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人消失的方法

  初夏参加艺考的时候虽然也免不了紧张, 但是因为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他在下笔之前,回想着秦沽和美术老师教给他的那些方法, 再加上自己对于绘画的独特理解, 很快就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了考试的内容,他认为自己发挥得算比较正常。

  但是众所周知的是, 这种艺术类型的考试和文化课考试还不太一样, 改卷老师的主观因素占比十分要,所以很多东西就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

  初夏考完试之后,只短暂地回乡下老家看了下妈妈, 简单休息了三天,就被谢臣蔚以「文化课也非常重要」的理由给召唤回榕港了。

  从此初夏过上了有些暗无天日的日子,白天去参加辅导班学习文化课, 晚上还要回来写作业,再经受谢臣蔚超级严厉的一对一辅导,《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和各种《黄冈密卷》、《衡中试卷》简直成了初夏的噩梦。

  堆积如山的试卷给他造成的压力很大,以致于初夏一看到这些,甚至一听到这些书的名字就有点想吐的程度, 然而没有办法,初夏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只想吃就吃, 想睡就睡的小猫咪了, 做人的话就是得承担起这些,这些都是所谓做人的代价。

  初夏在美术方面比较感兴趣也比较有天分的, 但是他的文化课相对来说是非常薄弱的, 所以谢臣蔚对于初夏的要求比之前还要严格。

  谢臣蔚开始限制初夏外出和朋友们见面, 说他是在无效社交,初夏想了想,确实时间很宝贵,忍了;谢臣蔚还建议他一直到高考之前都不要再去救助站做志愿者了,初夏也乖乖地听了。

  但是,初夏唯一一个忍受不了的是,他现在一拿起手机,想看下新闻或者想追下大神刚刚写的更新,谢臣蔚就会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恨不得把他的手机锁起来。

  初夏好想说,他现在已经很努力了,一个人是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和学习的,他想说“只学习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会变傻。”

  但是不知是因为他胆子还不够大,还是从潜意识里明白谢臣蔚虽然强势,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好,初夏始终都没表达一点反对意见。

  参加艺考二十天后,终于等来了查成绩的日子。初夏坐在电脑面前,用不停颤抖着的手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码,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确定键。

  一向很淡定的谢臣蔚似乎也坐不住了,主动说要帮他看,初夏说好,但是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直到谢臣蔚开口道:“可以看了,好结果。”初夏才从指缝中看到自己的术科成绩,“265分,全省排名1034名。”初夏记得去年本省重点大学的分数线只要230分,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

  然后初夏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接着初夏又忙不迭地想发一个炫耀的朋友圈,但是又怕有些同学没考好让他们难过,就只发给几个关心自己的好朋友看了。

  初夏打完电话给妈妈后,妈妈和哥哥还激动地哭了。一通操作忙完之后,初夏都有点累了,他一屁股坐在了谢臣蔚的大腿上,贴着他的脸撒娇问道:“谢总,我考得这么好,可不可以要一个奖励啊?”

  谢臣蔚的手放在初夏有些过于纤细的腰上,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什么奖励啊?”

  初夏想起他前天在洗手间偷偷玩手机的时候,忽然看到他特别喜欢的大神作者公子阳曜发的一条新微博。原来过几天,在榕港会举办一个颇为盛大的动漫节,公子阳曜会来这个动漫节参加签售活动,初夏当时就转发了这条微博,他很心动,特别想参加。

  于是初夏就小心翼翼地讲了这件事,他问谢臣蔚:“我能不能请一天假,去参加这个签售活动呀?”

  看到谢臣蔚好像依然不太愿意的样子,初夏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地撒娇,哀求道:“我保证回来之后就每天都好好学习,绝对不会再打瞌睡了好不好?”

  看谢臣蔚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初夏又不停地去蹭他的脸,说道:“大神已经都三年没签售了哎,而且还是在家门口办的,我真的真的好想去啊!”

  谢臣蔚最终架不住他的温柔攻势,最后叹了一口气,默认了。初夏为了感谢他,当天晚上自告奋勇下厨做出了一碗除了有点咸之外,竟然没有什么太大缺点的番茄意面。

  晚上洗漱后,可能因为最近沉迷于学习太久没做了,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初夏房间里这张不太结实的小床因为不堪重负,发出的声音有点大还被楼下的邻居投诉了。

  当门外有人敲门说出难听话的时候,两个人都快尴尬死了,特别是初夏,害羞到简直从头到脚都变成了粉红色,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连都眼睛都不露出来了。

  谢臣蔚当即决定,要今晚就收拾行李,搬回自己家。

  初夏却一想起谢臣蔚的母亲当天颐指气使把他当保姆赶走的事情,说什么都不愿意住他家了。

  两个人虽然没有开流,但是都同时想起了有关朱颖的事,心里都很明白要让朱颖真的接受他们这件事应该是很难了,所以不约而同都沉默了。

  这些不得不考虑的现实像是一盆冷水一样,浇息了他们之间的热情,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谢臣蔚抚摸着初夏光滑的后背,说道:“要不,我们换个环境好点,大一点的房子吧?”

  他本以为初夏会拒绝,没想到初夏这次竟然答应了。初夏主动提出他们可以找一个离谢臣蔚公司近一点的房子,因为他觉得谢臣蔚每天工作那么忙,还要坐那么久的车实在太累了。

  初夏还亲热地搂着谢臣蔚宽阔的肩膀,说道:“我可以早起一点坐地铁坐公车都没关系的,然后中午在学校里吃一顿饭,晚上再回来就好了。”

  当天晚上,谢臣蔚摸着初夏白里透红的小脸,把他按在床头亲吻了他好久好久。但是他吻得很克制,很温柔,初夏觉得自己好像是整个人漂浮在温暖的海面晒太阳一样,舒服地蜷缩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

  谢臣蔚动作很快,后来找的房子,好得出乎初夏的想象。是一栋独栋别墅,离初夏上课的学校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还有大大的落地窗和漂亮的种满花的露台,如果初夏喜欢的话,他甚至可以在这里养若干只猫和狗。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隔音极好,又有一张超级结实的双人床。

  虽然谢臣蔚按照方瑞医生的要求,已经渐渐减少了和母亲的联系,但是这一切是循序渐进的,谢臣蔚对母亲的关心并未减少。

  他开始有意识地选购一些他觉得有价值的书和资料给朱颖,当然这些书十有八九可能都被朱颖被当成洗脑读物,束之高阁,根本就没看。

  某天,朱颖接到了亲姐姐朱玥的电话。可能是谢臣蔚的表哥回去和朱玥说了什么,最近这段时间朱玥变得比以往更关心朱颖。

  当了解到朱颖最近很不好的状况之后,她显然十分吃惊,因为谢臣蔚作为整个家族最优秀的孩子,一直都是其他人学习的榜样,现在忽然就成了反面教材了,不免让人感到惋惜。

  她想了想,在电话中建议道:“妹妹,你说如果臣蔚这么油盐不进的话,你说能不能从那个小男孩儿身上做点文章呢?”

  朱颖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玥又说:“你不是说臣蔚的改变都是在遇见他之后吗?如果他可以消失不见,臣蔚自然而然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啊。”

  朱颖:“你的意思是——”朱颖犹豫了,她确实不喜欢儿子和他在一起,但是她自诩还是有底线的人。

  意识到妹妹可能想岔了,朱玥继续解释道:“让一个人消失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啊,对于现在这些过于爱慕虚荣的年轻人,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就是用钱了。”

  朱颖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觉得还是不太可行。她有些丧气地说道:“你感觉用钱可能有用吗?我倒是感觉他多半就是为了钱才勾搭上臣蔚的呢。”

  当天两姐妹在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朱玥的建议让朱颖一晚上都想东想西的,一整晚都没有合眼,让她整个人都焦躁不堪。

  朱颖想起了谢臣蔚曾经说过的让他去看心理医生的建议,她终于鼓起勇气上网查了下榕港的心理咨询诊所,并按照病人的口碑评价,预约了一个叫任清的被评价比较好的医生。

  第二天在医院的走廊里,朱颖惊讶于心理诊室外的人是如此的多,她在排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才听到叫到了她的名字。

  然而当朱颖进入诊室后,她忽然愣住了,她发现在诊室里竟然有一个自己的熟人。

  方瑞医生正和任医生说道:“我明天下午要去参加儿子的颁奖典礼,你能帮我代下班吗?”她们之间的距离离得非常近,一看就是关系很好的同事关系。

  朱颖看着那个印象中的来过家里好几次的社区志愿者,此刻胸前的白大褂上清清楚楚别着的主治医师方瑞的牌子,她惊讶地质问道:“你不是叫李敏吗?你不是社区的义工吗?”

  虽然后来方瑞一再保证,她除了姓名和身份是假的,对朱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绝对不是谢臣蔚派她去做给她洗脑工作的。

  但是朱颖此时的心理已经全然崩溃了,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可能是儿子和那个小狐狸精给她布下的天罗地网,她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信任了,所以她不听任何解释,快步地走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