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下午,季安宝他们就开始包起了饺子,饺子馅是季安宝调制的,虽然馅料还是生的,但是已经散发着一股香味了。

  小山小河过年时也从镇上回到了乡下,四个人挤在一间房里,与季安宝他们一起过新年。

  本来包饺子是人人参与的,可是从沈墨和白木手里过一遍的饺子,却是捏的跟死老鼠一样,软哒哒的,扁扁哈哈,横看竖看,都没有个饺子样……

  好好的肉馅白面饺子被他俩捏的硬是让人没了食欲,终于最后俩人还是被赶出了包饺子队伍。

  将一个个肚大皮薄的白胖饺子摆放整齐,明早便能下锅了……

  过年的喜庆传递给了每一个人,村里但凡有点余钱的人家,在过年时都会给孩子准备一套新衣服,季安宝他们家也不例外。

  早几天就给家里的每个人准备了两套新衣服,季安宝和白木都是见新不穿旧的,新衣服刚到手,就套到了自个儿身上。

  见着白木穿上了新衣服,黑蛋虽然羡慕,但是却抵住了穿新衣的诱惑,硬是拖了好几天,一直到大年初一这天,才欢天喜地的套上自己的新衣服,一大早便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和他的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穿着红棉袄,花棉裤的黑蛋便领了一串小跟班,虎头虎脑的蹦跶回来了。

  在季安宝的指挥下,沈墨和白木早早的便将提前准备好的酥糖,瓜子花生摆在院门口,除此之外还有珍贵的糕点以及果脯。

  安阳村的小孩一直听自个儿阿爹阿娘说沈家发财了,是个富户啦!

  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是没什么影响的,他们还是该割猪草割猪草,该下河摸鱼下河摸鱼,偶尔爬个树捉个鸟,逮个蚂蚱摘个野果。

  如今看到沈家院门口摆放的吃食,转眼分到了自个儿的衣兜里,怀揣着沉甸甸的吃食零嘴,他们才真切的体会到自家阿爹阿娘天天念叨的话语。

  尤其是吃到了黑蛋分给他们的肉蛋饺子,那真是个个皮薄馅大,咬上一口,滋滋冒油,瞬间就将自个儿家期待一年的饺子比了下去。

  这饺子能够俘获一片芳心,除了季安宝调的馅料香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安阳村的村民包的饺子量不好,虽说过年,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会买上猪肉,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吃上一顿饺子。

  但是谁家也没那底气包纯肉馅的饺子,能用白面做饺子皮就是身家比较丰厚的了,至于馅料多是掺上干菜白菜等,本来平时肚里没什么油水的百姓,能吃上这样一顿饭,那也是极美的事情,可和沈家的饺子一比,那可不是低到了泥地里……

  十几个小崽子没一会儿就瓜分完了黑蛋碗里的饺子,有几个心思活络的悄悄跟黑蛋打着商量,想用衣兜里的吃食和黑蛋再多换些饺子。

  不得不说,用别人家给的东西换别人家的东西,就……离谱……

  不过看到这个事情的季安宝倒是没怎么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肚子里踹了个崽子,如今看到这些小孩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心酸。

  他们早上已经吃过了饺子,锅里剩了一点,跑了一圈又饿了的黑蛋这才拿出来吃了,谁能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想了想,季安宝和沈墨又烧了一锅水,将包好冻起来的饺子煮熟,分给了那些小孩子。

  白白胖胖的饺子刚一上桌,一群小崽子便呼啦啦的围了上去,一个个的也不怕烫,还没等拿来筷子,便伸手抓起饺子往自个儿嘴里塞去,顿时便一个个的半张着小嘴,烫的呼哈呼哈的,可愣是没一个小崽子被烫的吐了饺子。

  最后还是季安宝看不过去,让沈墨硬生生的从十几个嘴底下,抢到了饺子,强硬的等饺子变凉了些,才再次分给那群小崽子。

  就在那群小孩子大快朵颐之际,季安宝注意到院门口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便招了招手,让门外那小孩过来。

  脏兮兮的小崽子怯生生的瞅瞅疯抢饺子的那群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院中摆放的零嘴,咽了口口水,终是下定决心似的,朝着笑眯眯的季安宝挪去。

  可是还没有等他走到季安宝跟前,便被一声怒喝吓的跌倒在了地上。

  “小疯子,你干啥!!!”

  这声怒喝不仅仅是吓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崽子,就连季安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吓的一哆嗦,随着这一声喊叫,疯抢饺子的小崽子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叫喊着,混乱中季安宝也没发现是哪个小孩先喊的……

  “小疯子,谁让你来这的,快滚……”

  “是啊是啊,快滚快滚!”

  ……

  先前还一脸天真可爱的小崽子,转瞬间便一致对外,矛头直指刚刚冒出来的脏小孩,孩子的叫骂声隐约可见他们父辈的影子,蛮横且粗俗。

  有几个小孩子甚至动起了手脚,抓起一把灰就朝本就脏兮兮的小孩子脸上扔,旁边的几个大人没来得及制止,导致一些灰尘进了小孩子的眼睛里,这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遇到这种事情,习惯了,也不敢放声大哭,就缩着肩膀,一个劲儿的揉眼睛。

  沈墨见到季安宝沉下去的脸色,急忙和白木一起喝止了那群无法无天的小孩子,季安宝挺着大肚子不方便,便让白木打了一盆热水,给那个脏兮兮的小崽子洗眼睛。

  在白木带小孩洗眼睛的功夫,季安宝也从那群骂人的小孩子嘴里知道了关于脏兮兮的小崽子的一些事情。

  从小孩子们嘴里能知道的事情有限,但也能从他们口中推断出大概。

  小孩的阿父杀了人,充了军,小孩的阿娘受不住打击,成了疯子,这件事在十里八乡都传遍了,乡下小地方本就八卦少,即便是村头的吴老婆子丢个鸡蛋,转瞬都能传遍整个村子,更别说这件轰动的大事了。

  村里的百姓整天耳提命面的对家中孩子提起,叮嘱他们离那孩子远些,时日久了,村里的孩子便开始阳奉阴违,见着那孩子轻则辱骂,重则拳打脚踢。

  那孩子家中没大人,只有一个疯了的阿娘,便只得一次次的忍着,也不敢还手,生怕村民们联合起来,将他与他的疯阿娘赶出村子。

  留在村子里面虽然过的不好,但至少还能勉强活命,若是被赶出村子,以他们的情况,便是死路一条。

  季安宝理清其中的关系,看着那群还在七嘴八舌要将脏小孩赶出去的孩子,不免想到了一句话,越无知天真的孩子,越可能成为恶魔。

  人之初,性本恶,小孩子从小如果不好好教导,那他有可能成长为社会的渣滓。

  言传身教,大雍朝采用的便是愚民政策,周围的村民百姓不是说有多恶毒,而是他们并不能很好的分清是非。

  这群小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孩子,季安宝也没想着帮别人教孩子,但既然这件事让她碰见了,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便开口对那群小孩子说:“他阿父杀了人,为什么杀人,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些我们都先放着不管。”

  顿了顿,季安宝又接着说道:“他阿娘疯了,但他是疯子吗?”

  “他阿娘是大疯子,他是小疯子……”一个小孩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季安宝听到回答,拉着沈墨的手接着问:“谁说他是小疯子?他……”

  没等季安宝说完,那群小孩便七嘴八舌的打断了她的话。

  “俺阿娘说他是小疯子。”

  “是啊,俺奶也说他是小疯子,俺奶说疯子会咬人的。”

  “俺阿娘也这样说的,俺阿娘不会骗俺的。”

  ……

  见他们仍然理直气壮的认为脏兮兮的小崽子是疯子,且一副说不通的模样,便开口大声问道:“那他伤害你们了吗?他欺负你们了吗?他抢你们吃的了,打你们了吗?”

  几个连问,多少有点效果,有几个年龄稍微大些的孩子,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但还是有几个孩子被家中长辈影响颇深,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要不是念着沈家的吃食,早就学家里那套,张口开骂了。

  季安宝打眼一扫便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心知自己一时也改变不了现状,便准备采取迂回政策,对着一旁缩起来的黑蛋问道:“蛋蛋,你说他是疯子吗?欺负他是对是错?”

  见到生气的季安宝对自己说话,黑蛋连忙开口表明态度,“俺从来都没有欺负过他,俺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今后俺也不会欺负他的。”

  那群孩子一听黑蛋开口,有几个回过味的也纷纷跟着附和黑蛋,但仍有几个冥顽不灵的孩子,坚持认为疯子就该打。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看见这情形,季安宝用手肘戳了一下沈墨,意思是,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