才侧头看过来,视线停留在他放松下来的眉眼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一会之后轻声叹了一口气,真可笑,他居然会为了完全不需要在意的理由去为难一个女人。

  以前只要目的没有偏离预期这种事他根本不屑于理会,再不行就直接交给褚项去处理,亲自做这样的事情是非常失态的。

  果然,处理的俗事多了心境也跟着受到影响了。

  俗人总是怕寂寞,总希望身边有人陪伴,总想做一些让自己受到瞩目的事情显示自己的能力,想要获得认可,想要从别人身上获取一些特殊的感情彼此之间产生共鸣……

  听上去荒唐可笑,却又是世间常态。

  跟昔邪相处了三年多,哪怕是以契约为前提,他们的关系也比常人要亲近些,也因为睿儿的缘故让赫连仇不得不承认,长期的相处下来,昔邪在他心里确实跟别人有所不同。

  赫连仇是挺希望昔邪能留下来的,他欣赏昔邪的性格,理智安分不会给他添麻烦,还能照顾睿儿……

  他也想过,假如他略施手段昔邪可能就会安心留下,比如许她一生荣华富贵,如果她要求,他也可以临幸她……毕竟只是个出身低微的侍女,这样会很开心吧。

  可惜,赫连仇现在才知道,昔邪之所以对他的利诱不为所动,是因为心有所属。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心里挺不舒服的,所以昔邪因为京墨在他面前失态后他才忍不住动怒,终究他也只是个俗人而已。

  赫连仇将昔邪稍微滑落的毯子掖好就转过头去闭眼养神了,罢了,他不喜欢强求别人,就在昔邪契约期满前捉弄她找找乐子就行了。

  ……

  昔邪从沉睡中惊醒,是因为感觉到身体突然失重,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被赫连仇抱着朝行宫内院走去,身边除了褚项等一众随从之外还有京墨和独孤烈。

  昔邪吓得有些发晕的头脑瞬间清醒,但也不敢乱动,只得表情尴尬的喊了一声抱他的人:

  “王……”

  他这几天精神疲惫过度,所以在车上确定赫连仇不会对他怎么样之后放松下来,加上熏香的作用,让他睡得特别沉……

  只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赫连仇不是说到了会叫他的吗?怎么……

  赫连仇低头看看他笑了笑:

  “醒了?”

  “嗯,”昔邪点头,而后小声道,“您放臣妾下来吧,臣妾自己走……”

  大庭广众之下,不说其他随从侍卫,首领和南安国主以及他的同僚白术都在场,他的脸这下是真的丢光了!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一环扣一环的找茬捉弄他!

  赫连仇摇头:

  “孤抱着吧,都到这里了,你身子不适,等下回了房间就好好休息。”

  昔邪咬牙:

  “臣妾只是因为熏香睡着了而已……”

  “……”

  赫连仇笑笑不语,继续往里面走去,等到了内院跟京墨和独孤烈分开安顿的后,才似笑非笑的盯着怀里恼羞成怒面红耳赤的人问:

  “怎么,让他看到孤抱着你心里很不舒服?”

  “……谁?”

  昔邪心烦意乱,被他突然这么问有点懵,之前他就觉得赫连仇说话的语气怪怪的,现在又这样说,什么鬼嘛,这人是误会了什么吗?难不成……

  赫连仇扬了扬唇角揶揄道:

  “京墨啊,他方才看着很担心你。”

  天寒地冻的都追到这里来了还装傻,京墨刚才的表情他可都看在眼里呢。

  “您……”

  昔邪怔了半天竟无言以对,这种不着边际的误会是哪来的?

  难怪自从这次首领来到这里后这个人就开始找他麻烦,原来是产生了这么奇葩的误会……

  话说回来,孤高冷傲的赫连王这是在……嗯,吃醋?

  大费周章的戏弄他就因为在闹情绪?

  赫连仇见他愣住权当他默认了,便直接冷下脸来说:

  “你这个贤妃虽然有名无实,但好歹在契约期间你是孤的人,在心上人面前稍微克制一下莫要拂了孤的面子。”

  昔邪觉得生气又好笑,但还是强忍住了不出声:“……”这话要是让南安国主听到,他肯定会被喂虫子!

  ……

  直至入了一座雅苑进了已经收拾得干净温暖的卧房,昔邪还在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赫连仇产生如此之大的误会……

  近侍伺候他们入了房间后就退了出去关上房门,赫连仇抱着人走到床边才放下,对着一脸苦思的人嘱咐:

  “下午时分了,你且休息一下晚点到正堂一起用膳,这里接近猎场,冬天时有野兽出没,不要随便走出大门外。”

  说着又揉了揉自己的小臂上下打量了昔邪一会又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重的,抱你到这里孤的手都酸了。”

  把人抱起来的时候他就有点吃惊,这人平时看着挺瘦的,连最该长肉的地方都没见多么突出,怎么就这么重。

  昔邪闻言起身低头给他行了一礼:

  “臣妾谨遵王的嘱咐不会随便外出的……让王辛苦了,臣妾万分抱歉,大概是入冬以来吃得太多了,臣妾会注意的。”

  他又不是真正的女人腰细体软,好歹也只是比赫连仇矮了一点而已,身高体长身板结实肯定重啊。

  也亏得这人能把他从门外抱到这里了,赫连王臂力还不赖嘛……

  只是,一国之君这样一脸嫌弃的说自己的妃子太重,要真的是女人的话心都给打击碎了吧,女人的年纪和体重是万万不能随便说的。

  赫连仇戏谑一笑:

  “无妨,你不用太在意,孤又不是抱不动,过冬嘛,长点膘好保暖,跟你同寝的时候孤感觉特别暖和。”

  “……”

  昔邪无语,他才没有长膘,平时没事他都会屏退宫人自己在殿内锻炼来着,作为一个身手敏捷的顶级杀手怎么可以长膘呢!首领会亲自操刀给他割肉的!

  不仅说他重,还拐着弯说他胖,作为男人真的太不解风情了!

  赫连仇把人调戏够了之后很快离开,屋里只剩昔邪一个人,门外有近侍守着。

  昔邪压下心中的怨念,冷静了一会之后走过去将门口从里面闩上,随即又将屋后一扇窗子打开,窗外正对着一颗四季常青的大树,积雪压满枝头弄得光线都暗淡了不少。

  打开窗户没多久,京墨就带着独孤烈从窗户外敏捷的跃了进来。

  他们进来后昔邪很快把窗户关上,转身给他们倒了热茶才一同默契的围坐到火炉边上。

  不等昔邪说什么,独孤烈就一脸坏笑道:

  “哟,贤妃娘娘得赫连王伺候半日,精神看着好多了呢。”

  昔邪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国主说笑了……”

  “咳……”

  京墨认真看了他一会之后,轻咳一声跟着问:

  “昔邪,你……还好吗?我听说这几日赫连王都在你的宫殿就寝,你……咳,侍寝了?”

  饶是他跟独孤烈在一起这么久了,当面问下属这种问题还是觉得异常的尴尬,想到昔邪居然被一个长得祸国殃民的美人给压了,就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番外 三年后【十二】

  京墨的话让昔邪顿时浑身一震,急忙一脸窘迫的否认:

  “首领您误会了……赫连王只是心血来潮的宿在我殿内而已,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我也没有暴露……”

  让首领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真是太尴尬了。

  “嗯?”独孤烈狐疑:

  “可是你分明就是一副侍寝过度的样子嘛,而且赫连王那么体贴的举动怎么看都像……”

  “那只是假象而已……”

  昔邪无奈摇头,看向京墨发现他眼里的疑惑跟独孤烈是一样的,只得一五一十的认真解释:

  “我只是因为赫连王近日在身侧而睡不好而已,精神紧张的耗了这么多天有点吃不消,赫连王因为误会了一些事情,自那日你们入宫后就故意找茬……”

  说着又想起赫连仇那完全没头没脑的误会,忍不住目光微妙看一眼京墨,还是无法理解那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跟首领存在私情的?

  南安国主每日跟首领出双入对什么的怎么就没有注意呢?

  京墨眉头皱了皱眉轻哼:

  “找茬……”

  向来都是鸩的人给别人找茬,还是第一次被人找茬呢。

  独孤烈见他表情怪怪的便又问:

  “赫连王误会了什么事?”

  “他误会我跟首领……有私情……或者说是误会了我喜欢首领在他面前失态,拂了他的面子……”

  昔邪用手捂着额头,尴尬的将赫连仇这几天的反常和说的话如实坦白出来,羞耻心都要爆炸了。

  虽然说是失态,但是他也只是有点注意力不集中而已,想着离开的计划什么的,却被赫连仇误会成对首领想念情难自制,简直荒唐……

  “噗……”

  昔邪才说完,京墨还在因为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愣神,独孤烈一口茶猝不及防的喷出,接着不顾形象的捂着嘴巴笑得停不下来:

  “哈哈哈……”

  “误会你们有私情噗哈哈哈……”

  “啧……”

  京墨扶了扶额头,一边拿出帕子给独孤烈擦嘴,一边摇头:

  “这种根本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吧……”

  独孤烈继续笑着说:

  “我就说嘛,赫连仇看人的眼光有问题,你还说正常哈哈哈……”

  京墨莞尔,想来赫连仇的聪明在这方面发挥得不好。

  昔邪喝了一口茶摇头苦笑:

  “我原先还以为他暗自派人调查过首领,发现了什么关于鸩的蛛丝马迹才会故意找茬,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原因,哎……”

  如果赫连仇不自己说的话,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独孤烈戏谑:

  “果然是人无完人,我之前以为赫连仇是无懈可击的,现在觉得他也挺傻的……”

  京墨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后似笑非笑道:

  “先不管真假,但是这种事跟他无关吧?你们只是契约而已,有名无实的假王妃,他吃什么醋?”

  昔邪想起赫连仇对他的警告,便回答:

  “可能是让他觉得没有面子吧……毕竟在契约期内我算是他的人。”

  京墨却摇头:

  “赫连仇处事向来只权衡利弊顾全大局,这种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影响的事怎么可能会在意?他只要下令不让你在我们面前露面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在我看来,这样找茬才掉身份呢,让我们都知道了他幼稚的一面。”

  说罢京墨眼神变得微妙起来,看了一会昔邪又继续说:

  “通常这种举动,只发生在情人之间,别说赫连仇是那种冷静到有点不近人情的脾性,但凡的君主也不会对一个有名无实并不重要的妃子随便表露这样的情绪……”

  “这……”

  昔邪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独孤烈眼前一亮,随即拍拍昔邪的肩膀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啧啧啧……这都不懂,这必是赫连王喜欢你才会露出这种情绪的呀。”

  “……”昔邪瞬间憋红了脸,“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独孤烈继续笑着开导他:

  “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不是很正常的吗?他身边又没有其他人,你也不差,久了能吸引他的关注这合情合理。”

  京墨微微点头跟着附和:

  “人都有占有欲,哪怕是借来的东西用久了也会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的,赫连仇如此找茬,不过是为了向我示威。”

  赫连仇确实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但感情也是可以利用的不是吗?

  可惜碰上的是昔邪这个假女人,还是鸩训练有素的门人,假如真是普通的小丫头,可能早就心花怒放了。

  当然,如果是普通女人大概也就无法引起赫连仇的兴趣了……说到底,就是一段孽缘的萌芽吧,就像他当初跟独孤烈一样,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会跟独孤烈在一起的。

  只是不知道这段孽缘会何去何从……

  昔邪听完他们的话后陷入沉思:

  “……”

  他从来没有想过赫连仇会喜欢他,三年多的相处时间,他虽然依旧无法参透赫连仇的性格,但却知道赫连仇是个无心之人,或者说赫连仇的心里只有赫连。

  在赫连仇眼中,没有谁是特别的,只有可以利用和无法利用之分。

  ……可是,首领和国主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是过来人,对感情这种复杂的事情见解比他好……难不成赫连仇真的对他有私心?

  不……赫连仇喜欢的是女装的他,也就是说喜欢的是女人并不是他本尊……那么暴露的话赫连仇同样会恼羞成怒杀了他。

  所以,他还是赶紧走吧……

  昔邪瞬间的悸动之后很快恢复冷静,刚想把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甩开却又听到独孤烈苦口婆心的劝他:

  “昔邪,你不如留下来跟赫连仇长相厮守吧,有权有势貌美无双,怎么看都不吃亏。”

  说完又看向京墨,京墨没有表态,看了看昔邪继续低头喝茶。

  他不想失去这么优秀的门人,昔邪这样的才能困顿深宫也未必就好,但也不是不通人情,就留给昔邪自己做主吧。

  昔邪没有犹豫太久就摇头拒绝:

  “国主您就别取笑我了,不可能的……我觉得还是走为上策。”

  赫连仇既然已经误会了,以后肯定还会寻找机会捉弄他的,身份暴露就玩完,想到往后要加倍紧张的度日干脆离开更为妥当。

  赫连仇那样的人还是不要随便招惹比较好。

  京墨没说什么,独孤烈却不肯就这么过了,继续煽风点火:

  “你就这样认怂走了,那他这些天对你的捉弄就算了?你就不考虑报仇么?”

  眼看一场好戏就要拉开序幕,昔邪直接放弃的话也太没意思了。

  昔邪无奈的笑一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

  独孤烈摇动手指:

  “我要是你就不会轻易认输,走之前怎么也得报复回来才行。”

  昔邪扶额:“国主……”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嫌事大呢……再说了,他就算想报复也报复不了啊,难不成要跟赫连仇打一架吗?

  “呵……”京墨失笑,看着心上人道:

  “就因为你的好胜心和犟脾气,才被我抓住的,烈。”

  “诶,你……”

  独孤烈被他这样当着昔邪的面调戏忍不住跟他杠起来:

  “说什么呢,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京墨无辜摊手: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煽风点火让昔邪自己决定,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一点小委屈而已又不算什么……”

  独孤烈撇撇嘴:

  “我哪有煽风点火,不过是觉得昔邪太好欺负了才教他的,鸩的教条之一不是睚眦必报吗?”

  京墨摇头:

  “鸩没有这样的教条……”

  “你以前明明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不一样,你那么主动,我也不能不解风情呀……”

  “我才不主动……”

  “……”

  两人就这么拌起嘴来,昔邪一边听他们打情骂俏,一边矛盾的胡思乱想。

  作为一名身怀绝技的暗杀者,昔邪自入了鸩之后除了首领就没有在任何人手里吃过瘪,这几天被赫连仇捉弄他当然感到憋屈,但凡身份再低一点他肯定会教训对方的。

  可惜赫连仇是王,还是司烨和颜骆敬重的人,也只能忍一忍了。

  一会之后,京墨停止跟独孤烈调笑,看向低头沉思的昔邪换上认真的语气:

  “赫连王既然误会了这样的事情,此番你跟随而来他自然也会觉得你是为了我,如此一来定会格外注意你的举动,本来此番出行,就守卫森严比皇宫更甚,被他有心注意我们要行动就会困难很多。”

  万一处理不当让赫连仇察觉到,再多的解释也只是越描越黑,到时候独孤烈都会受到牵连,两国之君若是产生隔阂就会影响两国关系。

  昔邪皱眉苦思:

  “那依首领之见该怎么办?”

  不小心引起赫连仇的注意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弄得现在确实不好办。

  京墨想了想才回答:

  “人我已经部署好,明日明晚见机行事,若是没有好的时机就只能取消行动,你沉住气不要让赫连王再起什么疑心,找了机会跟他解释清楚他就不会为难你了。”

  赫连仇不好糊弄,为了稳妥,要是这一天一夜没有好的机会的话就只能按兵不动。

  昔邪刚点头,独孤烈便又插话:

  “你解释一下就以颜家为借口或者干脆说出我跟京墨的事情来,然后直接向他表白说你喜欢的其实是他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多想了。”

  京墨:“呵……”

  昔邪吓得被茶水呛到:

  “噗……咳咳……”

  番外 三年后【十三】

  昔邪好不容易从失态中缓过劲来,刚想让独孤烈不要开玩笑了,就听到京墨居然接过话说:

  “反客为主确实是不错的方法,如此一来,赫连仇肯定会因为心虚而躲着你,到时候再另想办法离开就好。”

  独孤烈笑嘻嘻:

  “你反过来调戏他,也是扳回一城嘛,你若是能把他给嗯嗯……就更赚了,欺负他之后再逃之夭夭他都不敢怎么着呢。”

  换做是他,他一定会做得让赫连仇此生难忘哈哈……反正以鸩的势力和昔邪的实力,要隐藏起来并不困难。

  昔邪:“……”虽然首领说得有道理,可是国主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让他心虚。

  京墨暗自摇头,他家的某人啊,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京墨和独孤烈问清楚情况又说完计划之后就离开了,昔邪将茶杯和他们来的痕迹收拾好没多久,褚项就来传话说到用膳时间了。

  席间昔邪安安分分的低头吃东西,连一眼也没有再看京墨和独孤烈的方向,赫连仇见状便又觉得他是心虚了。

  便趁着昔邪给自己倒酒的时候在他耳边低语问:

  “怎么不高兴?”

  昔邪稳住心绪端起酒杯给他敬酒:

  “臣妾很高兴,敬王一杯。”

  就说这个人是没事找茬吧,他不小心失神就误会他跟首领眉来眼去,他安分了说他不高兴,果然是眼神不好使么?

  赫连仇不语,举杯跟他同饮后没再说什么。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赫连仇开始跟独孤烈等人聊起明日进入猎场狩猎的事情。

  大张旗鼓的出行,狩猎的时间只有一天,昔邪觉得要不是心有计划他才会来呢。

  于是,在他们谈起明日之事的时候昔邪就起身告退了。

  回到屋里屏退身边人,抓紧时间沐浴洗漱又重新穿戴整齐,赫连仇还没有回来。

  为了明天的计划,昔邪很想趁着夜色换上夜行衣亲自勘察行宫和周围的环境,却又怕赫连仇突然回来。

  纠结了半天拿不定主意,打算开门出去透透气,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褚项守在门外回廊的台阶下。

  看到褚项的时候昔邪惊了一下,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动,因为吃了压制功力的药,加上屋里点着熏香,所以他的五感没有巅峰时候那么灵敏。

  如褚项这样的实力要是稍作掩饰的话,这样的距离他就没法敏锐的发现了,不过,如果他从房间内消失了,褚项就会知道。

  褚项在他开门的时候就看过来,接着走上前来询问:

  “娘娘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昔邪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没有要去哪里,只是刚才不小心点了不喜欢的熏香,觉得有点闷,开门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褚护卫在这里,是王让你过来的吗?”

  褚项恭敬的鞠了一躬回答:

  “这里不比皇宫,随行伺候的宫人也少,王担心娘娘初次出门宿在行宫不习惯,在他回来之前便让在下过来看守,娘娘有什么尽管吩咐就好。”

  昔邪摇头:

  “没事,我透透气就好,多谢了……”

  说罢还让同样守在门外的近侍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来,不管赫连仇是想监视他还是真的因为担心他,总之褚项平日里对他态度挺好的也该感谢。

  褚项双手接过茶后道谢:

  “多谢娘娘。”

  之前这位贤妃娘娘有名无实,他并没有看得太高,如今有名有实了,王连出行都带着,他就不得不用心对待了。

  不过,认真观察后倒也觉得这贤妃确实不错,没有恃宠而骄,待人也平和有礼,往后若是真的诞下子嗣的话,被扶为王后他都不意外。

  昔邪不知道他心思百转,只露出微笑跟他客套:

  “不客气……”

  “……”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只是出来透透气,昔邪在跟褚项聊了一会之后就回房间里去了,无聊之下只得拿过房间桌案上一本古籍看起来。

  古籍行文晦涩难懂,看了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幸好,在他睡过去前门外传来赫连仇的声音,紧接着门口就被推开来。

  昔邪用手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后起身迎上去:

  “王,您回来啦。”

  赫连仇看他一眼点头:

  “嗯……孤还道你睡了呢,时候不早了,这里不是在宫内,累了先安寝也是可以的。”

  昔邪摇头:

  “臣妾不累,倒是王特地安排褚护卫过来给臣妾守门让臣妾受宠若惊,他是您的贴身护卫,该让他在您身边守着才是的。”

  赫连仇笑笑:

  “无碍,孤又不是离不开守卫,你独自回这里孤让他给你守门比较放心,现在已经让他走了,孤让他去其他院里巡查一下。”

  昔邪看了眼门口垂下眼帘:

  “哦。”

  赫连仇看上去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脸上泛着两坨红,平时冷漠凌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下来。

  昔邪刚想说给他更衣,赫连仇的近侍就撩开通房的珠帘走出来,很快绕过屏风走近传话:

  “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王移步到浴房沐浴。”

  浴房就是隔壁通房,赫连仇沉思片刻回答:

  “知道了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说完转过头来对昔邪说:

  “爱妃今夜伺候孤沐浴吧。”

  “奴才告退。”

  近侍听到他这样说很快识相的退下并离开了屋子。

  昔邪惊了一下表情僵硬的点头:

  “是。”

  赫连仇从来都不让除了近侍之外的人近身伺候的,尤其是沐浴这种事,今天又这么反常是闹哪样?

  要说,赫连仇对自己的外貌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平日除了身体不健全的近侍之外,即便是宫女,他都会尽量避免过于近身。

  这会儿是又想了什么馊主意捉弄他吗?

  昔邪在心里暗自分析了下最后猜测,赫连仇也许是觉得他心有所属才故意让他伺候的,因为这样比较安全,既不会让自己陷于不利又能捉弄他……真是恶劣至极。

  赫连仇交代之后就径直走进浴房里,昔邪硬着头皮跟进来给他束发宽衣,只留里袍,全程也不敢抬头乱看。

  准备好后,赫连仇让他在原地等待,自己绕到围着浴桶的屏风里,褪下贴身衣物入了水才又对他命令:

  “好了进来吧。”

  “是。”

  昔邪应声走进去,浴桶很大,雾气缭绕的,旁边还放着两盆烧得旺盛的炭火,并不觉得太冷。

  赫连仇背对着他已经坐好,上半身露在外面,手臂张开搁在浴桶边沿上,白皙的皮肤因为水蒸气的原因开始发红。

  “臣妾先给王擦背……”

  昔邪说着挽好袖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澡巾湿了水后开始动作生硬的给他擦拭背部。

  他没有伺候过别人沐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凭感觉和自己洗澡时候的经验……

  将沐浴用的香粉放在手上沾了水稍作柔和之后直接抹在赫连仇的背上,手掌直接触碰到皮肤让赫连仇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有些紧张的压着声音问:

  “你没有伺候过主子沐浴?”

  昔邪如实回答:“没有……”

  “你……”赫连仇有点懊恼,“刚才怎么不早说。”

  昔邪抹着香粉的手继续在他背上滑动,闻言动作顿了顿低声道:

  “您也没问臣妾,突然让臣妾伺候,臣妾也没来得及问近侍……”

  赫连仇:“……”他没问就是想看看她被吓到的反应,没想到现在被吓的却是自己!

  昔邪见他不说话,便又问:

  “可是臣妾伺候得不好?”

  “确实不好……”赫连仇语气不悦的回答,接着教她:

  “香粉放在澡巾上用就好,其他东西也一样,手……不要直接碰到孤的身体……小心孤给你剁了!”

  这是基本的规矩,这个女人是笨蛋吗?

  先不追究为什么身为大户人家的侍女连这么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这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也不知道?

  就这么随便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而且,昔邪的手掌有点粗糙偏硬,大概是本身也会些功夫和平时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原因,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也没养出一双小姐手。

  粗糙的手掌在他身上游走让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真想剁了她的手!

  “臣妾失礼了,请王恕罪。”

  昔邪听他说完后恭敬道歉,接着把手收回来换成澡巾,心里却不以为然,洗个澡规矩还这么多,不想别人碰到万金之躯的话自己洗不就好了,他真是受够了!

  赫连仇不答,只闷闷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不过昔邪却注意到他回答的时候耳朵变红了,心里惊讶,确定不是因为水蒸气也不是因为喝酒,倒像是有点害羞了……

  昔邪忍不住盯着他泛起粉色的耳朵看了一会,莫名想起独孤烈说的那些不正经的话……

  假如赫连仇真的喜欢他的话,那知道他是男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会不会后悔今天让他伺候沐浴被他不小心占了便宜?

  是偷偷害羞的忍下去把他赶走还是会恼羞成怒给他下死令?

  又或者……有可能会喜欢摘下女人面具的他吗?

  番外 三年后【十四】

  昔邪正在脑海中想一些有的没的事情,又突然听到赫连仇说话:

  “行了,你出去吧。”

  冷漠的语气让昔邪微微一怔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不禁疑问:

  “王怎么了?”

  他的手没有摸到他吧……

  赫连仇闭了闭眼沉声重复一遍:

  “出去,笨手笨脚的,让近侍来。”

  “……”

  昔邪心里莫名窝火,但还是放下澡巾躬身行礼:

  “是,臣妾失礼了,臣妾告退。”

  嫌他笨手笨脚早说不就好了。

  珠帘声响又恢复平静,赫连仇才皱着眉头吐出一口气,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刚才昔邪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后背看,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的笨女人!

  啧,也怪他自讨没趣吧。

  昔邪离开不久,赫连仇就在近侍的伺候下收拾妥当,刚从浴房出来,守在门外的人就通报说褚项有急事求见,赫连仇没有多问穿了衣服就出去了。

  昔邪虽然疑惑,但也不敢问,安分的待在屋子里,省得再次惹某人不满。

  赫连仇和褚项来到另一间方便说话的屋子里,才发现褚项的表情有点奇怪……

  屏退其他人后,赫连仇在椅子上坐下问:

  “这么晚了发生什么急事?”

  褚项低着头回答:

  “其实也不是很急,就是觉得既然发现了应该早些让您知道……”

  “嗯?”赫连仇疑惑,指向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发现了什么?”

  褚项依言坐下,斟酌片刻低头回答:

  “属下发现南安国主跟他的客卿京墨关系非比寻常……”

  “嗯?”赫连仇还是不懂:

  “怎么个非比寻常法?”

  褚项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进一步解释:

  “两人似乎不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京墨似乎还是南安国主的男宠。”

  “……男宠?”赫连仇愣住,难以置信,“你没弄错?”

  脑海中瞬间出现京墨的形象,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男宠的……

  “绝对没有,”褚项语气肯定的摇头:“属下亲眼所见他们举止亲昵的,不可能弄错。”

  “这样啊……”赫连仇扶额,“你细细说来。”

  “是。”

  褚项回答后开始跟他解释起来……

  原来刚才褚项受命亲自巡查一遍行宫的时候,没多久就走到了独孤烈跟京墨所在的院子,发现两位大人所在的院子里居然没有任何守卫。

  褚项疑惑之下往里面走,隔着不远就发现南安国主的房门打开着,门口边上也没有守门的人,却在门外不远处的雪地中两个人正在亲昵拥吻……

  一开始褚项以为自己看错了,便小心的走近了些,最后确定正在亲亲我我的那两人就是京墨跟独孤烈,而且一吻毕后,京墨便将独孤烈横抱起来往敞开的房间走去。

  快要进门的时候独孤烈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他,还笑着用手指抵在自己嘴巴前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等那扇房门关上的时候,他就匆匆离开赶过来汇报了……

  褚项自问自己没有饮酒,头脑思维也清晰,所以绝对不会弄错,而且,看他们那种亲昵且默契的模样,该是在一起很久了。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独孤烈跟京墨……啧……”

  赫连仇手掌虚握成拳抵在额头有点懊恼,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来他误会昔邪了么?

  还是昔邪并不知情……

  褚项见他有点苦恼的样子又说:

  “王之前疑惑京墨怎么突然成了南安国的客卿心存疑惑是对的,如今看来京墨的客卿身份只是幌子。”

  赫连仇摆摆手:

  “孤知道了,此事你不要对外声张,以免惹得南安国主不快,就这样吧,到底也只是他的私事……你就当不知道,礼数上不可怠慢了。”

  褚项点头:

  “是。”

  虽然独孤烈居然带着一个男宠来做正式拜访按礼有失身份,毕竟男宠跟男妃是不同的,男宠说白了就是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玩物,来这里后居然受了至高礼遇着实损了王族颜面。

  但是,都已经这样了,大家这些天也相处融洽,突然贬低京墨的话肯定会惹得独孤烈不满的,还是算了吧。

  ……

  昔邪有点在意这么晚了褚项有什么急事找赫连仇,所以并没有睡下,只是当赫连仇进门的时候昔邪却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微妙。

  给他更衣的时候就一直盯着自己,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直至上了床躺下,光线黯淡下来,赫连仇还是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说的样子,看上去就像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那种。

  昔邪第一次见他这样,便忍不住问:

  “王怎么了?可是因为方才臣妾伺候不周您还在生气?”

  赫连仇侧头看了他一下否认:

  “没有生气,你知道自己笨就好,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臣妾知道了,以后会注意到。”

  昔邪压下不满,然后继续追问:

  “那是为什么?您看上去有点苦恼的样子。”

  “嗯……”

  赫连仇只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在昔邪以为他不回答的时候才听到他语气迟疑的开口:

  “孤问你,你可是喜欢京墨?”

  昔邪眼皮跳了跳盯着他:“嗯?”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赫连仇被他疑惑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只得稍微侧过脸去说:

  “你就说他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吧,你们是两情相悦还是你单方面的喜欢他……”

  昔邪直觉他今晚所问另有原因,想了想便大着胆子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一会,突然换了语气问:

  “您很介意我心有所属吗?”

  虽然语气平静控制得毫无破绽,但昔邪却知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被南安国主给洗脑了吧。

  “……”

  赫连仇大概是觉得他失礼,不满的回头看他一眼又再次偏过头去冷声回答:

  “不介意,那是你的事……”

  昔邪闻言轻笑一下,语气轻松道:

  “那我便没有必要回答您这个问题了。”

  “你……哼!”

  赫连仇莫名觉得恼火,却无可奈何,心口窝了一团气怎么也散不去。

  他的目的也不是探究昔邪心有所属的人什么的,而是要借机问一问关于京墨跟独孤烈的关系。

  一来这种事不能直接问当事人,只能找跟京墨有关联的人求证了。

  二来探一探昔邪是否知情,如果知道,可以深入的问一下,如果不知道,他就告诉她,女人真心错付是很可怜的……

  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会说话堵他了!

  昔邪见他生气了,本来打算就这样沉默不再说话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气不过又无法发作的人便鬼使神差的又去招惹他:

  “您既然不在意,何必为此动气呢?您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故意捉弄我的吗?”

  行吧,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做好撕破脸的准备了,都怪赫连仇不好,任凭谁被这样三番两次的追问同一件事都会恼火的吧。

  昔邪做好了赫连仇暴怒的准备,却不想他只是心虚的否认:

  “孤……孤何时故意捉弄你了,胡说八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休得无言乱语。”

  看来这个女人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傻……

  昔邪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还心虚得脸红了,心里顿时有些意外……和莫名其妙的窃喜。

  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心里灵光闪过,便直接侧过身来面对着赫连仇将闪现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喜欢我,因而吃醋了?”

  这些话其实挺僭越了的,可此时的昔邪却丝毫不怕,说完就目光灼灼的定在赫连仇的脸上。

  “……”

  赫连仇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样的话从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矜持,瞬间愣生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明明从刚才开始,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称谓昔邪都很失礼,可是他的火气却怎么也爆发不出来,被一种名叫心虚的桎梏给拦住了。

  好一会,赫连仇直接坐起身来,暗自咬牙平复了心绪之后才冷声斥责:

  “是你失礼在先,孤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哪里来的吃醋,你想太多了……”

  他只是因为她的失礼不爽而已,才不是吃醋呢!

  “哦……”昔邪也坐起来,垂下眼帘点了点头,而后又语气莫名的问一句:

  “那么,就恕我自作多情的再问一下,王,您喜欢我吗?”

  原本这样的话并没有多么与众不同,后宫嫔妃问君主这样的话不过是撒娇争宠罢了。

  但从昔邪的嘴里问出来却有别样的味道,连平时多是低垂的双眸此刻都透着锐利的锋芒。

  赫连仇觉得他意有所指,跟他对视了一会再次败下阵来移开视线:

  “孤……在契约期内,你是孤的妃子……”

  明明很想决口否认的,说出来却变了样,赫连仇觉得自己的心境真的被动摇了。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但昔邪依旧低笑一下隔着被子凑近了些:

  “那就是喜欢咯?”

  别看他面上稳如泰山,心底却已经慌乱不堪,拽着被子的手都冒汗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此刻脑海中不断闪过独孤烈唆使他的话,让他一再的说出这种放肆的言辞话来,明知道这样挑衅赫连仇很危险,却还是忍不住。

  番外 三年后【十五】

  “你不要自作多情……”

  赫连仇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心生不满,却又莫名的觉得羞涩,脸上滚烫,皱起眉头有点欲盖弥彰的怼了他一句就生硬的将话题拐回最初:

  “所以,你喜欢京墨吗?你……对他的事情了解多少?”

  穷追不舍的问到现在,加上刚才褚项去巡查后匆匆来求见,昔邪已经大致猜到了什么,沉吟片刻后点头:

  “我对他了解很多,但并不喜欢他。”

  好歹他也是鸩的老人了,姑且算是首领的心腹之一了吧,首领的私事也没有避着他。

  赫连仇心里莫名一松,却又故意冷声问:

  “当真?”

  “当然,”昔邪笑了笑眼睛盯着他回答:

  “因为我现在是您的妃子呀,怎敢心有两意见异思迁呢。”

  “你……”

  虽然对方是女人,还是个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女人,赫连仇也有种自己被撩了一下的感觉,故意忽略掉那一丝微妙,将手放在嘴边清咳两声掩饰尴尬:

  “既然如此,那你可知道京墨跟南安国主的关系如何?京墨真的只是单纯的客卿吗?”

  “嗯?”昔邪听他这么问就确定了心里的猜测,于是反问:

  “是褚护卫刚才来跟您汇报了什么吗?”

  赫连仇不满的看他:

  “你只管回答便是。”

  “好吧……”

  昔邪也不再跟他抬杠了,直言:

  “那两位已经如胶似漆多年了。”

  既然国主跟首领都自己暴露了,他就顺着如实回答吧,在这种地方暴露关系什么的,绝对是那两位故意的。

  “如胶似漆……多年……那么,京墨一直都是南安国主的男宠而不是客卿……”

  赫连仇有点不好接受,但也知道昔邪说的是实话,真的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男宠?”昔邪忍不住失笑:

  “您误会了,京墨大人是亲王不是男宠。”

  他家首领怎么可能会做男宠。

  赫连仇闻言忍不住错愕:

  “亲……亲王?”

  “对,”昔邪进一步给他解释:

  “跟我们的情况相反,因为两位大人不想受到太多约束,便是这样有实无名的在一起,图个逍遥自在。”

  等国主来年正式退位之后,他们就真的逍遥自在了。

  疑惑得到解答,赫连仇无奈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一国之君和有实无名的亲王,两个大男人也够随心所欲的……没想到南安国主也是性情中人呢。”

  还是无法理解独孤烈那么傲的一个人怎么就愿意屈尊人下呢?

  独孤烈的传闻赫连仇听过不少,一直觉得独孤烈跟自己是同类人,这也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独孤烈会跟京墨是那种关系的主要原因。

  理智来说,昔邪知道这时候沉默就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也能避免赫连仇再追究深问,可是,听到赫连仇这种带着惋惜的语气却又忍不住再次问他:

  “王对两个男人在一起很介意吗?”

  赫连仇摇头:

  “那是别人的事情,孤介意什么,不过是有点意外罢了……”

  说罢又想起什么,看了他一下又特意说:

  “就像你一样,孤也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只不过希望你能在契约期内安分点不要拂了孤的面子就好……”

  昔邪轻笑:

  “臣妾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再也不会让王因为这样的误会吃醋了。”

  啧啧,知道他跟首领没关系之后就将之前的冒失的举措撇得清清楚楚,真当他好糊弄?

  他以前隐忍是为了在这里待下去,现在既然已经生出了离开的心思,索性放开顾忌,赫连仇就算马上赶他走都无所谓了,就像独孤烈所说,鸩的人从来都不好欺负。

  赫连仇瞪他:

  “孤说了孤没有吃醋……”

  昔邪不理会他恼羞成怒,盯着他此时表情窘迫又染着怒意的脸问:

  “您不好奇我喜欢的人了吗?”

  “不好奇。”

  赫连仇说罢重新躺下拉好被子冷着脸闭上眼睛:

  “孤说了那是你的事。”

  确定了京墨这件事他对其他事情也无所谓了,爱说不说吧,还想掉他胃口,哼!

  昔邪再次想起独孤烈的话,垂着眼帘看他脱口而出:

  “我喜欢您。”

  “……”

  赫连仇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直接侧过身体面朝外,一会之后才又冷淡的回了句:

  “夜深了,安寝吧。”

  昔邪咬了咬嘴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下意识的抬手去触碰他的肩膀却又停住收回,片刻只低声喊了他一下:

  “王……”

  赫连仇故作高傲的回答:

  “虽然你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契约,但孤也从未苛待过你,也没让人欺负你,让你养尊处优,给你荣华富贵,你仰慕孤不是正常的吗?”

  昔邪平躺下,拉好被子后侧身对着他的后背道: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样的仰慕。”

  “……”

  这次过了许久赫连仇都没有回应,昔邪有种扳回一城的快感,果然,还是国主跟首领看人看得准,他一直以为赫连仇无懈可击,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会逃避、会心虚、会害羞……

  “臣妾失礼了。”

  昔邪幽幽的说一句轻轻闭上眼。

  侧身朝外的赫连仇紧紧地拽着被角,昔邪的话带来的悸动让他无所适从,他被不少人表白过,男女都有,各种各样的爱意,但却没有过这种令人紧张羞赧又隐隐期待的心情。

  他从欣赏昔邪的安分守己到希望她留下来,再到误会她喜欢京墨而心生不满……直到此时此刻,哪怕不想承认,内心的感觉也在明确的告诉他:

  昔邪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做了他三年多有名无实的妃子,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让他非常在意……

  那么,他可以顺着昔邪的表白让她留下来吗?

  心里纠结着,嘴巴动了动就说了出来:

  “你……留在赫连吧……”

  说完才翻身平躺好侧头往里面看:

  “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孤给你荣华富贵直到你寿终正寝,往后睿儿继位,你就是身份尊贵的王太后……孤会跟颜家和司烨说的。”

  昔邪睁开眼侧头看过来露出微笑: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若真的留下来,臣妾便不满于现状了……”

  现状的生活简直无聊透顶!功名利禄是其次,人生漫长过得有意思才重要。

  赫连仇又习惯性的皱起眉:

  “那你想怎么样?”

  昔邪看着他认真回答:

  “臣妾要有名有实可以么?”

  赫连仇呼吸一滞,昔邪的神色和语气都带着莫名的强势让他下意识的有点慌乱,幸好还是紧拽着手心忍住了再次逃开视线的举动,片刻后绷着表情吐出一个字:

  “准。”

  明明是女人,却一副要逼他就范的样子,半点女人该有的矜持和娇羞也无,倒让他吓了一跳……

  昔邪挑挑眉:

  “您可不要反悔。”

  赫连仇眼神微眯定在他脸上:

  “孤好歹也是金口玉言,你想侍寝,孤成全你就是了。”

  能这么不害臊的跟他在床上论这种事,这女人也是一朵奇葩了。

  昔邪却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驳他:

  “有些事情是相互的,单方面的施舍便没有什么意思了。”

  赫连仇放在被子下的手又紧了紧,不再侧脸过去,直接闭眼冷淡道: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回宫再说……你一个女子,总该矜持些才好。”

  怎么说也是良家女子,怎么就像那些个花楼里的姑娘似的,不害臊!

  也是他作为祭司长久禁欲对情事兴致寡淡,加上为了明日的狩猎需要操心很多,要不然就该现在把她就地正法了。

  昔邪被他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再多话,道了句晚安之后就闭眼睡去,如果他是女人肯定不会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可是他不是,估计赫连仇也吓了一跳吧。

  在他睡着后赫连仇翻身侧卧过来看了他好一会,才心情复杂的闭上眼。

  ……

  这一夜赫连仇睡得不算太好,第二天还需要比平时起得要早些,一早起来看着比他精神的昔邪,心里莫名生出不快的情绪。

  昔邪伺候他穿衣时随口问:

  “王昨夜可睡得好?”

  赫连仇垂眸看他:

  “托你的福,还行。”

  昔邪嘴角扬起:

  “臣妾深感荣幸。”

  赫连仇:“……”

  这女人不懂规矩、不懂矜持、还不懂察言观色,他怎么就会觉得这样的女人适合一直留在赫连留在他身边呢?

  更衣准备完毕,又用了早膳,褚项刚好来传话,在门外告诉他们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前往猎场了。

  赫连仇对外应了句‘知道了’,昔邪给他系好披风的带子,华丽的金色印有暗纹的披风,让他显得冷艳高贵。

  昔邪心中暗叹,若美貌为武器,赫连仇的皮囊大概可以让千军万马臣服吧。

  跟女子的美艳娇柔截然不同,赫连仇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强势的杀伤力。

  昔邪在不动声色的观察赫连仇,同样赫连仇也在盯着他看。

  昔邪今日穿的是一身银白色轻便软甲骑射装,外罩一件灰色披风,显得英姿飒爽。

  妆容依旧精致,只是发饰简单了很多,简单的一个发髻用一根金钗挽着。

  因为他会功夫,所以赫连仇准许他一同骑马前往猎场,这样的着装骑马行动的话方便些。

  赫连仇看多了她身穿繁复华服的模样,此时见她这样的装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后戏谑道:

  “你这样的身材,女扮男装挺合适。”

  说完眼神恶意的在他胸口上停留片刻:穿起这样的衣服昔邪的胸脯显得更平了些。

  番外 三年后【十六】

  昔邪忽略掉他恶意满满的眼神,咬住后牙槽笑答:

  “臣妾到底不是千金小姐出身,自然长得没有那么精致。”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男扮女装,现在穿了这种略显中性的衣服像男人也很正常。

  赫连仇轻哼一下:

  “不是精致不精致的问题,你的脸并不比千金小姐差,只是身体该长的没长,不该长的倒长了。”

  昔邪气得手指颤了颤,将佩剑递给他后抬头问:

  “敢问臣妾长了什么不该长的?”

  赫连仇一手拿剑一手抬起比了一下他的身高:

  “身为一个女人,你都快跟孤一样高了,偏又生得扁平干瘦,可不就是该长的没长,不该长的长了么?”

  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人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昔邪垂下手用力拽了拽自己披风边缘点头:

  “身体没有长成您喜欢的样子,臣妾万分抱歉。”

  赫连仇见差不多了,心情也好了不少,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说:

  “没事,孤也不会嫌弃,走吧,出发了。”

  “是。”

  昔邪闷闷的回答一声,心里一股气散不去,赫连仇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他失礼的事情故意报复他,既然不嫌弃干嘛一说再说?

  之前说他重说他胖,现在又说他‘扁平干瘦’,不就是说他长得高大又平胸没女人味嘛!

  明明自己女人都没碰过,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昔邪再次庆幸自己不是真的女人,要不然总是被不懂怜香惜玉的君主这样打击不得伤心死!

  ……

  今日天气很好,没有下雪还出了太阳,只不过冬日的太阳并不暖,照在雪地上亮得刺目,不过这样的天气狩猎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猎场距离行宫并不太远,不紧不慢的速度也不过两炷香的路程,一行人入了猎场准备就绪后就开始声势浩大的围猎了。

  赫连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其他国家番邦,一般多是在秋季围猎,而赫连春夏秋冬都有围猎的习俗,有不同的寓意。

  尤其是有外邦国君来访的时候,两国君主一同率领卫军围猎是非常重要的礼节之一,有同心协力相互帮助的寓意。

  昔邪和京墨都是第一次参加王室狩猎,真的是声势浩大,守卫也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加森严,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做什么行动是很困难的,京墨权衡再三打算不在狩猎期间动手。

  独孤烈和赫连仇策马在前,京墨和褚项跟随其后,往后便是昔邪和其他护卫。

  鸩的人,几乎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齐射也是经过严苛训练的。

  原本周身的护卫还会刻意的照顾昔邪,过了不久之后他们却发现,贤妃娘娘策马引弓打猎的技术比他们还好,例无虚发。

  每次卫兵捡回昔邪打下的猎物都是被命中要害毙命的,而看着血淋淋的猎物娘娘的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周围的人即刻对她刮目相看,对这个深居后宫甚少露面的贤妃有了新的认知。

  昔邪很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很想尽情发泄一番,可惜,如果他认真了,就会抢了两位国君的风头,想想只能打住,玩得差不多就跟身边的侍卫说自己累了,将弓箭卸下只骑在马上围观。

  这个猎场猎物很多,大家都会挑些冬天长得肥美的猎物下手。

  赫连仇是典型的文武双全,骑射功夫显然比巫医出身不会武功的独孤烈好得多,不过,两人谁也没有在意这些。

  独孤烈很佩服赫连仇身为一个祭司徒手将赫连改头换面的魄力,赫连仇佩服独孤烈心无王位却能将南安国治理得蒸蒸日上的本事,彼此算是相互欣赏,其他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意了。

  正主都不计较,其他人就算心里暗自比较也不敢表现出来。

  突然,一头雄鹿身姿矫健的从林间飞驰而过,独孤烈和赫连仇相视一眼同时策马追逐,不久之后在一声哀鸣中,矫健的雄鹿被两支箭同时射中倒在树丛间。

  逐鹿喝鹿血是冬猎最大的彩头,鹿血跟酒混合,寒冬季节喝下去瞬间就能让身体变得暖洋洋的。

  赫连仇说冬日女子容易寒气入体,特地赏赐了一大盅鹿血酒给昔邪,昔邪在京墨和独孤烈意味不明的笑意中感激的接过喝下,眉头皱得紧紧的。

  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烈酒跟鲜血混合的味道,更何况喝了鹿血会让人火气旺盛,女人和身体虚弱的人喝了会有不少好处,身强力壮的人就会燥得慌。

  这些年来,赫连仇也时常会给他送一些昂贵滋补的汤药什么的给他喝,尤其是他假装不方便的那几天特殊日子。

  如果不是当着赫连仇的面他一般都会偷偷倒掉,赫连仇看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喝,虽然不至于流鼻血什么的,却真的不好受……

  所有喝鹿血酒的人都是用杯子,只有他喝下一大盅,晚上肯定会燥得睡不着的。

  围猎持续进行,赫连仇建议分组比赛狩猎,三人一组,组合的方式抓阄决定,昔邪也被邀请参与。

  抓阄开始,很巧,赫连仇、独孤烈、褚项三人分了一组,昔邪、京墨、白术分了一组,人群中童童的年纪最小,由他来负责轻点每一组猎到的猎物。

  分组窜入丛林中,昔邪和京墨一行脱离了赫连仇和褚项的视线范围,京墨一边用心狩猎一边判断眼下的情况对昔邪说:

  “现在是不错的机会。”

  “……”昔邪一箭射中前方一只肥美的野兔后看了看周围说出自己的想法:

  “首领……我改变主意了,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这次的计划就取消了吧,不冒险了,抱歉,让您费心了。”

  从昨天晚上跟赫连仇一番‘推心置腹’之后他就决定了,暂时不走了,这件事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跟赫连仇正面摊牌。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赫连仇会接受他本体,但,就当做是报复吧,昨晚话说到那个份上,他怎么可能还退缩,如同独孤烈所说,鸩是睚眦必报的,鸩的人从来都不是猎物,而是狩猎者。

  京墨看他一眼没问什么就点头:

  “可以,你决定了就好。”

  倒是一旁的白术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也许只有昔邪和赫连王自己不知道,他们相处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很多东西跟一开始明码标价的契约完全不同了。

  不经意的眼神和下意识的举动,两人之间的气氛跟首领和南安国主相处时候的气氛很相似了……

  三人边聊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事情边漫不经心的物色猎物,为了不抢赫连仇他们一组的风头,可以用散漫来形容。

  赫连仇他们的组合并不弱,但是也不是他们三人认真起来的对手,两位国主都是好面子的人,所以他们只能配合着演一演了。

  围猎持续到下午时分,太阳偏西了,负责戒备的侍卫击鼓以示围猎时间结束。

  狩猎的人陆续回到集合点,童童和几个人一起在认真的清点猎物,从大小、数量、稀有度、一丝不苟的按规则计好,尽力做到公平公正。

  最后,分组比赛是独孤烈和赫连仇两位君主所在的队伍获胜。

  众人欢呼,纷纷为两位国主道贺,众望所归的结果,只有独孤烈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表情复杂的看向京墨和昔邪白术三人。

  他很好奇,这三位顶级猎手刚才去干嘛了,对他来说这场比赛京墨等人公然放水的痕迹太明显了。

  不过大家高兴他是无所谓啦,只是如果赫连仇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击鼓收兵,一天的围猎圆满完成,满载而归回到行宫,已经有人在行宫外露天的空地上准备晚间的篝火宴了,今夜所有人都可以参与狂欢。

  众人回到行宫后便道各自下榻的院中休整等待之后的晚宴。

  昔邪突然发现,不知道是不是狩猎之后增进了感情,赫连仇和独孤烈走在一起攀谈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事实证明那两人确实是相见恨晚,尤其是是聊到医术的时候,不过这也正常,一个祭司,一个巫医,细算起来祭司的医术跟巫术也算是一脉同宗,志趣相投自然而然就可以聊到一起。

  整个篝火晚宴很热闹,为了犒劳随行的护卫军,戒备都降低了不少。

  昔邪换回华丽的女装,在热闹的人群中待了一会之后,就趁着赫连仇跟独孤烈聊得兴起时,走到一旁安静烤火。

  宫外的宴会他也是第一次参与,倒别有一番味道,近侍和宫女们围着火堆跳舞,还可以从白天表情严肃的守卫脸上看到轻松的表情,在这里,他们放肆一点王是不会追究的。

  这是不错的机会……昔邪看着周围的人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今晚要走,还来得及,可惜了,他真的不忍心在这么轻松和谐的气氛中制造悲剧。

  京墨端着酒杯走过来,隔着火堆在昔邪对面坐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火堆,旁边又吵杂,所以说话比较方便。

  京墨将杯中酒一口喝完后盯着昔邪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郑重其事的问:

  “突然这么坚决的改变了主意,你喜欢他吗?”

  番外 三年后【十七】

  昔邪有点惊讶京墨的态度,怔怔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有点拿不定主意起来:

  “……我……也许……”

  首领应该询问他对继续执行任务的看法才对,怎么问起这样的问题来了……

  京墨垂下眼帘,抬手撑在下巴掩饰掉自己过于严肃的表情,又道:

  “如果你并没有那样的心意,就不要冒险,感情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博弈之一,烈说的话你没必要太放在心上,他的性子就那样。”

  “首领……”

  昔邪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心里想说些什么,又找不到措辞表达。

  京墨轻轻摆了一下手:

  “你若是没有真心要征服赫连仇的意志,只是为了单纯的报复他让他印象深刻,那么就此打住,今夜我就带你走,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

  “我……”

  昔邪咬了咬嘴唇,尽量控制好表情不让低声问:

  “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京墨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赫连仇和独孤烈的方向摇摇头:

  “我只是在警告你一些事情,不是要帮你做决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昔邪,我都尊重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我才把话说明白,也是为了你好,赫连仇跟烈是同一类人,但是他比烈更难驾驭。”

  “……我知道……”

  昔邪点头垂下眼帘看向面前的火堆,赫连仇不好对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京墨轻叹一下又说:

  “烈从一开始就心无王位,只是一个随心所欲沉迷巫蛊之术的王爷,跟我在一起之后也是,每日都在想着早点撂担子……但赫连仇不一样,他是一个完美的王者,在他心里,赫连就是一切。”

  赫连仇在身为祭司的时候忌讳情爱恪守戒律,成为王者之后也从未让人近身一心为了赫连,退一万步讲,即便需要身边人,他也不可能轻易屈于人下。

  昔邪若是甘愿臣服也未必会好,得到的也只是赫连仇的施舍,无法征服赫连仇,也就无法获取他的真心,感情之间,若是没有真心最终也都是分道扬镳的结果。

  这次昔邪沉默了很久,京墨说得一针见血,将他所需要面对和克服的困难挑得一清二楚,让他心里有瞬间的动摇,但是,哪怕动摇了他也想试试……

  “……”

  经过认真思考之后,昔邪说了最后的决定::

  “首领,谢谢您的告诫……我决定了,我要试试。”

  他不懂感情,赫连仇也一样,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想迎难而上试一试,就当做是一种挑战或者考验。

  京墨表情缓和下来看了他一会笑了笑:

  “那你就当做是一个任务,竭尽全力的圆满完成吧,鸩的背景,鸩跟颜家天枢国的关系,以及我的真实身份和跟南安国主的关系,你都可以需用尽用,但后果需要你自己承担。”

  他相信昔邪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到为止,再多说就是干涉过度了。

  昔邪颔首:

  “我知道了,多谢首领。”

  京墨说完就起身拍了拍衣摆端着酒杯走开了,昔邪微微低头,透过不算明亮的火光看向跟独孤烈相谈正欢的人……

  篝火宴持续到夜深才散,赫连仇心情好喝了不少酒,有点醉了,告别了独孤烈之后,昔邪和褚项一起扶着他回了屋里。

  赫连仇进屋之后靠在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脸很红,眉头紧蹙,昔邪低着头不敢多说,褚项见状便上前询问:

  “王若难受,让近侍去煮一碗醒酒汤如何?”

  赫连仇嘴角扬起抬眼看了看他摇头:

  “不需要,孤今日高兴,喜欢这种头脑不灵光的感觉……你且退下吧,去认真巡视别因为大家高兴就疏忽了防卫。”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脑子里就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想法,一整天下来都不舒服,喝了酒之后感觉好多了。

  “是,微臣告退,”褚项行礼后退两步,又朝昔邪恭敬道:

  “那么,剩下的就劳烦娘娘伺候王早些安寝了。”

  说完就退了出去,近侍来说热水准备好了,昔邪刚想询问赫连仇现在能不能起身沐浴,就见他朝近侍挥手:

  “你退下吧,娘娘伺候就好。”

  近侍退了出去,昔邪摇摇头将外袍脱下走过去将人扶起来走进浴房。

  喝醉的人总有点不安分,哪怕平时再严于律己的人也不例外,这不,昨晚才嫌弃他的人喝高了之后又颐指气使的让他伺候。

  赫连仇今晚是真的醉了,身上酒味很重,而且烈酒后劲大,刚才跟独孤烈等人道别还好好的,现在整个人都晕得有点飘了,幸好意识还清醒,垂着眼眸盯着伺候的昔邪看个没完。

  昔邪注意到他的目光,担心他找茬便不敢抬头也不说多余的话,给他将头发束好之后转到前面帮他宽衣,不想赫连仇突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神色迷离的跟他对视。

  “……”

  昔邪猝不及防对上他此刻深邃迷离的眼神,心里颤了颤下意识的压抑自己的呼吸:

  “王……”

  完了,这个人用这种眼神看他,让他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嗯。”

  赫连仇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慵懒的尾音,然后在昔邪屏住呼吸的错愕中低下头来……

  温热带着酒香的气息越来越近,昔邪感觉到自己浑身神经瞬间都绷了起来,放在赫连仇衣襟上的手下意识的拽紧,紧张和陌生又熟悉的悸动仿佛要在心口炸开了似的……

  赫连仇的双唇从昔邪下唇边缘擦过,似碰未碰,而后停留在他耳边吐着气息低声问:

  “昨夜冒冒失失的,孤说的规矩可还记得?”

  “……”昔邪耳朵发热,小心的吞咽一下口水同样压抑着声音回答:

  “……记得。”

  这人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耳朵嗡嗡作响,有那么瞬间的空白。

  “那就好。”

  赫连仇说完松开手的瞬间直起身体,似笑非笑的盯着神色有点僵硬的人调戏:

  “你紧张的时候倒有几分可爱的,你刚才的一瞬间在想什么呢?嗯?”

  “您……”

  这个人故意的,昔邪有点恼,下意识的抬眼看他,却发现他眼神并不清明,似笑非笑的样子也没有了平时那种高高在上,好看得紧……

  外衣脱好,赫连仇有些摇晃的转身走进围着浴桶的屏风里,昔邪在外等候他的命令,抬手放在心口处按压,异常的心跳还没有恢复。

  刚才的一瞬间他很紧张也很期待,甚至在赫连仇偏过头去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抬手去捧住赫连仇的脸亲回去,拥抱他,然后……

  后续如何暂且不论,但是他刚才是真的有点把持不住产生了那种想法的。

  “行了,进来吧。”

  赫连仇的话传来,昔邪深呼吸两下走进去,有了昨晚的经验,他的动作熟练了很多,喝多了的人也不吝啬的赞扬一句:

  “有进步。”

  昔邪用澡巾沾了香粉擦在他白皙的背上回答:

  “得王称赞,臣妾受宠若惊。”

  “你啊……呵……”

  赫连仇轻轻摇头,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难得连续发出几声轻笑。

  昔邪知道他喝多了跟平时不一样,忍不住随口问:

  “王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刚才……”

  赫连仇回答,微微侧头,雾气缭绕昔邪也能看到他侧脸的笑意,只听见他戏谑的说:

  “刚才孤本是想亲你一下的,看你紧张就作罢……”

  喝了酒克制力会变得薄弱,言行举止也就比平时随意得多,反正昔邪是要侍寝的,他刚才确实是想亲一下她来着。

  昔邪手上动作一顿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雾气让烈酒的后劲完全发挥了出来,赫连仇晕乎乎的听不出身后人的话外音,继续用调笑的语气反问:

  “嗯?怎么,说要侍寝的可是你,孤不过是稍微亲近一下你就害怕得浑身绷紧,这样真的能侍寝吗?”

  昔邪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释,嘴角扬起:

  “臣妾没有害怕,倒是挺期待的。”

  他刚才只是因为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下意识有点无措而已,怎么会害怕呢。

  赫连仇回过头去轻哼:

  “孤不喜欢嘴硬的人。”

  他才低头,这女人就整个人僵住,难道不是害怕他酒后乱来吗?毕竟什么准备也没有,他喝醉了受罪的可是她……

  昔邪眉毛一挑,手掌突然放在他的肩头上:

  “那么您现在想试试吗?”

  “啧……”

  赫连仇再次侧过头来:

  “说了不要直接这样触碰孤……”

  声音并没有多么严厉,说罢直接抓住昔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把他往前拉了一下,昔邪没有反抗,顺势从后面上前两步身体微微前倾。

  没来得及出现刚才那种复杂的心情,赫连仇就松开手进而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双手压着他的后颈双唇覆上来准确的印在他的唇瓣上,四目相对又下意识的眯起。

  因为水蒸气的原因,昔邪感觉这人的嘴唇软软的,让他忍不住张嘴含住……

  番外 三年后【十八】

  “唔嗯……”

  赫连仇并不打算让这个吻深入,但昔邪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澡巾滑入浴桶里,昔邪原本双手撑在浴桶边上,一会之后主动去抓住赫连仇的双手,一只压在浴桶边缘上,一只跟他交握置于水中。

  接着身体微微施压过去,逼得浴桶里的人不得不往后靠着让退让,直到退不了,反客为主,昔邪第一次尝试做得很顺利。

  “昔唔……”

  “放嗯……”

  “唔……”

  大概是察觉到昔邪的强势,赫连仇下意识的挣扎,奈何昔邪暗自用力,好一会之后才将他放开。

  “你……”

  “唔呼……”

  赫连仇面色潮红大口喘气,酒劲和水蒸气加上一个不算太温柔的吻,让他感觉更晕了,眼前都出现了重影,看不清昔邪的表情,想说什么都忘了。

  昔邪松开双手,将湿水的袖子又挽了挽,才俯身逼近张嘴喘息的人,抬手撩起他额前的散发低声问:

  “王,您没事吧?”

  赫连仇俊美的脸上表情迷离,面红耳赤连身体皮肤都泛着粉色,胸口在蒸汽缭绕的水中剧烈起伏,昔邪有点意犹未尽,几番隐忍才克制住不做太放肆的举动。

  “你……”

  赫连仇恼羞成怒是有的,但比平时慢了许多的思维让他连生气也慢了几拍,加上事情是自己挑起的,也不好骂昔邪冒犯,片刻后只得扭捏的别开脸去摆了摆手:

  “孤没事,只是有点……醉了……行了你先出去等一下,孤起身了。”

  这个笨蛋女人居然敢强吻他!是他挑起的没错,可是刚才那种强势真的吓到他了……

  “是。”

  昔邪收敛心神垂下眼帘,欠了欠身走出屏风外。

  赫连仇头晕得厉害,套了寝袍遮住身体就让昔邪进来扶自己出去。

  只是被昔邪扶着躺回床上之后却发现另一件更加不妙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一时冲动跟昔邪胡来的原因,下腹不寻常的灼热无法散去。

  让人难以启齿的热度配合着酒劲,对于长期禁欲的他来说感觉过于强烈了,为了不让昔邪察觉,只得小心翼翼的压制然后故意忽略,希望奇怪的感觉快点消失。

  这种情况下他才不想要昔邪今晚侍寝呢,先不说这里的环境不比宫里,昔邪好歹是他唯一的妃子,第一次总要重视些,主要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万一发挥失常就太丢脸了……

  他是真的醉得不轻,以至于这种冲动的念头起来,脑海里就晕乎乎的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有多余的交谈,昔邪原本以为泡澡过后躺下的人应该会很快睡着,却不想闭着眼的人过了许久都没有像平时那样安稳睡去,反而呼吸有点不正常的急促让他很在意。

  忍不住支起起身凑近看,虽然灯光不明亮,依旧可以看出赫连仇闭着眼面色潮红不退,盖着被子额上都有点冒汗了。

  昔邪伸手覆在他额头上面感觉很热,明显不正常,刚想询问,赫连仇突然抬手打掉他的手侧过身去朝外面:

  “孤没事,睡吧,明日早起回宫。”

  昔邪摸了摸有点发麻的手背皱起眉: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臣妾可以为您做什么”

  赫连仇轻哼:

  “醉了而已,要孤说多少遍……不要你做什么,你安分睡觉就好了。”

  昔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重新躺下,却依然注意他的反应。

  赫连仇知道昔邪侧身看他,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早点睡着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可是,他越是刻意,奇怪的冲动就越发明显的挑衅他的理智,醉得不上不下,刚好被撩起的火焰怎么也扑不灭……

  从气息判断,昔邪确定他的反应不正常,可是赫连仇自己本身也是大夫,不舒服的话自己知道怎么解决的,闹什么情绪……

  难不成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刚才那样也怪不到他身上吧?谁让某人喝高了撩人呢?

  赫连仇面朝外面胡思乱想,昔邪从背后侧身看他胡思乱想,本来就是有意规避昔邪,这下被昔邪从身后看着,赫连仇恨不得起身离开这间屋子算了。

  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赫连仇实在忍不住转身过来怒斥:

  “你若不睡就不要面对着孤,被你盯着孤睡不好。”

  背后被人盯着他难受。

  “……”

  昔邪感觉赫连仇越来越奇怪,不过看在他喝醉的份上只能不计较低声回答:

  “臣妾担心您,您睡不着,臣妾自然也不敢睡。”

  他本来就因为刚才未平息的悸动无法静心入睡,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出现刚才的场景,加上担心喝醉的人不舒服,自然就睡不着了。

  “你……”赫连仇闻言看了他一会之后撑起身体:

  “……那么孤不在这里睡了。”

  说完就要下床去。

  “啊?”

  昔邪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小题大做,愣了一下起身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回来。

  心里暗想这人是真的醉糊涂了,才发现被他抓住的手热乎乎的在冒汗。

  “放肆!”

  赫连仇想要用力甩开昔邪的手没甩掉,昔邪顾不得他生气,欺身上前隔着被子稍微压制住他问:

  “您到底怎么了?您若是真的生气,臣妾离开便是了,臣妾和衣睡,您已经更衣了下床去会着凉的……”

  赫连仇的脸还是很红,眼神迷迷糊糊的,头发和衣襟都有点凌乱,昔邪看得心口发热,他真想去把梳妆台上的铜镜拿过来给赫连仇照一照自己此时的模样,不得不说,酒,有时候真是好东西!

  赫连仇拍拍自己晕成一团的脑袋,眼神愣愣的盯着压在自己双腿上的人,歪了歪头:

  “孤没让你离开,孤说了没事,你不听话……”

  昔邪忍不住笑,双手撑在被子两侧倾身上前凑近他:

  “臣妾哪里不听话了?嗯?臣妾不是一直对您言听计从的么?只要您说,臣妾都会听的……”

  不行了,这人眼神愣愣的没有焦距,让人好想欺负他怎么办!

  赫连仇皱起眉:

  “孤让你安分点睡觉。”

  昔邪继续笑着:“臣妾很安分呀……”

  “……”

  赫连仇听后又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昔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抬起一只手撩开他颈侧的头发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问:

  “王,您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待见臣妾了?是臣妾伺候得不好吗?”

  “不是……”过了一会,思维放慢许多的人才回答,然后伸手推了推他:

  “起开,你太重了……”

  昔邪不动,反而抓住他的手压在两旁跟他撒娇:

  “您看,您现在就是在嫌弃臣妾了……”

  “……”

  吹拂在耳朵和颈侧的热气让赫连仇身体颤了颤,下意识的想要偏过头去避开,昔邪突然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然后转到他的下巴又亲了亲,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蜻蜓点水一样的吻没有深入,但昔邪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他引诱的意味十足……

  “王……”

  昔邪很想拥抱近在咫尺的人,紧紧抱住的那种,可是,他的前面是假的,一旦贴近肯定会被察觉,所以只得扣着赫连仇的双手控制一定的距离,只要他暗自用力,现在醉得迷糊的人是挣不开的。

  赫连仇抬眼看他,咬了咬被他亲过的唇瓣问:

  “唔……你想在这里侍寝?”

  完了,这个女人居然敢这样引诱他,让他浑身的感官都在颤栗,刚才还是星火,此刻已经燎原了……

  昔邪轻笑:

  “您所说的侍寝恐怕跟臣妾所想所期的不一样……暂时就不进行到最后把,王,您先让臣妾服侍一番如何?”

  赫连仇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喉咙哑声问:

  “如……如何服侍?”

  “您很快就知道了,您只要受着,不需要为臣妾做什么……”

  昔邪回答完了就松开他的手,自己也钻进被子里来。

  “昔……昔邪……”

  赫连仇靠在床头下意识的想抱他,但双手却又在触碰到他的时候放下,算了,他这次就先不做多余的事情了,下次头脑清醒的时候才把她要了吧……她想服侍,就让她试一试吧。

  “王只要用心感受臣妾带个您的感觉就好……”

  昔邪再次吻上他的双唇,双手撩开他的寝袍将其褪下,粗糙偏硬的手掌在他光滑的皮肤上游离。

  “……”

  赫连仇只是闭着眼压抑的喘息着,不让自己发出太失态的声音,没有拒绝,也没有做多余的动作,置于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被褥。

  细碎的亲吻由上往下,昔邪的手掌滑到他下腹的时候赫连仇才伸手想要阻止,昔邪却先一步覆上了他禁区部位。

  昔邪原本以为,至少需要费些心思才能挑起他的兴致,却意外的发现这人已经……

  隔着轻薄柔软的布料,这样的热度和硬度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成的,难道……昔邪心里一动,看向已经偏过头去不敢看他的人问:

  “王刚才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直避着臣妾?”

  “……”

  赫连仇看他一眼又转过去默认了他的说法。

  昔邪手上用心伺候着,看他因为情致攀升而变得越发柔和的表情觉得可爱,又忍不住调戏:

  “这种情况您直说就好了嘛,弄得自己辛苦,臣妾也担心,还差点误了良宵……”

  闹了半天原是这种原因,难怪这人这么别扭,害他刚才还担心。

  想来是今日吃了不少补充火气的食物和酒类,喝高了又撩他,酒劲上来后自己上火了。

  不过,身为一个坐拥后宫的王,这种事还得在自己妃子面前忍耐也太委屈了吧。

  “闭嘴……”

  赫连仇恼羞成怒,只是瞪过来的眼神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倒让昔邪忍不住去亲他……

  “……”

  昔邪太大胆了,赫连仇觉得他们这样的气氛有点奇怪,但是又具体说不出哪里奇怪,随着渐入佳境后便将所有思绪弃之脑后了。

  赫连仇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第一次欲望爆发后那种满足的放空感让他本来就不清醒的意识完全失控了一样……

  不知道昔邪怎么给他善后的,也不知道昔邪是否只是帮他做了一次,还有没有做其他……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身体清爽干净,下腹一种满足后的空虚感让他莫名觉得难为情。

  不过转念想想,昔邪往后毕竟是要正式侍寝的人,说不定还会诞下他的子嗣,提前发生些亲密的关系也是正常的……

  “王醒了?”

  赫连仇才掀开床幔,昔邪就从屏风外绕进来,举动神态都跟平时一样,端着洗漱的盆子,边上搁着面巾,里面装着热水,放下东西后上前来欠身行礼:

  “臣妾给王请安。”

  “免礼,”赫连仇看了她一眼,用手揉了揉额头问垂下眼帘问,“什么时辰了?”

  昔邪一边开始伺候他洗漱一边回答:

  “刚巳时,还早。”

  虽然比平时晚了些,但今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等褚项准备好之后就回宫,所以说还挺早的。

  当然,赫连仇是难得巳时才起身的了,昔邪看他睡得好便不忍把他叫醒,醉酒后睡眠不足容易头疼……

  赫连仇眉头皱了皱眉又问:

  “褚项可有来过?”

  昔邪如实回答:

  “褚护卫刚走片刻,说回程的一切都打点完毕,王醒来用过早膳就可以摆驾回宫了。”

  洗脸漱口完成,起身着装,赫连仇站着张开双手让昔邪给自己系腰带,在她转到身后给他整理衣摆的时候才说:

  “巳时已经晚了,孤辰时未醒你就应该叫的。”

  就算没有什么大事,出行在外也不该误了起床的时辰。

  昔邪转过来抚平他的衣襟抬头看他回答:

  “臣妾是见您难得睡这么好便想让您多睡一会,昨天打猎您该是挺累的了。”

  “去去打猎,孤累不到。”

  赫连仇看着她说,昨夜的场景又忽然冲入脑际,没想到平日看着木讷刻板的人会有那么不矜持的一面。

  嘴角扬起,赫连仇在昔邪给他戴好手指的手饰后,曲起食指几分轻佻的撩过她的鬓角,一语双关的调戏:

  “昔邪,孤发现你的胆子真不小呢。”

  昔邪直视他的目光点头:

  “王喜欢就好。”

  这个人啊,思维清醒时跟喝醉后简直判若两人,果然,如果不用一些特殊手段和机遇,他完全无法驾驭这个霸气又腹黑精于算计的人呢。

  番外 三年后【十九】

  启程回宫的时候,昔邪依旧跟赫连仇同乘御用马车,不过今日的熏香换了,不再催人入睡,而是能让人神清气爽。

  赫连仇对昨夜两人进一步亲近的关系表示得很从容,仿佛习以为常似的,昔邪有点意外,还以为他会像昨夜那样不好意思闹别扭呢。

  而在赫连仇看来,昔邪这个女人,昨晚他们才发生了那么亲密的接触,却不见她有丝毫的羞怯,比他还淡定,不禁暗道女子也有脸皮厚之辈呢。

  当然,两人没有在这种时候故意说出来让对方不快,而是愉快的聊着此番出行狩猎的事情,猜测他们离宫两天睿儿可有想他们。

  将近四年的相处,聊到睿儿的时候他们已然形成了一种默契,就像睿儿真的是他们所出的一样……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辆马车上,京墨和独孤烈同乘,车里没有点熏香,独孤烈抱着一个手炉懒洋洋的窝在京墨怀里,不时用手指绞着京墨的头发玩耍。

  两人一同盖着绒毯,京墨一脸宠溺的抱着人,边动作轻柔的跟他按揉腰部,边轻声细语的跟他聊天……

  昨夜兴致特别好,闹得有点过头了,独孤烈腰酸得厉害,理直气壮的让人伺候。

  京墨自然乐意在这种时候对他千依百顺,恨不得揉进身体里宠着。

  聊着此行的心得,又聊了接下来在赫连行程的安排,独孤烈最后决定,在年节前离开赫连,但是却不会在年节前回到南安国,也就是他们要在路上过年。

  京墨听完他的计划无奈的笑起来:

  “你这个一国之君也太随便了,烈。”

  他完全可以想象朝中大臣和太子接到这样的传信后急得跳脚的样子哈哈……

  独孤烈狡黠的笑一下,用手指刮弄京墨的下巴:

  “有什么关系,反正出行前我就说过了大概会在赫连过年节,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可比在赫连省事多了呢……而且,我也想去看一看你安置在外的家呀,我们一路回去就停歇在鸩的据点游玩吧,顺便物色好地方为以后的退隐生活做准备。”

  还有几个月,他就可以卸下担子了,然后和京墨一起浪迹天涯。

  京墨抓住他的手指,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依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高兴我便高兴。”

  他没意见,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天涯海角都是归宿,他爱独孤烈,爱得彻彻底底,愿意为此倾尽余生。

  独孤烈欣喜异常,却还是故意道:

  “你这人,一本正经的说情话脸皮真厚……”

  京墨垂眸看他反问:

  “不喜欢?”

  独孤烈将手炉放到一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咬住他微扬的嘴唇:

  “喜欢,喜欢死了……你以前说了那么多气我的话,得用千百倍的甜言蜜语补回来才行。”

  “遵命。”

  京墨回答,接着一手垫在他腰上一手揽在他肩头加深这个吻,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旖旎温情。

  适可而止,京墨将面红耳赤的人再次搂在胸前低笑:

  “你现在引诱我的手法炉火纯青了呢……”

  独孤烈张嘴咬了咬他的衣襟没好气问:

  “你有什么不满的吗?”

  京墨宠溺的收紧手臂:

  “没有不满,不如说是喜闻乐见,烈,我喜欢你在我面前随心所欲的样子,不用猜我就能知道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这样我就可以尽力做好。”

  身为刺客,他习惯的揣测别人的心理,但是,却不希望用这样的方法跟心爱的人相处。

  独孤烈以前的心思是很难猜的,他有苦恼过一段时间,幸好,如今他们心意相通后他不需要去猜,这个人在他面前表现得坦荡直接,哪怕是在情事上也一样,他很高兴。

  独孤烈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知道我对你好了吧,哼~”

  京墨笑答:“知道了,荣幸之极……”

  他家国主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

  两人一边说着情话,一边计划往后的生活,杂七杂八的聊了一通,独孤烈突然想起一件事,拉着京墨问:

  “对了,昨天闹得太晚我都忘记问了,你还没跟我说篝火宴的时候你去跟昔邪说什么了?行动取消他的决定如何?”

  昨晚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回了屋子之后就干柴烈火的滚到一起去了,折腾到半夜相拥睡去完全忘记了要问这件事。

  “是昔邪跟我提出取消这次计划的,他说,他想自己亲手解决……”

  京墨笑着将他跟昔邪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关于昔邪的想法,还有他的叮嘱……

  独孤烈听后沉默了一会之后笑起来:

  “这样才对嘛,哈哈……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接触一下感情这类东西了,杀手终归还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呢就会被另一个人吸引……迟早的事情。”

  京墨点点头,又有点担心的叹气:

  “你说的在理,可是,我担心昔邪应付不来……”

  “顺其自然就好了。”

  独孤烈笑着安慰他,又自说自话:

  “神仙都还会动凡心呢,赫连仇再铁石心肠完美无缺也终究是凡人,主要还是看契机和触发点,昔邪在赫连仇那样的人身边待那么久会动心是正常的,而他们之间刻意拉开的距离一旦拉近,没有马上排斥的话相互吸引就无法避免,我看他们能成……”

  京墨赞同的笑笑,接着又忍不住说他:

  “明明也只是跟我在一起才学会喜欢人,却说得头头是道呢,烈~”

  独孤烈反驳:

  “哼,毕竟我可是阅人无数的一国之君,眼光独到嘛,跟某个木头疙瘩似的人是不一样的……”

  京墨丝毫不恼,心平气和的回他:

  “谁让我这个木头疙瘩只会对你才有正常的七情六欲呢。”

  “你……”独孤烈瞬间甜滋滋的败下阵来:

  “又说甜言蜜语……犯规!”

  京墨挑挑眉:“你不就是爱我犯规的样子么?”

  “行啦行啦……”

  独孤烈红着脸在他胸前蹭了蹭,最后拍拍他的胸口道:

  “安心,我觉得昔邪一定可以跟赫连仇相亲相爱的,即便不行,赫连仇知道了他真实的身份也不敢杀了他。”

  京墨也认真点头:

  “我知道,所以我让他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能用的资源都让他用,我希望他可以完美的完成这个任务。”

  独孤烈坚定道:

  “昔邪一定可以的。”

  “……”

  一路顺利的回到宫中,昔邪和赫连仇安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睿儿,小家伙两天两夜没有见他们二人了,异常高兴,拿着玩具让赫连仇陪他玩,又黏在赫连仇身上不肯下来。

  昔邪跟赫连仇也乐意奉陪,偶尔视线相对到一起,心里莫名觉得软软的,到底不是不谙世事的青涩年纪了,喜欢这种独属于成人世界的感情说来就来。

  赫连仇觉得他还挺喜欢昔邪这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女人的,昔邪则确定他是喜欢赫连仇的……

  离开睿儿的寝殿,赫连仇将昔邪送回贤德殿并叮嘱她:

  “这两日出行辛苦了,你且好好休息,晚点孤去接睿儿过来跟你一起用膳,往后几日孤会陪着南安国主处理一些事情,其他事情等他们走了再说。”

  昔邪知道他说的‘其他事情’是什么意思,但对此他并不急,在没有一定的把握之前,他不想让赫连仇知道他是男人,想到这里便笑了笑点头:

  “天气冷,王也要多注意才是,来日方长,王太忙的话不用顾及臣妾太多。”

  赫连仇很高兴她的懂事,点点头就离开了,昔邪入了内殿屏退宫人把门关上,既然打算留下来,那么就要重新计划往后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几天,昔邪没有见到赫连仇,倒是那人似乎因为那夜的亲昵,给他赏赐了很多东西,不过都是女人喜欢的。

  虽然东西是给自己的,但昔邪也没有太高兴,赫连仇越是把他当女人来宠,他就越担心往后赫连仇知道真相后接受不了……

  ……

  转眼年节将至,京墨和独孤烈跟赫连仇道别,赫连仇再三要求他们留在赫连过年他们都拒绝了,在只有三人的殿内,独孤烈笑着说了自己的理由,并且坦荡的公开了他跟京墨的关系。

  虽然赫连仇已经先知道了,但看着独孤烈一脸明快的说出来还是有点意外,从字里行间,赫连仇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对彼此的重视程度,独孤烈丝毫不掩饰他对京墨的依赖,一个眼神就能溺出水来。

  真是羡煞旁人呀……赫连仇笑着想,独孤烈和京墨就是所谓的那种,挚爱是知己,知己是挚爱的伴侣吧。

  京墨和独孤烈一行告辞的那天,赫连仇和昔邪抱着睿儿一同在宫门外送他们。

  跟他们来时一样,寒风凛冽天空飘着雪,睿儿被包裹得好好的窝在赫连仇的怀里只露出眼睛和一只挥舞的小手,红彤彤的小脸上笑容灿烂。

  直到离开的队伍消失在风雪中,赫连仇才抱着睿儿上了马车返回内廷。

  马车上,赫连仇捂着睿儿的手放在嘴边给他呵气,因为手太冷了直接放在暖炉上会不舒服,睿儿不喜欢,只能用这种方法。

  一旁的昔邪则将手放在手炉上捂暖之后去摸睿儿的脸,小家伙笑得很开心,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小孩子爱好动,也不大怕冷,一会之后就挣脱他们自己玩了,车上空间小也能玩得乐乎。

  昔邪跟赫连仇相视一笑,似有情丝在彼此之间蔓延心照不宣的滋长……

  番外 三年后【二十】

  辞旧迎新又是一年,跟过去的几年一样,赫连皇宫的团年宴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但是却比常年温馨了不少,这大概是因为睿儿长大了些,赫连仇跟昔邪的关系也有了质的变化。

  宴后,昔邪抱着睿儿跟看宫人们放烟火,在一旁陪着赫连仇喝酒的褚项突然道:

  “睿殿下长大了,宫里热闹了许多,等满四岁就要开始学本领了,很多事情便不再用娘娘操心,王是否该考虑其他子嗣的事情了?”

  王跟他唯一的妃子如胶似漆他们是喜闻乐见的,所以他们很期待昔邪给王孕育子嗣。

  “……”

  赫连仇看看他没说什么,低头抿了一杯酒看向殿外一大一小所在的地方,眼神瞬间就柔和了很多。

  其实,自从他留宿贤德殿之后,在褚项等人的眼里他已经临幸了昔邪,所以有这样的期待是正常的,可惜,他并没有真正跟昔邪成事。

  这段时间,每次跟昔邪一起去陪睿儿玩,也总是忍不住想象日后昔邪怀孕诞下他的子嗣的样子,确实也是有点期待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上次的事情他心里就有点微妙,虽然他醉了,但是也还是知道那天晚上从浴房开始,哪怕是昔邪主动服侍他,他也感觉到昔邪显露出的强势……

  每一次的亲吻都是他被压着亲,更奇怪的是他当时还挺享受的,想到被昔邪强吻然后忍不住动情喘息,就觉得怪怪的很不自在……

  虽说昔邪主动他很高兴,但在床笫之间女强男弱什么的他暂时还不好接受……

  褚项见他沉思许久不语,只是看着昔邪和睿儿的方向,给他倒了一杯酒后又再次说:

  “王,微臣会奉睿殿下为主,但也非常期待能效忠您的子嗣,您为赫连做了太多,臣希望您能认真考虑这件事,想来娘娘也是期待的。”

  昔邪现在看王的眼神总是温情款款的,不像以前那样疏离淡漠了。

  赫连仇收回视线看着眼前最对他最忠心的臣子,点头:

  “好。”

  他的子嗣么,以前他觉得不可能,甚至听到这样的提议就会心生不满,现在不会了,这个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可以的。

  褚项不再说话,又给他倒了酒。

  赫连仇一连喝下两杯后又问:

  “褚项,你觉得,昔邪成为赫连王后可行?”

  “行,”褚项肯定的点头:

  “贤妃娘娘虽然出身不好,不似名门小姐那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乖言巧语也少说,但她却适合待在王身边,跟她相处您也感觉很轻松不是吗?”

  昔邪不是那种满腹算计的女人,也不屑于勾心斗角斤斤计较,恪守本分通情达理,这样的人适合留在他们的王身边。

  “嗯。”

  赫连仇嘴角扬起点头承认,确实,昔邪从来不用他去哄,一直都很懂事。

  ……

  今晚除夕夜,赫连仇再次喝多了,但感觉还好,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总之,借着酒劲揽着昔邪一同回了贤德殿。

  昔邪知道他想做什么,自从狩猎那次到现在他们都没有亲近过了。

  说实话,昔邪是很期待的,但现在自己不是暴露的时候当然还不能‘侍寝’,便用了思思给的药粉混在茶水中给微醺的人喝下,而后这人便又像上次一样的迷糊了。

  药粉无色无味用的也不多,功效是可以让人昏昏欲睡让喝酒的人醉意提升,也就是些江湖常用的小把戏,没有什么副作用,赫连仇是发现不了的。

  赫连仇脸有点红,长手圈在昔邪的腰上难得放柔了声音:

  “昔邪,侍寝吧。”

  昔邪熟练的握住他的手笑答:

  “可是,您醉了呢……”

  “孤今夜没醉吧,唔……”

  “……”

  床笫之间,适量的酒能助兴,多了就扫兴了,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情况,醉与不醉关系着主动权。

  昔邪一边适当撒娇说些温情的话,一边帮醉意上来的人宽衣解带压着让他乖乖就范,虽然现在时机未到不能把人怎么样,但他也喜欢触碰褪下一身高傲的人。

  听他因为醉酒而说出细声软语的话,看他动情然后喘息着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的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比较可爱了……

  新年伊始,清晨醒来的赫连仇,因为昨晚又醉得无法成事的自己感到懊恼,看见昔邪心里忍不住有点愧疚,想了想还是解释一下:

  “孤往后过来你这里不喝酒了,倒委屈了你……”

  大概是一边跟褚项聊天一边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昔邪见他没有察觉到异常,心里松了口气,想来思思没有骗自己,趁着给他系腰带的时候从身后用双手轻轻揽在他的腰上低声道:

  “臣妾并不觉得委屈,倒有个不情之请想求王答应。”

  赫连仇侧头:

  “你说。”

  昔邪:“请王让臣妾就这样服侍您一段时间,再考虑让臣妾正式侍寝的事情吧。”

  赫连仇讶异:“为何?”

  接着眉头皱起了,这种算什么呢?

  昔邪走到他面前半跪下低头解释:

  “可以这样服侍王臣妾是喜欢的,在王没有真正爱上臣妾前,臣妾想这样侍寝就好,可以么?”

  “你这样又是何必呢,孤又不是故意喝醉冷落你,以后过来不喝酒便是了……”

  赫连仇低头看着她,觉得她是在闹脾气,感情这种东西差不多就得了,非得要达到极致么?

  他承认,他现在对昔邪的感觉是比好感多一点的喜欢,确实称不上爱,但慢慢来就好了嘛,想要有名有实的是她,现在又跟他谈一些奇奇怪怪的条件。

  是他近来太惯着她了让她恃宠而骄吗?

  昔邪继续低着头:

  “臣妾并没有故意挑衅您的意思,也没有任何不满,臣妾只是觉得,您若心无爱意应付了事也是在委屈自己,臣妾要求的有名有实便是想得到您真心相待,如果暂时不行臣妾愿意等。”

  这是最好的掩饰方法,也是最有效培养感情的方法。

  赫连仇弯腰将她扶起来轻斥:

  “胡闹,新年第一天你就给孤找麻烦……”

  昔邪抬眼看他又很快低下头去:

  “请您恕臣妾失礼。”

  赫连仇这样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之后,突然用手掌覆上她的脸语气温柔道:

  “对孤趋之若鹜的人多不胜数,再好听的话孤也听过,却没有人像你这么不识好歹的……”

  说完低头在昔邪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碰一下:

  “如果这是你真心希望的,孤准了,你若愿意等那就等吧,昔邪,孤会爱上你的,不过你得给时间让孤去学会爱人才行。”

  他没有爱过任何人,因为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受人左右,自然也不懂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以为尽其所能的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赐给对方就好,昔邪却太贪心了,或许也可以试试。

  自今天起,他们在这件事上形成了默契,赫连仇虽然不可一世,但对这种事却意外的纯情,头脑清醒的时候完全拉不下面子让他服侍,每次都要有了醉意才过来找他。

  偏偏日理万机的人喝酒的日子屈指可数,一个月也就一两次,不过昔邪也不在意,从不说扫兴的话。

  亲昵缠绵固然可以让感情升温,但最长情的还是日常相伴潜移默化的改变。

  赫连仇开始让昔邪接触之前接触不到的事情,除了后宫事务外,还允许她去御书房找自己……

  有时候遇上苦恼的问题还会主动找昔邪商量对策什么的,昔邪好歹也在天枢皇宫耳濡目染过一段时间,赫连仇稍微教一下说一下他就懂了。

  他们之间以一种微妙且缓慢的速度渐入佳境,这样的相处模式持续了大半年。

  ……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转眼,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昔邪的契约期就满了,睿儿也快五岁了。

  深秋入冬的时候,司烨写信来问昔邪的情况,因为京墨并不知道昔邪最后会将问题解决得如何,所以并未将太多情况告诉他们。

  赫连仇拿着司烨的信反复看了几遍,最后决定再问一问昔邪。

  自从昔邪说要留下来,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相处得很融洽,融洽中多了几分情人间的亲昵……但也没到如胶似漆的阶段,昔邪想要的东西他还给不了,也就没有进一步……

  昔邪看完信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端来酒来和他对饮,说朝堂的事情,说睿儿的事情,而后和他一起回贤德殿安寝。

  赫连仇感觉今天的昔邪跟平时不一样,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看他的眼神也有所不同,趁着他伺候自己沐浴的时忍不住关心问:

  “你有心事?”

  “嗯。”

  昔邪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平静的回答后又反问:

  “王想听听吗?”

  赫连仇点头:

  “想,说说看孤能不能帮你。”

  昔邪轻轻叹了一口气:

  “臣妾想听实话,王是真心希望臣妾往后永远留在赫连吗?”

  赫连仇肯定的回答:

  “当然。”

  他甚至已经想好,往后昔邪诞下他的子嗣他就枫她为赫连王后,以前的赫连只有亲王,昔邪将成为赫连的第一位王后。

  昔邪嘴角扬了扬:

  “无论臣妾怎么样,您都不反悔么?”

  赫连仇思索片刻继续点头:

  “嗯,孤说过,孤会爱你的……”

  “……”昔邪沉默了一会,咬了咬牙才又问:

  “假如臣妾真实的自己并不像你现在所看到的这样,您还会接受臣妾吗?”

  赫连仇现在对他越来越好,他很高兴,却也越来越害怕让对他好的人知道真相,这种欺骗要用什么理由来让赫连仇原谅然后接受他呢?

  一想到知道真相后他们这大半年积累下来的情意化成泡沫他就心虚得厉害。

  “……”赫连仇闻言疑惑:“什么意思?”

  昔邪双手撑在浴桶边上语气艰难的回答:

  “我想跟您在一起,但是不想戴着面具……”

  赫连仇语气带笑:

  “那就别戴了,不管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孤都会接受你的。”

  昔邪沉默下来,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

  “……”

  赫连仇见他不回答,侧了侧头:

  “昔邪?”

  昔邪回答:

  “臣妾很想摘下面具,却又不敢……”

  赫连仇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

  “别怕,孤答应你,无论真实的你是什么样的,孤都不会收回之前说过的话,哪怕你每次都在茶水里放东西,孤也原谅你了。”

  一开始他确实觉得是自己不胜酒力,可是次数多了自然也会忍不住怀疑。

  喝同样多的酒,自己回了寝殿之后还能看书甚至招来褚项商量事务,但去了贤德殿,喝了昔邪给的茶水之后醉意总能成倍增长,往往亲昵不到一半就醉得不省人事……

  就像刚才,他才喝了两杯,现在就感觉头脑发晕了……

  他好歹也是懂医术的,虽然不是毒物也不伤身体,但还是知道了。

  他察觉到的时候没有拆穿是觉得应该是昔邪害羞,现在这人的反应,看来是另有隐情。

  昔邪愣住:“您……您知道……”

  赫连仇戏谑:

  “孤看上去像那么粗心的人么?”

  昔邪摇头:“对不起……”

  赫连仇轻叹:“有合理的理由孤就原谅你。”

  用这么委屈的方法来服侍他,他都舍不得责怪了,从昔邪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确定,昔邪是喜欢他的,或者说是爱他的。

  昔邪低头在他白皙的后背亲了一下:

  “那么,今晚就让臣妾告诉您吧。”

  ……

  光线暗淡的床帐内,昔邪第一次俯身抱住赫连仇贴在他耳边低声问:

  “王,我是男人,你还会努力爱上我么?”

  头脑发晕的人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在胡说什么……”

  昔邪继续抱着他:

  “男人就不行么?我是男的就不能爱您么?”

  赫连仇皱起眉头让设法让自己清醒些,回答:

  “也不是……不行……昔邪别闹……你怎么可能是男人……”

  昔邪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认真说:

  “可是,我就是男人啊。”

  赫连仇眨了一下眼睛,被昔邪压在胸口的手动了动:

  “……孤之前虽然说过嫌弃你身材的话,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平胸孤也不会在意的……”

  “噗……”

  昔邪哪怕紧张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起来,利落的扯了腰带将衣服脱下,垫胸的小布包也丢到一边,在赫连仇怔住的表情中再次抱住他拉起他的手往自己下腹探去:

  “女人可以平胸,但绝不会随便长一些不该长的东西,我的王。”

  “……”

  番外 三年后【二十一】

  “……”

  “你……”

  赫连仇先是一愣,下一秒大惊失色的想要抽回手,但被昔邪压住,并在他耳边说:

  “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不敢侍寝的真实原因,也是为什么我需要您真心的原因……”

  昔邪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哪怕已经在心里设想过无数遍,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做不到从容自若。

  “……为什么……”

  “你……你怎么会是男人……”

  赫连仇用力推他,恨不得把他推下床去,可惜从刚才开始,昔邪就暗自用内力压着他,加上他醉意上头,完全不是昔邪的对手,拉扯间衣物早已凌乱不堪,如此挣扎倒像是欲拒还迎似的。

  “对不起……”

  昔邪道歉又小心请求:

  “明天我会跟您坦白的,好吗?”

  “不好……”赫连仇摇拒绝,再次用力推一下他:

  “起来……你想做什么?”

  “侍寝。”

  昔邪回答,低头强势的落下一个吻,一会之后才又哑声道:

  “王,我想抱您……”

  赫连仇气得不轻:

  “你……你敢算计孤……”

  昔邪直视他的目光摇头:

  “不是算计,只是爱您。”

  赫连仇:“你唔……”

  狠话没有说出来,昔邪的吻又落下,粗糙且炽热的双手覆在他的皮肤上,之前他们亲昵过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出现在脑海中,让他四肢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来,反而不由自主的抬手攀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狡猾的人口口声声说不是算计,可是分明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了。

  昔邪注意到他的举动,原本还有点纠结的心情突然明朗了,都这样了,就算现在停下来明天清醒后的人也不可能原谅他,想到这里便再次深情款款的说:

  “王,您我之间,除了我是男人这件事之外,其他的都是真的……”

  “……”

  赫连仇没有给他回答,只是双眼迷离眼角泛红的盯着他,用力咬着嘴唇压抑自己的呼吸。

  ……

  这一夜显得格外漫长,虽然只做了一次,但过程中昔邪格外的温柔小心,生怕伤到伏在自己身下的人。

  赫连仇并没有过于挣扎,忍不了的时候也只是小声呜咽喘息,然后语气软软的让掌控他身体的人轻点。

  不过昔邪知道这人并不是因为喜欢或者真心配合,而是因为醉了,醉得深了的人在他怀里总是格外的好说话。

  善后清楚之后已经是下半夜,昔邪抱着昏睡过去的人舒了口气。

  跟他预计的差不多还算顺利,剩下的就是明天的交代了,他会如实坦白自己的身份,还有鸩的情况以及鸩跟颜家的渊源……

  赫连仇原不原谅他就看造化了。

  ……

  昔邪醒得早,跟清晨过来等在殿外的褚项和近侍交代说王今日交代说不上早朝。

  等褚项走后,又将所需的东西包括食物让人准备好送来放在殿内,再把所有人都遣走,关上殿门换上男装等待赫连仇醒来。

  赫连仇是快过了巳时才醒的,哪怕善后得很好,身体异样的酸痛感还是清晰的提醒着他昨晚昔邪在他身上的胡作非为。

  昔邪就守在屏风外,换了男装后就吃下恢复功力的药,身体恢复成以前的轻盈敏锐,所以床上的人一醒来他就知道了。

  走到床边用自己的原声小心问道:

  “王醒了?”

  “……”

  赫连仇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原声,从容清朗,脑海中顷刻间就映出他换下女装的形象来。

  昔邪见他不回答,便又上前一步:

  “我伺候您起身吧。”

  说罢走过去将床幔撩起悬好,赫连仇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不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就直接抬手一巴掌甩在他右边脸上:

  “啪!”

  “你找死!”

  这一巴掌用了此时赫连仇能使出的最大力气。

  “……”

  昔邪只感觉脸侧发麻嘴里就冒出腥甜的味道,很快嘴角有鲜血溢出,无奈只得在床边半跪下:

  “请您息怒。”

  “你还有脸让孤息怒……”

  赫连仇声音干哑,气得身体颤抖,眼看他嘴角溢出血迹,白皙英俊的脸颊也瞬间肿了起来,依旧还不解气

  “……”

  昔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有点干,担心他气急攻心便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虽说从昨天晚上开始,昔邪就做好了赫连仇跟他翻脸暴怒的准备,但当看着多年来一直对自己态度温和的人突然大动肝火还动了手,心里终是有点不是滋味。

  更何况他们昨晚才发生了那么亲密的关系,做到后面的时候这人在他怀里乖得不像话……

  赫连仇双手用力拽着被子怒不可遏,仿佛下一刻就要让人进来把眼前人拖出去砍了似的。

  昔邪也做好了他喊侍卫的准备。

  只是等了许久赫连仇都没有出声,昔邪再次抬头却发现盛怒的人垂下头去把自己的嘴唇咬得血肉模糊。

  “王……”

  昔邪起身走过去,在赫连仇再次抬手打过来的时候抓住他的手借势把他抱住。

  “你真以为有颜家做倚靠孤就不敢砍了你!”

  怪他眼瞎,相处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这人是男人,亏他还想让这样的人成为王妃,还说会努力爱上他……

  自从昔邪跟他表白说要有名有实之后,他就一直很用心的对待,却不想昔邪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

  当年他亲自叮嘱褚项,司烨入宫成为质子身边人不能是男人随身伺候,是为了司烨的安全着想,没想到颜家居然……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司烨就已经跟颜骆搅在一起了,难怪会乐不思蜀……

  在司烨的事情上,他就是因为顾忌颜家跟天枢国君的关系,因为宗主国第一世家有权有势而一再的让步,现在,居然被人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这不就是胆大包天吗?

  昔邪见他气得颤抖,只得柔声安抚:

  “我愿意解释清楚,您听了才考虑要杀要剐吧,可以么?”

  赫连仇一忍再忍,最后权衡之下还是决定给他机会:

  “没有合理的解释,孤就砍了你,再将你的人头送回去给颜家!”

  他不是冲动的人,更何况,他虽然怒不可遏,但心里却还是不忍心直接把人拖下去砍了,愤怒中夹杂的心痛感让他抓狂。

  昔邪点头:

  “好那您就先洗漱更衣,吃了东西恢复精神再听我说,嗯?”

  昔邪觉得,明明在他怀里,却能咬牙切齿的说出这样的话是挺薄情的做派,不过此时理亏的他不敢有异议,只希望这人不要气坏了身子就好。

  气息拂过耳际,赫连仇偏过头去命令:

  “放开。”

  昔邪依言松开,只是下一刻刚才被打过的脸再次挨了一巴掌,同样的位置,虽然力度小了很多,但还是疼得他头皮发麻。

  幸好这人还没有带上手指的饰物,要不然他的脸非得毁容不可。

  大概是看他躲也不躲,赫连仇有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就气愤的扭过头去不理会了。

  昔邪转身拿出手帕擦掉嘴角的血迹,才将洗漱的盆子端过来伺候他洗漱。

  赫连仇拍开他的手:

  “出去,孤自己来。”

  “……”

  昔邪原想提醒他身体不适让人伺候比较好,但见他实在气得不行只能点点头退到屏风外去了。

  因为不上朝,赫连仇洗漱干净后就直接穿了简单的常服,这样即便身体不便也可以自己弄好,不过却不会束发。

  昔邪端着食物进来,本来想借口看他收拾得怎么样了,却发现这人坐在镜子前拿着梳子发呆,想了想走过去:

  “我给您梳头吧。”

  “……”

  赫连仇没有答应也没说不准,昔邪就当他答应了,小心的从他手里拿过梳子给他梳起来,赫连仇从镜子里瞪他,他就回以微笑。

  昔邪直觉,赫连仇应该也是有点喜欢他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好说话,只是两巴掌就能冷静下来,比他预期好很多了,毕竟他做很好了赫连仇对他拔剑相向的准备了。

  梳了头发,昔邪再给他将手上的戒饰戴好,东西戴好后,赫连仇再次扬起手来,昔邪眉头皱起心也提了提,但第三巴掌终究没有打下。

  喝了清茶开了胃口,赫连仇开始吃东西,昔邪担心他看到自己又吃不下,就主动走出去回避,等他吃好了才进来将东西收走。

  昔邪做得很好,赫连仇却没有好脸色,若是平时昔邪这样伺候他,他觉得昔邪很懂事,现在看在眼里,只觉得献殷勤的人不过是个欺骗他感情的登徒子罢了。

  “您到床上靠着吧,我慢慢跟您说。”

  知道他很疲惫,昔邪关切的提醒。

  奈何气头上的人人却不领情的拒绝:

  “你快点把话说完,孤处置了你就离开,休得废话。”

  “好吧……”

  昔邪无奈,只得点头,定定看了他一会说:

  “首先说我的身份,我并不属于颜家家仆,而是江湖悬赏组织鸩的一员,京墨是鸩的首领。”

  “鸩……”赫连仇微愣,“那个杀人如麻的杀手组织?”

  “对,”昔邪点头,看着他表情有点不自然的解释:

  “我是杀手,杀过很多人。”

  杀手对人情世故乃至感情都比较淡漠,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这样的人通常会给人一种刻板冷酷的印象。

  赫连仇接受了他这个说法,接着问:

  “然后呢?”

  番外 三年后【二十二】

  昔邪见他没多问,继续解释:

  “当初司烨殿下作为质子入天枢国皇宫,颜骆担心他的安危便委托首领帮忙,首领让我装作侍女在他身边保护他,期限是到他离开天枢国皇宫为止,他离开天枢国皇宫,我的任务就算完成。”

  “后来就如您所知道的,您将司烨殿下和我一同带回赫连,并且机缘巧合之下让我作为睿儿的生母定了五年之约,加上司烨殿下和颜骆也希望我能照顾睿儿,如此,我的任务就延续到了睿儿殿下身上。”

  当时明亲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出于各方面的考虑首领才派了他去保护司烨的,当然,也因为当时没有适合的侍女人选。

  后来司烨恢复了自由身,可是赫连仇却出其不意的把人绑回来,还捎带了他,才有了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

  赫连仇拽着自己的双手不语,眼神锐利的盯着他,昔邪所说的司烨离宫他的任务就完成,那么当初如果绑司烨回来的时候不带上这人也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

  虽然这种假设没有意义,但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昔邪是男人,很多事情都将不一样。

  昔邪如实坦白,赫连仇又问了很多,关于颜家的、关于鸩的、关于京墨的……

  无论赫连仇问什么,只要不涉及到组织机密,昔邪都好脾气的如实回答。

  听了这么多内情,赫连仇又冷静了不少,瞪着表情平静的人,心里的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昔邪轻吐一口气有点无奈道:

  “王,并非我有心欺骗,只是来到这里后就不得不瞒着您了……”

  要是一开始就让他知道,司烨和颜骆的事情就会困难得多……

  赫连仇气结:

  “那你就继续安安分分的瞒着等契约期满就好了,何必……”

  何必来招惹他呢,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还仗着自己背景深厚有恃无恐!

  昔邪看着他:

  “您若一直像之前那样对我淡漠疏离,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你却因为误会我跟首领的事情吃醋,又希望我留下来……我就想,假如我用心,您大概也会接受我的。”

  说起来也是怪赫连仇自己吧,感情这种东西,就如首领所说,要么不碰,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结束了。

  “……”

  赫连仇气得无话可说,要求昔邪留在赫连的是自己,因为京墨而误会不满的是自己,从一开始,这个坑就是自己挖的,可那是他认为昔邪是女人的情况下……

  就算不是女人,这人也不该用这种方法对他。

  昔邪继续说:

  “我很多次想跟您坦白,可是……我们的关系越密切我就越害怕让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愿意那样服侍您……”

  若不是因为日益喜欢,他才不会那样委屈自己去伺候一个男人呢……

  赫连仇咬牙:

  “明明用了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却还在这里强词夺理!”

  这些话如果在没有发生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前说出来,他是不会这么生气的,现在要他原谅怎么可能,这个混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

  昔邪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垂下眼帘去,算了,解释得再多现在怒火中烧的人也听不进去的。

  赫连仇对昔邪露出的失落眼神心生不悦,但不做争辩的人低眉顺眼的样子,也让他做不到继续暴跳如雷的说狠话。

  一身黑色长袍的昔邪气质有点冷,少了粉黛的脸上,五官俊朗英气逼人,浓眉之下眸如点墨。

  只是,昔邪的相貌有点男生女相,化了妆之后就是标准的美人脸,很适合伪装,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也看不出来……

  赫连仇冷眼打量昔邪,突如其来的沉默气氛竟有点诡异的微妙……

  昔邪到底心疼身体不适的人,主动开口请罪:

  “实情您已经知道了,您若是真的无法接受我……我愿意听凭您的发落。”

  赫连仇站起来,表情冷酷看着他说:

  “把衣服换好,从即日起,你就到冷宫待着。”

  鸩、京墨、颜家、南安国、天枢国……很好,他确实惹不起!但,砍不了人治的办法还是有的!

  昔邪上前单膝跪下:

  “遵命。”

  赫连仇暗自咬牙,忍耐着身体的不适向门外走去。

  等他绕过屏风后,昔邪才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问:

  “我是男人就不行吗?您能认真考虑一下跟我在一起吗?”

  “……”

  赫连仇终究没有回应,愤然的离开了贤德殿。

  昔邪重新换回女装,只是画了精致的妆容依旧掩饰不住肿起的脸颊。

  ……

  午后,褚项带人来‘请’昔邪搬家,去往位于皇宫最后面平日无人问津的冷宫。

  对于昔邪红肿的半边脸褚项没有多问多说,只是眉头紧蹙的宣了赫连仇的旨意。

  特地交代,除了昔邪的私人用品之外,贤德殿的东西都不能带,包括宫人。

  冷宫也有人打点,不过那是平日里犯错受罚的宫人,不难想象那样的地方怨气有多大,恐怕连墙壁都是有怨气的。

  昔邪倒是不担心,他又不是女人,没有那么矜贵,之前被首领训练的时候,待过的地方堪比地狱他都撑过来了,小小冷宫算什么。

  认真听完褚项的话,昔邪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不理会战战兢兢的宫人们,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和衣物后,又拿了几个首饰盒给带上就跟着侍卫走出了贤德殿。

  赫连的冷宫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用过了,因为特殊的后宫制度,赫连君主多数温柔,用到冷宫的情况少之又少。

  如今,最被褚项等人看好的贤妃突然间被王打入后宫,消息一经传出宫里均议论纷纷。

  可是,就算是贤德殿的宫人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还受王恩宠的贤妃怎么会突然间被王打入冷宫呢?

  而且,看贤妃娘娘肿起的半边脸,完全可以想象王当时的怒火,王对女人向来仁慈,下这么重的手想来贤妃是犯了天大的错了。

  穿过后花园东弯西绕,越往里面走越幽静,枯叶满地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有清理了,给人一种异常凄凉的感觉。

  昔邪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宫里并不全是金碧辉煌奢华高贵,也有这么避世的一面……

  这里的侍卫也不多,只有一刻钟一次的宫廷侍卫巡逻经过,宫女近侍几乎是见不到的,之前昔邪也听到宫人们说过,冷宫周围都是定期打扫的,不像其他地方每日都有人清理。

  绕过一处假山,穿过一条长廊,前方一扇朱红色的大门映入眼帘,门额上没有殿名,而是一个大大的黑体禁字。

  朱红斑驳的宫门已经打开,门外只有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身材瘦小,表情木讷的近侍在等待。

  褚项并不打算入内,秉公办事的跟近侍交代清楚后就让昔邪跟他进去了,近侍上来想要给昔邪提东西,被昔邪笑着拒绝了,自己提着走进们去。

  直到冷宫大门重新关上,褚项还是表情复杂的看了昔邪一眼才转身走开。

  冷宫的宫殿跟其他宫殿的大小差别不大,有主殿,有偏殿,有花园,只是各种陈设比较老旧简陋,花园里杂草丛生,物件都是旧物。

  加上因为缺少人气,空气中都可以闻到腐朽的味道。

  自古皇宫冷宫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历代会有不少被罚进这里的嫔妃自杀,自杀的人生前的旧物有些没有人处理,就这样放着,莫名的还有点阴森。

  近侍领着昔邪走到主殿内一件打扫干净的屋子里,看着昔邪将东西放下后,神色木然的上前来行礼:

  “奴才叫三儿,娘娘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便由奴才随从打点,这里自然是不能跟贤德殿比的,还望娘娘知晓。”

  三儿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这样,五官清秀,个头瘦小,只到昔邪肩部,而且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昔邪看他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盯着自己突然觉得好笑,怎么看他都比自己可怜吧,想了想便点头:

  “三儿是吧……嗯,本宫知道了,日常是不用伺候的,守夜也不用,你只需要按时去御膳房拿一日三餐和准备热水就好,其他一切你照旧便可。”

  三儿听他这么说神色缓和了不少,点点头:

  “谢娘娘体恤。”

  现在的天气夜里越来越冷,要是挨守夜的话不得折腾死人啊。

  昔邪见他明白了,转身拿出一个方形首饰盒,递过来:

  “三儿,本宫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里面是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质地上乘价值不菲,是赫连仇赐的递给他,这些年赫连仇赏赐了很多这种值钱的物件给他,金银珠宝,明珠首饰,闪耀精致都是女子喜欢的。

  他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特意拿了不少首饰珠宝,就是预备分给冷宫里的人的,不过没想到只有三儿一个人,而且三儿不是女人,首饰也就不好送了,只能给他夜明珠。

  他现在算是凤凰落架,有些规矩需要懂,毕竟不想被人暗搓搓的在背后捅刀子,深宫中下人陷害主子的事情太多了。

  番外 三年后【二十三】

  三儿惊讶的看着他,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并打开来看,当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脸色一变,重新将盖子合上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

  “多谢娘娘赏赐……”

  昔邪嘴角扬起:

  “起来吧,你懂事的话,本宫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些东西他并没有特别重视,能利用得上自然是好的,而且,三儿看上去并不像是城府深沉的人,也许对他还挺有帮助的。

  三儿闻言连连点头:

  “三儿知道了,三儿一定会听话的,尽量伺候好娘娘……”

  昔邪见他收了东西后整个人比刚才精神了不少,瞬间觉得他更可怜了,想了想说: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做什么就去做吧,本宫一个人静静。”

  “是,奴才告退。”

  三儿退了出去,不过一会之后又在外面敲门,昔邪应了声让他进来后,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表情有点局促。

  昔邪刚想问,就听见他说:

  “娘娘,这是里面是消肿止痛的药水,之前宫里一位御医大人给的,很有效,给您……”

  说罢小心的看了一眼昔邪肿起的脸。

  “哦?”

  昔邪有点意外他的好心,摸了摸自己还痛的脸颊接过来:

  “多谢。”

  这家伙果然心性不错呢,孺子可教。

  “奴才告退。”

  送了东西后,三儿并没有逗留也没有多话就直接退下了。

  昔邪关上门反锁,把自己的东西放好藏好,将屋里认真检查了一遍,才出门去将整个冷宫看了一圈了解了基本情况。

  死气、冷清、无人过问、失势之后周围的人都敬而远之,冷宫就是这样的地方,心性脆弱的人在这里待久了迟早会崩溃,难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会肝肠寸断,有的甚至疯傻自杀……

  夕阳西下,三儿从御膳房要饭菜回来了,两碗米饭三样素菜,而且米饭和菜都是冷的,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冷菜冷饭入口味道真的不太好。

  真正的粗茶淡饭,跟之前在贤德殿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三儿将饭菜摆上矮脚桌后局促的站在一边,低声解释:

  “冷宫里的膳食就是这般,还请娘娘担待……”

  贤妃娘娘作为王唯一的嫔妃,又是睿殿下的生母,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羡煞旁人,如今被打入冷宫,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哎……

  不过,哪怕是看在睿殿下的份上,帝君迟早也会把娘娘接回贤德殿的吧。

  “没事,习惯就好,本宫没有那么娇气。”

  昔邪豁达的摆手,叫上他坐下一起吃。

  “不了,娘娘吃吧……”

  三儿一开始推拒着,但在昔邪再三坚持后只得乖乖坐下,也拿出自己的口粮来,一碗白粥和一个馒头。

  昔邪看在眼里有的心疼,正常情况下赫连宫人们的伙食并没有这么差的,终于知道三儿这么瘦弱的原因了,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错被罚在这里的……

  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等过几天再问吧。

  夜幕降临,给昔邪准备了热水沐浴后,三儿将灯火点上,跟贤德殿的灯火通明相比,冷宫里暗淡的灯光让人心情压抑。

  三儿将冷宫里能允许点的灯都给点上后来到昔邪的门外敲了敲说道:

  “天气渐冷,娘娘晚间早些睡吧,冷宫里是没有炭火的,只有两床被子,早睡早暖和。”

  昔邪正擦拭自己湿水的头发,闻言走到门边回答:

  “知道了,你也退下吧,早点睡。”

  “是。”

  三儿应了一声之后就离开了,走到隔壁一间屋子推门进去,虽然娘娘没有高高在上的要求他守夜,但他也会安分在隔壁候着的。

  昔邪轻叹一声走回床边,无奈的拍拍自己的额头,因为担心那人气坏自己,他没有丝毫反抗就来到这里,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如果那人就这么晾着他一直不来该怎么办?

  ……

  与此同时,赫连仇的寝宫里,中午休息了半天的人醒来后,正坐在椅子上听着褚项汇报昔邪已经进入冷宫的事情。

  赫连仇手肘搁在桌面上,旁边放着一杯茶,从刚才开始,好看的脸上就如同结了一层冰那么冷。

  褚项将情况汇报完后,赫连仇也不做任何指示和回答,无奈,等了许久的忠臣只得又硬着头皮开口询问:

  “王,恕臣斗胆,臣想知道,娘娘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震怒?”

  他跟随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王为了一个人震怒至此,可是,他问遍贤德殿所有宫人,都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昨晚还留宿贤德殿,今天就把人给发落到冷宫里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半响,赫连仇才眼神低沉的看过来:

  “褚项。”

  褚项躬身上前:“微臣在。”

  赫连仇:

  “你可还记得当年孤嘱咐你安顿司烨入天枢国皇宫的事情?”

  “……”褚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认真想了一会才回答:

  “记得。”

  说罢便认真回忆陈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嗯,”赫连仇听后点点头,又问:

  “当初颜家让昔邪跟在司烨身边的时候你可有查探过他的底细?”

  “没有,”褚项皱眉摇头:

  “因为颜家是烨殿下的救命恩人,昔邪是颜家的侍女,所以微臣就没有查,而且,当时的情况也不好查……”

  当初他首先是被颜骆抓住,司烨入宫成为质子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谈判完成的,他完全没有能力去查探其他了。

  “也是……”赫连仇抬手揉了揉眉心,“那时候我们比较被动……”

  “嗯,”褚项想起当时的情况叹了一口气,接着问:

  “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贤妃……昔邪怎么了?”

  赫连仇双手紧了紧,难得在臣子面前露出尴尬又愤懑的表情,纠结了片刻说出来:

  “昔邪是男人。”

  “嗯?”褚项一愣,“这……怎么会……”

  昔邪是男人?怎么就变成男人了呢……

  赫连仇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又懊恼的补充:

  “孤也才知道他是男人,怪他太狡猾,伪装得太好!”

  “……”

  番外 三年后【二十四】

  褚项从失态中回过神来,槽点太多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眼拙就算了,可是,五年了,他们的王才发现自己的妃子是男人……

  就算之前三年不知道情有可原,可是,王都已经在贤德殿留宿那么多次了,晚间同床共枕的……

  难不成,他们的王因为祭司出身清心寡欲惯了连男女都分不清?

  赫连仇从褚项不断变化的表情大概猜到他心里的想法,没好气的解释:

  “你那是什么表情,孤之前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正式让他侍寝……昨夜才知道的,男女孤分得清。”

  褚项闻言急忙道歉:

  “微臣失礼了。”

  片刻又问:

  “那王可有问缘由?昔邪是被人假冒了,还是一开始就是男人?”

  “一开始他就是男人,他是鸩的人,京墨是鸩的首领……”

  赫连仇将昔邪跟他坦白的实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褚项。

  “原来如此……”

  褚项恍然大悟,随即道:

  “既然这样,现在烨殿下已经跟颜骆修成正果,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请王不要动气伤身,颜家为了烨殿下的安危也是极为用心了,一般人可雇不起鸩的人,除了钱财之外还得有门路。”

  其实他觉得,有一个鸩的高手留在睿殿下身边是极好的。

  赫连仇咬牙切齿:

  “如果只是这样,孤自然不会想砍了他!甚至还会感谢他,可是他……”

  说到后面,愤懑尴尬的人说不下去,用力咬住之前咬破的嘴唇,一时间便又渗出血来,嘴巴尝到腥甜的味道。

  褚项见他这样,表情一变:

  “他怎么了?是用鸩的势力暗中对赫连不利吗?”

  “不是,赫连现在都是天枢国的附属国了,还有什么好对付的……”

  赫连仇气结,抬手一挥桌上的茶杯落地摔碎,褚项听到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孤刚才说了,昨夜他侍寝了……”

  “……”

  褚项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心想昔邪侍寝了王怎么还生气……下一刻心里灵光闪过,再看到赫连仇恼羞成怒的表情时才突然明白过来,瞬间闭上嘴巴低头半跪了下去:

  “请……请王息怒。”

  原来如此……昔邪这是找死吧。

  难怪王今日晚起不上早朝,从贤德殿回来就下令将贤妃丢入冷宫而后闭门不出休息了一天,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昔邪没有被当场碎尸万段,全靠他背景深厚了。

  赫连仇自然不想这样的事让人知道,但褚项是他的心腹,这么严重的事情总要跟他说,还得让他多注意冷宫的情况,知道了昔邪的身份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意了。

  “……”

  褚项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起来,王此时气急败坏又尴尬愤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有一点让他在意,他记得昨天晚上王并没有醉得太厉害,以王的实力如果不愿意的话昔邪是不可能得手的……

  而且,殿外就有人守着,王却没有喊人,难道是……

  难道是两人半推半就到后面王吃了亏?

  褚项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自从王时常留宿贤德殿开始,王和昔邪相看彼此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分明是带着爱意的。

  就算是把昔邪当做女人爱着,但也还是爱昔邪这个人不是吗?

  因此,要是床笫之间情到浓时,借着酒意乱了方寸被昔邪占了便宜什么的……好像也挺正常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褚项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通,如果换做别人欺负了王,他定然会怒火冲冠,他们的王是不容亵渎的。

  但现在那个人是昔邪,想到昔邪平日跟王的互动,他竟诡异的没有觉得有多生气……

  褚项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离谱,联想的越来越多,就听到赫连仇冷声道:

  “起来吧,你又没错跪什么,该跪的人在冷宫里。”

  “是。”

  褚项回过神来起身低头站到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王的表情之后问:

  “王打算怎么处置他?”

  赫连仇气恼将头转过一边:

  “能怎么样,鸩的背景深厚,杀又杀不了,打残废还得让人伺候他……”

  在想到惩治的办法前,也只能暂时把人丢入冷宫了。

  “……”

  褚项看了他一会默默低下头去不做声。

  王此时的反应分明是羞愤多于怨恨,出现这样的情绪说明……王对昔邪并不是恨之入骨,反而是带着些许情意的,只是不知道该拿冒犯了他的昔邪怎么办而已……

  王能在受了这种欺负还没有当场拔剑砍人,除了顾虑到鸩的背景之外,还有就是王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对于某人的某种感情……

  这该怎么办呢?该唆使王严惩昔邪,还是……

  赫连仇见褚项低头沉默,不像平时跟他讨论事情那样给他出谋划策,便心情烦躁的问他:

  “你有什么建议处理昔邪?”

  褚项斟酌一番回答:

  “此事毕竟是王的私事,后宫之事微臣不敢多言,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不过,王若是气不过的话,微臣就去会会他,看看鸩的人实力是否如传说那般厉害。”

  为了不暴露昔邪是男人的事实,对昔邪的惩罚只能暗中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赫连仇点头:

  “那你就替孤去教训他,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盯着冷宫,只要不死不残随你处置,总之不要让他好过。”

  昔邪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他明显察觉出他们之间实力的差距,他不是昔邪的对手,当然,也不屑于跟那样的登徒子动手。

  褚项点头:

  “微臣遵命。”

  看吧,他们的王果然是单纯的闹脾气而已,要不然就会下令暗中用私刑了……

  赫连仇长出一口气:

  “好了,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让有心人随便接近冷宫。”

  昔邪被打入冷宫,在外人看来便是一个妃子在他这里失宠了,肯定会有人想趁机对付昔邪的,得看着才行。

  并不是他舍不得让昔邪受辱,只是一旦有人去查探,秘密就容易暴露,影响到睿儿就影响到赫连未来的大局,得不偿失。

  他是恨不得活剥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可是跟大局相比,在找到更好的办法折磨昔邪之前,这件事他还可以忍一忍的。

  赫连仇交代完之后就让褚项退下了,褚项退到屏风后面时停下脚步,隔着屏风说:

  “王若是身体不适,明日就再休息一天吧,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您的身体要紧。”

  这些话本不该是他说的,而应该是始作俑者来关心才对,所以他不能当面说,以免落了王的面子。

  “孤没事,明日会按时起身上朝的。”

  赫连仇咬牙回答,褚项担心他又动怒,应了声就出去了。

  “砰——”

  “砰——”

  “砰——”

  门口才关上,赫连仇就满脸羞愤的用拳头在桌面上垂了几下,如果此时褚项折回来,定能看到他面红耳赤一脸羞愤的样子。

  昔邪被打入冷宫的第三天夜里,褚项来到了这里,避开三儿潜入了昔邪所在的房间。

  刚好碰上一身黑色长袍的昔邪从屋子里的浴房走出来,披着头发,腰带随意的系着,胸前半敞。

  棱角分明的五官,紧实平坦的胸部,虽然长相俊美,但男生女相也英气逼人却完全不显女气,跟化妆时的美人脸完全不一样。

  昔邪跟褚项的实力不相上下,加上没有想过会有人这个时候来找他,所以比较放松,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褚项进了屋里,于是,打了照面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打招呼:

  “褚护卫?这么晚过来不知道有何指教。”

  褚项作为王的第一心腹,王肯定会跟他说的,也就不奇怪了,只是,这半夜过来查证是几个意思?

  “娘娘别来无恙。”

  褚项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故意把‘娘娘’两个字咬得很重,跟之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说完把手放在剑柄上,显而易见的暗示。

  “王叫你来的?”

  昔邪问,边说边朝床边走去,而后干净利落的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剑来,在手上反转一下以蓄势的姿势拿在手中。

  褚项冷哼:

  “王说你是鸩的人,我便过来讨教一二。”

  昔邪嘴角养着笑意,眼神却已经沉了下来,握紧手中的剑再次问:

  “真的是他让你来的?”

  那人真的想杀了他?当真无情至此?

  褚项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你以下犯上,冒犯天威,王让我来收拾你,难道不应该吗?”

  昔邪眼里失落一闪而逝,声音跟着冷了下来:

  “我以为他会亲自过来。”

  “王现在可不想见你!”

  褚项回答,接着便冷喝一声长剑出鞘直扫过来。

  昔邪不敢怠慢,同样抽出剑迎了上去,战斗一触即发。

  不算亮堂的屋里顿时刀光剑影,剑刃碰撞发出让人害怕的声音,电光火石间便是几十个回合,屋里的屏风和桌椅也被劈得七零八落,刚才还整齐的屋子顷刻间变得一地狼藉。

  而后在一声巨大的碰撞声中,两人同时往后退开,第一回 合不相上下。

  番外 三年后【二十五】

  同时退开算是中场休息,昔邪赞扬道:

  “不愧是王身边的第一护卫。”

  防御很强,顾虑周全,攻击则是偏于稳中求胜轻易不冒险,这是典型的护卫剑法。

  褚项也礼尚往来道:

  “鸩的刺客果然名不虚传。”

  快准狠还刁钻,顶级刺客的剑法招招直取要害,带着浓重的杀气,如果刚才他有一丝松懈,昔邪就能一击将他击倒。

  虽然只是短暂的交锋,褚项却知道,如果真的你死我活的话,被杀的一定是他。

  因为现在的昔邪只用了剑,并没有用暗器,暗器才是刺客的杀手锏,淬毒的暗器见血封喉,神仙也救不了,昔邪这种实力,要收割生命太容易了。

  他们都是相互试探,全力以赴也留了退路。

  昔邪自信笑道:

  “褚护卫,你杀不了我。”

  “我知道,”褚项回答,“我也不是来杀你的,只是来帮王出气的。”

  王都说了,不能杀也不能致残,他在这两个条件之下尽力而为罢了。

  昔邪仿佛听出他话里调侃的意味,忍不住挑了挑眉:

  “那就麻烦你回去告诉王,他若是生气打我,我绝不还手,让他打到气消为止。”

  “想得美。”

  褚项没好气的回了句,再次提剑攻击过来,边攻击边说:

  “王说了,除了死和残废,让我尽量教训你……”

  昔邪也不甘示弱的凌厉回击:

  “不能让我死也不能让我残废,王也是有心了,那就请褚护卫多多指教了……”

  他刚才是误会了,那人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是气不过……

  “……”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边打边说,打一下又相互恭维的停一下,褚项将赫连仇的意思说了个七七八八,包括王矛盾的态度,昔邪心里有了底,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

  除了床之外,屋子里的东西拆了大半,隔着卧床的屏风都毁了,碰撞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夜深人静的冷宫中显得格外突兀。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

  “……”

  昔邪用力挥出一剑直扫褚项面门,接着脚下轻点往后退开,看着越打越兴奋的人无奈道:

  “行了,你要跟我打到什么时候……”

  他们这样就算打到天亮也分不出胜负的,他也不想用暗器,暗器都是有毒的。

  褚项收了剑势之后也后退出他的攻击范围内,笑起来:

  “不拿出些战绩,我也不好回去复命不是,毕竟王很生气呀。”

  他好久没有跟人这么酣畅淋漓的交过手了,身为王的贴身护卫,王一直待在皇城,所以他并没有太多机会可以用尽全力,亲卫队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平时跟属下训练也都得让着他们。

  在昔邪面前不用,他全力以赴都不用担心伤到昔邪,越打越上瘾,停不下来,往后就有打发时间的乐子了呢,他会很好的执行王的命令的。

  昔邪看着满地狼藉:

  “要把宫殿拆了才算战绩?”

  说完把剑收回剑鞘道:

  “你就回去说你把我打伤了就行,明天晚上继续过来我再奉陪。”

  褚项见他不肯打了,只得也把剑收了,揶揄道:

  “你觉得我回去复命说把你打伤了,王会过来?”

  “不会,”昔邪想了想摇头:

  “他现在正气头上,除非我死,要不然他是不会来看我的。”

  褚项双手环胸看他: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王是不会轻易过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担心了……

  “毕竟是我不好,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昔邪表情失落的无奈叹气,突然又问:

  “王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三天来他一直都担心着,生怕那人身体不适还把自己气坏了。

  褚项轻哼:

  “王的身子没事,但心情着实糟糕,你在这里倒是清净了,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的。”

  “……”

  昔邪沉默不语。

  褚项看了他一会又忍不住道:

  “你说你好好的当个王妃有什么不好,王甚至想过让你成为王后,你却偏要妄想成为亲王,自寻死路。”

  如果昔邪是屈从的那一方,王估计是不会生气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昔邪这次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直视褚项审视的目光回答:

  “心生爱意就会想要占有他,更何况,王的体质你该是知道的。”

  褚项闻言一惊:

  “你……你想……”

  昔邪看着他认真道:

  “他让我正式侍寝,大概是也是希望另要子嗣,这你应该清楚,可我是男人……”

  “……”

  褚项沉默不语,确实,事发当晚他还跟王说了希望他拥有自己的子嗣什么的……

  昔邪见他眉头紧蹙也不理会,停顿片刻后又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

  “褚项,睿殿下的体质是跟王一样的,王曾说过,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愿睿殿下继承大统,而是让他成为未来的大祭司。”

  大祭司拥有至高权利和威望,不会受制于人,没有人敢轻易冒犯。

  这是偶然间他们聊天的时候赫连仇告诉他的,那人希望彻底改变赫连王族继承的方式,但凡特殊体质者不能继承王位,这样会减少很多王权被架空的几率。

  想象一下,身为王,因为要怀孕生子,很多权利都会交给身边的亲王,对于王室来说是有多危险参考之前的赫连国情就知道。

  睿儿是跟司烨一样的体质,本不是赫连仇心目中的储君人选,但是,为了不让赫连特殊血脉流失在外,那人还是选择了睿儿。

  后来司烨来信说,按照赫连仇教授的方法,他和颜骆的第三只小宝宝并不是特殊体质,得知消息的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在听到赫连仇那样感叹的时候,昔邪心里就冒出了一些对他来说比较危险的想法……

  然后,在他正式抱了赫连仇之后,让他真切的渴望他心中的想法能够成真,假如,王能因为他诞下子嗣该多好……

  过了许久,褚项突然叹气道:

  “昔邪,假如王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就算不杀你,大概也会把你赶出赫连去。”

  昔邪笑笑:

  “我想你不会告诉他的吧……”

  褚项其实在帮他,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经确认了。

  “哼!”褚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看了他一会认真问:

  “你觉得,王喜欢你吗?”

  昔邪想了想点头:

  “你就当我自作多情,至少我觉得他不会真的对我恨之入骨,有些东西是要凭感觉的,恕我无法跟你说……”

  被他抱的时候那人分明很享受,轻声软语的抱着他撒娇请求,如果真的打心底恨他讨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

  褚项不再多问, 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回过头来:

  “那么就试试你的感觉吧,我就回去复命了,明晚再过来。”

  昔邪笑了笑没说什么,今晚也算是意外的小惊喜吧……

  褚项走后,周围安静了下来,死寂般的安静,又过了片刻,三儿在外面敲门,昔邪在心里斟酌之后走过去开门。

  “娘娘,您没……”

  三儿刚想问没事吧,抬头看到一身男装的昔邪顿时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没事。”

  昔邪笑着回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命令道:

  “进来说话。”

  “……是……”

  三儿战战兢兢的跟他走进屋里,看着满屋狼藉,顿时吓得双脚一软跪倒地上,背后冒出冷汗,仰头看翘起二郎腿坐在床上拿着一柄剑的昔邪,颤抖着嘴唇吐出两个字:

  “……娘娘?”

  昔邪点头:“嗯,怎么?”

  三儿用力吞咽几下喉咙战战兢兢问:

  “您……您是男人?”

  昔邪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瞥了眼放在一旁的女装,摊手:

  “如你所见,我是男人。”

  说完瞥了眼放在一旁的女装。

  三儿脸色苍白:

  “那……那……”

  娘娘是男人,他瞬间就想到了睿殿下……

  昔邪看他一副完全惊呆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却故意用严肃的语气告诉他:

  “这件事只有王和褚护卫知道,懂我的意思么?”

  “……娘娘饶命……”

  三儿当即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奴才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求娘娘饶命……”

  他真是该死的发现了致命的秘密呀。

  “……”

  昔邪不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其实他的真实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不仅是为了赫连仇,还为了睿儿,所以,既然打算让三儿知道,就要做好威慑,省得以后生事端。

  这些天他也打听到了三儿的情况,知道了三儿在宫外还有家人,知道三儿之所以入宫也是为了家人,每月在宫里得的俸钱还要补贴家用……这样就好办多了。

  三儿见座上的人不语,继续颤声哀求:

  “娘娘……我一定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求娘娘开恩……”

  “娘娘……”

  “……”

  求着求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又过了一会,昔邪见差不多了,把剑放到一旁开口道:

  “先起来吧,幸好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我不说,王就不会知道……”

  三儿用力磕头后才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抽抽噎噎的说:

  “多谢娘娘,只要娘娘饶命,奴才愿给您做牛做马……”

  昔邪似笑非笑:

  “我又不缺牛马,要你作甚?这等心思还是继续留给你的家人吧,他们需要你。”

  三儿抖着肩膀又低下头去:

  “请娘娘明示……”

  昔邪无奈叹了口气才说:

  “我入宫多年,因为这个秘密身边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三儿,效忠我,如何?不用做牛做马,只需要忠心,这个秘密你从来都不知道,你和你的家人都会过得很好,你可愿意?”

  他不是故意要这样吓人的,只是为了以后着想,他的身边必须要有能说话的人,十七岁的三儿是个好苗子,值得培养。

  三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跪了下去,但不像刚才的战战兢兢,而是语气坚定的回答:

  “奴才愿意效忠娘娘。”

  虽然说是别无选择,但他一个打杂的近侍能得主子要求效忠,往后娘娘离开冷宫他就好过了。

  孺子可教,昔邪抬了抬手:

  “起来吧。”

  三儿恢复了精神:

  “谢娘娘,奴才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我且拭目以待。”

  昔邪把剑放好,转身拿出一个装着女子首饰的盒子给他:

  “里面是平日我用不上的东西,你拿出宫去,往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尽可跟我说。”

  恩威并施,鞭子过后自然少不了糖果,他不喜欢这种方法,但在这里这样的方法最有效。

  三儿接过盒子直接踹怀里又躬身道谢:

  “多谢娘娘,奴才记住了。”

  “……”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昔邪有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整理,还有,接下来也许褚护卫会经常晚间过来找我切磋武艺,你就当做不知道就好。”

  三儿点头:

  “是,奴才记住了,奴才告退,明日再过来给娘娘收拾屋子。”

  三儿退下后,昔邪锁了门窗上床睡觉,从褚项口中得知了王的情况,让他几日的压抑都消了,一觉睡到天亮。

  ……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果然如昔邪所说,褚项每天晚上都会过来,二话不说就开打,不过他们没有继续在殿里搞破坏,而是找了空旷且不易被巡逻护卫发现的地方交手。

  到了第四天晚上的时候,气温又降了不少,褚项过来还带了酒菜,两人打了一架就坐下喝起酒来,拜褚项所赐,时隔多日,他终于又吃上肉了。

  这段时间素菜冷饭清汤寡水,人都感觉变得无力了,加上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跟褚项打架消耗体力,到半夜的时候就特别饿……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褚项突然说:

  “昨日今日睿殿下都吵着要见你,白天时候还在贤德殿哭了好久,王抱着哄也不中用,想来明日王就会带着殿下过来,你做好准备。”

  昔邪心里一喜,高兴道:

  “睿儿真乖……”

  差不多十天了,睿儿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天不见他的,肯定会问,王又极为宠爱睿儿,定然是拗不过的,能哄着小家伙这么多天王已经很厉害了。

  番外 三年后【二十六】

  褚项见他说起睿儿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不禁跟着笑道:

  “毕竟一直以来你都和王一起时常过去陪睿殿下玩,突然就见不到你他肯定会闹的。”

  这个阶段的孩子就是如此,睿殿下哭闹的时候王又生气又心疼,好说歹说答应明天一定可以见到母妃了,小家伙才消停。

  “……”

  昔邪笑笑不语,脑海中想象着王抱着睿儿哄的场景。

  褚项抿了一口酒又说:

  “我这几日都跟王说,你很少还手,所以内伤很重,明日王若过来,你记得伪装一下。”

  “嗯,”昔邪笑着答应,然后给他倒酒,“多谢你。”

  褚项摇摇头:

  “不必谢我,我只是觉得,你留在王身边兴许也不错……只是能不能成还是要看你的造化。”

  他们的王一直都很孤独,作为大祭司的时候高高在上孤独,成为一国之君之后也孤独,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都是因为睿殿下和昔邪了。

  所以他才打算帮昔邪一把。

  而且,虽然王对于他汇报昔邪受伤的事情从不做回应,但却会旁敲侧击的问他昔邪在冷宫是否安分,是否会提什么无理要求,是否会抱怨……

  其实就是想知道昔邪在冷宫过得如何,何尝不是变相的关心呢?

  褚项为了帮昔邪,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而为了演戏,昔邪计上心来,主动跟褚项再打了一架,然后故意被他刺伤还结结实实的受了一掌,当场就吐了血。

  瞬间就把褚项给吓到了,急忙把他扶起来:

  “你……不用这样的……”

  昔邪笑着摆手:

  “装是装不像的,更何况王是懂医术的人,一看就能看出几分,这样就好,我受得住咳咳……”

  苦肉计不受些苦怎么能成。

  褚项皱眉:

  “那你直说不就好了,吃了这一掌你明天能不能起来都难说……”

  昔邪抹了抹嘴角笑答:

  “可以的,我没事。”

  他又不是普通人,心里有数的。

  褚项无奈,扶他回屋之后就离开了,昔邪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又叫来三儿为明天的事情做交代,才上床睡觉等待明日到来。

  冬月初的天气,夜间已经很冷了,连木炭都没有的冷宫更是寒气逼人,要是深冬还要待在这里,肯定不好过,虽然也不是受不了这样的苦,但还是觉得有个人抱着睡比较好,

  ……

  因为受了伤,又没有好好吃药,所以第二天昔邪精神有点萎靡,脸色也苍白很多。

  赫连仇领着睿儿来到冷宫的时候正值中午,他正躺在床上看书,三儿来传话才起身开门出去。

  赫连仇牵着睿儿,身后只跟着褚项一个人,其他宫人都没带。

  “母妃……”

  睿儿看到昔邪开门出来便松开赫连仇的手笑容灿烂的跑过来,已经穿上小棉袄的人儿小脸粉嘟嘟的,乖巧可爱。

  昔邪有点吃力的将他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亲,小家伙也开心的亲回来,然后依赖的趴在他怀里撒娇:

  “母妃,睿儿想母妃了,母妃怎么住这么远了……”

  昔邪心都软了,抬手揉一揉他软软的发丝:

  “母妃也想睿儿,睿儿这些天可乖?”

  “乖……”

  睿儿回答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不远处的赫连仇,明显有点心虚……

  昔邪注意到他的眼睛有点肿,就知道他肯定没少哭,忍不住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尖:

  “肯定有不乖的时候对不对?”

  “……”

  小家伙不说话了,笑眯眯的趴在他怀里。

  ‘母子’俩说了一会话,昔邪将人放下,走上前去跟冷着脸的人行礼:

  “臣妾拜见王,给王请安。”

  “嗯,睿儿想见你,你陪他一下。”

  赫连仇冷漠的回应,说完就走到一边亭子里去了,他的心情很不好,看到昔邪的时候更不好了,但在睿儿面前还是尽量控制着情绪,这几天小家伙闹得厉害,要不然他才不会过来呢。

  “是。”

  昔邪点头,趁机看了他一下,才转身再次抱起伸出双手求抱抱的小家伙。

  趁着昔邪将陪睿儿玩,褚项将三儿叫到赫连仇跟前,自己站到旁边稍作回避。

  三儿诚惶诚恐的跪下行礼:

  “奴才三儿拜见王,给王请安。”

  赫连仇点头:

  “起来说话。”

  “多谢王。”

  三儿站起来,心情忐忑的低着头等待座上的人发话。

  赫连仇看着战战兢兢的小近侍,冷声问:

  “孤问你,贤妃近日在冷宫情况如何?”

  三儿低了低头:“娘娘每日辰时起身……”

  “孤不是问这个,”赫连仇打断他的话,“孤是问他在这里是否安分?”

  三儿额头冒了一层冷汗,赶忙点头:

  “安……安分。”

  赫连仇见他吓到了,声音缓和下来,看了远处一眼继续问:

  “可有跟你说什么抱怨之类的话?”

  三儿摇头:

  “没有,娘娘未曾抱怨过任何,每日除了按时作息之外多是看书舞剑,只是这几日娘娘说身体不适,进食也很少,多在房中看书休息。”

  赫连仇眉头蹙了蹙:

  “身体不适?”

  三儿点头:

  “今早起来还……吐血了,奴才本想去请御医的,可是娘娘不准,也不让奴才出去说……”

  “……”

  赫连仇不语,眼神凌厉定在他脸上,想要确定他是否说谎。

  “求王恕罪……”

  三儿见状双腿一曲就跪了下去:

  “……真的是娘娘不准奴才说的,连奴才说取御膳房给他讨些滋补的药膳她也不准……请王明察,娘娘身体不适,奴才也很担心的,绝对没有故意不好生伺候娘娘的……”

  赫连仇见他吓得脸色惨白,挥挥手: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三儿起来抹了一把汗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绕过一道回廊后整个人直接腿软的在墙角蹲下。

  昨天晚上娘娘就跟他说了今天王和殿下要过来的事情,也提醒了他要是王找他问话让他如实回答,但关于晚上跟褚护卫打架的事情装作不知。

  王比他想象中问的要少很多,只是冷冽的气势吓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赫连仇在三儿离开后,目光看向远处玩闹一大一小,心情复杂又烦躁,刚才他确实发现昔邪的脸色很差,抱起睿儿的时候都显得有点吃力。

  按理说,昔邪如他所愿被褚项教训受伤了,他该高兴才对,可是,不管是这几天听的褚项的汇报还是刚才听了了三儿所说,他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一边觉得,明明跟褚项实力不相上下的人故意受伤是咎由自取,完全活该。

  一边又忍不住担心继续下去的话昔邪内伤过重……

  刚才三儿说都吐血了,想来是真的伤得不轻,冷宫这样的地方膳食起居都是最差的,继续下去真的会有危险……

  他不是关心昔邪,只是如果昔邪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鸩会找他麻烦,昔邪肯定是仗着这点才有恃无恐的!

  自从把人打发来这里后,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大概是想的问题太多,太生气,晚上做梦都还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加上这几天睿儿总闹着要找母妃,怎么哄也哄不好,他就更窝火了,处理政事都无法专心。

  “王,”褚项走过来打断赫连仇的沉思,直言道:

  “昔邪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

  昨夜他那一掌可不是闹着玩的,饶是昔邪底子好,现在还陪着睿儿玩,晚上就要请御医了。

  赫连仇想也没多想就说一句:

  “你出手太重了。”

  褚项呆住:“……”怪他?

  话说出口,赫连仇才察觉到不对,急忙又改口:

  “咳,孤是说……咳……”

  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刚才是脱口而出,他脑子不好使了。

  “嗤……”

  褚项见他想要解释又找不到说辞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失笑之后才又低头道歉:

  “微臣失礼了。”

  “……”

  赫连仇白了他一眼不做声,耳朵却有点发红。

  褚项见状又说:

  “是微臣误会了王的意思了,微臣以为您不会心疼的……”

  赫连仇恼羞成怒:

  “你在胡说什么,孤不是心疼……孤是担心他要是在这里出事了,会很麻烦。”

  “是,”褚项点头,又问:

  “那王现在打算怎么办?收回成命吗?”

  “褚项!”赫连仇懊恼的看他,“你怎么回事?”

  褚项表情认真的看着他回答:

  “微臣只是觉得,继续下去结果也是一样的,您不如想想,您到底希望昔邪怎么样?不能死,不能残,还不能受重伤……是要微臣每天过来陪他玩吗?”

  之前什么的还说得过去,现在说不是心疼恐怕王自己都不信吧,既然如此,何必呢,倒不如敞开心扉正视内心所想,好好考虑一番。

  “……”

  赫连仇被噎住无法反驳,脸上泛起红晕,双手紧拽用力咬着后牙槽。

  “恕臣直言,”褚项稍作停顿压低自己的声音说:

  “您这样,就像是在跟昔邪耍性子似的。”

  这样的话要是在之前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说,现在基本确认了情况就不怕王生气了。

  无论再怎么怒火中烧,内心真实的想法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

  话已至此,褚项不再多说,赫连仇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但终究没有生气骂他。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睿儿突然跑过来眼巴巴的拉扯赫连仇的衣袖:

  “父王,母妃叫您……”

  番外 三年后【二十七】

  “嗯?”

  赫连仇低头摸摸小家伙的脸,和褚项同时看过去,看到昔邪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的看这边。

  睿儿又笑眯眯的晃了晃他的衣袖:

  “母妃说她累了,让您过去,走嘛……”

  赫连仇刚皱起眉头,就听到褚项意有所指的说:

  “王就过去一下吧,娘娘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

  赫连仇勉强露出微笑牵起睿儿走过去,褚项跟在后面。

  昔邪脸色很差,等他们走近后就对赫连仇行了一礼道:

  “臣妾乏了,想回房间休息片刻,王来陪睿儿玩一下吧。”

  他话说完,三儿就从旁边跑过来搀着他往房间走去。

  才走了几步,昔邪就拿着帕子捂在嘴边挡了一口血,闷咳了两声,胸口部位火辣辣痛,真够呛,幸好三儿搀着他,要不然就出糗了。

  他估计错误,挨了一剑还吃了一掌,比预期的负荷严重得多,强撑都撑不了了,

  睿儿听到昔邪闷咳声还是仰头看赫连仇道:

  “父王,母妃她生病了……”

  “……”

  赫连仇没有回答,看着走进门去的人眼神晦暗不明,刚才他下意识的想上前去,虽然忍住了,但心里莫名的有点焦躁……

  小家伙见他不答,又晃了晃他的衣袖:

  “母妃说她生病了,所以才住到这里来的,父王,母妃会好起来吗?”

  “……”

  赫连仇低头看他,摸了摸他的脑袋应了一声:

  “嗯。”

  小家伙表情亮了一下:

  “那我们去看看母妃吧,睿儿不想玩了……父王去抱抱母妃,母妃可能就好了呢……嗯,就像睿儿生病的时候父王抱睿儿一样,睿儿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睿儿虽然说话有时候还不那么连贯,但吐字清晰也表达得很好。

  赫连仇刚想说大人跟孩子不一样,更何况要他抱着昔邪哄怎么可能,可是,对着一张天真可爱的小脸又不忍说出来,

  片刻后,竟由着睿儿拉起自己朝昔邪的屋子走去。

  跟在后面的褚项嘴角扬了扬没做声,昔邪真是没白疼睿儿殿下,真是够乖的,不过这样的性子倒是很像司烨殿下就是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褚项很识相的守在门外没有进去。

  ……

  昔邪回到房间就直接靠在床头上摁着胸口缓气,喝了一杯三儿递过来的热水才感觉好了些,刚想从床柜的暗格里拿出药丸吃下,抬眼就看到睿儿牵着表情不情愿的赫连仇进来。

  想了想便对三儿吩咐:

  “三儿你先退下吧。”

  “是。”

  三儿点头,转身给赫连仇和睿儿倒了两杯水放下之后就退了出去。

  睿儿松开赫连仇的手走过来趴在被子上担心的问:

  “母妃您还好吗?”

  “母妃没事,”昔邪露出微笑摸摸他的脸:

  “母妃休息一下就好,待会儿就可以继续跟睿儿玩了。”

  说罢看向眉头紧蹙表情不悦的赫连仇又道:

  “王,臣妾失礼了。”

  赫连仇原本对着他冷着一张脸,但在睿儿突然仰头看他的瞬间又变得面带微笑,接着声音温和的回答:

  “没事,不舒服就休息好了,睿儿也担心你,玩的机会多的是,改天就好。”

  “咳咳……”

  昔邪被他瞬间变脸的速度弄得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只得低头用手捂在嘴边轻咳两声做掩饰,睿儿小家伙真是帮了大忙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王这样变脸的。

  “母妃小心……”

  睿儿爬到床上坐下,伸手在他胸口上安抚,然后转头眼神希冀的看向赫连仇:

  “父王……”

  赫连仇无奈,走过来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暂时压下心中的不满说:

  “手伸出来,孤看看。”

  小家伙在一旁问:

  “父王是御医吗?”

  赫连仇摸摸他的头部不语,昔邪笑答:

  “你父王可比御医厉害多了。”

  赫连仇不语,垂下眼帘给个诊脉,睿儿乖巧的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了,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手腕看。

  昔邪觉得,睿儿乖巧时候的样子真的很像司烨。

  诊脉的时候赫连仇很认真,昔邪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看,以前不敢看,现在越看越好看,完全看不够,他的王,果然是为了风华绝代这四个字而生的。

  赫连仇当然察觉到他放肆的眼神,不过依旧毫无破绽的稳住了。

  给昔邪把脉之后,赫连仇表情又严肃了不少,直接叫三儿拿来纸笔,起身走到桌边亲手写了药方交给他:

  “拿去御医阁,让御医把药煎好你端过来,从今天起往后七天,每天两副,饭后服用。”

  这些话虽然对着三儿说,但更多的是说给昔邪听的。

  三儿低着头接过药方:

  “奴才知道了,这就去。”

  说完就脚步匆匆的出去了,边走边在心里暗道,虽然王一脸不满,但还是打心里关心娘娘的。

  昔邪一边和睿儿玩一边细心的观察赫连仇不满的情绪之下隐约露出的关心,心里顿时暖暖的,想了想低声说:

  “让王费心了。”

  赫连仇下意识的想冷脸,又注意到睿儿在,便不自在的侧过脸看向别处:

  “按时吃药,省得睿儿担心。”

  要不是睿儿恰好在,他才不会关心这他呢。

  一旁的小家伙也随声附和:

  “是呀,母妃一定要听话哦,吃了药就好了……”

  昔邪心里一动就笑道:

  “只是睿儿担心而已吗?”

  赫连仇装作没听见看向一边:“……”这人真是得寸进尺!

  “嗯?”睿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

  “当然不是啦,睿儿担心,父王也担心的……”

  说罢看向赫连仇问:

  “父王对不对?”

  赫连仇装作没听见,睿儿跳下床去拉住他:

  “父王也担心母妃的对不对?”

  “……”赫连仇努力隐忍维持表情,咬牙点头:

  “……嗯。”

  昔邪轻笑:

  “臣妾一定会按时吃药不让王和睿儿担心。”

  睿儿用力点头:“嗯嗯~”

  “……”

  赫连仇不理他,眼看气氛陷入尴尬,此时门外的褚项突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小袋不知道从那里得的糖果,走过来笑眯眯的对睿儿说:

  “睿殿下,娘娘需要好好休息,王要给娘娘看病,微臣带您出去玩一会吧好不好?”

  “嗯?”

  睿儿看了看他手里的糖果,又看看赫连仇和昔邪。

  赫连仇不做声,昔邪朝他点了点头:

  “睿儿跟着褚护卫去玩吧……”

  “那母妃好好休息,睿儿出去玩一会就回来……”

  得到昔邪的鼓励,小家伙接过褚项手里的糖果和他一起走出去,绕过屏风后又折回来对赫连仇交代:

  “父王要好好照顾母妃哦……”

  赫连仇:“……”

  “噗……”

  昔邪失笑,等睿儿走了之后,赫连仇坐在离床不远椅子上冷下脸来瞪他:

  “得寸进尺!”

  昔邪看了他一会,有些疲惫的靠在床头上叹气:

  “难为您在睿儿面前装得这么辛苦了……”

  赫连仇冷哼:

  “你知道就好,不要耍小聪明,明明是自己咎由自取,还要给人添麻烦。”

  昔邪表情温柔的看着他:

  “这样也挺好的,等我走了,您就告诉睿儿我病逝了就好。”

  “……”

  赫连仇闻言脸上表情骤然一僵,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听到昔邪继续说:

  “我这些伤也不算什么,如果您还生气可以继续让褚护卫过来,或者您亲自动手,我绝不还手,等您打得气消了,再考虑我说的那些话,如果,您实在……不愿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就走。”

  不顾一切,竭尽全力,甚至不惜用苦肉计,也仅此一次,如果这人真的不肯接受他,他也只能这样了,有些人不适合死缠烂打,他的王就属于这一类。

  “……”

  赫连仇还是不说话,表情冷冽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昔邪精神不济,把想说的话说完就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确实是他错了,赫连仇毕竟是王,他却太自以为是了,如果那天晚上能克制下来,说不定……

  不,没有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不会克制,人的本性就是这样,得寸进尺!人生,最无法克制的就是感情。

  被发落到这里的这些天,昔邪想了很多,虽说从褚项提供的信息和凭借自己的感觉,觉得赫连仇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当这人对他冷眼以待的时候他还是心如刀绞。

  赫连仇终于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质问:

  “犯了错就想逃之夭夭,以此来威胁孤?”

  昔邪抬头看他否认:

  “我不是在威胁您,也威胁不到您不是吗?我只是觉得,求而不得,再继续纠缠会让您更困扰,我说了,让您惩罚到消气为止。”

  赫连仇咬牙:

  “孤没有那么快消气!”

  “……”昔邪闻言突然心中一喜,一口气冲上喉咙忍不住低头咳起来:

  “咳咳咳……”

  “咳……”

  他的王一脸凶狠的说这样的话,他都快憋不住了,再难受一点他都愿意……

  “……”

  赫连仇不说话,注意到他捂着嘴巴的手帕上腥红点点眉头又习惯性的皱了起来。

  昔邪缓了缓气息,抬头说:

  “您能给我倒杯水吗?”

  “……”

  赫连仇不回答,给他倒了水端过来,本来想直接塞他手里的,见他咳得难受只能端着水杯在床沿坐下等待。

  昔邪擦了擦嘴角将斑红的帕子拽在手里塞入袖带才抬起头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舒服多了。

  赫连仇帮忙把被子放到一旁,转过来就看到昔邪笑意深深的盯着他问:

  “您刚才的话是让我留下来的意思么?”

  番外 三年后【二十八】

  “孤没说……”

  赫连仇否认,昔邪却抓住他的手无赖的靠过来抵在他肩头上,明明手上很用力不让他挣脱,却用撒娇的语气说话:

  “王,我是真的想留在您身边,一辈子……您生气了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您让我爱您。”

  昔邪原本以为赫连仇会生气的起身或者用力把他推开,没想到被他抓住的人只是侧了侧脖子避开他的气息冷声道:

  “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孤,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

  明明心火直冒,却又因为昔邪受伤舍不得把人推开,稍微纠结就让某人得寸进尺的靠在他身上说情话,扰乱他的心绪,岂有此理……

  见他说气话,昔邪又低声解释:

  “我也不是有心的嘛,情况也跟您解释过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了,嗯?”

  “哼!”

  赫连仇不理,挣扎了一下命令:

  “撒手……”

  昔邪依言松开他的手,下一秒却直接抱住他双臂用力箍在他腰上:

  “您要我怎么做才消气?您说好不好?”

  他本来就不擅长哄人,更何况他的王还这么难哄……怎么办呢?

  “你给孤松手……”

  赫连仇气得脸上发热,跟他对视一会之后又别开视线,要怎么做才消气他怎么会知道……犯错的人不能有点自觉吗?

  昔邪知道他不会把自己推开,当然不会松手,语气越发温柔:

  “王,我错了。”

  说罢又贴在他耳边小声问:

  “您到底是接受不了我是男人,还是接受不了我抱您?”

  仅此一次的机会,一定要把想说想问的说明白、问清楚。

  到了现在,昔邪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人心里是有他的。

  虽然他们之前培养感情的时候他是以女人的身份,但他的王已经在心里接受他了,如果没有,这人怎么会任由他任性呢,早就一掌拍过来了……

  “……”

  赫连仇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虽然依旧不说话,耳尖却红了,心跳也莫名的变得很乱。

  昔邪心里有了底,更加用力的收紧双臂大着胆子说:

  “您那天晚上也是喜欢的不是么?我甘愿臣服于您,一辈子都忠于您,但是床笫之间,您觉得我伺候得好就够了,其他不必多想,可以么?”

  不是他自以为是,而是他的王床上床下判若两人,一旦动情整个人就软化下来,这也是这人没有喝酒的时候完全拉不下脸来跟他亲热的原因之一,这就是上位者的自尊心。

  “闭嘴……”

  赫连仇恼羞成怒,终于用力推了一把抱着自己耍赖半天的人,但在昔邪难受的闷哼一下后又住了手。

  昔邪将上涌的腥甜咽回去才松开怀抱,只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两人距离近,视线撞到一起的瞬间赫连仇再次躲开,昔邪却趁机凑过来在他嘴唇上试探性的亲了一下哑声道:

  “试试看如何?如果您讨厌的话就把我推开,我以后都不这样了……”

  “你唔……”

  赫连仇刚想拒绝,昔邪就再次亲了上来,没有亲一下就离开,而是跟他唇齿纠缠……

  “嗯……”

  赫连仇终是没有把人推开,在他的手轻轻揽上来的时候昔邪再次把人抱住……

  “笃笃笃……”

  敲门声煞风景的传来,接着是三儿的声音:

  “王,娘娘的药煎好了,奴才现在送进去。”

  话音落是推门而入的声音,正纠缠不清的两人松开彼此。

  “……”

  三儿绕过屏风进来的时候赫连仇已经起身走到一旁,见他进来冷淡的交代他服侍昔邪喝药就走出去了,昔邪叫了两声也没有回头。

  昔邪眼神埋怨的看了眼三儿:

  “三儿你可真会挑时间……”

  晚点就好了,缠绵过后稍作温存他就能得到王确切的答复了,现在得下次了,他敢打赌,王等下绝对不会再进来了的。

  “奴才也不知道嘛……”

  三儿委屈的低下头去,熬了药他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谁知道两位主子在这里亲亲我我呢……

  不过想来娘娘是把王哄好了的,差不多可以离开冷宫了吧……

  赫连仇如昔邪所猜的那样,直到离开冷宫都没有再进来,没过多久,褚项领着睿儿进来道别就离开了。

  不过小家伙很懂事,说着明日继续过来看母妃,昔邪很是欣慰。

  他们走后,昔邪喝了药也很快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膳时间了,他才起身三儿就从外面进来,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御膳房的人亲自送了晚膳过来:

  “娘娘,王特地叮嘱御膳房给娘娘准备的饭菜,可丰盛了,还有炭炉,说是在娘娘身体爽利之前都这么办……”

  说罢过来扶着他走出去,外间那张不算大的餐桌上摆了六七样菜,荤素搭配,还有用名贵药材熬制的鸡汤,跟在贤德殿的待遇一样的了。

  昔邪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看放在一旁的烧得正旺的炭炉,笑着入座,让三儿一起坐下。

  三儿喜滋滋的,殷勤的给主子盛汤夹菜,最后说:

  “王如此关心娘娘,想来过几日就会接娘娘回贤德殿了。”

  娘娘回去,他也可以跟着,烂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昔邪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你若不坏事,今天晚膳就是在贤德殿吃的。”

  三儿低下头:“……奴才错了……”

  昔邪给他夹了个鸡腿又笑起来:

  “行了,日后我跟王在一块的时候你机灵点就是了。”

  他的王高傲又害羞,被下人撞到这种事肯定会记很久的,说不定往后都不肯跟他偷偷亲热了。

  三儿点头如小鸡啄米:

  “奴才记住了,保证不会了……”

  ……

  当晚褚项没有过来,第二天带着睿儿过来,赫连仇没有跟着,昔邪有点失望,不过想想躲着他的某人也挺好玩的。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这几天昔邪的心里就像住了只猫似的,整日整夜的都不安分,闭上眼脑海里就出现那人让他亲吻的场景。

  奈何就算拜托褚项帮忙,也没能让他的王再过来一趟。

  这样又过了几天,昔邪吃完最后一副药,药效很好,加上自身体质强悍,内伤基本上已经恢复了,赫连仇才又过来要给他看诊。

  番外 三年后【二十九】

  刚好冬月中了,凌晨时分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算大,却不适合带着睿儿在室外玩了,因此今天小家伙没跟着。

  三儿在昔邪的屋里烧了炭炉,炉上煮着热茶噗噗的冒着热气,旁边是一张矮脚桌,矮桌旁铺着厚厚的软垫,平日会和昔邪在上面玩耍,今日昔邪坐在上面看书。

  等到赫连仇进屋里来的时候,三儿很有眼色的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昔邪起身行礼:

  “参见王,给王请安。”

  “平身。”

  赫连仇解下披风放在一旁走过来坐下,看着表情惬意的人讽刺道:

  “你在冷宫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昔邪给他倒了杯热茶笑了笑:

  “托您的福。”

  除了日益想念某人之外,他确实过得挺逍遥的。

  赫连仇不看他,低头喝茶后直接说:

  “手伸出来,孤给你看看。”

  “好。”

  昔邪撩起衣袖将手平放在矮脚桌上,赫连仇表情平静的给他诊脉。

  “基本没事了……”

  赫连仇收回手的时候说了句,再修养几日元气也跟着恢复了,又可以让褚项打一顿了……

  昔邪趁机往他靠近了些握住他的手:

  “让您担心了。”

  赫连仇抽回手喝茶:

  “孤没有担心你,是你咎由自取,要不是因为睿儿孤才懒得管你。”

  “好吧,睿儿真乖……”

  昔邪笑笑,随即问:

  “那么,就算是为了睿儿,您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了吗?”

  赫连仇放下茶杯正眼看他回答:

  “孤没考虑好,你继续在这里待着……”

  昔邪笑着凑近他:

  “接受我有这么困难?您若每天过来让我见一见,一辈子待在这里我也愿意。”

  “……”

  赫连仇不说话,从他明亮的双眸中看自己愣住的样子,片刻后嘴唇上传来熟悉且温热的触感。

  “王……”

  昔邪先是像上次那样试探一下,见他没有拒绝了才继续……

  “嗯……”

  急促的喘息渐渐从纠缠的唇齿间溢出,赫连仇下意识的推拒,身体有点僵,昔邪一手放在他颈后一手揽在他背上安抚,亲吻也跟着变得强势起来。

  “……”

  “唔……嗯……”

  昔邪霸道的扣着人亲吻,直到推拒的人软化了,才又放缓动作然后顺理成章的把人抱怀里,压在柔软的垫毯上,衣袖不小心扫到矮桌上的茶杯晃了晃。

  “你做什么……”

  赫连仇双手撑在他胸口上偏过头去喘息:

  “给孤起来……”

  昔邪却再次低头下去亲吻他的颈侧,柔声问:

  “王,讨厌这样吗?上次您都没有回答我。”

  “……”

  赫连仇咬着嘴唇不语,双手隔在彼此之间,一个长吻让他脑袋乱作一团,讨厌吗?好像并没有,反而心口的地方热热的……

  昔邪含住他的耳垂又说:

  “情人之间是不分尊卑贵贱的,我们都只是因为爱甘愿臣服而已……您是我的王,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

  赫连仇闭了闭眼,手上动作竟情不自禁松懈下来。

  昔邪把他的双手拿开与之十指相扣,稍微撑起上身跟他对视,一字一顿的说:

  “您若接受我,我愿臣服于您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赫连仇终究是做不到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侧过脸去咬牙道:

  “……再有欺骗,孤就将你碎尸万段!”

  哪怕是不怎么温柔的语气,也瞬间就让昔邪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开心的紧紧抱住说完赌气的情话变得面红耳赤的人保证:

  “我用性命保证绝不再有。”

  “……”

  温情的片刻之后,昔邪有点不安分的在赫连仇脖子间厮磨,赫连仇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之前理智的推了推他:

  “光天白日的成何体统,起来,你好重……”

  昔邪有些不舍的从他身上离开,坐到一旁笑着抗议:

  “入了冷宫又受了伤,我明明瘦了,您还嫌弃我……”

  赫连仇起身整理自己微乱的衣衫,没好气的扫他一眼:

  “你活该……”

  昔邪不语,给他倒了暖茶,看他脸上和耳朵上红晕未退只觉得异常的可爱。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却没有感觉尴尬,反倒有一丝温情。

  过了好一会,昔邪才又喊了身边人一声:

  “王。”

  赫连仇抬眼:“什么事?”

  昔邪:

  “我想留三儿在身边伺候,然后来年从宫外物色几个新的侍女,让组织帮忙挑选,您看行么?”

  身边的人一定要可以用的,太普通的肯定不行。

  赫连仇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让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昔邪点头:

  “嗯,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就这样下去,我平时做什么都不方便让身边人知道,怪郁闷的。”

  赫连仇听后想了想就同意了:

  “随你,守好规矩就行。”

  昔邪笑笑:

  “遵命。”

  赫连仇喝了茶后就走了,没有提让昔邪离开冷宫的事情,昔邪也没有问,只是下午时分,褚项带着御前近侍来传话:

  因为睿殿下总是跑来冷宫找母妃,王为了殿下着想,准许贤妃回贤德殿,只是没有王的准许不得随便离开贤德殿半步,近侍三儿继续随行伺候在侧。

  寥寥数语,昔邪半个多月的冷宫生活就此结束,虽然王的旨意是让他回贤德殿禁足,但比起在冷宫实在好了太多。

  近侍传了话之后就走了,三儿兴高采烈的开始收拾东西,褚项走过来对昔邪道贺:

  “恭喜娘娘。”

  昔邪面带微笑:

  “我还得感谢褚护卫才对。”

  虽然他的王还是傲娇得连让他离开冷宫都用睿儿做借口,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来日方长,他总有一天会让那人全心全意的接受他的。

  ……

  昔邪回到贤德殿,将伺候的宫人重新安排了一下,内殿只留三儿一个人伺候,其他人都只能留在外殿,除非睿儿过来,要不然在内殿昔邪都不用穿女装了。

  睿儿还小,不用装得太好就可以糊弄过去,总之,感觉轻松多了。

  从冷宫离开,成为贤妃身边的近侍,三儿整个人神采飞扬,认真的把贤德殿的规矩记牢,殷勤的把贤德殿里里外外都了解清楚。

  上次他就是记错东西被罚去打点冷宫的,以后绝对不能粗心了。

  昔邪看在眼里,觉得三儿果然是好苗子,等来年时候招来新人进宫来,外殿的人都换掉就更好了。

  傍晚时分,御膳房的人过来给贤德殿传膳,赫连仇抱着睿儿一起来了,久违的三人同桌用膳。

  晚膳后,赫连仇又带着睿儿离开,并没有留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是这样。

  但凡过来贤德殿,无论早晚,赫连仇都抱着睿儿小尾巴,昔邪心里猫爪一样的难受。

  就这样过完了冬月,转眼又到了腊月中,一个多月了,他的王完全不肯给一点机会让他亲近。

  赫连仇又带着睿儿过来,这次顺便让昔邪给司烨他们正式回复关于留在赫连的事情。

  昔邪计上心来答应晚膳后就写。

  用过晚膳,三儿准备了笔墨纸砚之后就领着已经习惯跟他玩的睿儿出去了,昔邪轻描淡写的交代了句,该让人送殿下回寝殿就送,别太晚了耽误殿下休息。

  三儿心领神会,赫连仇在一旁眉头蹙了蹙终是没有说什么。

  昔邪写信,赫连仇就坐在旁边喝茶看着,等他写完了过目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让他封入信封,并说道:

  “你是鸩的人,孤也不是让你跟其他人一样就此放弃鸩的身份,但是,你但凡要去做什么,需要跟孤商量,若是私自行动,别怪孤绝情!”

  昔邪露出微笑:

  “臣妾知道了。”

  说罢将封好的信放在桌子上,转而握住赫连仇的手:

  “时候不早了,臣妾伺候王沐浴吧,王今日就留宿贤德殿了,您总不能一直这么冷落臣妾不是吗?”

  赫连仇另一只手肘搁在桌面上,手背撑着下巴轻飘飘的看他一眼,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

  “惹孤生气被冷落不是正常的吗?被罚的嫔妃是不能侍寝的。”

  他就是故意的,要不然这人以后不知道得嘚瑟成什么样呢。

  昔邪见他心情好,起身绕到他身后抱住他:

  “臣妾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认错改正了,王,沐浴吧,嗯?”

  赫连仇抓住他放在自己胸前滑动的手点头:

  “嗯。”

  “……”

  这一夜,赫连仇留宿在贤德殿,第一次在没有醉的情况下跟昔邪没羞没臊的胡闹到半夜还不消停……

  年轻气盛,放纵起来显得格外的疯狂,如愿以偿的人抱着他没完没了的索求,拉着他沉沦在的排山倒海的情潮中无法自拔。

  ……

  第二天赫连仇跟上次一样没有上朝,虽然生气昔邪索要过度,但却换了个惩罚的方式。

  用过早膳,让褚项将需要处理的文书和奏折拿到贤德殿,二话不说推到昔邪面前:

  “从今日起,你要学习协理政务,孤会教你,做不好就不用侍寝了。”

  昔邪见他严肃,也认真回答:

  “遵命,那就有劳王多多指教了。”

  他会认真学习的,能够帮忙分担一些事情,他的王爷就不会那么累了。

  王日理万机,他没道理占了人便宜还游手好闲,那样他的王就太辛苦了。

  番外 三年后【三十】

  赫连仇接受了昔邪是男人的事实,接受他的求爱,还接受了他侍寝,一开始的别扭,渐渐变成了习惯,最后不知不觉的喜欢……

  除了在床上,昔邪就像个普通的嫔妃那样安分,对他唯命是从,绝不会惹他生气,会适时地给他排忧解难,会关心他,会说一些笨拙的情话……一步一步的走进他的心里。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昔邪和睿儿已经牢牢占据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上。

  他们的关系日益融洽后,昔邪便再不会亏待自己,只要有需求就会毫不客气的提出来,抱着他胡作非为直至满足为止。

  亲昵过后,哄他睡后的昔邪会起身把未完成的事情处理完,就像现在,刚才还抱着他说些没脸没皮的话,现在就在灯下一脸认真的伏案处理未完的文书……

  虽然刚才赫连仇还埋怨昔邪野蛮放荡,但此刻看着案前的人心却软软的,忍不住拽了拽被角柔声道:

  “很晚了,明日再处理吧,也不是什么急事……”

  昔邪砖头眼神温柔的看过去:

  “您怎么醒了?没事,很快就处理完了,您累了,闭一下眼睛我就来……”

  “……”

  说罢埋头疾书一会将笔放下,挑了灯之后上床来,动作熟练的抱住被子里的人。

  ……

  年节已过春暖花开,宫里添了不少新人,都是昔邪亲自挑选的,懂事机灵,装聋作瞎很有一套,从不会乱嚼舌根,赫连仇很满意。

  转眼还有一个月就到睿儿五岁生日了,原本是昔邪留在这里的最后期限,现在那份契约已经无效了,赫连仇觉得该换成别的。

  于是,在睿儿五岁生日的当天,赫连王昭告天下,正式将昔邪封为赫连国的王后,也是赫连王族第一位王后。

  赫连王为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贤德殿也改成了凤仪宫。

  除了天枢国和南安国专门派遣使团送上贺礼之外,周边部落和其他小国的首领也都纷纷前来道贺。

  在南安国的使团中,昔邪见到了白术和思思,两人如今手牵着手告诉昔邪,他们已经在前南安国主独孤烈和首领的见证下结为夫妇。

  此次跟随使团前来,就是受如今云游在外的那两位大人嘱托的。

  独孤烈退位后和京墨去了一趟天枢国拜访帝君和其他人,之后那两位就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起了隐居生活,组织里的事情基本上都由颜涵打理了。

  童童也跟着,师徒俩说是要炼制某种特殊的蛊……

  三人交流了不少事情,白术最后将京墨的一封亲笔信留给昔邪后就道别了。

  此番拜访后,他们夫妇俩也要暂时隐退一段时间,因为思思怀孕了,他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待宝宝降生。

  昔邪亲自送他们离开,打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永远是鸩的人,是一名赏金杀手,但他们同样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首领给的信中也是叮嘱他更多的享受生活,组织上的事情看着办就行,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祝福更好的了……

  ……

  昔邪被封为王后之后,跟赫连仇的感情一路突飞猛进,虽然不至于夜夜笙歌无心早朝,但也终于迎来了如胶似漆的阶段。

  身心交融的感觉所带来的幸福感是无与伦比的。

  当然,如果昔邪做错了什么,或者惹得他的王不高兴,他的王惩罚他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手软的,比如,会连续几天不让他近身伺候。

  拜这样的惩罚所赐,昔邪处理事务的能力越来越好,无论是预判还是决策……

  可是,偶尔的,昔邪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比如现在,他的王已经有五天没有过来凤仪宫了。

  他去了王的寝殿和御书房,王都不肯见他,问了褚项,褚项也不知道,七月的天气本来就容易让人上火,这几日他的心情更是异常焦灼。

  直到又过了好几天,褚项突然来贤德殿传话:

  “王后娘娘,王说您怀孕了,近日身体不太平,少到外面走动。”

  昔邪一脸懵:

  “啊?……”

  他什么时候怀孕?不对,他怎么可能怀孕……

  褚项不理会他愣住,把一个装着许多药包的药子递给一旁同样愣住的三儿:

  “每日一副,在贤德殿的小厨房给煲好,王每日晚点会过来,在这边用晚膳。”

  昔邪:“……”

  三儿虽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捧着药箱退下了,昔邪看向褚项:

  “褚护卫……”

  褚项突然笑起来:“你还不懂么?”

  “……”昔邪将手掩在嘴边,“那……我……”

  巨大的惊喜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在屋里来回踱步几圈后道:

  “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和你一起去见王。”

  褚项摇头:

  “王现在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晚点会过来,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再说了王的传话你没有听进去么?”

  “可是……”昔邪有点着急,“我现在就想见他……”

  好多天没有见面了,现在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他想马上抱一抱那个人。

  褚项摆摆手:

  “不用着急,王没事,你去了反而惹得他不高兴,还是把贤德殿的人事安排一下,跟贤德殿的人通下气准备好,王往后都会在这边用晚膳和就寝,除了贤德殿的人,别让其他人看出什么来。”

  “……”

  昔邪纠结了一下还是冷静下来,现在已经午时过了,下午王就要过来了,就等等吧……

  褚项见他没有那么激动了,又继续说:

  “王现在胃口不好,膳食菜式什么的,准备得清淡些就行,晚间就不要让他熬夜了,你要帮助王分担更多的事情。”

  昔邪点头:“我知道了。”

  他会的,他一定会做好的。

  褚项满意笑笑:

  “那微臣就先告退。”

  褚项离开后,昔邪马上召集了贤德殿的所有人,把情况说明清楚,交代他们机灵点,尤其是不能乱说话,不能让除了贤德殿以外的宫人知道。

  交代完毕就亲自到贤德殿的小厨房熬汤药。

  已经是个机灵鬼的三儿,开始着手准备了几个大小不一往后需要给昔邪绑在腰间的小枕头。

  昔邪有过装怀孕的经验,所以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现在快要七月中了,过几个月就要穿上厚衣服,刚好是孕态显现的时候。

  赫连衣服繁复华丽,尤其是冬衣,他的王身材高挑,又不像昔邪怀的双子,所以只要掩饰得当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心情激动的期待了半天,晚膳时间赫连仇准时踏入贤德殿,昔邪屏退所有人,没有行礼就直接上前去把人抱住:

  “王……”

  多日不见,大概是褚项说的食欲不振,他的王瘦了些,所幸精神很好。

  “嗯,”赫连仇应了声才推开他:

  “你现在是越发没礼数了。”

  昔邪也不在意他的数落,拉着他的手看他: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么?”

  “……”赫连仇见他这么说,不忍再说扫兴的话,点了点头:

  “高兴就好……”

  昔邪凑上去亲了亲态度软化的人:

  “王高兴吗?”

  他是如愿了,就是不知道王会不会又闹别扭。

  赫连仇看穿他的想法,回道:

  “孤若不高兴,就不会有了。”

  他接受昔邪女装的时候设想过昔邪诞下他的子嗣,在接受了昔邪是男人后,虽然昔邪从来没有当面提过他的体质,但情到深处,他们都是有所期待的……

  他没有刻意去避免,也没有刻意去努力,顺其自然,所以,在发现的时候,感觉别扭了几天就接受了,心情还不错……

  同时也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曾经那么讨厌自己体质的司烨会心甘情愿的为颜骆生下子嗣,世界上,只有爱才能做出这样的让步。

  “王……”

  昔邪再次抱住比他高了小半截的人,其实,他还挺担心他的王会因为怀孕而闹脾气的……

  赫连仇深呼吸一下低声问:

  “孤让褚项交代的事情你可有听清楚?”

  昔邪点头:

  “听清楚了,汤药是我亲自熬的,用膳后就可以喝了,贤德殿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赫连仇:

  “那就好……用膳吧,孤饿了。”

  “好。”

  “……”

  晚膳后,沐浴就寝,昔邪从身后抱上来,赫连仇就误会了他的意思,抓住他的手拒绝:

  “不行,你且忍一段时间……”

  昔邪轻笑一下:

  “我知道,就是抱抱您,什么都不做……”

  “嗯……”

  赫连仇松了手,任由他的手掌滑进衣服覆在他的小腹上。

  片刻后,赫连仇侧身面对他轻声问:

  “你在人前永远都是孤的王后,永远都只能穿女装,昔邪,你介意吗?”

  昔邪摇头:

  “不介意……我本来就是您的王后啊。”

  作为一个杀手,昔邪这个名字都只是代号,让这个代号变得有意义的是眼前的人,他的王要改变赫连,他能帮得上忙是再好不过的,只要他们彼此懂得就好,在人前的形象如何他并不在意。

  赫连仇笑了:

  “对,你永远都是孤的王后。”

  昔邪亲亲他的额头:

  “有些秘密,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嗯,”赫连仇点头,片刻后主动道:

  “孩子的名字孤想好了,就取一个昔字,你可有什么意见?”

  昔邪闻言高兴不已,抱着他语气激动回答:

  “没有意见,不如说荣幸之极。”

  他的王在这种事情上强势起来,真是不要太可爱了……

  ……

  番外 三年后【三十一】

  赫连仇以昔邪出乎意料的冷静态度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情,还亲自给司烨写了信告诉他。

  除了在人前和朝堂之上,私下里很自然的享受昔邪的伺候,俩人在内殿独处的时候,连褚项都不敢随意去打扰。

  得到赫连仇的允许,昔邪还写信告诉了京墨。

  收到昔邪来信的时候,京墨和独孤烈正在一处遍地银杏的山谷中。

  秋高气爽的时节,临近山谷河水边上有一片金黄的银杏林,银杏林里有一个用木桩围成的院子,几间庐屋坐落其中,庐屋顶上也落满了银杏叶。

  秋风袭来炊烟袅袅,阳光穿过树丛照下,倒真的有几分超脱世外的味道。

  童童离开山谷外出采购东西回来,顺便依照京墨的交代去了一趟鸩的据点,收获是带回了昔邪寄到据点的信。

  院落中央有一张方桌,周围放着几尊木墩做成的凳子,此时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清茶,京墨和独孤烈一边品茶一边看昔邪的来信。

  看完后京墨笑笑不语,心里为昔邪感到高兴,倒是独孤烈用手撑着脸侧盯着信纸戏谑道:

  “赫连仇啊,终究也是食人间烟火的凡人而已,人生在世,总会有被情所困的一天……”

  京墨给他倒茶笑笑:

  “这样挺好的,只有傀儡才没有感情。”

  赫连仇本来就是个孤独的人,迟早也需要有个人陪的。

  “也许……”

  独孤烈不置可否,看向不远处捧着罐子炼蛊的童童,那童童大概就是介于傀儡和正常人之间的类型吧……

  童童差不多十九岁了,五官趋于成熟,褪去了脸上的稚气,整个人的气质也越发内敛,是个高挑俊雅的大少年了。

  只是人长大了,性格却没有太大变化,还是缺根筋直到底。

  京墨随他的目光看过去,想起什么问道:

  “前两日童童离开山谷前单独跟你说什么了?”

  独孤烈抿了一口茶回答:

  “再过一段时间,圣莲蛊就练成了,童童说来年初他就自己离开去历练,一年后年满二十就前往天枢国。”

  京墨挑眉:

  “去找封君策?”

  “嗯,”独孤烈轻啧两声无奈道:

  “君策现在是天策府的军师之一,并不需要童童做护卫,一根筋的家伙,好好继承我的衣钵就行了嘛,瞎折腾什么,报恩总不能就这样报一辈子啊,傻子。”

  童童刚从天枢国回到南安国的时候就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过,等自己学有所成就回到天枢国给封君策当护卫。

  封君策大概也知道童童的心思,来过几封信让他多劝劝童童,开导一下固执的家伙不需要这样报恩,奈何,他劝了好多次,这位少根筋的徒弟就是听不进去……

  转眼三年将过,现在的童童心智已经成熟了,不可能还不明白,既然固执的家伙依旧坚持,就让他坚持好了。

  独孤烈已经写信给封君策了,让他到时候把童童直接打发到天策府去就好。

  天策府广纳人才,跟正规的御林军不同,英雄不问来路的天策军卧虎藏龙,什么人都有,童童的巫医造诣很高,关内不像关外巫术盛行,也只有那样的地方才不会让他显得另类了。

  京墨微微点头,看着不远处的童童若有所思,片刻后道:

  “烈有没有觉得,童童对君策的态度,有点超出了报恩的范畴……”

  自从童童跟着他回到独孤烈身边后,除了跟独孤烈刻苦学习本领之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抱着封君策送给他的那柄丹青客发呆,露出平时在他们面前不会有的情绪。

  刚开始他和独孤烈觉得,童童也许是因为在封君策身边习惯了,导致离开后会有念想或者担心。

  但久而久之,尤其是在童童近两年来明显长大成人后,他对封君策露出的这种念想情绪,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独孤烈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我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童童都可以给君策当儿子了。”

  京墨失笑:

  “先不说相差十多岁左右的年纪本来也不算大问题,封君策在完全恢复之前,因为玉蛊的作用,会有好几年的时间身体各方面保持不变,年龄上的差距已经不是差距了……”

  “好吧,不说这个……”独孤烈无奈的摆摆手:

  “从正常人的感情来说,你觉得童童喜欢君策跟情爱有关吗?”

  童童在巫蛊之术上天赋异禀,但在这方面就像个傻子一样,愣头愣脑的,正常人日常中该有的喜怒哀乐他都没有。

  无论对方如何,无论周围情况怎么样,完全不会察言观色,有时候因为一些问题别人肝火直冒,童童却还是一脸漠然视而不见的样子……

  他们师徒多年,童童反应最大的就是那次小黑被京墨砍了尾巴。

  说白了,童童跟人的亲近程度还不如养在不远处屋里的那条黑蛇,在小黑面前,童童的表情还多一点……

  “……”京墨认真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

  童童大概不知道什么是成人之间才有喜欢和爱意,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待在封君策身边而已,但他自己没有察觉,并不代表超出恩情的情感不产生……

  独孤烈摊手:

  “这家伙就算赖在君策身边粘着人不放,君策也不可能会明白他的心意的。”

  省省吧,他还是希望童童好好做个巫医就行,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再说了,皇姊的宝贝儿子被他的傻徒弟祸害了,皇姊在天之灵都会生气的。

  “噗……”京墨失笑,看向不远处认真炼蛊的人摇摇头:

  “由他去吧,是好是坏我们也不能帮他决定,如果真的是错的,撞了南墙他自然就会回头了。”

  封君策聪明绝顶,就算童童懵懂糊涂他也会察觉出来的,轮不到他们担心,结果如何不在于童童,而是封君策说了算。

  两人聊了一会,独孤烈也不打算再劝童童了,听从京墨说的,童童的事情交给君策去打发就好。

  身为师父,独孤烈自问该教给童童的他都教了,剩下的就要靠童童自己在往后的历练中去实践和精进。

  等到来年初把蛊灵传给童童,他的徒弟就算正式出师了,他已经跟京墨种下同心蛊,往后余生他们也是隐居过细水长流的日子,蛊灵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想到童童走后,往后就只有他们两人相依相伴,独孤烈挨到京墨身边靠他肩头上说道:

  “京墨,等赫连王的王子降生,我们去一趟赫连看看如何?”

  京墨笑着点头:

  “你想去我们就去,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看思思和白术,还要给他们的宝宝准备礼物。”

  “也行……”独孤烈答应着,突然轻叹:

  “一转眼,思思姑娘都成亲生子了呢……”

  京墨侧头看他:

  “烈想要孩子吗?”

  独孤烈认真想了想摇头:

  “我只想跟你逍遥自在,两个人,一辈子,无拘无束……”

  说完反问:

  “京墨你呢?”

  京墨抬手将他揽住:

  “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两个人,一辈子,无拘无束……”

  “嘿嘿……”独孤烈忽然狡黠的笑起来:

  “我还说你若是真的想要个孩子,我就把新炼出的东西在自己身上试一试……”

  “不,”京墨摇头,捏了捏他的肩头:

  “我只要你,那些东西就留给需要它的人吧。”

  子嗣后代什么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前是觉得没必要,谁知道什么时候任务失手就死了,现在是只想跟这个人一起安安心心的过一辈子,只有他们彼此,不用操心任何人和事。

  俩人靠在一起说着情话,不远处的童童刚好看过来,有些羡慕的扬了扬嘴角,轻轻舒了口气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京墨和师父在他面前情意绵绵或者打情骂俏,往后没有他在身边,师父也不会无聊了,假如没有京墨,他也下不定决心离开师父,现在这样挺好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希望他好,他也希望师父好好的。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时候,接受了独孤烈蛊灵的童童即将离开山谷,离开前夕,京墨端酒来到他的房间单独邀请他喝酒。

  他们也算是师徒,毕竟童童的武艺京墨可没少指导,就连喝酒也是京墨教的。

  京墨还知道,童童只有喝了酒嘴巴才会轻一点,吐出的话才会多一点……

  两人一起在房中矮桌旁坐下,连续对饮了几杯后,不胜酒力的人脸上迅速泛起红晕,才开口说话:

  “京墨,你要照顾好我师父,他没有了蛊灵,又不会武功,你别让他被人欺负了受委屈……”

  京墨应下他的嘱咐,认真保证: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他怎么可能让爱人受委屈呢,就算是被欺负,也只能是被他欺负。

  童童又喝了一杯酒,愣愣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师父好的,所以才会放心离开……”

  京墨笑了下,看着他微红的脸,问道:

  “童童,你为什么那么执着的非要待在君策身边呢?”

  番外 三年后【三十二】

  童童认真想了想回答:

  “保护他,他的武功废了嘛……我说过,等我学有所成就回去找他的。”

  京墨端着酒杯摇摇头:

  “你应该知道,他不用你保护也是可以的,你这样反而会让他感到愧疚,报恩不是这样报的。”

  “……”

  童童沉默了一会,点头又摇头,无辜道:

  “可是我就是想保护他嘛……”

  没有多么伟大的理由,也不单纯是为了报恩,他就是想待在封君策身边保护他。

  “嗤……”

  京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戏谑的又问:

  “假如他拒绝你的保护呢?”

  “……”

  童童眉头用力皱了一下答不上来,但是他觉得,王爷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因为那个人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的。

  京墨见他皱眉沉默,又说:

  “他不缺护卫,也不缺幕僚,更何况,你不适合做幕僚。”

  “……”

  童童歪着头想了想反问:

  “那假如师父拒绝你保护他,你会怎么样?”

  “嗤……”京墨忍不住摇头:

  “我跟你师父,和你跟封君策不一样,即便是关系好,也分很多种,王爷是你的恩人,你师父是我的爱人,你个傻子……”

  这家伙的所有天分大概都集中道炼蛊上面去了。

  童童低下头去,纠结了好一会才说:

  “那我就做他爱人,那样他就不会拒绝我了。”

  其实这些年,看着师父跟京墨在一起,他会忍不住想到自己跟封君策,想象假如他们在一起久了,会不会也像师父跟京墨一样,他不是很懂,但他觉得应该是可以的。

  “咳……”

  京墨难得失态的被酒呛了一下,缓了缓才戏谑的问:

  “你的意思是,做不成他的护卫和幕僚,就要做他的王妃?”

  童童双手轻轻握起放在腿上认真问:

  “你觉得可以吗?”

  京墨被他坦荡的目光给闪了一下,想了想才说:

  “这你得问自己。”

  童童低头,伸手拿起酒杯喝了一杯酒后回答:

  “我觉得可以。”

  京墨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最后说一句:

  “那你就试试。”

  “……嗯。”

  “……”

  童童喝醉了,京墨把他扶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才离开,不知道明天这家伙还记不记得刚才说的话。

  翌日一早,童童带着小黑跟独孤烈和京墨道别。

  多年的言传身教,独孤烈已经不需要做太多嘱咐,只让他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困难就跟他们求助。

  童童也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跟平时一样,默默听着,然后点头。

  叮嘱了童童,独孤烈上前摸摸小黑的头轻笑道:

  “你可要好好保护童童知道了吗?”

  小黑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在他手上蹭了蹭,蹭了他又去蹭京墨,不过在它张口作势咬人的时候被京墨用剑鞘掀到一旁去了。

  这些年独孤烈和童童利用蛊术让小黑的体型变小了不少,蛇身只有童童手腕粗大,长度也只有两个童童那么长。

  但因为吃了不少特殊的东西,所以除了变小之外,小黑的外形还发生了其他变化:

  三角形的头上长了鸡冠似的深红色肉冠,眼睛也是红色的,以前漆黑如墨的鳞片,如今在光线的折射下泛着五彩斑斓的色彩,坚硬如铁还有毒,极度危险。

  不过经过这些变化后,小黑也更通人性了,日常给童童帮了不少忙,大多数时候童童给的命令它都可以完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记仇,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小黑还是会时不时偷袭京墨,记着当年的断尾之恨,京墨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就像刚才,那家伙撒娇一下又要咬他……

  童童拒绝了独孤烈要送他到谷口的要求,自己和小黑离开。

  独孤烈看着一人一蛇的背影心口有点空落落的。

  虽然他一直以来对童童都比较严格,童童也跟其他孩子不一样,这让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的亲密,但是,他一直都对童童视如己出的。

  童童也一样,哪怕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正事之外说话都少,可无论出门到哪里,童童都会定时给他写信告诉他自己的情况……

  童童的离开让独孤烈心情有点低落,幸好,京墨也准备好了要去拜访思思和白术,可以散散心,拜访了思思他们后,就差不多可以去赫连了。

  这些年带着童童,他们走的地方都是独孤烈计划挑选过的,都是对学习巫蛊之术有帮助的地方,或毒物扎堆,或遍地灵草,都是为了让童童学东西。

  现在童童走了,他们才可以真正的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这个山谷则是他们累了回来休息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京墨和独孤烈拜访了白术和思思,而后前往赫连,参加了赫连二王子赫连昔的百日宴。

  在百日宴上,赫连王宣布大王子赫连睿将来继承大祭司之位,二王子赫连昔封为太子。

  如赫连仇和昔邪所愿,昔儿没有继承赫连仇的体质,这样一来,就依赫连仇的计划,让睿儿成为大祭司,昔儿继承王位,往后的赫连王朝都是如此。

  从降旨当日起,睿儿就开始入住祭司殿学习祭司之礼,赫连国的大祭司,必须博学睿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能医病治人,会占卜吉凶,还要协助君主治理国家。

  认真说起来,大祭司要学的东西,比帝王策还要高深得多。

  再次见到赫连仇时,独孤烈发现,曾经高冷得不可一世的赫连王,明显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尤其是在看昔邪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有情意流露出来。

  当然昔邪也一样,专注的眼神中只容得下赫连仇一个人。

  昔邪跟赫连仇,让独孤烈不禁想起当年的自己和京墨,当年的他们也是这样,用了心之后,无论之前如何心高气傲,从此往后眼里都只剩彼此了。

  离开赫连后,俩人又去了不少地方,再次回到山谷便又是深秋入冬的时节了。

  童童传回一封目前为止最长的家书,跟独孤烈细数他出行在外大半年的经历,从字里行间,独孤烈可以窥见他的成长,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作为鼓励,独孤烈也认认真真的写了回信,并应了童童在书信末尾所提的约定,天枢城见。

  番外 多年后【一】

  童童再次来到天枢国的时候比原本计划迟了一年,距离他当初跟封君策告别离开刚好五年。

  五年时间,天枢国正式进入天承盛世,繁荣强大四方来朝。

  而与之相伴的则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天策府。

  如今,由魏殊寒统帅的天策军,已经是跟天枢国御林军齐名的王城之军。

  现在的天枢城比以前更加繁华,每年往来商客呈倍数递增,城池也在近年来扩建了一圈又一圈。

  大多数时候,人多聚集的繁华之地往往容易滋生动乱,然而,天枢城内有御林军护驾,外有天策军镇守,暗中还有应离培养的暗卫跟鸩联手,让最繁华的城池拥有最安稳的治安。

  这也是天枢城让四方商客趋之如骛的原因之一。

  天枢国的帝君和帝后,用实力向世人展示了人人向往的太平盛世。

  童童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秋日傍晚的景色很好看,让他忍不住想起多年前推着轮椅陪封君策看夕阳的场景。

  王爷现在是天策府的军师,想来身体恢复得很好了……

  因为带着小黑,童童入了城之后只得直奔贤王府,天色晚的时候要把小黑放出来,要不然闷了一天的家伙会造反的。

  告别封君策多年,童童偶尔也会给他写信,问候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但是这次过来却没有提前告诉他,想着给他个惊喜。

  距离他们上次传信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封君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来的。

  贤王府变化不大,只是门侍却不是他认识的人了,他身上也没有令牌信物什么的,王爷以前的佩剑想来这些人也不认识,只能让人传话了。

  很不巧的是,门侍告诉他,王爷今天还没有从天策府回来,让他在门口等候,还耐心解释说,因为每日来拜访王爷的人太多,所以恕他们不能让他随便进入王府等待。

  童童理解,点头道谢后笑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说完钻进马车去安抚了一下开始躁动的小黑。

  ……

  天色渐暗,封君策回到府邸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一身黑袍体态颀长的人面朝王府门口站着,从背影看并不像是熟悉的人,想了想便走上来询问:

  “请问阁下……”

  说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停下,因为他看到了背对着他的人手里握的长剑,丹青客,别人不认识,但跟随了他多年的佩剑他却能一眼认出,这把剑他几年前送给了童童,那么眼前的人……

  童童原本盯着王府的门楣思考一些问题,听到他声音后心里难得雀跃了一下,回过头来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微笑:

  “王爷,我回来了。”

  “……”封君策愣了一会快步走过来:

  “……童童……果真是你……”

  虽然声音也变了,但一听却还是熟悉的,五官长开了也还能看得出当年的模样,尤其是天生面瘫的脸上那种熟悉的淡漠表情,哪怕是特意露出微笑也改变不了多少。

  “嗯……”童童又变得腼腆起来我,微微低下头去:

  “是我,许久不见,王爷别来无恙……”

  “哈哈……”

  封君策走过来双手拍拍他的肩膀:

  “变化真大,我都快认不出了……你要来也不提前给我传个信,让我有个准备交代门人,在外面等久了吧。”

  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刚才还以为是什么可疑的人呢,毕竟有时候为了天策府的事情,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想要接近他。

  童童有点不好意思的摇头:

  “也不久……没有提前告诉您就是想给您惊喜呢。”

  “你啊……确实惊喜了……”

  封君策笑着,揽着他的肩头指了指前方:

  “走,先进去再说……”

  童童回头看看自己的马车:

  “小黑在车上,还是我亲自把马车赶到后院吧,找个地方给它,要不然它要生气了。”

  封君策点头:

  “我带你去。”

  “好。”

  “……”

  久别重逢,封君策很高兴,童童变化之大让他意外,他也算是看着童童长大的了。

  不过想想,也因为自己多年来没有变化,才会对于别人的改变感到惊讶。

  安顿好小黑,又将行礼放到一间屋子里,在等待晚宴的时候,童童才久违的和封君策一同坐下喝茶,落座后,童童就目光专注的盯着对面的人看起来。

  封君策跟五年前一样丝毫未变,包括他的一头白发,一身月白长袍让他看上去儒雅倜傥,时间似乎在他身上停住了一样。

  “看什么?”

  封君策笑着问,低头看了看自己,撩起衣袖将手伸到他面前,手腕上当年狰狞的伤疤都淡了很多。

  童童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说:

  “五年时间,王爷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呢。”

  封君策轻笑:

  “托你的福。”

  童童看了看他又问:

  “王爷喜欢这样吗?”

  封君策认真摇头:

  “不喜欢。”

  看着身边的人都在顺其自然的改变着自己却一成不变,一时还好,久了就会难受。

  多少人向往着长生不老容颜不变,以为这样就可以拥有一切,其实最后得到的只是孤独而已,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童童认真给他诊了脉后告诉他:

  “身体筋脉基本上已经恢复,至多两年,玉蛊的作用就会消失,您不喜欢现在这样,再忍一忍就好了。”

  封君策收回手笑起来:

  “那就好,生老病死遵循自然才是正常的……”

  他近年来做梦都希望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

  童童点头:

  “嗯。”

  师父也说过,玉蛊的练成是禁术,再三叮嘱他不能碰,不要试图研究玉蛊炼制的方法,于生命来说,遵循自然轮回才是对的。

  封君策看了他一会突然问:

  “说起来童童你该过冠礼了吧?”

  童童一脸认真的回答:

  “我二十一岁了,冠礼早过了。”

  “哈……”

  封君策恍然:

  “真快……”

  之前他明明是童童的长辈,转眼就快要成同龄人了,如果玉蛊的效果一直存在,他不仅要看着童童长大,还要看着童童变老,所以说啊,长生不老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呢。

  “是啊……”

  童童附和着,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一脸认真的说明自己的目的:

  “王爷,我已经继承了师父的蛊灵,正式出师了,今日回来找您,往后就留在您身边了,护卫也好,幕僚也行,全凭您吩咐。”

  “那个……”

  封君策将手轻握放在嘴巴前眉头轻蹙,斟酌一会之后道:

  “童童,你也看到了,我不缺少护卫,现在只要我出行,身边都有帝君派遣的护卫跟着,幕僚我也不需要,若非魏殊寒和颜清请求,我都不想插手任何关于朝堂和王权的事情。”

  “最主要的一点是,你的巫蛊之术造诣很高,你师父对你寄予厚望,留在我身边着实屈才了,关内不比关外,你长期留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无法让你得到长进的。”

  童童听完他的话眉头也皱起来迎着他的目光问:

  “我们不是约定过的吗?”

  封君策无奈:

  “童童,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哪怕不会武功也没事,我并不执着,你别再带着任何愧疚感了……我当初是让你回去听从你师父的安排。”

  他当时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其实是希望独孤烈可以做引导,也是用心良苦好吗?

  童童却依旧一脸平静的反驳:

  “师父说让我自己做主,没有要求我必须留在关外,而且,天枢城是个百花齐放的地方,天策府就卧虎藏龙也招纳了很多关外能人不是吗?怎么会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呢?”

  “……”

  封君策想了想笑着妥协:

  “……好吧,既然你决心要留在天枢城,那我就带你去天策府,在天策府比待在我身边好多了。”

  天策府里确实很多奇人异士,而且,独孤烈早前也来信说了,假如劝不动的话就把他放到天策府去。

  可惜童童却又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不想去,我不是决心留在天枢城,是要留在你身边。”

  封君策扶额:“童童……”

  “王爷,”童童打断他的话:

  “您如果不喜欢我做您的护卫和幕僚,我也可以做其他的。”

  “啧……”

  封君策忍不住笑了笑:

  “给我做饭吗?后厨也不缺人的,你做饭也不好吃,再说了,我要是收留你在府上做个下人,你师父会生气的。”

  独孤烈虽然没说什么,但逍遥多年却只收了一个徒弟,而且在烈王府的时候,童童除了在学习巫蛊之术上被严苛对待外,日常生活可都是被按照世子来养的,足见独孤烈对这个徒弟的重视。

  所以,他答应独孤烈一定会尽力劝说童童的,不能让一根筋的人钻进牛角尖误了前程,报恩游戏到此为止。

  就童童的天赋,多年后肯定会成为比独孤烈更加出色的巫术师。

  童童不理会他调笑的语气,表情认真的摇头:

  “不做下人。”

  然后一脸正经神色坦荡的看着他回答:

  “王爷,我做您的王妃吧。”

  “嗯?”

  “噗……”

  “咳咳咳……”

  “……”

  封君策先是一愣,下一秒吓得咽了一半的茶水直接喷出来……

  手忙脚乱的收拾掩饰又不小心直接掀翻了桌上的茶杯,面前顿时一片狼藉,从未有过的失态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番外 多年后【二】

  “您别激动……”

  童童放下茶杯,淡定的起身找了干抹布过来帮他收拾。

  “……”

  封君策见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依旧面不改色,顿时挫败的扶了扶额头:

  “童童别闹……”

  “我是认真的。”

  童童一边用干的抹布擦桌面的水渍一边语气严肃的回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一时口误。

  独自在外历练的两年,他也经历了很多东西,看过很多人和事,虽然确实不是很懂所谓情爱如何,但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想一直留在封君策身边,什么关系都行。

  “……”

  封君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找不到言辞来形容他此刻受到惊吓的心情……

  童童收拾完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封君策重新倒了一杯茶喝下缓了缓,才神色凝重的盯着一派淡定的人,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童童迎着他的目光跟他对视了一会之后再次坦荡的宣布:

  “我喜欢你,想做你的王妃。”

  “听着,”封君策双手比划一下跟他解释:

  “王妃跟护卫和幕僚不一样……不仅是一个职位……”

  童童点头:

  “我知道,是爱人,如果要留在你身边需要一个你拒绝不了的理由,我们成为爱人就好了。”

  以前他想着一直跟师父在一起,现在师父身边有京墨陪着了,他思考了很久,心里唯一想到可以替代师父的人就是封君策。

  封君策:“……”他完全说不下去了。

  就像之前很多次跟童童讨论过的问题一样,他说不过童童,不是因为理由不够,而是童童的思维跟他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

  童童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表情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和害羞,就像是在跟他讨论剑法,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在,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正在封君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下人来传说晚宴准备好了。

  封君策莫名松了口气岔开话题:

  “童童,这样吧,你刚来,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讨论,先吃饭吧……你的这些提议……嗯,总要给我点时间,然后你自己也认真考虑一下……”

  他现在真的感觉特别尴尬,尴尬得无所适从的那种……

  童童点头:“好。”

  “……”

  封君策暗自吐了一口气,收拾一下心情领他离开茶室。

  因为不知道童童会来,所以晚宴准备得稍微简单,也没来得及邀请颜清和魏殊寒一起过来。

  只有两个人的晚宴,经过刚才的事情封君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童童聊天了。

  可是,始作俑者却没事人一样,一边点评王府的菜式,一边开始主动说起这些年他们分别后的事情来。

  没有声情并茂的描述,只是语气平静有条不紊的陈述事情,像是在给他做汇报似的……

  封君策心情微妙,听了一会便只能端起酒杯问:

  “喝酒么?”

  童童看了眼面前的酒杯有点纠结:

  “……我酒量不好。”

  这些年他什么都有进步,唯独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师父和京墨都再三提醒他在外不要随便喝酒,会误事。

  封君策笑着给他倒上:

  “没事,喝醉了就直接休息。”

  可能是久别重逢,这家伙头脑发热呢,喝醉了睡一觉起来就正常了。

  童童双手端起酒杯点头:

  “好,就喝三杯,一来到这里就喝醉,太失礼了。”

  封君策笑了笑没做声,心想要论失礼,刚才那些话更失礼……

  晚饭后,封君策有心回避童童,交代了府上侍从好生照顾他又让他早点休息之后,就借口有事去了书房,直到夜深了才出来。

  只是,当封君策沐浴好回房间的时候,守夜的丫鬟却告诉他,童童在他房间里等他。

  封君策皱眉不满:

  “本王不是交代了你们好生伺候他在另一个院子里休息的吗?”

  小丫鬟低下头去:

  “奴婢们劝了的,可是公子沐浴后坚持要过来……奴婢们也拦不住……再说了,您也说不能惹公子生气……”

  “……”封君策叹一口气,朝她摆手:

  “行了,你下去吧,本王知道了……”

  小丫鬟欠了欠身:

  “奴婢告退……”

  “……”

  封君策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卧房外间躺椅上的人。

  童童换了素净的寝衣,披着头发,此时在躺椅上睡着了,胸前搁着一本翻开了的书,脸颊有点红,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在屏风另一边的床上多了个枕头,封君策顿时感觉头大。

  这家伙真还把自己当孩子啊……还抱着枕头过来,先不说刚才那些奇怪的话了,正常情况下,他们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睡一起啊……

  “童童……”

  封君策无奈的又叹了叹气,弯腰伸手去推躺椅上的人。

  “嗯……”

  睡得迷糊的人睁开眼睛,抬手打了个哈欠:

  “王爷您回来啦……”

  说着身体动了一下,放在身上的书掉到地上。

  封君策顺手捡起来走到旁边放下,装作顺口问道:

  “这么晚了跑过来,有什么事吗?”

  童童从躺椅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回答:

  “过来跟你睡,给你守夜。”

  封君策皱眉:

  “我记得我有让人给你准备房间。”

  “我知道,”童童仰头看他,“我习惯跟你睡了。”

  “你……”

  封君策扶额:

  “你的习惯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你以前还是个孩子,现在长大了,懂么?两个成年人无故睡一起很奇怪的。”

  童童双手撑在身后:

  “哪里奇怪?师父都跟京墨同居同宿,我跟你不行吗?”

  封君策有点窝火:

  “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童童沉思片刻认真问:

  “要怎么才能一样?”

  封君策:“……”这家伙的思维就不能正常点吗?

  童童见他一脸无话可说的样子,起身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拉起他的手低下头去说:

  “我想跟你像京墨和师父那样,不可以吗?”

  封君策闭了闭眼换上严肃的语气拒绝:

  “不可以,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跟我们的区别……”

  番外 多年后【三】

  童童听后依旧抓着他的手不放,固执的反驳:

  “我知道……虽然我确实不懂该怎么表达,但我知道我喜欢你,什么身份都可以,我就想像之前一样留在你身边。”

  他很确定自己喜欢封君策,想要留在他身边,京墨和师父的劝说他都没听进去,抱着如此坚定的信念来到了这里。

  他不明白,他这样的坚持和京墨留在师父身边的坚持有什么不同?

  “……”

  封君策的心莫名被他笨拙的言辞撩动了一下,什么叫什么身份都可以?什么叫像之前一样?

  之前十岁,现在都二十岁了……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哪怕同样的事情,小孩子去做和大人去做,意义和结果都是不一样的。

  童童这家伙的逻辑太奇怪了,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但眼下也说不出什么绝情的话来……

  五年后的重逢,跟他所预想的情况偏差太大,不声不响的家伙真的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吓,让他自诩机智的头脑都想不出妥当的应对方法……

  怎么办?童童的性格本来就不好对付,现在针对他就更难搞了……

  一会之后见他没动静,童童抬起头来: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说完松开他的手径直走进里屋爬上床去了。

  封君策咬牙跟在后面:

  “……你不能睡在这里。”

  床上的人熟练的扯过被子摊好固执道:

  “你睡哪里我就睡哪里,我要跟你睡,除非你把我扔出去。”

  没事,王爷现在打架也不是他的对手,做不到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扔出去的,就当他耍赖好了,师父也时常对京墨耍赖的,有什么关系……

  封君策气笑,双手环胸站在床前半眯起眼俯视他:

  “你觉得我不敢?翅膀硬了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

  “……”

  童童低下头去想了一会抬起来看他:

  “你不会,你把我扔出去我就守在你门外到天亮,你才不会不管我。”

  封君策磨牙:

  “你能不能别闹?其他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你要真的想留下来就留,但是,现在回到自己房间去。”

  童童也皱起眉头争辩:

  “我以前都是跟你睡的,其他房间睡不惯,我们都一起睡那么久了有什么关系,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你像尸体一样啊。”

  “你……你……”

  封君策语塞,一团气郁结于胸居然无话反驳。

  童童却丝毫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眨了眨犯困的眼睛请求道:

  “我很累了,你就让我跟你睡吧,为了赶路到这里,我已经连续五天都跟小黑睡在马车上了……”

  说到后面还有点委屈的抿了抿嘴巴,明明以前都不会跟他这么认真计较的,现在弄得那么严肃,王爷也是变了呢……

  “……”

  莫名而来的负罪感让封君策最终败下阵来,纠结了一会转身更衣上床,算了,这人的思维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先过了今晚再说吧。

  等明天带他去一趟天策府,让魏殊寒和颜清帮帮忙。

  “晚安。”

  童童像以前一样,没有闹他,往里面挪好位置就直接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过去了,看来是真的困了。

  封君策看着睡熟的人心情复杂,口口声声说要做他王妃的家伙想法还跟以前一样,可他却做不到还继续把人当十岁的孩子看待了。

  生死攸关的大事经历过无数,却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困扰。

  ……

  第二天封君策醒来的时候童童已经先他起了床,并且接过平时伺候的侍从们的活计,给他准备洗漱用具,给他请平安脉,跟他说今日早膳的食物是什么……

  童童做得很熟练,仿佛回到几年前他们在陵园别院的时候。

  封君策端坐着让他帮忙束好发冠后说:

  “童童,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

  童童绕到他前面端详片刻,确定给他穿戴整齐了才反问:

  “为什么?我做得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你不需要做这些……”

  封君策一边解释一边跟他一起在饭桌前坐下,以前需要童童伺候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需要麻烦他了。

  童童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恍然大悟:

  “因为我是王妃吗?”

  “……你……”

  封君策扶额:

  “……算了,先吃东西吧,吃了东西我带你去天策府……”

  看吧,根本说不到一起,他的意思其实是说童童现在是客人,奈何这人已经以主人自居了。

  童童也不太在意封君策纠结的表情,安分的坐下后开始跟他一起用餐,然后殷勤的给他夹菜,封君策婉拒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说了句谢谢。

  气氛微妙的用过早膳后,童童去看了小黑,给它投食,王府后花园的假山暂时成了它的地盘,没有人敢随意靠近。

  眼看时辰延误,封君策只得派人前往天策府传话,告知魏殊寒自己晚点过去。

  然而,在他派人传话的时候,喂完小黑的童童却当着王府仆人们的面,将自己不多的东西全部搬到他的屋子里。

  众人瞠目结舌,有些在王府待久了的老人是认识童童的,但也都不敢多说。

  “……”

  封君策无奈又尴尬,却又不好当着下人们的面训斥自作主张的人,只是他这种无奈的态度,在下人们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

  原本不敢给童童帮忙的人开始殷勤的帮他搬东西,还细心的教他如何摆放。

  一群人一阵鼓捣下来,封君策许久没有变动过的房间陈设都重新摆了一遍。

  帮助童童安顿妥当后,仆人们告退,只是看封君策和童童的眼神明显带着莫名的暧昧。

  王爷才貌卓绝,但多年来却孑然一身,保不准是真的在等一个人呢……

  封君策很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万一口无遮拦的童童当着下人们的面语出惊人他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强忍着等其他人都走了,封君策关上房门,刚想说什么,童童却拍了拍袖子和衣摆,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对他说道:

  “好了,我们去天策府吧。”

  封君策:“……”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理所当然的?

  番外 多年后【四】

  午后,童童才和封君策乘着马车前往天策府。

  路上,封君策忍下满腹心绪主动说起天策府的体系格局,以及现在的基本情况。

  童童听得很认真,有不懂之处就问,封君策会仔细的给他解释……

  时隔多年,当年的将军府已经大变样,首先是经过改建后,天策府占地是原来将军府的三倍,黛瓦红墙,肃穆大气。

  从高处俯瞰,整个天策府是八方形的,除了气势恢宏的正大门之外,还有四个门。

  四门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神兽命名,同样是帝君提笔所赐。

  因为天策府是武将居多,所以,三分之二的场地被练武场和兵器库占据,剩下的是住宿的地方和魏殊寒等人决策事务的天策殿。

  魏殊寒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丞相府,但如果留宿在天策府的话就会在天策殿住下。

  封君策在天策府时也多数在天策殿内跟魏殊寒商量事情,如今的天策府体系已经完善,不需要他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去训练新人了。

  站在天策府正大门外,童童就听到从里面传来整齐的训练呼喝声,因为他跟着封君策一起,所以平时严厉的门侍并没有多问。

  “我们先去天策殿。”

  封君策说罢就领着他径直往里面走。

  天策殿就是原来将军府的正堂,所以从大门直入并不太远,只是一路上两边站着戒备森严的守卫,会给人带来很大的压力。

  虽说天策府招纳的人可以说是三教九流皆不忌,但其规矩的严厉程度却丝毫不亚于御林军,甚至更严。

  毕竟招纳的人太杂就容易混入细作和不轨之徒,所以,每一个得以踏入天策府的人,面上看似容易,实则却是应离和封君策联合鸩的人脉在背后仔细查探过的。

  天策殿没有什么改变,还保留着之前的格局,正殿就是正堂屋。

  此时魏殊寒和颜清、应离、萧云慕以及颜涵一同坐在屋内的长桌前品茶。

  并不是巧合大家都在,而是清早魏殊寒收到封君策传话后告诉他们的。

  多年过去,不仅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变得成熟睿智,就连曾经大大咧咧的小丫头颜涵都变得优雅贤淑了。

  大概是因为玲珑的言传身教,身为鸩的首领,颜涵身上却一点煞气都没有,跟京墨那种冷冽的锋芒相比,她只是一个大家闺秀。

  明眸皓齿,一头青丝梳成云鬓,身着粉色襦裙,手里团扇轻摇,娇俏得如同三月里的桃花。

  侍卫通报后,几人很快起身迎了出来。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大家依旧非常惊讶童童的变化,多年不见,当年还哭鼻子的小孩儿长成大人了。

  童童的身材高挑匀称,丝毫看不出几年前单薄的少年样,如果不看正面都认不出来了。

  “童童……”

  颜清首先喊了一声,而后便很自然的寒暄起来。

  他们寒暄,封君策就在一旁看着。

  童童待人接物的性子没有变,但面对熟悉的人,天生的淡漠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大家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他异于常人的性格。

  ……

  重新回到殿内坐下喝茶,一会之后侍卫进来报告说有事需要封君策处理。

  封君策起身离开,让童童跟他们叙旧。

  封君策走后,众人聊着聊着便忍不住问起童童的打算。

  童童一心要效忠封君策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的想法并不是什么秘密,京墨和独孤烈都亲自来信嘱咐过让他们说服童童留在天策府。

  文武双全,巫蛊之术又得独孤烈真传,童童能留在天策府,魏殊寒和帝君都是喜闻乐见的。

  包括颜清在内都觉得,既然封君策也在天策府,童童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然而,当魏殊寒询问他想在天策府做什么的时候,童童却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不留在天策府,我只留在王爷身边。”

  应离轻笑:

  “王爷也在天策府,不都一样吗?天策府中有不少精通异术的外邦人,你一定也会感兴趣的。”

  童童喝了一口茶后认真摇头:

  “不一样,我留在贤王府是王妃,留在天策府只是天策军中的一员,怎会一样?”

  即便他要效忠,也只效忠封君策一个人,而不是天枢国君。

  闻言应离的笑意凝滞在脸上:

  “……啊?王……王妃?”

  其他人也都怔住:

  “……”

  “嗯?”

  “什么?”

  “童童……”

  就连严肃习惯的萧云慕脸上表情都绷不住了,一脸错愕的看过来: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额咳咳……”

  颜清首先恢复平静,清咳两声小心问:

  “童童,那个,你要成为贤王妃?你跟王爷……嗯?”

  颜清问出来,其他人粉粉好奇的等待童童回答

  这么重要的事情封君策怎么没跟他们提过?两人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他们一直觉得封君策是把童童当做晚辈或者儿子看待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童童倒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点头坦荡道:

  “嗯,他不愿我做护卫和幕僚。”

  众人:“……”这话听着有点奇怪啊。

  封君策该不会是看着童童长大了英俊潇洒的所以动心了吧……

  或者说,封君策多年来就是为了等童童长大?可是,封君策不像是那样的人呀……

  “……”

  颜涵认真看了一会童童,确定他是认真的之后忍不住笑声嘀咕:

  “王爷怎么能这样啊……”

  心里突然冒出禽兽两个字,可是又觉得这样的字眼安在封君策身上太违和了,多少人对封君策这个‘禽兽’趋之若鹜呢。

  童童摇摇头: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我喜欢他,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的执着并不单纯是因为恩情,而是因为封君策这个人。

  众人:“……”看来是真的,童童是不会乱说的,可是,他们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额……”

  应离并拢双指摁了摁太阳穴,纠结片刻后问:

  “那你们现在的关系……如何?这件事你师父知道吗?”

  童童想了想如实回答:

  “师父让我自己做主,至于跟王爷的关系,自然是跟之前一样,同居同宿,在他身侧伺候着。”

  “……”

  萧云慕大吃一惊:

  “啊?”

  “……噗……”

  颜涵一口茶水喷在团扇上:

  “你们睡一起了?从以前开始?”

  亏她一直以为封君策是正人君子呢……

  童童面不改色的又点头:

  “嗯。”

  “……”

  应离扶额。

  颜清和魏殊寒对视一眼表情古怪的别过脸去。

  童童说的以前当然就是几年前,可那时候封君策身体没有恢复,童童也还是个孩子啊……

  如果真的是那样,封君策就太禽兽了!

  事关重大,颜清等人都觉得应该认真对待,虽然觉得童童不会撒谎,但这件事还需要亲自问一问封君策才行。

  封君策到底是王爷,所以他们也不好跟童童打探太多太深入的问题,只能将暂时将话题岔开。

  ……

  大概一个时辰后,封君策再次回到天策殿,颜清借口让颜涵带着童童到天策府随处参观将他支开。

  颜涵本是不愿的,毕竟难得有这么好玩的八卦,她也想凑凑热闹嘛,可惜她从来都拗不过哥哥,尤其是在哥夫不帮忙的情况下。

  封君策再次落座的时候,明显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包括刚才走出去的颜涵看他的眼神也很微妙。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童童已经在他想要着手挽救之前胡说八道了,叹了口气只得主动问:

  “是不是童童说了什么?你们的表情看得我毛骨悚然。”

  魏殊寒挑挑眉道:

  “王爷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呀,好歹我们也共事多年关系不错,定了王妃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封君策无奈苦笑:

  “你们别听他胡说……”

  萧云慕也忍不住调侃:

  “王爷的意思是,童童所说的你们同居同宿也是胡说八道咯?”

  封君策低头扶额:

  “这是误会……”

  “那这个误会可有点大呢……”

  应离戏谑着,把他们刚才更童童聊天的情况如实相告。

  “……”

  封君策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既无奈又尴尬,偏的又没法生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童童说的是事实。

  只不过跟魏殊寒他们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思维不在同一条线上果然容易产生误会。

  颜清给他倒茶道:

  “既然是误会,王爷不妨跟我们解释一下,这可不是小事呢。”

  “嗯,是这样的……”

  封君策抿了一口茶后,将前因后果仔细的说了一遍,尤其是在同居同宿这件事上说得很清楚,省得他们以为他真的禽兽不如……

  众人听后终于明白确实是个误会,可是,魏殊寒却又笑道:

  “虽然是误会,但我倒觉得童童是真的喜欢你的,日久生情,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已。”

  封君策不置可否:

  “喜欢也分很多种啊,但是他一开口就要做我的王妃,把我给吓到了……”

  他觉得,童童对他的喜欢停留在以前那样的,几分感恩,几分依赖,可是这样的喜欢是不可能做他的王妃的。

  番外 多年后【五】

  应离在旁边笑笑:

  “你刚才说,童童希望你们的关系像京墨和独孤烈那样,不是表达得很清楚了吗?”

  封君策抿了一口茶摇头:

  “他根本不知道京墨跟独孤烈是什么关系吧……”

  “噗……真可爱……”

  萧云慕忍不住发笑,想了想给他出主意:

  “你可以教他呀,身体力行的告诉他王妃该做什么,说不定他怕了就不敢了呢。”

  “……”

  封君策无语的白他一眼:

  “你现在跟你家夫人真像……”

  众人忍俊不禁,想象童童跟封君策相处时候,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方式竟然觉得有趣。

  童童的思维是不会转弯的直,只要认定的事情除非巨变要不然肯定会坚持到底。

  这样一来,他对封君策的态度旁人恐怕是劝不动了的,只能靠封君策自己劝,或者干脆顺了他的意。

  贤王妃啊,多少人觊觎的位置呢,不得不说,童童的眼光是顶好的。

  众人对封君策和童童变得微妙的关系爱莫能助,封君策自己也没有好的对策,只能暂缓些时日再说。

  故人久别重逢,魏殊寒提议在天策府给童童摆接风宴,众人没有异议,临近傍晚开宴的时候摄政王和帝君也来了。

  因为应离事先提醒,帝君没有当众问童童关于留在天枢国的任何问题,让封君策松了口气。

  宴席上斛筹交错,因为帝君和摄政王在,童童喝了酒,理所当然的醉了,众人皆叹他的酒量太浅。

  宴席散后,酒醉的人只迷糊的拉扯封君策的衣袖跟在他身边,乖巧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封君策怕他摔倒,只得在魏殊寒等人微妙的眼神中扶住他。

  当着帝君和摄政王的面,童童也丝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就靠他身上,嘴巴动了动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旁人听不清楚,封君策却听到了,这家伙是吵着回家了,无奈只得的拍拍他的后背安抚……

  时候不早,帝君也将要摆驾回宫,封君策便扶着醉鬼上了马车先行告辞,只说明日童童酒醒了才带他入宫拜访。

  等他们走远后,应离突然意味不明道:

  “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众人莞尔认同他的说法,封镜逸见状似笑非笑道:

  “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朕不知道呢……”

  其他人只是笑笑,看向应离,应离便主动挽住他的手臂道:

  “时候不早了,先回宫吧,臣慢慢告诉您。”

  “好。”

  ……

  回宫路上,应离将今日童童语出惊人的事情以及封君策的解释仔细说了一遍。

  封镜逸听完后只觉得好笑:

  “若非知道他性格如此,朕都想说他城府深沉了……那以你之见情况如何?”

  应离张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说:

  “童童喜欢君策是肯定的,只是他还分不清是什么样的喜欢……又或者他知道,只是不善表达。”

  封镜逸挑眉:

  “何以见得?”

  应离狡黠一笑:“感觉。”

  “噗……”

  封镜逸失笑:

  “那帝后再感觉一下贤王心里是怎么想的?”

  应离正色道:

  “王爷之前一直把童童当孩子看待,突然这样自然是不好接受的,但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很好,彼此相处的时候气场很和谐……”

  因为封君策一直把童童当孩子看待,所以才对童童突然说出他所料未及的话时无所适从。

  封镜逸了然:

  “你的意思是有戏?”

  应离把扇子啪的一下收起来抵在下巴处,认真想了想才回答:

  “戏是有的,童童戏还挺多,只不过得看王爷配不配合了。”

  王爷要是配合的话,他们就是有恩人终成眷属了。

  “……”

  封镜逸用手捏捏下巴笑而不语,一会之后应离又问:

  “您觉得,要是童童成为贤王妃如何?”

  封镜逸沉吟片刻道:

  “想做贤王妃的人很多,异邦的王族就有几个提过亲的,中秋后西域王国的郡主会来访,芳龄十九未出阁,说是仰慕贤王丹青许久,多半也是为了联姻,朝中大臣们的意思是,若是贤王无异议便定下了。”

  应离点点头:

  “西域郡主……”“。山。与。氵。夕。”

  封镜逸笑笑:

  “西域民风奔放,女求男不是什么稀奇事。”

  应离想了想问:

  “您觉得贤王会答应吗?”

  封镜逸:

  “贤王因为之前明亲王的事情心中愧疚未消,朕若是开口,他必会应承。”

  应离眉头蹙了蹙:

  “那您就闭口不提吧,让王爷自己做主。”

  封镜逸看他笑问:

  “跟外邦联姻有助于巩固天枢国各方权益,你身为朕的帝后和帝师,不是应该极力劝说贤王跟外族联姻的吗?”

  应离也不在意,啪的一下打开折扇摇起来故意看向一旁:

  “您这是嫌臣不称职咯?”

  封镜逸把人拉怀里揽住:

  “朕哪敢,帝后这威仪一端,朕都得让三分呀。”

  “嗤……”

  应离表情绷不住笑了出来,顺势往他怀里靠,手指挑起他垂在胸前的一簇发丝绞在指尖道:

  “臣是觉得贤王跟其他王爷不一样,这样的事情就不要让他去承担了。”

  “朕知道的。”

  封镜逸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很快又用调侃的语气:

  “近年来,这些无关出征打仗的小事不都是你说了算嘛……让谁成为贤王妃,除了贤王之外还不是帝后说了算。”

  应离脸红了一下:

  “您就贫吧,说得好像臣目无王法似的……”

  封镜逸继续调戏他:

  “怎么可能,王法都是帝后拟定的呢。”

  “您……”

  “哈哈……”

  “……”

  这人啊,近年来是越发擅长一本正经的说一些不正经的话了,越老越不正经……

  封镜逸自问也是个明主,封君策身为十三卫的时候为他做了很多他曾经做不了的事情,如今在天策府忠心耿耿威望不输魏殊寒,他又怎么忍心再为难一位忠臣呢?

  童童那少根筋的家伙要成为贤王妃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要封君策喜欢就可以了。

  这边应离将事情告诉是帝君,另一边封君策和童童已经回到贤王府。

  童童在马车上已经睡着了,封君策只好把人抱下马车抱回房间去,在一番纠结后还屈尊降贵的给他洗了澡。

  洗澡后的人醒过来,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胸前任他擦头发自言自语,一会之后抬起头来愣愣的盯着他:

  “王爷……”

  “嗯,”封君策回答着,摁了摁他的头:

  “别动,头发擦干了就睡觉。”

  童童突然笑起来双手搂上他的脖子:

  “你真好……唔,我喜欢你。”

  封君策:“……”这件事他要早点想对策才行。

  ……

  第二天封君策领着童童入宫拜访帝君。

  帝君依旧没有询问童童关于来到天枢城的计划,也不开口招揽他如天策府,多问一些他离开天枢国这几年的情况,以及京墨和独孤烈的事情。

  只要别人不提起,童童说话聊天还是很正常的,言谈得体,态度谦恭。

  封君策确定帝君肯定是知道昨天童童胡说八道的事情的,这样的态度多半是让他自己解决。

  可是,他要怎么解决才好呢?

  ……

  接下来的几天,封君策正面侧面明示暗示,能用的方法都用了,童童还是油盐不进,完全不肯妥协。

  最严重的是,他现在说让童童成为他的护卫,童童也不肯了,铁了心的要做他的王妃。

  听着童童时不时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每天晚上还要同床共枕,封君策觉得他们这样,继续下去没事都要变有事了。

  在他晚间沐浴,童童再次若无其事的挽着袖子进来要给他擦背的时候,封君策决定暂时找个地方避一避。

  于是第二天简单的收拾了换洗的衣物,在天策府住下了,既然说不通,只能刻意疏远让童童自己明白。

  能留宿天策府只有天策府的人,童童是不可以的,就算他是贤王的‘准王妃’也不行。

  童童无奈,白天待到晚上的时候只能随车夫离开回王府,除了天策府的规矩之外,他还得照顾小黑。

  小黑虽然通人性,但到底是个危险的存在,每天早晚都要去看它,陪一陪它什么的。

  这样过了三天,原本每天早上按时过来的童童都能见到封君策,黏在他身边,也能了解不少事情,发现王爷在天策府中的地位真的很高。

  但是,第四天的时候他过来,其他人就说王爷处理事务去了不方便见他。

  童童从上午等到日落才离开也没能见人一面,心情很低落,不过没说什么。

  这样又过了几天,连续几天都见不到封君策的面后,童童便不再前往天策府,只在王府上待着。

  童童这些天的一举一动封君策都知道,见他这么执着且任劳任怨的模样,心里既焦虑又心疼。

  他希望童童不要这么固执,但是在童童没有再来找他的时候又莫名有点失落,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千叮万嘱府上的人好好照顾童童,他要什么都尽量满足……

  这样刻意疏远又示好的举动是矛盾又伤人的,不仅是身边的人觉得,封君策自己也知道,可是,童童一声不吭的那种委屈样子着实让他放心不下……

  直到过了差不多十天,中秋在即,晚上府上的人突然来告诉他,童童带着他的大蛇早上离开王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原本跟着他的人也跟丢了。

  封君策心里咯噔一下,即刻打道回府。

  番外 多年后【六】

  封君策回到王府的时候直接进了房间,发现童童原本放在他房间里的东西都不见了,问了下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再去后院养小黑的地方查看,小黑也确实不见了。

  封君策心情莫名烦躁起来,问一群低头在旁的人:

  “公子出门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院里伺候的一个领头丫鬟上前来回答:

  “奴婢们没听到公子说什么,因为公子收拾马车的时候有黑蛇在旁,他说有毒奴婢们也就不敢靠近,所以等他收拾妥当的时候出门去也没能问他几时回来……”

  “……”

  封君策看向其他人和门侍。

  门侍低头回答:

  “回王爷,公子临出门前有交代了一句话,让您在天策府别太累了,然后就走了……”

  封君策:“……”

  跟着童童出门的侍卫也上前来单膝跪下回答:

  “属下原本以为公子只是出门走走,跟随的时候没有太认真,公子也不喜欢有人跟太紧,哪想他入了酒楼就直接换了马车雇了车夫,等属下去问的时候掌柜的说他早就走了,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

  封君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片刻后沉声吩咐:

  “自知失职就好,把人找回来。”

  侍卫点头领命:

  “属下遵命。”

  封君策叹一口气,挥手让他们退下。

  下人们退下后,封君策视线来回在之前放着童童东西的位置上看了许久,心口处突然感觉闷闷的,说不上来的滋味……

  在他避而不见的这些天,童童自己留在王府,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心思单一的人想得最多的大概是他什么时候回来吧……

  童童不傻,只是有点呆呆的一根筋直到底,一开始大概是没有发现他是故意的,发现的时候肯定很难过,然后就直接走了。

  果然,他避而不见的做法太过分了……

  先把人找回来吧,虽然找回来啊要怎么安顿他还是没有好的对策,但是,这种类似决裂一样的分别方式是绝对不行的。

  只是,派出去的人接连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童童,就连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封君策虽然失望但也知道在情理之中,童童毕竟是独孤烈和京墨以及他亲手教出来的,要藏起来的话一般人确实难找。

  转眼中秋佳节在即,距离童童离开将有十天了,府上的侍卫依旧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封君策无奈,即便知道童童是故意躲起来的,还是很担心,只得亲自把应离和颜涵请到天策府让他们帮忙。

  应离没说什么,当即把人派了出去,颜涵丫头也爽快答应,但是临走前却轻飘飘的丢了一句:

  “王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送上门来的王妃就收了吧,呆是呆一点,但是可爱呀,又对您忠心耿耿的,当个吉祥物也是好的嘛哈哈~”

  封君策:“……”这丫头说话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

  ……

  鸩和宫廷暗卫的实力是旁人无法比的,中秋佳节当日,颜涵和颜清夫夫已经提前回扶桑城陪颜老夫人去了。

  午后应离派人来告诉封君策童童找到了,在逍遥王府,不过他们的人没有惊动童童。

  “……原来在那里……”

  封君策松了口气,逍遥王府于他来说也是比较特别的地方,他昏迷不醒,的那段时日就是在逍遥王府度过的,童童照顾着他这个像尸体一样的人。

  那时候的童童对他很愧疚,每天都跟他说话,跟他道歉,他是知道的,只是无法回应。

  蒙着面的宫廷暗卫见他表情纠结,又问:

  “王爷需要我等把公子带回来吗?”

  封君策摇头:

  “不用,本王亲自去吧,你且回去给帝后复命就好。”

  暗卫拱手:

  “是,在下告退。”

  “……”

  知道人在哪里就好办多了,封君策交代府上用心准备晚宴后就稍作准备起身前往逍遥王府。

  童童没有什么坏意,这件事他该跟童童道歉的,是他用了不妥当的方法逃避问题才让童童不高兴,自然要拿出诚意来亲自去。

  ……

  今日佳节,帝君原本邀请了封君策和摄政王等人入宫参加宫宴,但是封君策要去找童童便婉拒了。

  御书房里,来报的人退下后,封镜逸品着应离沏的茶抿了一口幽幽道:

  “很多爱意萌芽,便是在自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的时候开始的……”

  当初他对应离的感觉也是,总需要一个契机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应离在一旁点头:

  “帝君言之有理,您就准备降旨赐婚吧。”

  “嗯……”

  ……

  安静得有点凄凉的逍遥王府内,除了日常打扫的几个年长的仆人之外平时很少有人踏足,恰好这里的仆人童童是认识的,离开了贤王府后便在这里落脚。

  接下来要怎么办他暂时没有想好,在想好之前只能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这些日子,他白天研究一些蛊术,晚间住在当时封君策住的房间里,下午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房门外台阶上发呆,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以前在这里照顾王爷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不喜欢跟别人接触,别人畏惧他懂得巫蛊之术也不喜欢靠近他。

  人生到现在,亲近的人屈指可数,喜欢的人就更少了,除了师父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封君策。

  对于封君策的喜欢又跟喜欢师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可惜,王爷不喜欢他,他一直以为王爷爷是喜欢他的……

  童童坐在台阶上望着庭院里的某处发呆,脑海里想着封君策为了避开他不惜欺骗他宿在天策府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天心里还是很难过。

  旁边放的一壶茶已经冷了,小黑头枕在他的腿上,尾巴在台阶下的空地上盘成一圈,眯着眼懒洋洋的晒着夕阳,鳞片在光线的折射下泛着好看的光辉。

  封君策来到逍遥王府走进之前住过的院子时,就看到一人一蛇在台阶上,童童在发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上却透着孤独的感觉,一眼看去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黑睁开眼抬起脖子的时候,童童也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看到封君策领着侍卫走近微微一怔,片刻后又低下头去安抚因为生人走近而躁动的小黑。

  封君策见到人后屏退了侍卫自己走过来,面带微笑的喊了一声:

  “童童……”

  童童拍拍小黑的头让它走开后才站起来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问:

  “王爷怎么来了?”

  封君策表情温和的看他:

  “来找你的,跟我回去吧,今日中秋呢,府上准备了晚宴。”

  童童看了他一会低下头去:

  “那是您的王府,不是我的,您既然不待见我,我去了也是给您添堵,就算了吧,我就暂时住在这里,这样您就可以安心回王府住着了。”

  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因为他的性格,他没少被人嫌弃,但这次却是比平时难受得多,都怪他抱着太大的希望。

  封君策双手轻压在他肩膀上诚恳道:

  “我没有不待见你……前些日子的事情很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顿你……”

  “我做得不好您可以说,为什么要这样……”

  童童的语气有点委屈,咬了咬嘴唇后继续说:

  “我想一直跟您在一起,像京墨和师父一样,陪着您,保护您,京墨说过,自己在乎的人,要亲手保护才安心……我也一样。”

  不在王爷身边的这些日日子他一直挂心着,哪怕知道王爷身边都是武艺高强的护卫,很多人比他还强,却还是担心……

  “……”

  封君策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疼了一下:

  童童见他不回答又问:

  “我为什么不能成为您的王妃呢?”

  封君策轻轻揽过他拍拍他的后背安抚: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王妃是什么……”

  童童用力拽紧他的衣襟,低下头去越发委屈道:

  “那您教我不就好了,躲什么躲……”

  封君策:“……”他竟无话反驳。

  “……”

  气氛有点尴尬的僵持了好一会,太阳落山了,封君策道:

  “先回王府吧,晚宴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童童抬头看他平静道:

  “您答应了我就跟您回去,不答应就算了,过些时日等我考虑好了要去哪里就离开或者回去找师父他们,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往后有机会了再来看您吧。”

  “别……”

  封君策下意识的阻拦,对上童童有些委屈的目光时又心虚的移开……

  童童见状又说:

  “我离开了再回去总需要个身份不是吗?”

  “你……”封君策无奈,“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童童坦然:

  “当然是因为喜欢您了。”

  跟随师父这么多年,除了学习一身本领之外,唯一学得最好的大概就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使性子了。

  “噗……”

  封君策失笑,心里却软软的有点感动,片刻后拉起他的手换上认真的表情看着他说:

  “那就跟本王回府吧,王妃。”

  童童表情一喜,当即挣开他手:

  “我去收拾东西……”

  说完直接走回房间去了。

  “……好吧……”

  封君策有点尴尬的扶额,缺心眼的家伙能不能看看气氛?不是应该稍微……温情一下的吗?

  番外 多年后【七】

  封君策也动手帮人收拾东西,叫来跟随的侍卫将东西搬上一辆马车,还有小黑。

  童童谢过逍遥王府上的老仆们,就跟着封君策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封君策明显感觉得到童童心情是雀跃的,但这人却很克制,端端正正的坐在他身边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依旧一板一眼。

  完全没有正常人跟喜欢之人表白成功后的那种姿态,挨着他撒娇诉苦啊什么的……

  俩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了,晚宴也准备好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晚宴却异常的丰盛。

  童童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问:

  “王爷,我可以喝酒吗?”

  他以后就是王妃了,要不要稍微改一改生活习惯什么的呢?

  他的酒量差,要不要戒酒?万一不小心在王爷面前失态了王爷又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当然可以。”

  封君策笑着给他满上并说: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喝就好了。”

  童童点头:

  “我知道了,敬您一杯。”

  “来……”

  “……”

  近几次喝酒童童几乎是逢酒必醉,今晚也一样,晚宴后,封君策将脚步踉跄的某人扶着回房间,顺便吩咐伺候在院里的丫鬟煮了醒酒汤来。

  丫鬟笑着端来醒酒汤时小声劝道:

  “公子酒量浅,王爷往后还是少让公子喝点,醉了伤身呢。”

  “嗯,”封君策点头,“本王以后会注意。”

  笑了笑又说:

  “你且传话下去,明日起府上的人记得改口叫王妃,勿失了礼数,人再走了本王唯你们是问。”

  就这样吧,明亲王府的事情后他就没有想过终身大事,在他最狼狈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最多的是童童,往后一直是这个人在身边的话,他心里也踏实。

  “奴婢遵命。”

  丫鬟恭敬回答,欠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喝了醒酒汤的人起身去沐浴,封君策只能亲自伺候着,完了后头发擦到一半就睡过去了。

  “傻傻的……”

  封君策坐在床边盯着睡着的人看了许久,往后他该怎么跟他的王妃相处呢?

  难不成夫夫相处像主仆一样?

  只能慢慢来了……

  ……

  童童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因为喝多了起来的时候比封君策晚了些,封君策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前往天策府了,见他醒了便笑着走到床边来交代: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今日就在家里休息吧,我下午就回来。”

  “……”

  童童坐起身,双手在脸上搓了一下伸过来拽住他的衣摆摇头:

  “我也去……”

  封君策安慰他:

  “我今日会早些回来的,而且,府上的人们还要给你请安呢,你今天就留在家里吧,嗯?”

  童童闻言沉思片刻后松开他的衣摆点头:

  “……好吧,您可别又忙得住在天策府了……”

  “咳……”

  封君策表情有点不自在:

  “不会的。”

  今天去天策府,处理晚事情之后要进皇宫一趟,告诉帝君帝后他将要娶妃,带着人他不好处理事情,他家王妃说话的方式和思维跟正常人不一样。

  封君策出门去了,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的丫鬟恭敬的给童童行礼:

  “奴婢参见王妃,给王妃请安,让奴婢伺候王妃梳洗吧。”

  “……”

  童童愣了一下,在丫鬟伸手过来的时候才回过神急忙拒绝:

  “唔……不……不用了,不用伺候我自己来,你下去吧……”

  丫鬟收回手低下头去:

  “可是,王爷吩咐了要奴婢好生伺候王妃的……”

  王爷虽然平时好说话,但是交代的事情是绝对不容他们疏忽的,要不然是要受罚的,尤其是在王妃的事情是,可是再三叮嘱要好好伺候的呢。

  童童频频摆手拒绝:

  “真的不用伺候……”

  “我会跟王爷说的,你下去吧……”

  这样他真的很不习惯,怪别扭的。

  小丫鬟见他真的不愿意,只能小心的点了点头:

  “……那,奴婢告退,王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您洗漱好之后奴婢才端食物过来。”

  童童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点头:

  “嗯,出去吧。”

  ……

  风姿卓越的贤王突然之间就有了王妃的消息一夜之间传开了,不过几日帝君就下旨赐婚,贤王府的访客比平日多了好几倍。

  童童虽然心心念念的要做贤王妃,但如愿以偿后却发现要应付的东西太多了,虽然封君策说他像之前那样就好,不想理人就不理。

  但是除了人之外,府上很多事情下人们都来问他,在这些事情上,封君策希望他拿主意,虽然只是吩咐下去而已,对他来说却还是有点吃力的。

  也因为这样,所以他并不能每天都跟着封君策前往天策府,当然,他也不太在意了,既然封君策将王府交给他,府上的事情他就会尽量处理好,不会的就学。

  童童不知道,隔天封君策都会找来府上管事的仆人们问王妃在府上的情况,王妃若是做不好,其他人就必须善后妥当。

  王妃不懂,他们也不能说,要是让王妃不高兴,王爷也不高兴,渐渐地,王府的规矩随着王妃到来改变了很多……

  周围的东西改变了,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太大的进展。

  只要跟在封君策身边,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外面,童童都一副兢兢业业的做派,在外充当护卫,在内充当小厮。

  就算封君策时常让他把一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他也不肯,殷勤贴心却少了几分亲密……

  就连晚上同床共枕也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睡觉,多余的身体接触都不会有。

  封君策本来也不是浪荡的人,对上童童这种呆呆的性子,躺着聊天说些情话的时候冒起来的心猿意马,也很快在童童异于常人的逻辑中消散掉。

  加上童童言行举止总让他想起以前的事,让他自然的想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即便表面上他们差距不大,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在意。

  就这样规规矩矩持续了一个月,九月中旬的时候,恰逢西域郡主前来拜访之际,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封君策宣布开始筹备他跟童童的大婚典礼。

  郑重其事的给京墨和独孤烈传了消息。

  番外 多年后【八】

  原本带着联姻目的而来的西域郡主,在得知封君策已经定好王妃时大失所望,到贤王府拜访封君策欣赏他的画作时看到童童更是银牙暗咬。

  童童的相貌不算出类拔萃顶尖那种,单论相貌自然是比不得封君策的,加上性子闷闷的对人爱答不理,并不算讨喜的性格。

  因此,娇俏貌美春心萌动的西域郡主,完全无法理解封君策怎会娶他为妃,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妃。

  可是,既然天枢国君都赐婚了,童童将成为贤王妃是不争的事实,她堂堂郡主自然是不会屈身做小的,联姻事宜便在说出口前不了了之……

  童童虽然对别人的心情不敏感,也很少理会,但心里是明白的,郡主每次看他的眼神让他清楚的知道那丫头不待见他,可他却不知道对方为何不待见他。

  为此,纠结了许多天的某人还是忍不住找机会问封君策:

  “王爷,您说,西域郡主是不是因为我是巫医所以不待见我?”

  西域民风奔放,好客好酒,对于巫医这种时常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解决问题的人大概是心里不屑的吧……

  睡前一起看书的时候是询问问题的好时机,童童现在也知道,自己不善跟人交流,人多的时候能少说话尽量少说话,省得说错给他家王爷丢脸。

  “嗯?”

  封君策原本半倚在躺椅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我觉得不是,应该是其他原因才对……”

  他的王妃真是傻傻的,要是他在外面乱来这人估计都不会察觉。

  “哦……”

  童童皱眉垂首思索:

  “……那是什么原因呢……我跟她也是初识,并无恩怨……”

  “噗……”

  封君策见他呆呆思考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提醒:

  “她喜欢我呀。”

  “嗯?”童童抬头,表情疑惑:

  “您跟她之前认识?”

  “不认识……”

  封君策回答,放下手中的书本坐直身体朝他招手:

  “过来……”

  这家伙真是不开窍,哎……

  童童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走近了封君策长手一捞把人带怀里抱住,童童惊了一下但很快就任由他抱着,双手自然的搭在他两边肩膀上。

  “……”

  封君策手上稍微用力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问:

  “她喜欢我,你就没有意见?”

  西域郡主性格活泼开朗,即便是知道他们不可能了,内心的情绪也丝毫不遮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家王妃偏偏就能想到其他地方去,也是没谁了。

  童童点头,表情严肃起来问:

  “你喜欢她吗?”

  封君策想了想反问:

  “你觉得呢?”

  “……”

  童童认真想了想摇头:

  “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喜欢她。”

  封君策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给打败,只能点头回答:

  “不喜欢。”

  童童神色放松下来:

  “你不喜欢她就好了,她喜欢你,自然是因为你太优秀了……”

  他的王爷这么好,被人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

  封君策:“……”这脑回路他怎么都接不上,吃点醋不好吗?

  算了,换个话题:

  “你可知道,爱侣之间跟亲朋好友之间的关系是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的。”

  童童点头:

  “知道。”

  好歹他也受了师父和京墨言传身教的。

  封君策目光含笑的盯着他问:

  “比如?”

  “……”

  童童咬了咬嘴唇,一会之后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我其实知道,是你不肯跟我做……”

  “呵……”

  封君策失笑,扣着他在贴近自己覆上他的双唇柔声道:

  “你自己呆呆的,倒成了我的错了?”

  他又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次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好下手嘛……

  童童双手勾上他的脖子笨拙回应:

  “唔……您嫌弃我嗯?我说了,我不会您教我就好了……”

  “好,教你……”

  封君策说罢手掌摁在他后颈上加深这个吻,片刻后亲吻从嘴唇滑到下巴再到他白皙的脖颈上……

  “唔……”

  童童嘴里轻喘出声,微微仰着头,脸上泛起红晕来,奇怪的感觉从小腹升腾,忍不住主动更加贴近亲吻爱抚他的人……

  “放松点,没事的……”

  封君策压低声音安慰着,把人抱起来走向大床。

  “嗯唔……”

  “……”

  床帐内温情旖旎的声音持续到半夜才消停。

  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就直接鼓捣到了最后,在这些事情上呆头呆脑的某人终于知道害羞了,不过从始至终也没有推拒过。

  只在善后的时候窝在封君策怀里头也不敢抬,前所未有的刺激让他脑海中还是放空着,完全不敢相信刚才那种羞人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封君策心疼的把人抱怀里:

  “很难受?”

  童童想了片刻才回答:

  “还好……”

  “啾~”

  封君策亲亲他:

  “初次总会难受些,往后就好了。”

  他也不好受,幸好这人乖乖的才能顺利做到最后。

  童童又咬了咬已经有点肿起来的嘴唇点头:

  “嗯,没事……我受得住,也喜欢的……”

  封君策手放在他腰上轻抚着柔声道:

  “睡吧,我抱着。”

  “嗯,你明日留在家陪我……”

  “好……”

  “……”

  同床共枕这么久,童童是第一次清晨在封君策怀里醒来,睁开眼就看到喜欢的人正温柔的看着他。

  “王爷……”

  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暧昧的沙哑,耳朵瞬间就红了,忍不住在封君策胸前蹭了蹭,待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封君策手掌在他腰上揉了揉问:

  “身体感觉怎么样?”

  童童埋头在他胸前不肯抬起来,瓮声瓮气的回答:

  “身体无大碍……就是感觉很不好意思……”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朵都要烧起来了似的,腰腹以下的异样感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夜的事情……

  封君策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柔声道:

  “我们是爱人,发生这种事情很正常,你要慢慢习惯,嗯?”

  面红耳赤的人捏了捏他的手臂点头:

  “……嗯,我知道了……”

  封君策低头在他泛红的耳尖上碰了碰:

  “你只要想着我爱你才会这么做就行了。”

  童童突然用手臂紧紧的抱他:

  “我也爱您……”

  “……”

  封君策也是第一次见童童害羞的样子,虽然夫夫之间需要情趣,但眼下也不敢说太过火的话逗他,只温柔的将人抱着安抚。

  番外 多年后【九】

  原本得知封君君策定了王妃之后,按照西域郡主随行的文官的意思,打算让郡主跟其他王子联姻的。

  二十七岁的摄政王、二十二岁的翎王,以及二十岁的毅王,都可以作为人选。

  摄政王早就离宫,虽然成了外姓王爷但位高权重不用多说,封翎羽和封毅也已经过了冠礼,得帝君分别封王出宫自立门户去了。

  两位王爷虽然没有封地,但都肩负要职,封翎羽待着御林军中,封毅待在天策府,皆是有权有势的。

  只是对于西域使节的提议,帝君委婉的拒绝了。

  首先,虽然现在没有定下,但封翎羽和封毅都有心仪之人,是朝中大臣的闺秀,只是两人冠礼后才正式担任要职还未曾正式跟帝君提出娶妃而已。

  若是帝君答应联姻的话,无论对哪一位都不好,郡主嫁过来必定是正妃,这是第一个问题。

  先不说大臣的意见,封翎羽和封毅也都长大成人了,真的要他们跟异邦王族联姻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委屈心上人肯定会不舒服的。

  政治联姻虽然是维持两国关系最好的方式之一,但也不是非要不可,有了上一代的前车之鉴,封镜逸不希望类似的情况继续上演了。

  西域郡主心仪的是封君策,本来此行就是冲着封君策来的,只不过来之前封君策跟童童的事情没有落实,来之后才确定,也就没有她什么份了。

  假如草率的让郡主转而跟其他王爷成亲,这跟上一辈魏老将军和明亲王以及明亲王妃的情况又有何不同呢?

  帝君的婉拒,虽然让西域随行官员感到惋惜,但郡主本人却是欣喜的,还特地带着侍女备了礼物前来感谢帝君帝后。

  女子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无法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主,但内心还是希望托付终身之人是自己喜欢的那一个。

  既然跟封君策无缘,她自然不想留在天枢国看他跟别人恩爱了,要不然纵然荣华富贵她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

  金秋十月,封君策和童童完婚,参加完喜宴的西域郡主一干人即将启程告辞,临行前封君策赠与郡主不少自己的画作。

  童童也有心将自己亲手画的画作送给她,但是郡主拒绝了,弄得贤王妃郁闷了好些天,自顾自的抱怨自己画技不行……

  众人知道后也只敢在心里笑不敢表现出来,暗道王妃的心也是够大,郡主肯定不是因为他画技的原因才拒绝的嘛,呆子。

  封君策为了讨好他家王妃,便亲手把画裱起来放在书房显眼的位置,他家王妃的画技真的不行,但他还是喜欢的。

  这画一挂便是挂了几十年,无论书房怎么改动,童童亲手画的那幅画永远都会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封君策在书房看书乏了抬头就可以看到,嘴角便会忍不住想起那人当时画画时专注的样子……

  ……

  西域郡主一行返程之后,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在封镜逸提出让现年十七岁的太子在冠礼前出门历练一番的时候,遭到了摄政王和应离的反对。

  封镜逸已经决定,封云宴冠礼后就让其登基,自己退居幕后给他指导。

  按照惯例,太子在登基之前要前往天枢国边疆巡视一遍,当年封镜逸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免了,如今活蹦乱跳文武双全的封云宴自然是不能免的。

  十七岁的封云宴,长开了的样貌终于是有几分神似封镜逸了,不过性格开朗还透着一丝天真无邪,不似封镜逸那样腹黑低沉。

  所幸处理事情却很得封镜逸真传,干净利落说一不二,协理政务多年封镜逸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在正事上得到帝君赞赏的太子还有一个坏毛病,就是依旧喜欢粘着兄长和父后……

  只要是私下里,封镜逸又不在的时候,封云宴就喜欢对摄政王和应离撒娇。

  应离将他视如己出看着他长大,自然不会太在意,摄政王跟应离差不多。

  因此,封镜逸觉得,晏儿之所以到现在都死性不改爱撒娇,都是应离和摄政王给惯的。

  这次,两人同时反对他让晏儿领着御林军由南到北巡视天枢国的疆土,让他更加确认他们对晏儿溺爱过度。

  午后御书房里,封镜逸再次找来应离和摄政王,提议让晏儿出行的事情,可惜,两人还是不肯点头,让他忍不住有点郁闷:

  “晏儿都让你们给惯坏了,他都没说不去,你们就反对了,岂有此理!”

  应离眉头皱起来:

  “晏儿冠礼未过,从小到大也没离开过皇城,怎么能一个人领着御林军出行巡视呢?”

  封镜逸轻叹:

  “朕不是说了让萧统领随行了吗?正好御林军内部的事情让翎儿锻炼一下,让萧云慕陪宴儿出行,这不是很好的方法吗?”

  应离低头喝茶:

  “臣不放心。”

  一旁的摄政王也说:

  “臣也……儿臣也不放心。”

  封镜逸无奈扶额问:

  “那你们说说,要怎么才放心?”

  应离回答:

  “臣的建议是,等晏儿过了冠礼才让他出门巡视,一年半载或者两年后再让他登基是极好的时期,不一定非得冠礼后就登基的,他连太子妃都没选呢。”

  “在朕看来他有治国的能力了,早点锻炼有什么不好?”

  封镜逸说罢有点幽怨的看向自家帝后:

  “应离,朕想让他早点登基。”

  他相信晏儿二十岁登基是一定可以的。

  应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臣知道您想早点离开皇宫的心情,但是,您想想,假如晏儿心智不够成熟,做事便不会那么稳妥,会闹出很多问题,您也无法放心的呀。”

  封镜逸看向一旁的摄政王:

  “朕很放心的,不是有林儿和颜清他们在嘛,出不了岔子。”

  有颜清夫夫和摄政王在,他是放一百条心的。

  应离:“……”这人就是想偷懒!

  他也想让晏儿多锻炼,可是按照帝君的计划出行他觉得不稳妥。

  “……”

  摄政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几年来帝君时常就装病,然后拐着帝后跑出宫去玩,事务多交个他和晏儿还有丞相大人,心越发的野了。

  可是,帝君想要太子早点独当一面的心情他也是理解的,不希望他们总是护着晏儿……既然这样,要不换个方法?

  封镜逸见他皱眉思索,便道:

  “林儿,说说你的意见。”

  摄政王思索片刻回答:

  “儿臣也理解父皇想让晏儿快点成长起来担当大任的心情,但是晏儿涉世未深,独自出门确实不妥,父皇如果坚持的话,就让儿臣随行吧。”

  “……”

  封镜逸不语,眉头皱了起来,盯着他看了一会移开视线。

  应离斟酌片刻点头:

  “林儿要随行的话确实会安全些……”

  其实他之前想过让毅儿随行,但是毅儿性格欢脱,他担心弄不好把太子给带偏了在外面浪荡过头,只是,林儿作为摄政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长林继续说:

  “儿臣虽然去过北疆,但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也正好去看看,往后也好辅助晏儿。”

  应离闻言看向封镜逸:

  “帝君觉得如何?”

  封镜逸又认真看了下摄政王后拒绝:

  “不行,你还嫌他不够粘你怎么地?你跟着去他什么都不用做了,还谈什么锻炼。”

  长林低下头去:

  “儿臣不会什么都帮他做的……会督促他……”

  他虽然从小就宠着那家伙,但也希望晏儿以后成为一个能当大任的君主,不会过分宠溺他的,无理要求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封镜逸态度坚决:

  “这样也不行,朕就是为了让他远离你和你们父后的保护之外锻炼的。”

  “……”

  应离和摄政王听他这样说不敢顶嘴。

  封镜逸揉了揉眉心道:

  “既然你们都不放心,此事容朕再斟酌斟酌……行了,先这样吧。”

  “是,儿臣告退。”

  “臣告退。”

  应离和摄政王退了出去,封镜逸用力呼出一口气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他知道晏儿涉世未深,受惯了万般宠爱,可是,作为父亲,他这样也是为了晏儿好,晏儿是未来的天枢国君,除了王室,他还要为天枢国的臣民负责。

  一会之后,应离端着一壶茶折返回来,见椅子上的人一脸烦躁的样子便低声劝道:

  “或许林儿的提议您可以考虑一下,若是林儿跟着,臣也会放心些……”

  “不行。”

  封镜逸不等他说完又语气坚定的拒绝,然后在应离有些疑惑的表情中解释道:

  “有萧云慕在,朕再让魏殊寒在天策府挑些人跟着,晏儿也聪明机灵,不会有危险的,凡事都有第一次,往后成为一国之君,很多问题都需要他独自解决,他要习惯靠自己。”

  应离轻叹一声:

  “您是想现在开始让晏儿跟其他人疏离了么?”

  这些年来,他亲眼看着以前的小家伙们长大成人,最担心的也是有朝一日会这样。

  王室之间的手足之情,最后都会因为君臣之礼变得淡漠,虽然可以理解,但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番外 多年后【十】

  应离的话,封镜逸想了好一会才叹气摇头,意有所指道:

  “皇室之中,不需要朕刻意干涉,疏离在他们成人之后也会自己形成,毕竟君臣有别,朕只是不希望晏儿太粘着林儿了。”

  应离皱眉:

  “您担心他会……”

  封镜逸长叹一声起身走到窗前背着手看向外面:

  “林儿虽然表面功夫无懈可击,也从不越距,但是,他心里放着一个人,你看不出来吗?”

  多年的父子、君臣,林儿的忠心和努力他看在眼里,同时也看到除了朝堂之事外他掩饰起来的东西,带着孤寂的深沉。

  应离迟疑:

  “兴许,他只是宠惯了晏儿……”

  封镜逸点一下头后又摇头:

  “宠惯了就会想着宠他一辈子,以前是当弟弟宠,现在他心里到底把晏儿放在什么位置就不好说了……”

  人的感情奇怪又复杂,很多时候会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时候已经变了,林儿对晏儿的态度十年如一日,越深越厚重就会越致命。

  “……”

  应离沉默,他也担心过,两方都没少劝,劝摄政王不要太宠着太子,劝太子不要什么事都依赖摄政王,更不能动不动就跟他撒娇……

  可是多年来,越矩的只有晏儿,而且也只是兄弟间寻常玩闹,应离觉得摄政王对太子的态度一如往昔……

  也许,知子莫若父吧,终究是封镜逸更了解他们。

  封镜逸看了窗外一会又转过头来说:

  “朕不是在怪林儿,从未怪过他,他们几个中,朕最信得过最看重的是林儿,没有他晏儿和熙儿会让朕心力交瘁,朕怪晏儿,怪他长大了还不懂事,还不如熙儿……”

  他的小公主端庄得体,蕙质兰心,比晏儿可省事多了。

  翎儿和毅儿都要完婚了,身为长兄的摄政王终身大事却一直没有着落,已经成了他这个父皇郁结难消的一块心病了。

  几年前朝中大臣们都操碎了心,包括应离也说过多次,但都被摄政王用各种借口推脱,慢慢的大家也就说不动了,便转而关注其他王子来。

  在封镜逸看来,这些年摄政王一再的推拒成婚,主要原因都是晏儿造成的。

  晏儿总是对摄政王撒娇,担心摄政王娶妃之后不理他,幼稚的希望摄政王一直照顾他……

  小孩子腻腻歪歪耍性子是单纯的玩闹,大人之间腻腻歪歪关系就容易变质。

  封镜逸近年来收到不少朝中老臣的进言,说过太子太黏着摄政王了,往后君臣之礼容易出差池……

  距离是改变的方式之一,让晏儿接触更多的事情,以此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总是围着兄长转,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长大了,该多想想他的百姓了……

  身为他们的父王,封镜逸无意伤害哪一个,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们好,不是不心疼晏儿受苦,但如果有些苦是必须的,那么晏儿就该受。

  ……

  应离终究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同意了帝君让太子外出巡查的计划。

  不过眼下已经是深秋时节,出行的事情推到来年初春,也就是太子十八岁的时候。

  一来,这是帝后提出的,原因自然是心疼太子一出门就经历寒冬,帝后的要求,帝君自然不能不答应。

  二来,太子巡视的计划不是寻常小事,需要时间来安排很多细节和做周全的计划,满朝文武的意见也是如此。

  再就是,年底的时候,临川将军会跟随颜家商队返朝。

  如今北疆安稳,帝君便打算让临川随行,让他陪着太子从南到北巡视返回北疆,摄政王听到这样的计划才算放心。

  计划就这样商定了。

  只是,在确定了出行的时间之后,太子便以要多了解宫外生活为理由,三天两头的就跟摄政王跑出宫去。

  此事太子是在朝堂之事提出来的,借口让他说得合情合理,大臣们也都同意,帝君也不好反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玩闹鬼玩闹,跟随摄政王出宫办事应付宫外之人一段时日,确实让封云宴学到不少东西。

  至少让他知道,民间不像皇宫,不会每个人都认得他,不会每个人都尊敬他,甚至会因为年纪和相貌被无端攻击……

  就如同此时此刻,灯火辉煌人群熙攘的大街上,太子殿下刚独自走了一段被人撞了一下就丢了钱袋,然后买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没钱了,还被说是纨绔公子哥……

  听着周围不知内情之人的嬉笑声,封云宴是愤怒的,但在不能暴露身份的时候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吃亏或者好声好气的辩解一番。

  哪怕周围有乔装的侍卫,王兄也在不远处,他却不能随意求助,更不能为了几句话就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出手,只能在周围的嘲讽声中默默走开。

  民间比宫里好玩,但有时候遇上这样的糟心事还是挺郁闷的。

  摄政王等他走了好一段路之后跟上来,拍拍他的肩膀道:

  “只要你是微服离宫,这样的情况就会经常遇到。”

  封云宴撒娇的挽起他的手小声抱怨:

  “嗯……我没事啦,就是感觉有点难受……”

  好歹他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子嘛,知道人之常情是一回事,亲自体验被针对又是另一回事了。

  摄政王拍拍他的手又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君有明君昏君,臣有忠臣奸臣,普通黎民百姓自然也有好坏之分,很多时候恭维和臣服都在权力之下,退去一身光华无一技之长的话,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权御天下,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封云宴认真的听着,认同他的话,却还是忍不住习惯性的调侃一下:

  “王兄你现在跟父后是越来越像了,道理一套一套的,一件小事都能说一推……”

  摄政王曲起手指弹一下他的脑门:

  “我们好歹也是父后言传身教教出来的,跟他像一点有什么不好,这话要是让父皇听到,你别想再出来了。”

  封云宴下意识的看了下周围缩了缩脖子:

  “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能跟父皇告状……”

  摄政王点头:

  “可以,等下回去把这些日子出宫所学到的常识写一遍,你已经第三次被人偷钱袋了,父后说过事不过三,直到下个月为止,你都不能带着钱出门了。”

  封云宴低下头去:

  “我下次一定注意……出门肯定要买东西,没有钱我怎么办?”

  “……”

  摄政王不语,继续往前走。

  封云宴晃一晃他的手臂:

  “王兄,你肯定不会让我空着口袋出门的对不对?”

  摄政王挑挑眉:

  “宫里和我府上什么没有,你出门花的钱都是买一些没用的东西,没有钱袋省了不少麻烦。”

  “我不嘛……又不是花很多……”

  封云宴不依不饶,继续晃着他的手臂撒娇,搬出一大堆的借口,就这样一路拉拉扯扯逛完了一条街才上了马车回王府。

  但凡出宫,封云宴都宿在摄政王府,第二天才跟上朝的摄政王一同回宫。

  平时外出回来俩人都是高兴的,但今夜回到府上,摄政王就传令下去,不许任何人给太子拿钱,账房不行,私下也不行。

  意识到王兄是认真的,封云宴整个人都焉了……

  每个月宫里给他的钱是有限的,父皇父后又严厉,即便是弄丢的也不会再给他,也就是说,王兄不通融的话,他要身无分文好一段时间。

  悻悻的跟着下人去沐浴后,封云宴只能不死心的跑到书房纠缠下达命令的人,当然,正面不行只能从侧面……

  一番没有太多意义的扯皮后,封云宴问起正经事来:

  “王兄,你之前说明日有事处理,午后才入宫对吧?”

  伏案而书的人头也不抬的回答:

  “是,父后交代的,不过你不能跟我去,不想在府上等我的话我就先让人送你回宫。”

  明日要去的是胭脂阁,那里现在是鸩的据点,想来是鸩有东西要给父后,这也是近年来父后才让他接触的东西。

  封云宴积极点头:

  “我在府上等你呗……可以陪陪太妃”

  “可以。”

  摄政王答应着,写完一个字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他警告:

  “但是,不许跟太妃说你丢钱袋的事情,否则以后都不带你出宫了。”

  这家伙一说出来太妃肯定会心疼的,他还不知道么,从小到大这样的戏码他已经见多了。

  小算计被戳穿,封云宴懊恼的鼓起腮帮子:

  “你突然这么严厉做什么……堂堂王爷几个钱就小气吧啦的,你就当借给我,我日后还你就是了。”

  摄政王不理会他是否生气,直言:

  “不借,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总得长记性,粗心大意只身在外是很危险的,钱不是万能,但身无分文的时候你会感觉,生活的恶意会放大数倍……”

  出身富贵,权势无双,太子殿下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身为兄长他得让太子殿下知道,当失去自以为理所当然的一些东西后,所要面对的艰难。

  番外 多年后【十一】

  封云宴见他一边书写东西一边一本正经的说教,只得无奈的趴在桌面上双手捂了捂耳朵:

  “又开始说教……”

  案前的人抬眼扫他一下:

  “不想听就先去睡觉,你在这里闹我还耽误正事。”

  封云宴不恼,灵机一动随即眨一下眼睛笑道:

  “今夜有点凉,我跟王兄同寝吧。”

  “不行。”摄政王想义正辞严的拒绝:

  “撒娇也没用,自己睡,冷的话让人给你添被子。”

  封云宴把拉一下额前的头发抱怨:

  “你都多久没陪我睡了,哼……”

  摄政王不理会他的小幽怨反驳回去: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睡觉还用人陪。”

  封云宴:

  “有什么关系,你我兄弟好久没有推心置腹的夜谈了……”

  摄政王:

  “推心置腹不一定今晚,就算说再多我也不会给你钱的。”

  封云宴:“……”

  纠缠半天无果,向来宠他的人这次一点都不肯让步,委屈又赌气的人说了句‘晚安’后就气鼓鼓的回房间去了。

  伏案的摄政王抬起头来无奈的笑了笑,这家伙要是再纠缠一下他就心软了,多大了还撒娇,真是被他惯坏了。

  ……

  赌气归赌气,封云宴还是一夜好梦,翌日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摄政王已经出门办事了,白天胭脂阁是关门的,刚好跟鸩的人接头。

  封云宴起身到太妃的院子里跟太妃一起用过早膳,又陪她散步聊天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

  想趁着王兄回来前偷偷溜出去一趟,奈何身身无分文,好几次想跟太妃说自己丢钱袋的事儿,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王兄要是较真起来,他就真的别想再出宫了。

  太子殿下言谈中好几次的欲言又止,自然逃不过太妃慧眼,等他离开后便招来摄政王院子里一名侍女询问:

  “你在王爷院里伺候还负责关照太子,可知太子殿下今日是否有什么苦衷?”

  侍女闻言,便将昨夜王爷嘱咐的事情如实相告:

  “太子殿下的钱袋丢了,王爷不许账房和任何人私下里给殿下拿钱,想来殿下是想跟您求助又碍于王爷的命令不敢开口,才会苦恼的。”

  “哦……”太妃了然轻笑:

  “原是如此,太子殿下涉世未深,也该是吃点苦头的……既然王爷发话了,就照做吧。”

  侍女恭敬的欠了:“是。”说完在太妃的示意下退下了。

  小侍女退下后,太妃揉了揉太阳穴连声叹气。

  跟随太妃多年的姑姑轻轻给她捶着肩膀安慰:

  “太妃勿想太多,一切有王爷处理呢。”

  “王爷啊……”太妃有点无奈的摇头:

  “他擅长处理别人的事情,擅长处理事关重大的政务,却唯独处理不来自己的私事……”

  两鬓斑白的姑姑继续说:

  “王爷也是为了辅佐太子,等太子出巡回朝登基,王爷少操些心就会定下来了。”

  太妃闭了闭眼:

  “我看他是想就这样守着太子一辈子了。”

  他们母子近年来言谈中触及过这个问题,虽然没有完全摊开说过,但在她面前林儿并没有太规避。

  在外人看来,摄政王只是因为从小就跟太子亲近才会凡事都惯着太子,她却知道林儿对晏儿的喜欢早已不像孩提时候了。

  林儿在宫内恪守的本分掩饰起来的情绪,离宫后就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帝君帝后这几年也没少让她劝说林儿成婚,可惜她劝不动,林儿不会反抗她的提议,几年来就一句让她帮忙选,她喜欢哪家姑娘他娶了就是。

  太妃想过既然儿子这样说,她就成全好了,但帝君帝后却又不忍,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僵局。

  但愿此晏儿离宫会有所改变吧,只要晏儿对林儿稍微疏远,一切就好办多了。

  ……

  这边太妃因为一些思绪有点烦恼,另一边闲不下来的某人无事可做,在庭院里溜达一会就钻进摄政王的书房中。

  在宫里的时候,封云宴每天都会认真看书练字学习处理父皇交代的事情,可一旦出宫他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只想尽情放飞自己。

  哪怕是在书房里也一样,王兄在处理事务,他就在一旁撒野,从以前开始就这样……

  今天也不例外,心无正事只想玩儿,只是王兄不在,他只能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了。

  看着偌大的书房里书架上放满的各种圣贤书,封云宴感觉头疼,王兄近年来越发喜欢对他说教,多半就是因为书房里堆积的书越来越多导致的。

  以前王兄的书房里还有不少从民间收集的故事本,专门给他讲故事用的,现在一眼看去都是一些治国策什么的,看一眼他就没兴趣了。

  眼神怔怔的盯着书架发呆了好一会,闲得发慌的人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反正也无聊,不如把以前看过的故事本翻出来自己看一遍,既然王兄现在也不看那些书了,他找出来跟王兄讨要回去收藏罢,他可是很怀念以前王兄给他讲睡前故事的呢。

  说做就做,封云宴当即搬来椅子爬到书架上翻找起来。

  以前的书若不常看,王兄都会放在书架和一些旧书柜最里面,偌大的书房里随处都是书柜书架,找旧书倒有几分寻宝的意味呢。

  ……一阵翻箱倒柜费了一番劲,终于是找出不少以前王兄给他读过的故事本,有些他听过,有些没听过。

  王兄说给他听的都是些惩恶扬善的故事,没说过的便是些吓人的或者艳鬼狐媚的故事。

  好奇的看了几篇,虽然都是些低俗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但这种神秘且旖旎猎奇的故事却意外的吸引人。

  封云宴一边翻看故事本一边注意书房门口,生怕有人进来,怎么说呢,总觉得心虚,看着看着便又忍不住在心里想:

  这种旖旎的艳情故事不知道王兄有没有看过……应是看过的吧,人都有好奇心的,越是禁忌的东西越欲罢不能。

  当然也说不准,王兄总是正经严肃的样子,他平时要是吊儿郎当一点都会被训,该是不喜欢这种低俗之物的……

  不过,很快,太子殿下就被所见的事实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在旧书架顶部一个落了灰的角落里有一个模样普通的方形木盒,看上去很久没挪动过了,跟他翻到的这些故事本一样应该是被冷落许久了的。

  盒子没有锁扣,封云宴打开来,发现里面放着用红布包裹的书本,隔着布摸上去一共三本,不是很厚。

  放在盒子里,还用红布裹着,有点神秘,想着可能是王兄存放的秘密,封云宴不敢马上拆开,就这么盯纠结了许久。

  把盒子关上又打开,来回几次最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做好道歉谢罪的准备后,伸手将红布解开把里面的书给拿了出来。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几本书皮是深蓝色没有任何名字的本子,不是书本而是画本。

  画本上的画也不是寻常画,是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春宫图。

  画面直白露骨,旁边还有注解描述,比宫里的嬷嬷和老太监们所教过他们的成人之事更加坦然直观……私密的器官都描画得惟妙惟肖。

  封云宴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震住了,脸上火烧火燎头脑嗡嗡作响,一不留神直接从书架上摔了下来。

  “砰——”

  “……”

  灰尘和手里的画本也跟着一起掉了下来,摊开来上面都是不堪入目的羞耻画面,男女男男女女都有……

  门外的侍女听到动静后在外敲门: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

  封云宴龇牙咧嘴的吸了几口气,一边手忙脚乱的把摊开的画本合上一边冲门外回话:

  “没事,不要进来……”

  说罢揉一揉摔得钝痛的后腰和屁股,幸好不高,要不然他这一摔可能要摔断骨头……

  侍女没有进来,小心翼翼的交代:

  “您小心些,王爷书房东西多,您别磕到了……”

  “……”

  封云宴不理她,稍微缓过劲来后,甩甩头,片刻后再次面红耳赤的看向一旁的画本。

  猝不及防弄得这么狼狈,不是因为他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毕竟皇宫可不是什么清修者的道场。

  可是,耳闻百遍不如亲眼一见,他未过冠礼,父皇父后都要求他洁身自好,不要过早的接触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因此突然看到画本上的画面对他的冲击还是挺大的,更何况这种东西还是出现在王兄的书房里……

  如果说刚才那些故事本中让人心神旖旎的艳情故事可以跳过不看,那么眼前这几本每一页都让人无法招架的画面是不可能规避的。

  更何况还特地包好放在盒子里,定然不会是不小心买错的……那么……就是王兄故意买的,然后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王兄怎么会看这种东西……”

  封云宴自言自语,顾不得自己受伤沾满灰尘就捂住脸摇头,一瞬间就冒出把盒子烧掉的冲动。

  可惜,很多时候,人们明知道一些事情是错的,却还是忍不住去做……

  封云宴现在就有这种感觉,明知道应该把画本用红布包好放回原来的位置装作不知道才是上策。

  但独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躁动和好奇心,让他把画本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再次翻开……

  旖旎露骨的画面映入眼帘,他没有像刚才那样被吓到,视线反而像是被黏住了似的……

  番外 多年后【十二】

  摄政王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王府,因为要回来陪某人一起用午膳然后入宫。

  可是才踏入门口门侍就告诉他,太子殿下已经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提前回宫去了,刚走不到一刻钟,看上去有点匆忙,连已经备好的午膳都没吃。

  原本心情不错的人眉头皱了起来问:

  “太子提前回宫可有说什么?”

  门侍想了想回答:

  “太子殿下像是有急事,匆匆的走了,只让属下们等您回来了转告您一声,其他没说什么。”

  摄政王疑惑:“宫里来人了?”

  门侍:“倒没有,像是太子殿下突然想起什么事了。”

  “……”

  摄政王不再多问抬脚往内院走,边走边在心里想着那家伙会有什么急事……难道是还生气?

  可这个应该不会才对啊,不管怎么样,晏儿从来不会隔天还跟他赌气的,那人爱闹,但不是会为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的性格。

  摄政王又去问了太妃和今早负责伺候封云宴的侍女,太妃不知道,小侍女所说也跟门侍一样,都道太子说想起有急事要处理就匆匆走了。

  无奈,摄政王只得跟太妃一起用了午膳后就赶入宫去了。

  ……

  摄政王入宫后本来想直接把人找出来问的,但宫侍告诉他太子殿下随帝君前往天策府办事了。

  直到他从宫里离开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上朝,两人在朝堂上见了面,摄政王发现太子殿下神色如常,跟平时一样笑着对他点头示意并无异样,心才放了下来。

  可是当他下朝后想找他说话时,向来主动凑过来的人却借口匆匆走开了。

  一开始,摄政王以为是因为这段时日太子频繁出宫,帝君增派了事情给他锻炼,没往心里去。

  但接连几天他们都没有好好说上话之后,摄政王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的太子是什么性格他很清楚,他们的关系如何更不用多说。

  很多时候帝君都没有他了解晏儿,晏儿从小到大都没有躲过他,这是平生第一次,这很反常。

  那么,只能说明,晏儿那日匆匆离开王府独自回宫一定是另有隐情……

  因为帝君帝后都不让摄政王太惯着太子,因此,在宫里只要太子殿下故意躲着,摄政王便没有机会逮着人问清楚。

  即使是好不容易把人堵住了,某人也装傻的不肯让身边人退下,摄政王不好问,各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心虚的人又溜掉了。

  之前摄政王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晏儿才会躲着他,现在,他觉得是晏儿做错了什么事,才心虚躲着他……

  将近十天了,之前隔三差五就耍赖跟着他出宫的人,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跟他出宫,他得找出原因才行。

  晏儿可以生气,可以胡闹,他哄着宠着让着就好,但那人现在这样躲着他,让他很难受,即便是他什么地方做错了也没有机会道歉,他不喜欢这样。

  摄政王心里郁闷,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他跟太子关系的异常。

  再一次从胭脂阁带了密信回来交给应离的时候,应离便单刀直入的问了出来:

  “林儿,你近来是不是跟晏儿闹矛盾了?”

  他和帝君是希望摄政王和太子的关系稍微拉开一些,但不是指望他们不和,这段日子晏儿那家伙躲得太明显了,私底下已经有朝臣询问担忧了。

  “没有,”摄政王否认:

  “只是不知道晏儿因何不待见儿臣了。”

  遇上这样的事情,他比谁都郁闷。

  “哦?”应离惊讶,“你们可有过什么争执?”

  摄政王摇头:“没有。”

  应离笑笑:

  “我听说他的钱袋丢了,你下令不许任何人给他拿钱,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摄政王皱眉思索片刻还是回答:

  “应该不是……晏儿也不是第一次弄丢钱袋了……”

  这种小事,那人知道只要耍赖几次他一定会心软的,犯不着这样,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说的也是……”

  应离认同,沉思片刻后又问:

  “这些天你可有主动找他问过?”

  摄政王无奈:

  “晏儿一直躲着,儿臣没有好的时机问,还请父后帮忙。”

  应离见他表情认真,也觉得事情貌似有点严重,想了想道:

  “晚点我让晏儿去藏书阁拿点东西,你自己去问他……”

  原本以为两人是因为什么事吵架了晏儿赌气而已,可是都快半个月了,兄弟俩都没有和好的迹象,连摄政王自己都猜不到原因,身为长辈他不得不插手。

  摄政王露出笑意:

  “谢父后,儿臣会跟晏儿好好谈一谈的。”

  应离点头:

  “我和你们父皇是希望你不要过度惯着晏儿,不是希望你们闹不和,晏儿的性格你最清楚,不管什么原因我希望你们能将误会解开。”

  摄政王闻言低下头:

  “是。”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跟晏儿之间迟早会因为君臣之礼而不得不疏远,但他依旧希望有个方法能让他们的生疏只在朝堂之上,他为此一直在努力着。

  任何人都可以跟他生分,他的晏儿不行。

  下午时分,应离让封云宴去藏书阁给他找几本古籍,近侍守在门外,摄政王走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站在梯子上翻找。

  听到脚步声的封云宴回过头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

  “……王兄?你……你也来找书吗?”

  摄政王目光直视着他走过来,微微仰视着回答:

  “来找你。”

  封云宴疑惑:

  “……有事吗?我还以为这个时候你出宫了呢……”

  摄政王暗自咬牙故意不悦道:

  “太子殿下现在是上赶着希望我早点出宫了,省得见到我就跑?”

  “我哪有…………”

  封云宴有点心虚的别开视线:

  “王兄整日操劳正事,我只是觉得,王兄早些离宫可以早些休息……”

  说罢回过头去,在顶上的书架中找到了应离要的两本古籍抱着从梯子上走下来。

  封云宴将两本古籍放在一边拍了拍身上的一些灰尘,抬眼看了下目光深沉盯着自己的人,又心虚的转身走向另一排书架:

  “额,还要找三本,父后要的……”

  摄政王山前把人拦住:

  “父后不急,这个时候他该是跟父皇一起在御花园散步,用不着。”

  “哦……”

  封云宴捏捏自己的耳朵问:

  “……那……王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眼神低沉的盯着他反问:

  “你觉得呢?”

  “……”

  封云宴心虚的不敢回答,不好办呢,王兄好像生气了……

  “晏儿……”

  郁闷多日的人见他这样也不拐弯抹角了,把想问了很多天的问题问出来:

  “为什么躲着我?”

  封云宴心低头盯着鞋尖否认:

  “没有啊……”

  摄政王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有点动气:

  “你再否认一次!”

  “……”

  封云宴被吓住了,低着头不敢再说。

  见人变乖了,摄政王才又问:

  “因为钱袋的事情生气?”

  封云宴摇头:

  “不是。”

  摄政王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

  “那是为什么?晏儿,说实话。”

  封云宴继续摇头,皱起眉迟疑片刻才回答: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出远门了……想试着自己解决一些问题,做一些准备,不能什么都依赖你,你说得对,出门在外很多时候只能靠自己……”

  摄政王咬牙:

  “又撒谎,抬头看我再说一遍。”

  封云宴别开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否认:

  “才不是撒谎,是认真的……父皇父后都说我太依赖王兄你了。”

  其实这也是他心里的一些实话,只不过跟这次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

  摄政王眼神暗了暗,戳穿他的小把戏:

  “即便如此,这个也不是你躲着我的理由,不想依赖就要躲着,你要这样一辈子?”

  就算晏儿是真的想试着不依赖他,但也不是这人这些日子躲他的缘由,他太了解整个人了,当然,他也不反对借此谈论‘依赖’这个话题。

  “我……”

  封云宴无话可说,他只是心虚一阵子而已,没说要这样一辈子,他才不要跟王兄这么生疏一辈子呢。

  摄政王知道自己说中了,继续道:

  “我有能力让你依赖有什么不好,一个人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照顾你,我们不是早就说过的吗?”

  被这人依赖着,他从来都是乐在其中的。

  封云宴咬了咬嘴唇:

  “你又不能永远都这样……你总要娶妃生子的嘛,我不过是想提前锻炼一下没有你照顾而已……”

  摄政王看着他闭了闭眼坚定道:

  “我可以永远都这样,晏儿。”

  封云宴突然正视他的目光:

  “你不娶妃吗?”

  摄政王笑答:

  “我只做如你所愿的事情。”

  这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到大的人,虽然还有点天真懵懂,爱闹不经事,但他相信他懂的,他们都懂,只是一直都心照不宣……

  封云宴用力咬着嘴唇:

  “可是……”

  “没有可是。”

  摄政王打断他的话坚定道:

  “只要你所希望的,什么事情都没问题。”

  “……”

  番外 多年后【十三】

  封云宴用力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睛:

  “王兄……晏儿喜欢王兄,不希望王兄娶妃……”

  摄政王上前一步把人抱住:

  “那王兄就不娶。”

  封云宴吸了吸鼻子双手反抱住他:

  “我是不是很任性……”

  他们不是第一次拥抱,但这次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暂时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过了片刻,抱着他的人点头:

  “有我在,任性也没事。”

  封云宴:

  “太妃知道会生气。”

  摄政王:

  “父皇父后知道也会生气……”

  封云宴抬起头来:

  “那怎么办?”

  摄政王低头双唇抵在他额上坚定道:

  “晏儿,我会永远都守在你身边,别怕。”

  当他知道自己不是封氏皇族的血脉时,他痛苦过,但同时也松了口气,而后便开始放纵萌芽的情愫疯狂的在心底滋长蔓延。

  发现对晏儿不寻常的情意时,他是愧疚的,但控制不住。

  “……”

  虽然意外的成全了彼此内心的另一件事,但摄政王还是觉得,这些日子某人躲着他另有原因,因为某人面对他的时候还是心虚。

  ……

  摄政王和太子的关系和好如初,众人松了口气,摄政王将某人说的理由告诉帝君帝后时,让他们也知道,晏儿其实是懂的,也就不需要太操心了。

  人前跟平常一样的相处方式,有些变化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只是这样又过了好一段时间,距离上次太子殿下出宫宿在摄政王府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一个月来,哪怕是关系好了,封云宴都没有再跟摄政王出宫,就连太妃都问起了。

  摄政王只得告诉她太子忙于准备出行的事情,心里却再次重新思考那日封云宴自己回宫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从小到大,晏儿就算瞒着他做了什么,都瞒不过三天,这次倒让他意外了,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那人就是不肯开口,说急了就躲,不过不像之前那样,隔天就好了。

  天气越发的冷了,今日摄政王告假不上朝,难得陪太妃坐在暖炉前闲聊。

  太妃一边剥着杏仁放到碟子里一边说:

  “我记得太子殿下也是喜欢吃杏仁的,你明日带些进宫给他,天气寒冷可别忙坏了。”

  摄政王笑笑,挑起一颗剥好的放嘴里回答:

  “是。”

  那人喜欢吃杏仁,但却从不自己剥,在摄政王府是母妃给剥,在宫里是他给剥,剥好了还要送他嘴里,那一双手真是矜贵得很。

  太妃笑了笑又继续说:

  “太子殿下真是改变了很多呢,以前动不动就想着偷跑出宫,出宫来了在府上也不安分,还偷跑出府去,幸好没出什么差池……”

  “他就那样……”

  摄政王点头,心里却灵机一动:

  是啊,那人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喜欢到处跑,那日是不是也趁着他不在偷跑出去了呢?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才会心虚的……

  心里有了猜测,想想也极有可能,晚间,摄政王再次招来那天被吩咐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小侍女询问:

  “你可还记得上个月太子自己回宫的事情?”

  大概是他表情比较严肃,被问话的小丫顿时吓得有点结巴:

  “记……记得……”

  摄政王不理会她害怕的表情继续问:

  “本王问你,那日太子回宫之前,是否偷偷跑出过王府?你可有跟着?”

  晏儿向来会哄人,万一把这丫头给收买了也不一定。

  侍女摇头:

  “没有,太子没有出过王府。”

  摄政王轻哼一下声音冷了下来:

  “本王要听实话!”

  小丫头当即跪了下:

  “真的没有,奴婢寸步不离的看着呢,太子殿下绝对没有出王府半步,陪了太妃后就一直在您的书房里呆了许久,奴婢在门外守着呢。”

  摄政王目光锐利的盯着她看了一会:

  “待了很久,他从窗口跑了你都不知道。”

  “不会的……”

  侍女虽然害怕,却还是坚定摇头;

  “虽然太子殿下不让奴婢跟进书房,但是奴婢一直有认真听里面的动静,太子殿下那日兴许是无聊了,一直在您的书房里鼓捣,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期间貌似还摔了一跤呢。”

  摄政王一怔:

  “在书房里摔了?”

  小侍女战战兢兢的点头:

  “听上去是的,像是从椅子或者桌子上摔下的,但是太子不让奴婢进去……所以没看到,但是……奴婢绝不敢乱说,太子那日是真的没有偷跑出去的……”

  “……”

  摄政王见她快哭了,严肃的表情收敛语气也缓和下来:

  “起来吧,往后太子来府上,本王问你的时候你要事无巨细的回答,省得被本王怀疑。”

  上次这丫头可没说晏儿好像在他书房里摔跤的事。

  小侍女起身擦了擦眼泪:

  “奴婢知道了,奴婢错了,以后一定会仔细回答。”

  “……”

  摄政王原本以为封云宴是在他书房里弄坏了他什么东西,但是在翻看了那些贵重的收藏品之后却发现没有什么损坏,甚至没有被动过。

  倒是发现好几个旧书架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旧书架他很久没动过了,日常打扫的时候也顾及不到,多少都会有落灰,被人翻动的话很容易就看出来。

  将翻动的书籍找出,发现是很早以前在市集上买的一些故事本,心中顿时明白过来,那家伙是在找以前他念给他听的故事书呢……

  正想着这种事直接跟他说就好了,怎么会心虚成那样……却在另一个旧书架上看到那个被动过的盒子。

  顿时恍然大悟:晏儿心虚的原因不是乱翻了他的东西,不是这些故事书,而是盒子里的东西。

  他知道盒子里的是什么,不过也是看到的时候才想起。

  房中术,跟他摆满圣贤书的书房格格不入的东西,是多年前母妃和府上的姑姑们偷偷塞给他的,有些他当时就烧了,但有些因为当时没能处理就包起来放在盒子里。

  正常情况下,盒子是不会被人发现的,所以多年来一直放着,他自己都忘记了……

  晏儿那家伙心虚的反应肯定是因为看了,真是的,他都没看过呢……

  ……

  事情过了一个月,封云宴心虚的感觉好了很多,虽然跟王兄的关系发生了一些旁人不得而知的变化,但他却依旧不敢坦白。

  直到那几本被他在王兄书房翻看过的故事本出现在他的书案上,宫人说是摄政王送来的,才让他大感不妙。

  王兄给他送书不是什么稀奇事,从小到大,他看过的书很多都是王兄送的或者推荐的。

  但事实这次不一样,一直致力于将他培养成一代明君的王兄的人,不可能在他正努力学习治国策的时候送他这种民间故事本。

  再者,时机也太巧了……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兄发现自己翻了他的书房,甚至是发现他偷看了他的秘密画本……

  之前想着跟王兄讨要这些故事本来收藏,现在看得他心里忐忑,王兄此举是让他自己去坦白从宽吗?他做不到啊……

  可是,既然书都送来了,他还要主动去道谢的。

  勤政殿里,摄政王正在伏案批阅文书,心情微妙的某人走了进来:

  “王兄。”

  摄政王抬起头来:

  “晏儿怎么有时间过来,不是要跟父皇去天策府吗?”

  封云宴努力维持放松的表情:

  “正准备去呢……我是过来感谢王兄送给我的那些书的……嗯,我超级怀念的。”

  摄政王笑了笑:

  “我昨日不上朝,整理书房的时候理出来的,那些故事本是早前收藏给你讲故事用,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

  封云宴不敢看他的眼神,只频频点头道谢:

  “嗯,很喜欢,谢谢王兄……”

  摄政王嘴角勾起:

  “你喜欢就好,拿什么来谢?”

  封云宴感觉他话中有话,便借口开溜:

  “……我就先去忙了,父皇该等着了……回头再跟王兄说道吧……”

  摄政王也不纠缠,只笑道:

  “去吧。”

  “……”

  封云宴转身,踏出门槛的时候又听到身后人叫他:

  “晏儿。”

  “嗯?”封云宴回过头去露出微笑,“王兄还有事么?”

  摄政王却又笑着摇头:

  “没。”

  “……”

  封云宴觉得,王兄该是发现那个盒子也被动过了的。

  ……

  接下来的许多天,封云宴的心都无法安定,不敢坦白也不敢问,想着找机会自己去看看,如果东西没有挪位置的话,就说明没有发现。

  那个盒子看上去王兄也很久没有打开了,所以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

  只是他现在依旧不敢随便跟王兄出宫,不是怕被骂,除了心虚这件事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来自他们关系改变后的难为情。

  关系的改变他心里是喜欢的,尤其是在出行前,得到王兄的承诺让他不用出门在外胡思乱想,不用担心等他回来的时候王兄属于别人……

  只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窦初开的感觉,本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有点煎熬。

  欣喜得想告诉所有人,却又害怕别人发现,很矛盾的感觉。

  王兄告诉他顺其自然就好,他还不知道如何顺其自然……他们如此身份相爱的话,该如何是好?

  番外 多年后【十四】

  腊月中旬,临川将军返朝入宫,帝君举行了宫宴,各位王爷也轮番在府上设宴邀请,今夜便是摄政王府设宴招待。

  除了临川将军之外,摄政王还邀请了太子公主和各位王爷,以及不少平时跟摄政王府要好的大人们,当然,作为邻居的丞相府是绝对不能少的。

  歌舞升平的雅苑里,斛筹交错,众人相谈甚欢,临川从以前的白脸书生变成了杀伐果敢的大将军,英俊内敛,整个人都带着一抹锐气。

  酒过三巡,趁着大家都聊的火热之际,封云宴借口醒酒离开了雅苑,避过摄政王府的护卫和下人后绕过回廊悄然进入摄政王的书房。

  幸好他对摄政王府了如指掌,还是很容易的。

  将书房一盏灯烛点上,借着暗淡的光线搬来椅子爬上放着木盒的书柜上,他只是来确认一下王兄到底有没有发现他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盒子没有挪过地方,封云宴心中一喜,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将盒子打开,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刚放松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垂头丧气的把盒子关上,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

  “晏儿在找什么?”

  “呃……”

  封云宴吓一跳,慌乱的把盒子一推回过头来尴尬的笑了笑:

  “王……王兄……”

  摄政王看着一脸窘迫的人似笑非笑道:

  “喝醉了?醒酒跑到我书房来醒,嗯?”

  “……我……”

  封云宴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做坏事被逮个正着,让他无从辩驳。

  摄政王见状又说:

  “还不下来,喝酒了还爬那么高,像上次那样摔了怎么办,让人担心。”

  “哦……”

  封云宴依言从书架上踩回椅子跳下来道:

  “我上次是不小心踩摔的……”

  摄政王闻言轻笑:

  “我以为你会说你上次没有乱翻我的东西。”

  封云宴:“我……”

  完了,又被王兄套话了,从小到大他每次犯错想蒙混过去到最后还是会被王兄套出来,耷拉着脑袋走到一个书架前低头站着。

  摄政王走到他面前继续笑道:

  “晏儿有长进了,可以瞒着为兄这么久。”

  封云宴小心的咬着嘴唇:

  “我也不是故意的……”

  摄政王挑挑眉:

  “上次不是故意的,这次呢?确认一下不小心看过的东西还在不在?确认我有没有发现你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

  封云宴小心的点了点头:

  “谁知道你会在书房里放那种东西……伤风败俗的……”

  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想起那些画面尴尬得他耳根发热。

  摄政王气笑:

  “怪我?未经我同意乱翻我的书房你还有理了?发现是伤风败俗的东西你还看。”

  “……对不起嘛……”

  封云宴把头埋得更低了,好吧,都是他闲得无聊才闯祸的。

  摄政王见他认错了,语气缓和下来问:

  “看了多少?”

  “……”

  封云宴不答,但被书架挡住不甚明亮的光线中依旧可以看出他面红耳赤。

  摄政王见状嘴角扬了扬:

  “看完了?”

  封云宴双手捂脸:

  “我错了……你别问了……”

  摄政王摇摇头:

  “你发现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错了,还往下看?三本全都看完,典型的知错不改啊,晏儿。”

  捂着脸的人小声请求:

  “你别说了……”

  摄政王将他的手拿开,封云宴又偏过脸去小声嘀咕: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宫里的嬷嬷也说过……看一下没关系的吧……”

  摄政王难得见整天作天作地的人难为情的一面,不禁失笑:

  “我又没说你不能看,看便看了,坦白就行。”

  封云宴心虚的瞄他一下:

  “偷看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坦白嘛……你偷看了会跟太妃坦白吗?”

  摄政王笑答:

  “我不偷看。”

  “嗯?”封云宴心里一动突然道:

  “你没看过?”

  摄政王回答:

  “在你偷看之前我没看过,因为放太久我已经忘了,当初是母妃建议我娶妃的时候随便塞给我的。”

  封云宴莫名松了口气:

  “没看过就好……”

  摄政王却凑近他:

  “我是说在你偷看前我没看过,拜你所赐,我昨晚看完了,然后才烧掉的。”

  封云宴:“……”怎么会这样……他是真的闯祸了……

  摄政王定定的看了他一会,伸手把人抱怀里抵在书架边上低声轻叹:

  “晏儿,你总是不肯消停,总喜欢闹……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王兄说话的时候气息吹在耳朵上很痒,还带着酒香,封云宴下意识的躲开却蓦然对上他深邃的双眼,里面是满溢而出的宠溺和温柔……

  逐渐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声,在灯光暗淡的书架旁显得格外突兀,明明此时书房里没有炭炉,封云宴却感觉身体发热手心冒汗。

  “晏儿……”

  摄政王抬手府上他的脸侧:

  “我守着你一辈子可以么?我要你认真回答,回答了就不许变卦。”

  “……”

  封云宴依言将他的话在心里认真想过,才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回答:

  “……求之不得……”

  “唔嗯……”

  柔软的唇瓣覆上嘴唇的时候,封云宴很识趣的张开了嘴巴。

  把人当爱人抱住的时候,摄政王没有任何迟疑,他早已准备好了,只要晏儿愿意,他就如他所愿。

  一吻毕,炽热的手掌滑入封云宴的衣襟里,接着听到男人微微嘶哑的哑声问:

  “晏儿,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封云宴紧张的窝在他怀里摇头又点头:

  “不……知道……”

  摄政王动作轻柔,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又贴在他耳边问:

  “紧张、害怕、还是期待?”

  封云宴想了片刻,声音轻轻的回:

  “都……都有……不过,王兄做什么,晏儿都是喜欢的……”

  羞耻中带着心动的感觉让他有点欲罢不能。

  摄政王宠溺的亲了亲他发烫的脸颊安抚:

  “那晏儿乖一点,交给为兄,省得弄脏衣袍,等下还要回到宴席上的,嗯?别怕……”

  封云宴紧张的吞咽几下喉咙点头:

  “好……嗯……”

  “……”

  亲吻和爱抚,封云宴终于是从摄政王身上体会到区别于之前所有情感的对待。

  一直都只会跟他讲大道理的人在他耳边说着绵绵情话,旖旎露骨,煽动他不受控制的情潮。

  从未有过的刺激来势汹汹,也让他躁动的情愫得偿所愿有了宣泄的出口。

  无论画本上的描述多么令人浮想联翩,都抵不上亲身体验,将自己最隐秘且原始的欲望交给喜欢之人掌控和引导,这种感觉深刻得直击灵魂深处……

  书房软垫上,摄政王用干净的帕子细心的给瘫在他怀里轻喘的人收拾干净,等他稍微缓过神来的时候认真道:

  “晏儿,刚才我对你做的事情,你不能对别人做,也不许让别人对你做,我的晏儿谁也碰不得,懂么?”

  封云宴看着他:

  “你欺负我唔……”

  使坏后的人笑了笑:

  “要我道歉么?”

  封云宴紧拽他的手:

  “不要……不许道歉,道歉我就不理你了……你欺负我也喜欢的……”

  摄政王反握住他的手道:

  “好,不道歉……我只是在教你一些长大后该懂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看过的那些画本,上面那些我都会对你做,只不过不是现在,等你冠礼,等你登基,等到我们真正在一起。”

  封云宴想了想担忧问:

  “我们能真正在一起么?”

  摄政王坚定回答:

  “能,晏儿,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只要走好你该走的路,剩下的我来安排,嗯?”

  封云宴用力点头:

  “好。”

  摄政王笑笑:

  “好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到宴席去了,走吧。”

  封云宴站起来,才又想起了什么,扫一眼他小腹的位置问:

  “王兄没事么?”

  摄政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道:

  “当然有事,但时间不宽裕,晏儿若是过意不去,今夜就宿在王府吧。”

  “嗯……好……”

  ……

  太子殿下又开始频繁的缠着跟摄政王出宫,没有人阻拦,帝君帝后甚至都不过问了,只是这样一来倒苦恼了太妃。

  在得知太子殿下再次频繁出宫留宿府上却跟摄政王同寝后,又看道摄政王在府上对太子殿下越发宠溺,她已经有所猜测,不得不将一直隐晦的问题摊开来。

  连日大雪,摄政王让人做了件大氅特地给太妃御寒,晚膳后亲自送过来顺道请安。

  太妃沏了茶,母子俩跟平时一样坐下闲谈,随口道:

  “过两日就是除夕了,太子该是不来了吧。”

  摄政王嘴角微扬:“随他。”

  太妃轻声叹一口气:

  “你什么都随他……林儿,这样不行。”

  “……”

  摄政王怔了一下,没说什么低头喝茶。

  太妃拿着手绢的手紧了紧,表情担忧的看着他:

  “我听说,这段时日他出宫都宿在你屋里……他不是孩子了,你几时才能明白?”

  摄政王放下茶杯,用力抿一下嘴唇正视她的目光说:

  “母妃,我知道他不是孩子了。”

  番外 多年后【十五】

  摄政王明显话中有话,太妃不仅皱眉:

  “既然知道那你还任他胡闹……”

  摄政王认真回答:

  “我们没有胡闹。”

  “你们?”太妃迟疑,“林儿……你跟太子……”

  摄政王点头:

  “便是您想的那样。”

  “荒唐!”

  太妃厉声呵斥,片刻后又扶额难受的摇头:

  “你怎么可以,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你怎么可以动他!”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她面前低头跪下:

  “我与他跟当今帝君帝后并无差别,若我们真的是手足,死我也不会越矩,但我们不是……”

  “……有些事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即便可以,也无法骗一辈子……儿臣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了,儿臣喜欢晏儿……求母妃成全。”

  “成全?”

  太妃掩面而泣,哽咽质问:

  “怎么成全?他称你为兄……是帝君唯一的皇子,天枢国的传承者,你让我怎么成全?你说……你让我怎么面对帝君帝后,怎么面对护你生存的两位王爷?”

  摄政王红了眼眶:

  “儿臣会亲自跟父皇父后,还有逍遥王说的……”

  太妃咬牙:

  “皇嗣怎么办?”

  摄政王用力拽了拽手掌:

  “儿臣自会安排……儿臣会让晏儿有子嗣的……”

  太妃苦劝:

  “你放弃他不行吗?何必这样为难他,又让自己痛苦……”

  摄政王摇头:

  “没有他,儿臣余生还有什么意义?”

  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让晏儿拥有子嗣,痛苦是可以忍受的,放弃才不能忍,他从小捧到大的人,要捧一辈子。

  “……执迷不悟……”

  太妃感觉失望又心疼,假如拥有子嗣的晏儿有朝一日变了心,她这个儿子又该如何?早知如此就该在帝君赐姓后离开帝都的……

  摄政王弯身磕头:

  “对不起,儿臣让母妃失望了。”

  太妃哽咽:

  “母妃是心疼你们……你可知道你们这样往后有多艰难,帝君不可能公然让你恢复真实身份的,在外人看来你永远都是武王的子嗣。”

  摄政王不是武王血脉,一旦公开来便又是轩然大波,武王的英明,皇室的脸面,武王当时是为了保护他们,他们不能这么自私,明亲王府的伤痕才淡化,不可以再来一遭了。

  帝君已经仁至义尽,摄政王无世袭,既保住了武王的名誉,又不让皇室脸上无光,还让他们继续富贵荣华。

  只要林儿恪守本分的直到退出朝堂,然后离开帝都找个地方颐养天年,下一代的杜家,便是跟天枢国皇室没有任何关系了。

  现在,林儿诱拐了太子,这下可怎么办?

  “儿臣知道……”摄政王回答,“儿臣愿意就这样守着他。”

  爱有很多种方式,假如他们选择的是最沉重的那种,他也愿意承担。

  “……”

  太妃不语,就这么盯着他看了片刻把他扶起来,林儿跟晏儿,像极了当年的武王跟逍遥王……只是,那两位终究是手足,只能心照不宣将一切沉在心底。

  摄政王起身后深鞠一躬:

  “谢母妃。”

  太妃吸了吸气看向屋外的夜幕:

  “母妃就当不知……你自己去面对帝君帝后。”

  “是。”

  ……

  除夕夜,参加完宫宴的封云宴还是跑出宫来,出巡的日子在即,虽说自己也希望能出门历练一番,但要离开王兄那么久,终究是心有不舍的。

  不过,今晚和他一同出宫的还有封云熙,只是公主殿下不是陪他来摄政王府的,而是前往将军府。

  如今的将军府是临川将军的府邸,帝君新赐的,因此,临川今年便没有回扶桑城,公主殿下现在大概已经和临川一同前往护城河边放河灯去了。

  封云宴知道,在嘉奖临川回朝的宫宴上,熙儿跟临川便一见钟情,尤其是熙儿,当晚就跟父后说了倾慕临川将军的事情,一点也不矜持。

  当然,父皇父后都是喜闻乐见的,想来年节后父皇便会下旨赐婚了。

  至于到时候是熙儿跟随临川前往北疆还是临川留在帝都,便是到时候再做商定。

  封云宴将熙儿的事情告诉了太妃,太妃很欣慰,笑着说将军配公主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也意味深长的嘱咐他也能像熙儿一样拥有一段佳缘,娶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日后母仪天下。

  封云宴面上笑着,心里却有点发虚,虽然他是有些孩子心性,却敏锐得很,很快就发现了太妃情绪的异常。

  摄政王没有瞒着他,等太妃回房休息,两人一起在正堂喝茶守岁的时候告诉了他实情:

  “我已经跟母妃坦白我们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

  封云宴听后责怪道:

  “难怪她不高兴,你怎么能这个时候跟她坦白呢,过年节她都不开心了……”

  摄政王拍拍他的手:

  “她是担心我们,担心父皇父后不高兴,没事的,我会处理。”

  封云宴点头,想了想又说:

  “父皇父后那边,等我此番出行回来我们再一起去请示吧。”

  理智来说,他们要征得父皇父后的同意基本不可能,但他愿意跟王兄一起面对,即便是错的,也要两个人一起承担后果。

  摄政王笑着点头:“好。”

  ……

  天枢城的雪开始融化的时候,封云宴在萧云慕和临川的保护率领御林军离开天枢城,临行前,帝君给临川和公主赐了婚,并定于此次巡察归朝后完婚。

  随行的还有萧云慕的夫人红药。

  近年来性格跳脱无法自拔的红药,完全不把自己当做萧府的当家主母,仗着有天策府的诸位帮忙带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萧云慕到处跑了。

  这次也一样,将两位公子一位千金往天策府一扔,捡起包袱就上了出巡的车队,当然,红药也是为数不多得到帝君恩准随夫出行的女眷之一。

  只是这次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偷偷跟着,公主封云熙。

  没人知道公主殿下是怎么偷偷跑上装满出巡物资的马车的。

  当队伍离开了天枢城之后,小丫头才穿着宫女服一脸狡黠的从堆放包裹的马车上跑下来,当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哭笑不得,劝说无果之后,拗不过妹妹的封云宴,只得写了封八百里加急的信让人传回皇宫去,算了,他只当熙儿是追夫心切吧。

  临川虽然觉得公主任性了些,但这样一来能一路相伴他是高兴的,不难想象这一路必定会漫长而有趣。

  ……

  身处皇宫的封镜逸和应离,在收到封云宴的加急信件后只能无奈的让颜涵暗中派加派鸩的人跟随。

  御书房里,派人将酬金送往风来客栈后,封镜逸靠在椅子上无奈感叹:

  “孩子长大了,真是一个都管不住了,还是小时候可爱些。”

  应离轻笑:

  “这不是您期盼许久的事情嘛。”

  “是啊……”

  封镜逸又点头:

  “往后的路总要他们自己走,等他们此番回来,朕和你就懒得操心了,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应离看了他一会,垂下眼帘问:

  “那晏儿跟林儿的终身大事您还管不管?”

  “……”

  封镜逸不语,沉思起来。

  应离又说:

  “臣前些日子偷偷派了十三卫打探摄政王府,晏儿留宿王府的时候是在林儿屋中睡的……”

  “没大没小!”

  封镜逸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低声问:

  “应离,你觉得该如何处理?朕若不管,怕是不行……”

  “……”应离纠结好一会,才咬咬牙狠下心道:

  “让林儿娶妃吧,趁着晏儿在外,我们做主,让一切终止而后安定下来。”

  他两个都心疼,但没办法,在这种时候不能像其他事情那样纵容他们,他以为林儿会克制,既然不行他们就只能插手了。

  封镜逸盯着他看了一会,又再道:

  “应离,朕想听你的心里话。”

  “……”

  应离跟他对视,片刻后移开目光:

  “除非您公开林儿的真实身份,要不然只能这样不是吗?”

  封镜逸摇头:

  “不能公开,不仅是颜面问题,还是武王对太妃和林儿的爱护,林儿的父亲为救武王而死,这是一种……补偿,朕不能剥夺。”

  应离点头认同,看他陷入沉思,又问:

  “……您是否还有其他办法或者打算?”

  封镜逸沉思了许久,才有些艰难的开口:

  “朕……就算可以默认他们在一起,但他们明面的关系永远都不能改变……晏儿还要纳妃,皇室需要传承。”

  应离想了想道:

  “……我想,林儿会愿意的,不如我们听一听他的想法。”

  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这样比逼着他们各自成婚要好……他和帝君,真是太不理智了。

  封镜逸闭了闭眼叹气:

  “过些日子吧,朕再考虑考虑……等翎儿跟毅儿完婚再说,现在事多,林儿也忙,先不要让他分心……”

  “好。”

  应离语气放松下来,顺势岔开了话题:

  “两位殿下同时完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完婚后要各自前往他们父王的封地一趟,林儿要帮忙打理御林军的事务,天策府只能交给殊寒和贤王了。”

  封镜逸点头:

  “朕听说贤王妃近来体恙,王府的戒备都严了许多,实在不行就让颜涵稍微帮忙衬一下天策府的事。”

  应离眉头蹙了蹙:

  “近来一直忙着给晏儿打点出行的事情,都没能过问贤王妃的事,明日臣就去贤王府一趟。”

  封镜逸:“好……”

  “……”

  番外 多年后【十六】

  春寒料峭,顺利的准备了太子出巡的事情后,接下来要准备的,就是封翎羽和封毅两位王爷的婚事。

  完婚后封翎羽和封毅要各自回一趟他们父王的封地,这是规矩。

  封翎羽和封毅封王自立门户后,整个王室乃至朝堂的格局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待他们完婚后,就要正式开始准备辅佐新君的事情了。

  封翎羽和封毅已经在帝都封王,除了不能随意离开帝都之外,他们的父王,已故的长安王和多年未回过帝都的定远王,其爵位的传承只能再传一代。

  也就是说,封翎羽和封毅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们依旧可以继承长安王和定远王的爵位,但是,等他们千古之后,帝君便会把封地收回。

  而封翎羽和封毅在帝都的一脉则可以世袭下去。

  这种微妙的转变传承方式在天枢国历代王室也早已屡见不鲜,众人都知道其中的意义合理且安全,既不会冷落王室血脉,也尽量的遏制了藩王们的异心。

  从帝都分出去的旁系血脉,最终也会回到帝都,这是循环,也是帝王策中不能忽略的一种调节方式。

  ……

  因为从年前忙到年后,所以,在听封君策偶然提到童童身体不适的时候应离和颜清等人都没能前往探望。

  这日难得清闲半日,应离叫上颜清一同低调的来到贤王府,发现贤王府的戒备果然严了不少。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现在的封君策不会武功,而且还要打理天策府的事情,所以童童身体不适,王府戒备森严也在情理之中。

  这段时日,封君策没有像之前那样多数时候早出晚归,只会在天策府待半天就回来。

  应离和颜清来到贤王府的时候还早,封君策还在天策府,伺候的随从领着他们前往主院。

  虽然天气晴朗依旧寒气袭人,童童还是待在烧着炭炉的屋里,还有他养的黑蛇作陪。

  大概是屋里暖和,小黑已经从冬眠醒来了,懒洋洋的卷缩在垫毯上,察觉到人进来的时候睁开眼看了看,见童童没说什么后又把眼睛闭上。

  童童盖着被子靠在床上看医书,想起身行礼的时候被应离阻止了,他也就没有矫情继续靠着。

  侍女端了茶进来又很快退下,两人喝了茶才来到童童床前坐下,见他脸色苍白精神不济,不禁意外他居然生病得这么厉害,完全不是封君策说的不舒服而已……

  应离担忧问道:

  “童童,你怎么样?”

  童童把书放下,有点不自然的笑了笑:

  “我没事。”

  应离拉住他的手探了探又说:

  “我原本以为,你自己是大夫多少能照顾自己,也就没有带着御医过来,怎么憔悴成这样?要不我还是让御医来一趟吧……”

  童童的情况看上去真是比他们猜测的要严重得多,就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童童急忙摇头:

  “没事,不用叫御医的,过阵子就好了,我只是暂时拔出蛊灵,然后在自己身上下了蛊而已。”

  “……”

  应离和颜清相视一眼同时皱眉疑惑问:

  “为什么要这样做?”

  蛊灵无论是拔出还是植入都很痛苦,童童也太随意了。

  “唔……”

  童童想了会如实回答:

  “新炼的蛊,我想试试效果……有蛊灵在肯定是不行的。”

  颜清叹气:

  “是什么蛊你非要在自己身上试它的功效?你这样王爷怎么能放心。”

  封君策向来带人温和,近来连魏殊寒都说他情绪波动有点大,还会心不在焉,多半就是担心童童的事情。

  童童沉思片刻才解释:

  “一种很特殊的蛊,我不能确定有没有用,只能让自己试一试,我跟王爷说了让他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就好了,他也会高兴的。”

  这个蛊,他必须在自己身上试一试才行……

  “……”

  颜清无语,应离也摇头:

  “就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觉得王爷不可能高兴的……”

  “……”童童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现在他是生气啦……不过,要是有用的话他会高兴的……”

  他拔出蛊灵的时候,他家王爷生气了好几天,怎么哄也哄不好,幸好还是很照顾他的。

  “好吧……”

  “你照顾好自己就好,有什么事不要勉强撑着……”

  应离和颜清颇感无奈,察觉他不是很想说的样子,确定他能掌控自己身体状况便没有继续多问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其他。

  童童的性格跟一般人不一样,所以,他们跟他聊天,在察觉到他不想多说的时候就识趣的打住,这样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聊起其他话题的时候,童童明显比刚才坦率了很多,在他们闲聊期间,封君策回来了。

  避开童童的时候,颜清和应离询问了封君策,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就连封君策也不是很清楚童童到底在自己身上用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用……

  听完应离和颜清的担忧,封君策也只能无奈叹气:

  “他说叫做圣莲蛊,是一种寄生蛊,会暂时性的对身体有一定的改造作用,所以在适应期间会不舒服,过段时间就好了,再具体也不肯说,我担心也只能由着他。”

  他甚至故作生气童童也不肯告诉他,想写信跟独孤烈询问,童童又不许,他能怎么办……

  颜清皱眉:

  “童童每次炼了新蛊之后都会在自己身上用吗?”

  要是这样的话就太危险了,万一发生不受控制的意外谁也帮不了他。

  封君策摇头:

  “不会,我问过,他说就这一次,也会是仅此一次。”

  这是他威胁要把小黑放火里烤的时候他的王妃跟他保证的。

  颜清松了口气,应离笑了笑放心下来:

  “那就好……”

  可是这样的话童童用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就更显神秘了,是什么神奇的蛊会让童童不惜在自己身上实验呢?

  应离和颜清了解了情况后就告辞了,封君策返回房间,心里的怨念在看到某人认错的低着头时瞬间就软化了,上前去把人抱住再次咬牙警告:

  “仅此一次,要不然以后都不让你炼那些东西了……”

  童童在他怀里蹭了蹭答应:

  “嗯……你会喜欢的。”

  封君策紧紧收拢怀抱:

  “你好好的,我才喜欢……”

  怪他把人惯坏了,要不然这人也不敢背着他乱来。

  应离回到宫里,将情况告诉了封镜逸,派人挑了些贵重的药材送往贤王府,除此之外,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

  三月中旬,封翎羽和封毅完婚,完婚后两人分别携着眷属启程前往各自父王的封地。

  童童的身体已经好了,又像之前那样时常跟着封君策前往天策府,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神秘的寄生蛊适应期过后他得到的实验效果如何。

  天策府的事情繁杂,童童虽然依旧拒绝加入天策府,却也因为封君策而帮了不少忙,还时不时的跟着颜涵一起处理鸩的任务。

  封君策是不喜欢他跟着颜涵跑的,太危险了,可是,他的王妃已经被颜涵教坏了。

  不过看在颜涵丫头终于要嫁出去的份上,他只能默认童童暂时给她帮忙了。

  颜涵许亲的对象是扶桑城府尹的二公子,跟韩冬林一样,唐二公子已经从北疆回来,只不过他婉拒了帝君的安排,在扶桑城开了个医馆,现在只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

  唐二公子跟颜涵的交集,除了颜家跟唐家的渊源外,还有就是颜涵出任务受伤的时常会去找他拿药,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除了颜清等人,唐二公子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颜涵身份的‘普通人’,彼此有好感后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鉴于颜涵的身份,所以两人行事很低调,唐公子打算把医馆搬到帝都,一来好照应颜涵,二来即便以后他们夫妇有什么麻烦也打扰不到扶桑城的家人。

  ……

  颜涵和唐公子低调完婚后,已经临近中秋,封翎羽和封毅也分别从长安王和定远王的封地归来,一切事务开始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不用再帮忙顾及天策府的颜涵暂时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鸩有条不紊的运行着,背后有京墨撑着,她比任何一任首领都要轻松得多,颜涵懂得,心里无比的感谢京墨和身边的人们。

  与此同时,因为封君策态度强硬,童童也不得不从鸩的事务中抽身,安安心心的在当起他的贤王妃。

  然而,才身居内院没多少天,某天深夜,贤王府突然连夜派人入宫请御医。

  第二天,一个不能随便外传的消息传到颜清和应离等人耳中,贤王妃怀孕将两个月了,众人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就连封君策也一样,要不是童童主动说,加上老御医再三确认他都以为弄错了什么……

  怀孕的事情是童童自己说出来的,在他们晚间亲亲我我完事之后。

  不能怪封君策迟钝没有任何察觉,因为童童各方面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身体方面没有变化,日常还是炼蛊炼药,飞檐走壁习武打架,跟平时并无两样,就连每晚亲热也都是童童主动缠着没完没了。

  也就因为这样,所以当童童说自己怀孕的时候他有点吓到了……

  番外 多年后【十七】

  贤王府闭门谢客,就连得知内情的颜清等人前来拜访都被婉拒了。

  房间里,几乎是一夜未睡的封君策今日也没有出门,从刚才跟童童一起吃过东西后就一直抱着人坐在软榻上,微妙的心情无法言喻。

  毕竟是从未想过的奇迹突然从天而降,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恣意膨胀的欢喜之情。

  哪怕像这样刻意观察,他也没发现童童有什么异样,如果童童不说,他大概还要过段时间才会发现……

  想想还是有点挫败,当然,更多的是高兴,无法言喻的高兴。

  童童安分的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时不时的抬眼看他的表情,想起昨夜他家王爷惊慌失措的让人入宫叫来御医的举动还是忍不住想笑。

  封君策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

  “不许笑,乖,让我多抱一会……”

  童童闻言点头,看了看他小声问:

  “您高兴吗?”

  “你说呢?”

  封君策反问,嘴角在说话的时候就在情不自禁的上扬着。

  童童想了想:

  “我想听您说,说实话……毕竟是未经你同意就擅自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你……”

  封君策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回答:

  “高兴,虽然你任性让我担心,但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却让我欣喜若狂,高兴过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童童定定的盯着他看了片刻,确定他说的是实话后低头松了口气:

  “您高兴喜欢就好……”

  “喜欢……太喜欢了……”

  封君策感叹着,忍不住又抱着人亲了亲,然后才说道:

  “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都这么久了,别告诉我你自己也是才发现……”

  童童摇头:

  “怎么可能才发现,我一开始就发现了,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

  封君策无奈的抿一下嘴巴:

  “……你真诚实……”

  还以为这人是迟钝呢,原来是真的故意瞒着他。

  “……”

  意识到说错话的人沉默了片刻坦诚解释:

  “其实我是想让你自己发现的……”

  封君策扶额:

  “好吧,我的错……”

  童童安慰他:

  “没事,我也不怪你,这不是主动告诉你了嘛……”

  “咳……好吧……”

  封君策有点无奈,换了个话题:

  “那现在说说原因,这就是你之前下在自己身上那个圣莲蛊的功效?”

  童童点头:

  “嗯,新生母蛊还不是特别强,所以我也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现在是稳定了,主动告诉你,你别计较就好了。”

  封君策拍拍他,接着问:

  “你用什么东西炼的圣莲蛊?”

  童童迟疑了一下:

  “师父不让说……”

  封君策皱眉:

  “我也不能知道么?”

  虽然知道炼蛊的配方和材料是巫蛊师不外传的秘密,他也从来没有过问过童童这方面的事情,但是,这次他一定要知道。

  “……”

  童童看他一眼不说话。

  封君策只得不死心的又劝:

  “这不是你平时炼的那些寻常蛊,跟我们关系密切,我是一定要知道的,嗯?”

  不止他知道,这件事也不能瞒着颜清他们,那些个都是人精,瞒不住的,反正他们知道的秘密已经够多的了,也不差这一个。

  “好吧……”

  童童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如实相告:

  “其实不是我一个人炼的,是跟师父一起炼的,功劳多是师父的……圣莲蛊最重要的引子用的是司烨的心头血,然后几乎倾尽师父五仙阁里的家底炼成了一只母蛊,再具体我就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封君策错愕:

  “司烨的心头血……”

  以人血为引炼制的东西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童童点点头:

  “师父说,上古时期巫蛊之术盛行,千奇百怪,高深莫测,一些古老的氏族都曾是厉害的巫蛊世家,赫连一族就是其一,只不过是后来逐渐没落了。”

  “……”

  封君策微微皱眉,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童童微微停顿之后说了出来:

  “师父和师祖之前调查过,赫连一族特殊血脉其实就是一种寄生蛊,一种可以靠氏族血脉传承的高级蛊,觉醒的条件和炼制的方法已经失传,失传的东西也就成了赫连一族的禁忌。”

  封君策听后忍不住自言自语:

  “……赫连一族的特殊体质者并不是什么与生俱来,而寄生在他们血脉中的蛊种觉醒造成的……”

  突然觉得,这样的理由更容易说得通,所谓的神,也都是一些能人异士罢了。

  童童神色认真,想了想又继续说:

  “师祖手记中还提到,赫连一族的特殊血脉有可能不是本族造成,许是来自仇家的诅咒……当然,这些都无从考据了,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师父用司烨的血为引炼成了圣莲蛊。”

  师父在巫蛊之术上的造诣他怕是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了。

  封君策点头,又再问:

  “那圣莲蛊也拥有同样的效果吗?”

  “不能。”童童惋惜的摇头:

  “圣莲蛊只是借鉴了一些理论上的皮毛,达不到赫连一族特殊血脉那样的效果……圣莲蛊不能在血脉中传承,而且只能用一次,一旦下蛊,成与不成都只有一次机会。”

  封君策叹一口气:

  “原来如此……”

  想了想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忍不住迟疑道:

  “听上去有利无害,但这种有悖常理的东西,多半都会有负面作用吧?”

  童童思考了一会,在封君策微微严厉的目光中还是如实坦白:

  “副作用就是,下蛊不成功,人会大病一场,下蛊成功后,使用者需用精血喂养母蛊……直至孩子降生,所以,圣莲蛊不适合女子和体弱之人。”

  “……”

  听他说完封君策脸色沉了下来:

  “下蛊成功要用精血喂养母蛊直至孩子降生……这得消耗很多元气……”

  怀着身孕还要用精血喂养母蛊,一不小心就会出问题,若非身强体壮之人根本撑不了,就算是习武之人,若是不甚受伤的话都会有危险。

  童童低下头去,咬了咬嘴唇道:

  “有悖常理就要付出代价,这其实……是一种禁术。”

  也因为如此,母蛊炼成的时候,师父就把记录方法和所有关于圣莲蛊的东西都一把火给烧了,假如母蛊死了,他一个人是炼不出来的。

  不过,师父嘱咐他好好保管母蛊,一直传承下去,毕竟有些时候世界上还是有人需要一些禁忌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你早该告诉我的……这件事我们应该一起商量才做决定……”

  封君策的语气中带着责怪,但事已至此他不能生气,只能从现在开始把人好好保护起来。

  童童有点心虚的压低声音:

  “我要是先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的,师父也说过不许我自己用,所以,你不要告诉师父……他会生气的。”

  师父炼圣莲蛊的初衷是想自己用,但京墨没有同意,师父因此千叮万嘱他不能用。

  他一开始不懂师父为什么会担心他用,后来跟封君策成亲后才懂师父的意思,可是,他还是用了。

  封君策无语:“……”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他还得主动解释才行,要不然独孤烈会以为是他蛊惑童童用的。

  “……”

  夫夫俩促膝长谈一番,封君策把想问的都问清楚后,再次加强了王府的护卫,并且跟他家王妃约法三章不能乱来。

  当天晚上,帝君亲自带着应离颜清以及摄政王一行人来访,封君策不能拒绝,只得把人放进来,而后把情况如实相告。

  在了解了情况后,众人不得不佩服独孤烈,虽说是禁术,但相信会有很多人是喜闻乐见的,至少封君策看上去就不反对。

  世间不管什么事,想要达成目的都需要付出代价,只不过超出常理的东西需要付的代价更大一些而已,这就要看想要达到目的的人有多执着了。

  有了司烨的事情在先,众人很快就坦然接受了童童怀孕的事情,在颜清和封君策的劝说下,童童还是主动给独孤烈写信坦白了实情。

  独孤烈没有童童担心的大发雷霆,毕竟自家傻徒弟什么德行作为师父的早就一清二楚,童童把自己倒贴入贤王府时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没有被师父责怪的童童松了口气,他害怕师父生气,不是因为师父的脾气,而是害怕自己让他失望。

  ……

  童童的事情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知道入冬时,封翎羽和封毅分别洗的一位世子和一位郡主。

  在众人争相给两位王爷道贺之时,帝君在早朝的时候突然宣布要给摄政王赐婚,这也是他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当众提起摄政王的终身大事。

  帝君话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众人又调转势头给摄政王道喜,纷纷猜测帝君要给摄政王赐哪家小姐或者公子。

  摄政王显然没有想道帝君会突然这样宣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没有拒绝也没有说同意,在下朝之后脸色凝重的前往御书房。

  番外 多年后【十八】

  来到御书房的摄政王行礼过后,二话不说便在帝君面前跪了下去。

  封镜逸从书案前抬起头来疑惑问:

  “林儿怎么了?”

  摄政王低下头去:

  “父皇,儿臣不要娶妃,求父皇收回成命。”

  封镜逸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为何?”

  摄政王依旧低着头回答:

  “儿臣就是不想娶……”

  封镜逸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

  “凡事总有缘由,你老大不小了,翎儿毅儿都已经成家立室后继有人,就连晏儿此番回来也要成婚登基了,你也该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

  摄政王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坚决的再三摇头:

  “儿臣还不想考虑,求父皇成全……”

  封镜逸眼神暗了暗,语气严厉起来:

  “你若不成婚,朕便将你革职,直至你成家立室才能返回朝堂。”

  摄政王焦急:

  “父皇……”

  封镜逸面不改色:

  “朕不能让政事耽误了你,朕视你如己出,这种时候自然要以你的终身大事为主,你料理好自己的私事,才能心无旁骛的辅佐新君。”

  摄政王极力辩解:

  “儿臣现在也可以心无旁骛的辅佐晏儿。”

  封镜逸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你为晏儿做得够多了, 晏儿不懂事也是朕和你们父后的失职,现在,他出行在外正好,朕希望你在晏儿回来前成婚,这样他就不会闹你了。”

  摄政王摇头:

  “儿臣没有觉得晏儿闹,儿臣是自己不想娶,跟晏儿没关系……”

  他还没有准备好,答应了会等晏儿回来他们一起面对的,他不能成婚。

  封镜逸深深的看他一眼,叹一口气意味深长道:

  “……都到现在了你还护着他,林儿,如果没有晏儿,你现在怕是已经妻妾成群儿女成双了,他长大了,你也该放手了。”

  说完不理会跪着的人一脸错愕的表情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

  听到封镜逸这句话的时候,摄政王终于是意识到帝君要给他赐婚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在晏儿不在的时候定下来。

  父皇和父后已经察觉到他和晏儿的事情了……

  虽然在决定抓着晏儿不放的时候就做了要跟父皇父后坦白的觉悟,但此时此刻他却感觉头脑一片空白,有片刻时间忘了呼吸。

  嘴巴动了动,吐出未经思考的话语:

  “父皇,儿臣不想放开晏儿……”

  “不想放开?”

  封镜逸冷哼:

  “难不成你要拽着他一辈子?”

  摄政王用力握紧手心,顶着强势的威压点头:

  “……儿臣不孝,确有此意……儿臣,想亲自护着晏儿一辈子……”

  封镜逸眼神凌厉的直视他:

  “以兄之名还是以臣之名?”

  摄政王艰难的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回答:

  “以……爱人之名……”

  “砰——”

  封镜逸手掌拍在桌面上,冷声斥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摄政王额上冒出细汗,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儿臣知道……”

  封镜逸起身走过来:

  “既然知道,那你可知罪?”

  摄政王低头磕了一下:

  “儿臣知罪……但是,儿臣控制不了自己……儿臣爱晏儿,不想把他托付给任何人……儿臣舍不得……晏儿是儿臣余生的意义所在……儿臣不能把他让给任何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不断冒出酸楚的感觉,眼眶发胀,鼻子发酸,什么都可以妥协,唯有从小放置在心尖上的人不可以推让。

  但褪去这一身封氏皇族给的光华之后,他和晏儿的关系,跟父皇和父后的关系没有任何不同,这是他谨遵的事实。

  封镜逸有点动容,却还是冷声泼了冷水:

  “就凭你说的这些话,朕就可以收回你的权利和地位,把你流放至关外永远不得回帝都。”

  “……”

  摄政王愣愣的抬头看了他片刻,红着眼眶终究无法反驳。

  封镜逸见他眼泪滴在地摊上,又沉声道:

  “留在晏儿身边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偏偏选了最艰难朕最不喜欢的一种,林儿,朕现在失望又心疼。”

  摄政王用力咽了咽哽在喉咙的热气,颤抖着声音开口请求:

  “儿臣知罪,但还是斗胆希望父皇成全……”

  封镜逸双手紧了紧,咬牙道:

  “回去反省,三日后来告诉朕……你愿意跟哪家小姐成亲。”

  说完不再理会就直接拂袖离开。

  “……”

  摄政王跪在原地许久才站起来低着头离开书房,失魂落魄的离了宫。

  回到东华殿,封镜逸将自己跟摄政王摊牌的事情告诉了应离。

  应离一边给他捂手一边叹气问:

  “您觉得,林儿会妥协吗?”

  封镜逸摇头:

  “不会。”

  应离担忧:

  “那三日后您打算怎么办呢?真的要把他革职或者流放?”

  封镜逸沉思片刻还是摇头:

  “朕自然是舍不得的……把颜清和魏殊寒叫来,朕想知道上辈子的林儿跟晏儿情况如何。”

  应离转身给他倒了茶,说道:

  “臣问过了,上辈子直至清儿和殊寒退出朝堂,摄政王依旧是没有娶妃,至于晏儿,他们虽然未见,但觉得会遵循您的意见娶妃……”

  “但是您要知道,上辈子,林儿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是他知道了您不知道,他并没有脱离皇室自立门户。”

  “哎……”

  封镜逸闻言无奈的揉揉眉心,确实,林儿除了面上的身份之外他跟皇室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所以才没有继续压抑自己对晏儿的感情,才敢求他成全。

  想了想又问应离:

  “应离,假如你要帮他们,你会怎么做?”

  应离低头喝茶,有点犹豫的看着他说:

  “……若真的要臣竭尽全力的帮他们,臣倒是想了个办法。”

  封镜逸点头:“说说看。”

  应离稍作斟酌后道:

  “在外人看来,林儿永远都是武王的子嗣,他们若要在一起就不能让外人知道,如此一来,他们还是要各自成亲做掩饰。”

  封镜逸皱眉:

  “这对他们的妃子都不公平。”

  这样的事情他深有体会,无论是以前因为身体原因还是后来因为跟应离在一起,他都对曾经为他困顿宫中的那些女人心有愧疚。

  应离却看着他:

  “假如他们的妃子不是普通人也就可以了……既可以做掩饰,也可以护他们周全。”

  封镜逸一愣:

  “不是普通人……”

  应离继续解释:

  “林儿把晏儿看得比自己重要,臣了解他的心情,就像臣对您一样……所以,臣打算将十三卫的权限交给林儿,十三卫中有才高八斗的才子也有貌美如花的美人不是么?”

  封镜逸眉头紧蹙,好一会之后道:

  “……假如一方弄假成真该如何是好?”

  应离垂下眼帘:

  “那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事情到了那一步,自然会有另外的解决方法,我们给了他们路,要如何走,是否能走下去全靠他们自己。”

  “……”

  ……

  帝君宣告要给摄政王赐婚的第二天,摄政王就告假三日没有上朝。

  三日后,有人看到摄政王在东华殿外长跪不起,长跪的原因不明,天寒地冻,大家都很担心他的身体,但帝君下令谁也不能过问。

  外面下着雪,东华殿内,封镜逸和应离面对面下棋品茶,在屏风外候着的杨横时不时的看看里面又看看外面,最后只能无奈摇头。

  应离看着对面神色冷峻的人低声道:

  “三个时辰了,都半天了,让杨横去把他带进来吧,这样下去会扛不住的。”

  封镜逸头也不抬:

  “扛不住他会妥协的。”

  应离无奈:

  “你又不是要逼着他妥协的,差不多了。”

  封镜逸在棋盘落下一子后抬头看了看他,纠结了一会还是对杨横下命令:

  “杨横,去把摄政王扶进来。”

  “是。”

  杨横松了口气,应声后就出去了,一会之后就扶着冻得有点神志不清的人进来。

  应离起身给他讲披风解下,拍干净他身上的落雪,才扶着冻僵的人来到炉子边上用毯子捂住,有吩咐杨横去御书房拿姜汤。

  “儿臣失礼了……”

  摄政王声音也抖得厉害,浑身发麻,感觉自己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封镜逸责怪:

  “你还知道你失礼了,尽让你父后操心。”

  摄政王低头:

  “儿臣知错……”

  封镜逸咬牙:

  “知错就改!”

  摄政王颤抖着摇头:

  “儿臣不改……求父皇父后成全……”

  封镜逸为之气结:

  “执迷不悟。”

  “儿臣知罪……”

  “……”

  父子俩你来我往的争执着,应离在一旁给他们倒茶,莫名想起小时候晏儿跟帝君争执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边道歉一边死性不改……

  直到杨横端来一碗热姜汤,摄政王喝下后终于是缓了过来,只是跪得太久,双腿还是没有恢复知觉。

  应离没说话,封镜逸便又开口:

  “林儿,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朕就把你流放至关外。”

  摄政王沉思半响,最后有点大逆不道的回答:

  “那儿臣只能等晏儿登基后把儿臣召回来了。”

  “……”

  “噗……”

  封镜逸气得咬牙,应离却突然笑起来,让本该僵持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应离继续笑着说,然后拍拍身旁脸色阴沉的人劝道:

  “事已至此,您就别气了,说正事吧。”

  “……”

  封镜逸不语,但默认了他的话。

  应离叹了口气,对脸上海没有完全恢复血色的摄政王说:

  “林儿,你若想跟晏儿在一起,就必须成婚。”

  摄政王:“……”

  番外 多年后【十九】

  自摄政王在东华殿外长跪请命又过了三天,帝君宣布,同意摄政王娶一位出身卑微无依无靠的平民孤女为妃并即刻赐婚。

  所有人明白过来,那日摄政王跪在东华殿外是为了能跟喜欢之人喜结连理,拒绝了帝君安排的不知哪家千金闺秀。

  没有人知道摄政王是如何跟准王妃结缘的,但在帝君宣布赐婚当日,摄政王就把她接入府中,择日完婚。

  有人惋惜,有人嘲讽,但更多的是羡慕。

  太子出巡整整一年的时候,摄政王大婚,从赐婚到完婚,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虽然有点匆忙,但依旧奢华隆重。

  摄政王完婚的次月,贤王府世子降生,喜讯接连从帝都传向各处,昭示着天枢国将踏入新的篇章。

  而此时,在外巡查已经一年的封云宴一行人也到达北疆,东西南北一路而来,他们要在北疆待上一段时间。

  霍秧将军等老将已经退隐,红药和公主等女眷便借住在霍秧将军和其夫人所在的小镇府上。

  这一路来都很顺利,直到逍遥王将摄政王大婚的消息告诉封云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封云宴犹如晴天霹雳,独自在营帐中待了一天一夜,出来后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那种隐忍的怒意让他像是换了个人。

  隐约有了几分帝君城府深沉的模样。

  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逍遥王封倾辙却知道,摄政王的婚事从始至终他都知道,也了解其中的实情,只是帝君有言在先不许他提前告诉封云宴。

  直到现在尘埃落定了才让他说出来。

  这个消息对其他人来说是喜讯,对封云宴却太残忍了点,逍遥王确定太子殿下会因此发生很大的改变,就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否能如帝君所愿了。

  得知消息已经过了几天,这几天封云宴没有提过任何有关摄政王的事情,之前言谈间总情不自禁提及的人仿佛一夜之间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样。

  萧云慕一开始有点疑惑,到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太子殿下对摄政王成婚一事很不满,也许是因为没能亲自见证吧,又或许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城墙之上,封云宴负手而立眺望远处,哪怕过了这么多天,心里也没有好受多少,怒火中烧过后更多的是心疼难过,又不能对别人倾诉。

  不知所措的焦灼感几乎要将他击溃,他想过在他离开帝都期间肯定会发生不少事情,唯独没有想过王兄会突然成亲。

  毫无征兆,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背弃了他们的约定过的一。

  就在逍遥王告诉他消息的前两天,他还收到王兄的信,并开开心心的写了回信。

  却不知那人在给他写信的时候都已经成婚了,信中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他。

  这几天他每时每刻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快马加鞭赶回帝都去问个清楚……

  他肯相信其中另有隐情,但需要一个解释,仅此而已……

  “晏儿。”

  封倾辙看着失魂落魄的人有点心疼,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无人能理解的无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封云宴回过神来,抬手拭了拭眼角才转过来露出微笑打招呼:

  “王叔……您怎么来了……”

  封倾辙看了眼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笑了笑:

  “该吃饭了,来找你。”

  封云宴摇摇头:

  “我不饿,您去吃吧。”

  封倾辙笑笑:

  “你这几天一直跟着临川将军一起训练新兵,辛苦了,要按时吃饭休息才好。”

  封云宴点头:

  “我知道,我没事……”

  封倾辙又说:

  “摄政王要是知道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会担心的。”

  “……”

  封云宴不语,定定的看了他一会之后转过头去看向远处,努力维持了好一会情绪才又开口问:

  “王叔是什么时候知道王兄要成亲的?”

  封倾辙如实回答:

  “几个月前。”

  封云宴没有回头,继续问:

  “也就是说,从父皇赐婚开始您就知道了?”

  “嗯,”封倾辙点头,“帝君不让告诉你。”

  封云宴吸了吸气,声音有点哽咽:

  “您知道……父皇为什么要瞒着我吗?”

  “……”

  封倾辙沉默了许久,最后回答:

  “知道,帝君帝后知道了你跟林儿的事情……”

  “……”

  封云宴泪水终于溢出眼眶,用力咬着嘴唇依旧止不住那种从心口传来的痛苦。

  “晏儿……”

  封倾辙很想告诉他实情,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转而说道:

  “你将来是君主,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做去完成,身边的人不一定可以永远做你的依靠,你甚至……要随时有被亲近之人背叛的准备。”

  天真感性不适合一国之君,这是帝君想要晏儿改变的地方之一。

  封云宴用力咬着嘴唇问:

  “父皇说的?”

  封倾辙上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抚:

  “帝君只是希望无论你在什么位置都能保护自己,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你的子民,你是君主,这一点是绝对不能依赖别人的,哪怕是你挚爱之人。”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尽力而为,总会有办法的……”

  “……”

  封云宴依旧会时常接到摄政王的来信,但却都没有再回过,也没有写信回帝都给任何人做任何询问。

  封倾辙也没有多问,只尽其所能的教一些自己能教导的东西。

  ……

  封云宴一行留在北疆的时间持续到深秋,颜家商队到来的时候也带来了帝君的圣召。

  启程返回帝都前夕,封倾辙和封云宴长谈了一夜。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第二天太子殿下神色如常的上路,就连公主纠缠也问不出什么来。

  这大半年时间,封云宴学得最好的一样就是隐藏情绪,除了逍遥王,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契机促使他变化这么大。

  封倾辙不知道太子这样的成长是否是帝君希望的,但他尽力了。

  帝君的让步是因为心疼林儿和晏儿,但他只当是帝君承了他和武王的情了,有些东西不必说穿,帝君一定也是知道的。

  番外 多年后【二十】

  封云宴一行回到帝都的时候已是寒冬腊月。

  离开将近两年,在看到宫门前等候的一群人时,封云宴才恍惚的回过神来,这一年多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发生了他最不希望发生的……

  大雪铺天盖地,宫里歌舞升平,两年多的时间,封云宴成长了很多,除了外形趋于成熟之外,相比以前的孩子心性,性格也稳重内敛了很多。

  不再像之前那样喜怒皆形于色,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封镜逸和应离很满意他的改变,也终于放下心来,只是,相比他们,摄政王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除了先前当众打招呼之外,封云宴没有跟他说过其他话,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到他会露出欣喜的表情,将近两年时间,他的晏儿就像是换了个人。

  入宴到现在,摄政王就坐在封云宴旁边的位置上,可是,他的晏儿却一眼都没有看过他,连他敬酒晏儿也没有抬眼看他一下。

  脸色平静的人顾着跟其他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说着出行在外的经历,就是故意不理他……他只能看着,听着,然后独自喝酒。

  颜清等人看在眼里,莫名有点幸灾乐祸,这样的情况看来,摄政王要哄太子恐怕要费一番功夫了。

  今日是接风宴,所以红药也被应邀参加,此时跟公主和摄政王妃并排坐在一起愉快说着话。

  而从刚才开始,坐在她们斜对面的封云宴,注意力就一直关注着她们,或者说是关注初次见面的摄政王妃,紫堇。

  紫堇看上去比摄政王小了几岁,是属于小家碧玉类型的女子,容貌条件也并不算特别出众。

  身材娇小玲珑,五官清秀带着几分乖巧,加上气质恬静,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很符合她的出身身份。

  即便是摄政王自己,在见到紫堇的第一眼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这一任十三卫实力前三的护卫之一。

  封云宴看着紫堇心情微妙,若不是临离开前逍遥王将所有实情都告诉了他,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多难受。

  然即便是知道了实情,心口处还是忍不住泛酸……

  是他错了么?假如没有他,王兄的生活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成家立室,美眷如花,日后儿女绕膝,退出朝堂一家人过上平淡长情的日子……

  摄政王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只觉得心疼,恨不得现在就跟他解释清楚。

  “晏儿……”

  封云宴回过神来,倒了一杯酒匆匆瞥他一眼举杯敬了一下:

  “晏儿再敬王兄一杯,王嫂聪慧贤淑,太妃肯定是喜欢的。”

  “……”

  摄政王不接话,脸色微沉闷闷的把酒一口饮下,这种话真是伤人伤己。

  ……

  宴席散后,夜幕降临,众人依次离宫。

  而在人们散去后,封云宴寝宫外,摄政王第一次被宫人拦住不让入内:

  “太子殿下说今日天色已晚,他也乏了,已经更衣睡下,有什么事让王爷您明日再说。”

  “……”

  摄政王皱眉:

  “本王就看一下太子就走,让开。”

  他等不到明日,日期夜盼把人盼回来,他要第一时间解释清楚,晏儿眼中的疏离让他难受,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冷落,唯独晏儿冷落他不行。

  “可是……”

  近侍看了看身后的殿门,又看看脸色不佳的摄政王,还是识趣的退开。

  摄政王推开殿门径直往里面走,入了内殿就看到一身换上一身常服的人在内殿的软榻上神色落寞的发呆,并没有安寝,见到他后转头平静的看过来。

  四目相对,封云宴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软化下来,紧闭的双唇动了动,吐出委屈的声音:

  “王兄……”

  摄政王忍不住心疼,上前去把人抱住:

  “晏儿……”

  封云宴没有拒绝,双手环住摄政王的腰,头埋在他的腹部上,片刻后压低声音说一句:

  “我回来了……我……我很想你……”

  他想过要生气很久,也付诸了行动故作冷淡,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做出疏离的姿态,可是,回到寝宫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甚至想着假如他没有出行,王兄就不会被迫成亲了。

  他们明明那么熟悉,为什么要用这种相互折磨的方法来交流呢,所以,当思念成灾的人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自然也就装不下去了……

  所有的怨愤都变成了委屈,想要跟日思夜念的人一诉衷肠……

  他当然还是生气的,但此时此刻只想好好抱住许久不见的人什么也不想,没有人能体会他这种矛盾的感觉。

  摄政王心里变得软软的,轻声安抚:

  “平安回来就好,我也想你,担心你……”

  他们有大半年没联系了,不能在信中说实情,晏儿自从得知他成亲后就不肯给他回信,晏儿不好受,他也煎熬。

  “呜嗯……”

  怀里传来轻微的呜咽声,摄政王确定怀里人没有变,还是那个他宠在心尖上的人,还是会对他撒娇,还是相信他,心里放松了不少想了想又说:

  “晏儿,关于我成亲这件事,你听我解释……”

  他舍不得这人委屈,片刻都舍不得。

  “……”

  封云宴依旧抱着他,好一会之后却摇头,瓮声瓮气道:

  “今天不想听,我很累……我不怪你,但也不要一回来就听你跟别人卿卿我我的风流事,你好好陪我一会就行。”

  摄政王嘴角扬了扬:

  “说不定你听了心情会好呢……”

  “……”

  封云宴红着眼睛仰头看他:

  “逍遥王已经跟我说了些……但我还是生你的气。”

  摄政王握着他的手在他旁边坐下:

  “没关系,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但也要先听我解释,嗯?”

  “……”

  封云宴低头点了点,侧身往他身上靠着听他说。

  摄政王说得很仔细,先说了自己的身世,再说到跟帝君请求,封云宴听得很认真,每听一个字,心里堵的气就消散一分。

  听完之后已经完全舍不得生气了……

  番外 多年后【二十一】

  摄政王将所有事情都说完,心里顿时放松下来,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感叹:

  “无论什么方式都可以,不被人所知也无所谓,我只想守着你,晏儿。”

  “嗯。”封云宴点头,“我也是……”

  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不就是成婚么,他照做就是了,不得不说,父皇真的是因为父后改变了很多,他相信,父皇的让步肯定跟父后有关。

  “晏儿……”

  摄政王轻唤了一声,在封云宴微微侧头的时候低头将他微微翘的嘴巴含住轻轻啃噬了一下才放开。

  “嗯……”封云宴用力呼吸一下低下头去紧张道:

  “时候不早了,王兄也该出宫了……太晚回去王嫂会担心的。”

  摄政王抬手抚在他脸侧:

  “还早呢,我跟父皇请示过了,可以晚些出宫。”

  封云宴迟疑:

  “可是,王嫂……你总要顾着她一点……”

  摄政王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没有拆穿他的口是心非,又解释说:

  “安心,你的王嫂才不会管我,十三卫只认一主且事务繁忙,她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陪我做戏,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她晚间是留在宫里的。”

  新婚过后,他的王妃只有需要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才会出现,其他时候他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父后说要晏儿登基他才可以正式接掌十三卫,所以,现在王妃什么都不肯跟他说的,整日神出鬼没。

  封云宴耳尖微红,咬着嘴唇迟疑:

  “真……真的?”

  摄政王点头:

  “当然。”

  “……”

  封云宴不语,在亲吻再次落下来的时候只欲拒还迎的推搡了一下就老实了,熟悉的悸动让他紧张得忘了呼吸,双手不自禁的回抱亲吻他的人。

  缠绵悱恻的长吻,瓦解了封云宴练习许久的克制,让他有种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

  一吻毕,摄政王抱着软化的人低声劝:

  “晏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封云宴低喘着,手在他背上挠了几下故意道:

  “不好,怎么说我也要气到明天……”

  “噗……”

  摄政王失笑,又在他脸上亲了亲:

  “那只许气到明天早上,醒来就不许生气了,嗯?”

  “嗯。”

  “……”

  两人稍作温存,火热的悸动平息后,封云宴冷静下来表情严肃的问:

  “王兄,我们这样,你说,对王嫂她们公平么?”

  他曾想过直接违背父皇父后的期望不婚不娶的,现在父皇这样安排,他心里总有点过不去,他们不能为了自己而去委屈别人。

  摄政王知道他会问,便也收敛神色认真解释:

  “她们只需要暂时帮忙掩饰过去,而后便可以随时离开,各自婚嫁,长期处在暗处的人没有人会知道她们的身份,父皇父后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一切只是为了做一个掩饰而已,说白了就是给他们帮个忙,十三卫若无其他情况,终其一生都会在君主身后尽忠职守,生老病死都不会暴露。

  就像封君策,除了一些懂得内情的人谁又知道他曾是十三卫呢?十三卫中依旧有画师,但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忠诚源于自愿才会长久,十三卫的人选皆是如此,紫堇等人在被选中之前有过其他选择,但她们选了走在暗处,选择了为君主排忧解难。

  他也质疑过这样对紫堇和太子妃的人选不公平,但她们本人却并不在意,在她们眼里,做戏也只不过是效忠的一种方式,还是她们乐于接受的方式。

  封云宴点点头,纠结了一会又问:

  “可是,假如有一天她们入戏了该如何是好?我们就这样辜负她们么?”

  那样会不会太自私了呢?

  摄政王突然狡黠一笑:

  “你想太多了,紫堇跟杳音的关系不比我们差,等你成婚了杳音就可以以太子妃的名义出现在人前,和紫堇一起,光明正大的享受常人的生活想来她们会高兴的。”

  封云宴眼前一亮:

  “杳音……我的太子妃人选么?”

  “嗯,”摄政王点头:

  “杳音跟紫堇是帝君从关外贩卖奴隶的边缘地带买回来秘密培养的,她们从小就在一起,训练和出任务都是出双入对,也就是因为这样,她们才是帮助我们最适合的人选。”

  也算地利人和,帝君帝后在深思熟虑之后才让步给了他们这么一条路,成全的不仅是他们而已,晏儿登基后,他们四个人会一直在一起。

  “……”

  封云宴沉默,好一会之后突然笑起来:

  “如此,我就安心了……”

  “……”

  摄政王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返回王府的马车上,除了摄政王自己之外,还有面带微笑的摄政王妃。

  此时的紫堇,身披白色狐皮连帽斗篷,手上还碰着一只手炉,跟摄政王面对面坐着,一脸审视的看着他。。

  摄政王让她看了一会才问:

  “王妃有话要说?”

  紫堇轻笑一下道:

  “主子说的没错,王爷果然是最了解太子的人,妾身之前还跟主子打赌说太子此番回来定会生气不理您,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哄好了。”

  摄政王知道她说的主子是指父后,沉吟片刻笑了笑:

  “晏儿是我宠着长大的,我从来舍不得他受委屈,他也从来舍不得生我的气。”

  紫堇眨眨眼:

  “那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携手相伴不离不弃,从兄弟到君臣再到伴侣,从一而终,一生只认定一个人,世间能有幸得如此眷顾的人堪比凤毛麟角。

  摄政王看了她一会意味深长道:

  “彼此彼此。”

  “……”

  ……

  封云宴是第二天午后来到摄政王府的,特地备了重礼。

  虽然王兄成婚只是做戏,他心里也不在意了,但礼数还是要周全的,当初他没有机会道贺,便只能准备礼物补上了。

  摄政王在门口等着,先是领着他拜访了太妃,陪太妃喝了一盏茶后后才前往摄政王所在的主院。

  主院宽敞雅致的茶室里,摄政王妃正抱着一个包成一个小团子的婴儿在哄,旁边还有丫鬟给拿着小玩具在摇,不时有欢笑声传出。

  小家伙看上去大概七八个月这样,被包裹得好好的,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肉嘟嘟的很可爱,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眯成月牙。

  封云宴走进来的时候,紫堇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丫鬟,自己上前行了礼:

  “臣妾参见王爷,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

  封云宴笑着抬手,目光却直直的定在一旁丫鬟怀里的小宝宝身上,脑海中瞬间就闪过千万思绪,心情跟着七上八下的……

  刚想开口问,紫堇就抱着孩子递到他面前:

  “太子殿下要抱一抱贤王府的小世子么?”

  “啊?”

  封云宴回过神来很快又因为他的话愣住:

  “贤……贤王府世子?”

  摄政王走过来,伸出手指在小家伙肉嘟嘟的脸上轻轻戳了一下解释:

  “贤王妃偶尔的……会有点不擅长带孩子,贤王便会带过来拜托紫堇帮忙。”

  “原来如此…… ”

  封云宴了然,伸手将孩子抱怀里,只觉得异常可爱,这么一看,倒是真的有几分像贤王呢。

  不过,他记得,贤王妃是男人吧,不擅长带孩子是正常的,只是,孩子的母妃呢?

  封云宴抱着小家伙在屋里走了一会,大概是他的动作太僵硬抱得不舒服,很快小团子就开始哭闹起来,封云宴不知所措,紫堇只能笑着接了过去。

  紫堇和丫鬟们在一旁哄孩子,封云宴将心中的疑问小声的问了出来:

  “王兄,贤王什么时候娶了侧妃的?”

  “嗯?”摄政王疑惑:

  “贤王没有娶侧妃啊。”

  封云宴抬手指向紫堇:

  “那世子哪来的?”

  摄政王眉毛挑了一下笑答:

  “世子自然是王妃所出啊。”

  封云宴摇了摇头:

  “不……贤王妃不是男人么?”

  难道他记错了,可是不可能啊,虽然昨天宫宴贤王妃没有到场,但他们在天策府接触过好多次来着,贤王妃不仅文武双全,还是很厉害的巫医呢……

  摄政王点头:

  “是男人没错,但孩子也是他生的。”

  “啊?”

  封云宴表情僵住:“那……”

  他没记错的话,贤王妃跟那个神秘的赫连王室并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男人生子都这么正常了吗?

  摄政王笑着打断他的话:

  “晏儿感兴趣的话,不如找时间去拜访一下,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是跟贤王妃的巫蛊之术有关。”

  他当时得知贤王妃怀孕的反应并不比晏儿好多少。

  “……好,好的……”

  封云宴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问:

  “贤王府没有奶娘么?为什么要送到这里来?”

  贤王妃不擅长带孩子,丫鬟婆子总该擅长吧,小孩子这么小,这样来回折腾的多累呀。

  摄政王摊了摊手:

  “今日贤王府伺候世子的丫鬟婆子都走了,所以,贤王把世子送过来,晚点才接回去。”

  封云宴有点不解:

  “伺候世子的丫鬟婆子都走了?世子很难带吗?”

  摄政王摇头:

  “不是世子的原因,是贤王妃的原因。”

  番外 多年后【二十二】

  封云宴愣住:

  “贤王妃怎么了?”

  摄政王目光同情的看一眼紫堇怀里的小团子解释:

  “贤王妃喜欢拿一些奇怪的小动物给世子当玩具,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吓走了一茬又一茬……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了,总之……情况有点复杂。”

  “……奇怪的小动物?”

  封云宴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他用来炼蛊的材料吧?”

  摄政王点头:

  “就是那些……所以,偶尔王妃若是闲得无聊时,贤王就会把世子送过来。”

  用封君策的话来说,童童忙的时候还好,府上的丫鬟婆子都可以好好照顾小世子,但只要王妃太闲了,府上就会鸡飞狗跳。

  童童说拿来给世子玩耍的小玩意没有危险,毕竟是他炼过的,但是,只要是正常人,光是看到那些东西就会吓得够呛的了,世子这么小,万一哪天晚脱了怎么办?

  想象一下,丫鬟婆子一个不注意,小世子周围就被亲爹放上各种虫子什么的,不被吓疯才怪。

  封云宴忍不住同情起小家伙来:

  “世子真可怜……”

  摄政王也摇头:

  “贤王妃五感天生跟常人不大一样,与生俱来跟动物都比较亲近,这也让他巫蛊之术天赋极高,能懂得常人不懂的东西,但是,小世子并没有继承他的天赋,王爷怎能放心……”

  贤王妃的性格和思维本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当他用自己所想加持在世子身上的时候,贤王不放心是很正常的。

  紫堇把孩子哄睡交给丫鬟之后,才得闲下来坐下跟他们一起喝茶,闲聊中,封云宴了解到不少贤王妃特立独行之处。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紫堇突然表情奇怪的看着封云宴道:

  “殿下以后可不要像贤王妃这般,拿孩子来闹着玩才好,小生命毕竟娇弱些经不起折腾。”

  “我当然不会……”

  封云宴下意识的回答,回答之后又莫名觉得尴尬起来,想要解释说明,又觉得没必要,便只低头喝茶。

  紫堇娇笑不语,眼神在他和摄政王之间来回飘,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

  封云宴虽然对童童捉弄自己儿子的事情有点半信半疑,但却对他怀孕生子的事情非常在意,猎奇的心里就像是住了只不安分的猫儿,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于是,傍晚时分,在贤王夫夫来到摄政王府接小世子的时候,封云宴的目光就一直定在童童身上,然后在私下寒暄的时就趁机问了一下关于小世子的情况。

  童童没有隐瞒,一脸坦然的告诉他,小团子确实是自己生的,拿虫子给儿子当玩具也是真的,见他一脸懵的样子,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边小声问:

  “太子殿下对圣莲蛊感兴趣?”

  封云宴有点窘迫的回答:

  “有……有点……”

  他这样是不是太冒昧了呢,其实就是好奇心作怪……

  童童盯着他看了一会又认真想了想说道:

  “那你改日过贤王府上来,我告诉你,你若想试试的话也是可以的。”

  见他诚心诚意的,封云宴感激的点头:

  “呃……我改日定会亲自去府上拜访……”

  贤王妃虽然性子过于直率,但他却很欣赏这样的脾性。

  “……”

  天色渐晚,封君策和童童婉拒了摄政王的挽留,在摄政王府晚宴开始前带着小世子离开。

  上了返回的马车后,童童一边逗儿子,一边兴致勃勃的告诉封君策,太子殿下对他的蛊术感兴趣的事情。

  封君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一下:

  “太子只是好奇心重,你别误导他……”

  现在的晏儿还是有点懵懵懂懂的。

  童童亲亲儿子的小脸蛋,一本正经的反驳他的话:

  “有些东西是水到渠成的,哪容得我去误导,再说了,帝君帝后同意他们在一起,你敢说他们没有考虑圣莲蛊的事情?若非如此,他们婚配的对象就不会是十三卫而是其他女子了。”

  即便是处于对摄政王和太子的心疼,帝君帝后也是经过精心算计的。

  摄政王和太子在一起,他们的王妃是他们的贴身侍卫,帝君只是给了他们一条路,但并没有说那条路一帆风顺。

  帝君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君主,理智过人,腹黑深沉,为数不多的感性都给了帝后,太子是天枢国的继承人,他可不会松懈。

  封君策闻言思索片刻笑起来:

  “你说的也是,太子殿下也不是小孩子了,年后就要举行冠礼,而后成亲,接着登基,他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的,我们还是管好自己吧,童童,年关将至,你别再拿宝宝闹着玩了,嗯?”

  童童撇撇嘴好不心虚的否认:

  “我才没有随便拿儿子闹着玩……”

  他们夫夫俩只是在教育方法上存在歧义,他一直都很认真的。

  封君策无奈,记不清第几次的苦口婆心解释:

  “你不能拿蛊虫给他当玩具,不小心咬伤他会有危险的,还有小黑,不可以让小黑照顾宝宝,不是谁都喜欢那些东西,丫鬟婆子都给吓跑多少了。”

  童童辩解:

  “我炼过的东西不会伤到他,小黑更不会,他以后是要继承我的衣钵的,师父说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培养我的,有什么关系,丫鬟婆子比孩子胆子还小也怪不得我。”

  封君策扶额:

  “不是她们胆子小,而是宝宝不懂事所以不知道害怕……你想让宝宝继承你的衣钵我不反对,但也得等他稍微懂事了你再培养不迟,现在他还那么小……”

  “……童童,你的五感天赋异禀,宝宝并没有继承,所以他不适合你师父培养你的方法。”

  别说是那些丫头了,他看到心里都会不舒服,尤其是有一次他看到小黑用自己的身体把宝宝连着小床围起来的时候,简直吓得汗毛倒竖。

  “……”

  童童看他一眼,又亲亲宝宝,不说话。

  封君策见他不做声了,怕他生气,语气便又缓和下来:

  “等他长大一点,你想怎么折腾都行,但是现在,先乖乖的让他长大吧,嗯?”

  虽然在他选择了童童之后就不指望子嗣传承什么的了,但既然有了,还是一脉单传,就得好好护着不是?

  自从宝宝学会跟他们玩儿,他家王妃的教育方式就开始往奇怪的地方偏了。

  童童依旧不说话,只是默默点头,跟之前他们交流过好多次一样,封君策不知道他家王妃这次能坚持多久……

  ……

  太子归朝半月后是年节,新年伊始,帝君给太子举行了冠礼并赐婚。

  太子妃的人选依旧是跟朝堂大臣们毫无瓜葛的平民之女,传言是太子殿下出巡时带回来的,秘密安顿在宫外一处行宫中。

  据说太子妃出自一个没落的,但没有人去考证。

  完婚吉日定在半年后,跟公主出嫁同一天。

  公主跟太子是双生子,终身大事选的吉日良辰也是一样的。

  因为太子公主的婚事帝君早已提上日程,礼部早在做准备,半年时间定能办得圆满周全。

  赐婚后,封云宴就见到了杳音,杳音跟紫堇年纪相仿,但两人的气质却大相径庭。

  紫堇娇俏玲珑,恬静中偶尔透着丝丝调皮,杳音高挑美艳,气质温婉大气,言谈举止尽显优雅,很有东宫威仪。

  杳音比封云宴要年长几岁,让封云宴在面对她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压力,幸好他们身份摆着,不用在人前装得多么亲昵,只要端庄得体就好。

  ……

  封云宴冠礼后,开始接手更多原本要由帝君决策的事情,而帝君便可以理直气壮的拉着帝后三天两头就浪出宫去。

  在忙着给公主太子筹备大婚事宜的同时,众人还抽时间参加了几位王爷府上小主们的周岁宴。

  其中最让众人印象深刻的,是贤王府世子的周岁宴,不是因为隆重奢华,而是在给小世子抓周的时候,抓周台上被贤王妃摆满了颜色造型各异的瓶罐。

  大家都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没有人敢说,贤王只在一边无奈笑看。

  小世子被罐子围着,无论小肉手抓哪里,抓到的都是亲爹放的罐子,贤王妃高兴,众人只能配合。

  因为多了几只小家伙,周围都热闹了不少,在如此和谐的气氛中,迎来了太子和公主的大婚吉日。

  繁复的仪式礼成之后,公主随驸马离宫回到宫外的府邸,太子殿下正式将太子妃迎入东宫。

  至此,封氏王族这一代的子嗣皆成家立室担起了大任。

  夜深人静,东宫依旧灯火通明,随处可见的红色灯笼渲染着喜庆的气氛,一袭华贵喜服的封云宴踏入寝宫后屏退宫女侍从,不急不缓的往内殿走去。

  紧张、忐忑、激动、忧虑、期待……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看似平静实则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绕过屏风,穿过珠帘,布置得喜庆温情的内殿里,红烛喜幔之下,等待他的不是美艳不可方物的杳音,而是此刻跟他一样身着同样喜服的摄政王。

  眉目俊朗玉树临风,眼里是他从懂事起就从未变过的宠溺和爱意。

  番外 多年后【二十三】

  “……”

  封云宴停下脚步,目光定定的看着坐在桌前等他的人,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内心的欣喜膨胀着,让他眼眶发酸,忍不住喜极而泣。

  摄政王起身走过来,毫不犹豫的将人拥住:

  “晏儿。”

  “……”

  封云宴翻手用力抱紧他,反复呼吸了好几次才开口:

  “王……”

  只是他没有说完,摄政王就打断了他的话:

  “叫名字,今晚开始,往后私下里你把称呼改了……我们亲如手足但到底不是手足,封氏王族的情我承了,往后余生都会努力偿还。”

  封云宴闭眼在他胸前蹭了蹭,长呼一口气才颤声道:

  “长林……林哥……”

  摄政王在他耳边亲了一下宠溺道:

  “乖……”

  封云宴用力吸了吸气松开怀抱抬头问:

  “杳音呢?”

  摄政王往后看了看高台上的红烛回答:

  “偏殿还有一间新房呢。”

  封云宴点头:

  “那就好……”

  摄政王低头覆上他的嘴唇低声道:

  “晏儿,我说过,只要是你所愿的我都会安排妥当,她们成全我们,我自然也不会委屈了她们的。”

  “我知道……”

  封云宴抬起双臂圈上他的脖子微微踮脚主动回应:

  “你对我最好了……”

  摄政王把人横抱起来:

  “知道就好,春宵苦短,我们还是先洞房吧……”

  ……

  太子殿下大婚的第二天,需携着太子妃给帝君帝后请安,然后处理一些皇室家事,因此当日百官不用上朝。

  从小到大,封云宴有过无数次在摄政王怀里醒来的经历,但这一次是不同的,虽然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他们关系的变换,但他依旧激动不已。

  来之不易的幸福,值得他们小心翼翼的守护,然后一直走下去,不离不弃。

  睁开眼就看到心爱之人,封云宴没有说话,又半眯着眼往他怀里蹭。

  “啾~”

  摄政王宠溺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晏儿醒了?感觉难受么?”

  他已经醒来好一会,一直注意着怀里人的动静,从小就宠着的人,终于可以理所当然的让他宠一辈子了,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高兴。

  “嗯……有点……”

  封云宴的回答带着点鼻音,说完后睁开眼抬头看他:

  “谁让你那么凶的……”

  摄政王捋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笑答:

  “我就当你夸我了。”

  封云宴耳根微红:

  “那我今天哪里也不去,你也要陪着。”

  摄政王点头:

  “今日不上朝,但是要早些起身去给父皇父后请安,然后跟他们一起用早膳,请安回来才继续休息,嗯?”

  怀里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后揉揉眼睛:

  “好吧……”

  他确实挺难受的,但是要不去请安的话就太失礼了,父后大概不会说什么,父皇是肯定会不高兴的。

  摄政王手掌在他后腰揉了一会道:

  “我先起来,你再躺一会,等我伺候你。”

  封云宴松开扒在他身上的手:

  “……嗯。”

  摄政王伺候封云宴收拾妥当走出内殿时,杳音和紫堇已经在外殿等候多时,俩人妆容得体,见到他们后便上前来行礼:

  “臣妾参见王爷,太子殿下。”

  封云宴脸皮薄,点点头就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摄政王只得笑答:

  “免礼,准备好了就前往东华殿吧,父皇父后该是在等着了。”

  俩人又欠了欠身异口同声道:

  “是。”

  话音落,杳音便主动上来挽住封云宴的手臂:

  “殿下请。”

  “嗯。”

  封云宴抬眼看了下摄政王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摄政王和紫堇相互点点头也跟随其后。

  虽然现在宫里但凡能够接近封云宴和杳音的宫人近侍都被摄政王给换了,不过行走在外的话还是要做些面子功夫的。

  封云宴脸色有点差,虽然步态稳健,看似杳音亲昵的挽着他,实则更多的是他在借杳音的力。

  不是他娇气,好歹他也是习武长大的,确实是腰酸得很,只怪某人昨晚太凶了些。

  而走在他们身后的两人,紫堇拿着帕子掩在嘴边悄声对摄政王戏谑道:

  “殿下到底矜贵,从小给您宠惯了,新婚燕尔的您还是稍微克制些比较好。”

  摄政王眼里含笑,点了点头:

  “王妃言之有理,本王会注意的,只是惦念许久的东西终于得到,总会有点情不自禁的嘛……”

  “……”

  四人一同王东华殿去,看在外人眼里,当真是和谐美满。

  而东华殿里,封镜逸和应离也早已在等着,看着他们从外殿走进来,帝君突然侧身凑到帝后耳边轻声说:

  “朕还以为晏儿要摄政王抱过来呢。”

  帝后放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的捏了他一把:

  “摄政王才不像您当年那么不知节制呢,再说了,晏儿也不似小时候那般娇气了,他不要面子的啊……”

  帝君尴尬的委屈道:

  “朕哪有不懂节制……”

  他记得事后他有让他家帝后好好在家里好好休息来着。

  “……”

  应离不答,不理会他故作幽怨的样子,袖子下的手又用力拧了他一把。

  新婚翌日前来请安是一种礼数,但除了帝君帝后特别赐礼之外,其余的也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平常有时间的话也都会跟父皇父后一同用膳的,

  不过今天相比于其他人在帝君帝后面前的坦然自在,太子殿下略显拘谨,尤其是在对上父皇的目光时,浑身都忍不住绷紧,只顾低头吃东西掩饰。

  父皇曾暗示过他以后是一国之君,不要在摄政王面前太乖了,不要什么都依着摄政王,可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哪里改得了嘛……

  更何况他也不想改,他很享受摄政王对他的照顾,哪怕有时候霸道了些。

  气氛微妙的请安后,四人很快起身告退,一来紫堇和杳音有任务要去执行,二来顾及封云宴的身体不适,再有就是,过一会,公主和驸马爷该入宫请安了。

  封镜逸和应离走出殿门看着他们离开,封镜逸绷着的表情松懈下来感叹:

  “朕也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即便是有所遗憾,也是为了他们好,为了天枢国的大局好。”

  应离笑着挽住他的手:

  “这样就够了,您已经为他们做了很多,剩下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臣听说过几日民间有庙会,帝君可要去看看?”

  封镜逸闻言眼前一亮:

  “当然要去,朕就等着呢,趁着现在事情也不多,朝堂之事就交给太子和摄政王,我们寻个地方清净清净,享受一下平反的生活,好不好?”

  应离微笑点头:

  “好,您说了算……”

  “……”

  ……

  完婚后,公主最终决定跟驸马一同远赴北疆,还扬言要随夫征战沙场巾帼不让须眉。

  帝君帝后虽然心有不舍,却也欣慰他们的决定。

  在公主跟随驸马出行北疆没多久,太子突然生了一场病,外人看到摄政王时常携王妃入宫探望。

  却不知摄政王晚间长居东宫,而太子妃则和摄政王妃在摄政王府逍遥自在。

  太子和摄政王对彼此明面上的婚姻多少还有点不适应,反倒是他们的妃子们惬意潇洒。

  如此,封云宴仅剩的一丝顾虑才放下,他和摄政王的事情并没有让别人受委屈,这样他就彻底安心了……

  太子病好后,跟太子妃的关系如胶似漆,来年三月多的时候就传来太子妃怀孕的喜讯。

  帝君帝后从宫外微服私访回来,命令太子在小皇孙出生前不能插手政务,安心陪着太子妃。

  众人只当帝君帝后是对皇嗣的看重,并不知道另有隐情。

  守卫森严的太子寝宫里,封云宴神态自若的坐在椅子上让童童诊脉,摄政王和紫堇杳音脸色严肃的伺候在旁。

  童童给他诊过脉后,拿出一个造型普通的灰色陶罐放到他面前,认真嘱咐:

  “母蛊在里面,每当太子殿下心口泛疼的时候,就是它需要进食的时候,太子切记别忘了,要不然会对您的身体和宝宝造成不好的影响,在孩子降生前,您注意身体别受伤,一切都会顺利的。”

  封云宴小心的接过陶罐,点头:

  “多谢,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圣莲蛊寄生他身体的阶段他就领略了母蛊不安分的痛苦,到底不是合乎常理的东西,不用多说他都会格外注意。

  童童看看他,又看看旁边表情严肃的摄政王,稍作安慰:

  “其实现在的母蛊已经强了很多,只要不是什么大的意外是不会出问题的,太子殿下也不用太刻意,跟平时一样就好。”

  他为了试验圣莲蛊,怀孕的时候也没少折腾,最后得出结论,只要不让身体受到太严重的创伤是不需要太小心翼翼,差不多就可以了。

  “……”

  摄政王虽然点头,心里却想着不能让晏儿跟贤王妃一样乱来,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童童是不擅长跟人话长短的,给封云宴诊脉后就告辞了,不过临走前把小世子给留在了宫里。

  除了希望小家伙能给太子解闷外,还有就是以后世子也是要留在宫里跟其他人一起学习的,慢慢适应很有必要。

  番外 《全文完》

  皇太孙出生的时候是冬月底,同月,帝君昭告天下宣布来年五月退位,届时太子封云宴正式登基。

  天枢国繁荣强盛,附属国众多,庇护万民的同时也受万民敬仰,新君继位自然是天下大事,消息一经传出,恭贺的书函便纷沓而至。

  尤其是跟天枢国关系相对特殊的南安国和赫连国,

  南安国和赫连国除了传来贺函之外,都说等到新君登基的时候会派遣使团前来。

  其中,赫连大祭司将代表赫连王亲自前来道贺,顺便跟天枢国的学者们探讨学问,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天枢国。

  接到消息后,应离第一时间就给扶桑城家里传了信。

  接到信的颜骆很快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颜老夫人和司烨。

  颜老夫人虽然身体硬朗,但到底也上了年纪,时常念叨着素未谋面的孙子,这下终于是盼到了,自然高兴非常。

  安抚完母亲后,颜骆又前往账房,年底了,司烨这几日都在账房查账。

  这些年,颜府内务被司烨打理得井井有条,曾经胆小的人如今变得从容儒雅,无论府上的事情多么繁杂都能游刃有余的应对自如。

  颜骆拿着书信走到账房门口,看到司烨正伏在书案上眉头轻蹙翻着账本,三十多岁的人,俊美的外貌舔了成熟的魅力。

  看着自家夫人的模样,颜骆有时候暗自想,要不是颜家家底摆着旁人不敢随便招惹,司烨不知道得惹出多少是非。

  “夫人。”

  颜骆进门的时候先喊了一声。

  伏案看账本的人抬起头来,轻拧的眉头很快舒展露出微笑:

  “颜骆……你回来啦。”

  “回来好一会了,你都忙了小半天了,休息一下吧……”

  颜骆笑着说,接着扬了扬手里的信: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

  司烨闻言将手里的账本放好起身迎上来:

  “什么好消息?”

  颜骆神采飞扬的告诉他:

  “来年五月太子登基,赫连国的大祭司会亲自前来拜贺,届时路过扶桑城大概会先来府上拜访。”

  “……”

  司烨微微一怔,一会之后才惊喜的反应过来:

  “赫连国的大祭司……不就是睿儿?”

  颜骆笑着点头:

  “对,睿儿要来看我们了,而且,这次前来除了给新君道贺之外,还顺便来求学,留在天枢国跟学者交流学习,会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呢。”

  “真的?”

  司烨双眼发亮,把他手里的信拿过去认真看起来,看着看着忍不住眼眶发热,激动得喃喃自语:

  “……果然是真的……”

  “赫连国的大祭司就是睿儿……睿儿要来看我们了……”

  “真是太好了……”

  “……”

  睿儿和渊儿明年就十四岁了,弟弟越儿今年也八岁了,这些年司烨和颜骆看着渊儿跟越儿长大,也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再前往赫连探望的睿儿。

  颜家家大业大,人丁又少,老夫人不再管事后,府上上下里外的事情都得他们夫夫料理,所以前往赫连的事情便一拖再拖。

  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司烨和颜骆心里对睿儿莫名的感到愧疚,即便知道没有必要,即便知道睿儿在赫连被照顾得很好,他们也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现在,睿儿要来看他们了,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的激动之情。

  多年未掉过眼泪的人因为激动流下泪来,转身抱住身旁的颜骆:

  “我们终于可以跟睿儿团聚了呢……他既然先路过扶桑城来府上拜访,想来王兄已经把真相告诉他了,我现在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赫连的大祭司历来是很少离开皇城的,睿儿此行,终究还是王兄心疼他们。

  “嗯……我也是……”

  颜骆自己也高兴,用力抱住他激动道:

  “夫人,我们带着渊儿他们和母亲,到时候一起去帝都陪睿儿生活一段时间吧,府上的事情交给林修他们就行。”

  他们这一辈子,能陪伴睿儿身边的时间注定很少,所以,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计划。

  孩子们渐渐长大后,在母亲的提醒下,他们也把关于睿儿的事情说出不少,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小家伙们兄弟之间见面不会太生分。

  枫儿也长大了,因为不会说话,从小到大都不跳脱,养成了温文尔雅的性子,颇有几分清儿当年的风范,这些年把两位弟弟照顾得很好。

  在得知了睿儿的事情之后,枫儿时常问起什么时候能见到睿儿,关心睿儿在赫连的情况,近年来还帮忙代笔回过很多封写给睿儿的书信。

  这下,终于可以让他们兄弟几个见面了呢。

  ……

  几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年节过后冬去春来,新君登基是五月中,三月下旬的时候赫连的使节团就到了天枢国。

  得到帝君的准许后,颜骆和司烨打算先将睿儿接到府上,其他人则继续前往天枢城。

  这样既不妨碍赫连睿的私事,也能让兴师动众的使节团如期到达天枢城。

  跟颜骆和司烨想象中的一样,睿儿跟渊儿长得很像,见到面的时候让他们感觉熟悉又陌生。

  大概是因为司烨的相貌太出众,所以他们的几个宝宝外貌都继承了司烨俊美的外貌,晃眼看去都带着几分司烨年少时候的模样。

  空旷的官道路口处,浩浩荡荡的赫连使节团护卫森严,屏退周围的人后,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白衣少年,司烨紧紧的拽着颜骆的衣袖屏住呼吸看着。

  直至赫连睿走到他们面前,冲他们腼腆一笑:

  “睿儿见过父亲,爹爹,多年未见,请受睿儿一拜。”

  说着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叩首行了大礼。

  虽然不知道赫连王是怎么跟睿儿说的,但是看着多年未见的儿子如此懂事,他们既欣慰又感激。

  “快起来……”

  司烨上前把人扶起来,而后抱住:

  “睿儿,你终于来看我们了……”

  “嗯……”

  睿儿点头,声音有点哽咽:

  “父王父后说,睿儿懂事了,是该来看父亲和爹爹了……”

  他是十岁的时候得知自己身世的,知道后心里就一直惦念着。

  父王说路途遥远,他们一家人团聚需要适当的时机,他因此受到鼓励,为了今天的相聚格外的努力。

  睿儿跟司烨拥抱一下,又主动拥抱颜骆,他对生父们的记忆都来自父王父后的诉说。

  但即便如此,这种记事以来的初次见面却丝毫不觉得陌生,无法言喻的亲切感大概就是血浓于水的力量吧。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说话,准备妥当之后,司烨和颜骆拉起睿儿的手走向颜府的马车:

  “走吧,睿儿回家了,你的兄长和弟弟在家里等着呢。”

  睿儿紧紧挽着他们的手用力点头:

  “嗯。”

  使节团继续前行,他们则朝着颜府归去。

  “……”

  虽然这些年他们从未间断写信联系,但书信中的千言万语哪比得上当面关怀爱意。

  坐上马车后,司烨的目光就一直定在睿儿身上,要不是儿子已经长大太多,他都恨不得把他拉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睿儿虽然斯文,看上去也不大爱说话,可从刚才开始却一直说个不停,紧紧拽着颜骆和司烨的手,看着他们时眼睛亮晶晶的。

  也许是赫连国大祭司独特的培养方式,从言谈之间,颜骆和司烨觉感受到睿儿要比渊儿老成懂事得多,且心思缜密

  这样他们就放心了,要不然睿儿若是像渊儿那样,赫连王该是很头疼的。

  回到颜府,老夫人已经携着全府上下在内廷院里候着,看着颜骆和司烨牵着睿儿进来的时候,拄着拐杖的手不禁颤抖起来,颤声低语:

  “终于是回来了……”

  她老了,这些年就一直盼着睿儿能回来认祖归宗跟家人团聚,现在终于是如愿以偿了。

  颜宁枫、颜凌渊和颜凌越站她旁边,三人的目光也都直视着前方。

  颜凌渊的心情有点微妙,看着睿儿仿佛是自己在看镜子。

  年纪最小的颜凌越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好一会才惊呼起来:

  “三哥果然跟二哥长得好像呢……我在外面看到肯定会认错的……”

  众人闻言皆忍俊不禁,老夫人左右看了看他们三人,笑道:

  “还不上去,兄弟见面该是热情些才好,都是自家人,你们可不要让睿儿觉得生分了。”

  三人彼此看了看,便一同笑着迎上前去……

  期待许久的家人团聚,赫连睿原本担心生疏的问题,在颜宁枫一个主动的拥抱和颜凌渊颜凌越的叽叽喳喳中烟消云散。

  睿儿和渊儿是双生子,但因为俩人从小就性格迥异,且生活环境不同,养成的外在气质也不同,所以,哪怕外貌长得极其相似,也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来。

  将睿儿带回家来,颜骆和司烨并没有给他做太刻意的安排,一切都交给颜宁枫他们三人,连房间都是睿儿挑好之后他们兄弟几个一起收拾的,丫鬟小厮都不用。

  没有提前把什么都准备妥当,是因为颜骆和司烨觉得睿儿是家人而不是客人,他回来应该更加随意些。

  看吧,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睿儿起居的房间院子收拾妥当后,彼此间的拘谨已经完全没有了,男孩子到底好动些,已经在院里追逐玩闹起来了……

  颜老夫人和颜骆夫夫看在眼里很是欣慰,家人就该有家人的样子和相处方式,他们很感激赫连王并没有将睿儿培养成高高在上的样子。

  ……

  睿儿在颜府待了半个月后,已经完全适应了跟在赫连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没有人对他毕恭毕敬,他不用端着祭司的身份数着教条,每天只要开心就好。

  太子登基在即,颜骆和司烨将府上的事务安排妥当,一家人做好计划便启程前往天枢城。

  虽然相聚还是短暂的,但至少聚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好好珍惜,这样的话,在分别的时刻来临时,也就不会觉得还有太多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