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也是第一次见到薛氏娘家人,上辈子颜明焕娶魏殊寒堂夫人娘家都没来人,虽说上辈子是临阵代娶,但过后薛家也并没有将礼数补全,跟如今的风光相比,简直寒碜得可怜。
不过前世颜明焕吞并颜家产业一步步成为颜家掌权人,少不了的是薛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直到被颜明焕诛连抄家,薛家都一直在幕后没有露过面,与其说是低调,不如说是城府深沉,相对于明面上的光明磊落,薛家更擅长居于幕后做推手。
高大魁梧浓眉鹰目面相粗犷的薛家家主薛荣,也就是颜明焕的亲舅舅,气势非凡张扬霸道很有上位者的风范,只是往下一看,那空荡荡的右手衣袖却忍不住让人觉得惋惜,早前听母亲提起过薛家曾经也是走过江湖的,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跟江湖有过纠葛的过往大概也是薛家低调的原因之一。
不到五十岁的薛荣举止豪迈,说话嗓门很大,中气十足带着一丝沉闷的嘶哑,是那种一开口就能引人注意的主,很高调,倒是跟在他身侧的两个年轻人一派温文尔雅俊秀谦和,是他的两个儿子。
都说相由心生,颜清第一眼看去,对薛荣的两位公子印象不错。
重生到现在,他都把心思放在颜家和帝君的交集上,忽略了堂夫人这边,既然上辈子薛家在背后撑着颜明焕,那么也该好好注意注意了,自从他跟魏殊寒成亲后颜明焕在他们手上吃了不少闷亏,以堂夫人的德性肯定会趁此机会跟娘家人说的,他们得有所防备才行。
今日虽然是堂府的喜事,主角是两位新人,但上门宾客却也各怀心思,看到颜家本家三位公子都到场给衬着自然不能错过示好的机会,因此,除了新人之外,颜骆三兄弟是最为惹眼的,无论到哪里都被围观。
如果以前的颜家是有钱有势,那么在应离成为当朝太傅之后,颜家就是有权有钱有势了,但凡心思活络点的都想攀上一些关系,尤其是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正值风华之龄未成家,就算嫡公子颜清也只娶了一门男妻,趋之若鹜的人多不胜数。
对于热络的人们,颜骆和应离还算游刃有余,平时喜静的颜清就够呛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只能不厚道的留下两位哥哥自个儿开溜了。
绕过吵嚷的人群来到僻静角落的凉亭,颜清才感觉嗡嗡作响的脑袋清醒一些,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双手揉了揉发僵的双颊暗暗吐槽:若是能练就魏殊寒那般冷淡甚至面瘫的表面功夫就好了……
“三公子看来也不擅长应对太热情的人群呢。”
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刚放松心情的颜清一怔,转过身去就看到一身深蓝锦缎华服的薛荣走进来,脸上笑呵呵的,双眼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锐利。
“薛族长。”
颜清客气的打招呼,心里却有点奇怪,这里刚好有回廊和树影当着不易被人发现,而且不常来的人基本上不会知道,刚才他走的时候明明看到薛荣跟颜茂等人聊得正欢,怎么这么快这么巧就到这里来了……
薛荣走上前来 拱手作揖:
“今日明焕的终身大事得本家尽心尽力的衬着,作为明焕的舅舅,在下代表薛家感谢三公子。”
颜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要,便也笑着打哈哈:
“薛族长客气了,堂哥的终身大事,本家帮衬着本就是分内之事,无需感谢。”
“哈哈哈……”薛荣豪爽的笑起来,而后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
“三公子说的是,倒是我见外了,颜家人终究是颜家人,外人到底是外人,自家人帮助自家人肯定是义不容辞的哈哈哈……”
“这是当然。”
颜清笑笑,心里有了底,话虽如此没错,但有时候有些人不把自己当做自己人,他们也没必要护着。
两人你来我往的问答间,一同在凉亭的石桌前坐下,颜清对于比自己年长之人素来带着几分敬重,只要对方不过分他都很是谦和,而薛荣能作为一族之长自然是不容小觑的,言语几分犀利几分诙谐,让人听出他话中有话却不好当场驳了他的面子。
可谓是进退有度的高境界了,颜清暗自佩服,这薛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几番攀谈,从家业到私事,薛荣很自然的闻到魏殊寒:
“早闻三公子成婚,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登门拜访,未曾有缘识得令夫人,不知道今日少夫人可有过来?”
颜清微微斟酌一番才回答:
“我家夫人生性腼腆不擅长应付热闹的场合,今日是堂兄大喜之日,四方贵客临门,以防不小心失了礼数……我便让他无需过来了。”
若魏殊寒来了当众给颜明焕落面子丢脸的是堂府。
“哦……”薛荣一副了然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倒让人有点意外……在下听说令夫人武艺高强,去年跟随商队前往北疆还机缘巧合立了功,真可谓少年英才让人敬佩,不想却是个面薄之人。”
从妹妹和明焕那里听来的消息,颜清对他这个男妻敬重得很,而魏殊寒武功高强又是将门世子出身,加上被颜清护着,在颜府很是嚣张,进门后没少让明焕吃瘪,生性腼腆是说不过去的。
而且,上次他还帮妹妹偷偷去黑夜城发布悬赏令取魏殊寒人头来着,可惜魏殊寒命大,不仅让赏猎者罢手,还被鸩明确拉入白名单中永不动手,一看就不可能是个省事的主,这次过来他就是想趁机会一会魏殊寒的。
颜清知道他心里肯定不信,但也不打算多做解释,反正谁也不敢驳他面子,他就护着他家夫人又如何!这么一想,便又笑答:
“薛族长过奖了,我家夫人的身世想必薛族长也是知道的,别看他会几分功夫,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木讷得很,我也不便勉强他做一些不擅长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有机会再亲自拜访了,还望三公子替我跟令夫人问候一番。”
薛荣不多纠缠,识趣的结束了话题。
颜清微笑点头:“薛族长有心了。”
薛荣跟颜清说了许久才起身告辞,颜清站在亭子里看着他走远眉头渐渐拧了起来,眼神也低沉了不少。
魏殊寒去年领着商队去北疆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他在北疆机缘巧合立功却是没有外传过的,毕竟谁都知道以魏殊寒如今的身份立功也是有违纲法,就连母亲也不完全知晓内情,更不可能告诉堂夫人。
那这薛荣是如何知道的?
喜宴开始颜清才走回前庭,发现薛荣已经跟颜骆和应离坐在一起,看到他后还朝他招手,颜清只得微笑着走过去。
看着颜明焕强颜欢笑的给他们敬了酒,应付了喜宴之后颜清便找借口离开了堂府,如果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他会跟着其他人多呆一会,但如今他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多呆一秒、多看一眼堂夫人他们堆得满脸的笑意他就不舒服,心里闷闷的。
他忍着心里的不快应付到这般已经是对颜明焕仁至义尽了,既然事成了他还是早点回去找夫人吧。
颜清和沉香回到颜府的时候只有临川在,魏殊寒去府尹那边没有回来,颜清给许久不联系的京墨传书让他过来一趟。
传书送出后,沉香看着眉头紧锁的人上前来关切询问:“少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颜清坐在书案前揉了揉眉心,回头看了看他们反问:
“临川,沉香,我问你们,关于去年少夫去边疆机缘巧合救了霍将军立功的事情,你们可有跟其他人说起过?”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他们就算不用颜清提醒也不会乱说,魏殊寒的身份不可以建功立业,这种事宣扬到明面上会招来麻烦的。
“少爷,怎么了?”
临川心里有点不安。
“薛家家主薛荣知道殊寒在北疆立功的事情。”
颜清深呼一口气:
“你们觉得,他为什么会知道?”
“薛家……”
“他们怎么会知道……”
临川和沉香都疑惑不解,堂夫人都不知道,薛家怎么会知道?除去堂夫人这一层关系,颜家跟血家几乎是没有什么交集的,知道一些颜府平常事就算了,这种被有意隐瞒的事情也知道,很明显不正常。
“少爷怎么看?”
沉香不敢乱做猜测,临川眉头紧蹙认真思考,一下子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沉默不语。
颜清曲起手指轻轻敲在书案上道:
“薛荣断臂想来你们也知道了,据说他年轻时候曾跑过江湖,招惹过一些江湖恩怨,方才宴席上稍作试探,他也说了断臂是跟江湖划清关系的代价。”
“江湖人士……知道少夫人在北疆立功,那就是知道少夫人的行踪……”
临川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了什么,吃惊的看向颜清:
“少爷……你是觉得少夫人遇刺跟薛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