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好好睡觉我会把你的嘴唇亲肿。”

  在从欧洲回榕港飞机上的十个小时里, 谢臣蔚惊讶地发现初夏由来的时候睡了九个小时,进步成了睡五个小时,剩下的五个小时是这么安排的, 一个小时在认真整理手机里的照片, 然后竟然拿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试卷整整做了四个小时。

  就连空姐发飞机餐的时候, 初夏都是在淡定地做完了一整张试卷之后, 才开始吃的。而且在飞机遇到一些小颠簸的时候,也不会像来的时候一样,拉着谢臣蔚的胳膊问东问西了。

  初夏好像一瞬间就成熟长大了,虽然让谢臣蔚颇为欣慰, 也让他难免感觉旅程中少了很多乐趣。

  就在初夏吃完饭之后,又火速拿出参考书的当下,谢臣蔚装作检查他题目的对错, 凑过来问道:“初夏,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初夏回答道:“没有啊,我只是忽然想到我今年已经19岁了,就算我明年能顺利考上大学,也已经20岁了,我比我的同学们大好多啊, 到时候我肯定是班上最老的学生了。”

  其实初夏还想讲,万一考不上他如果还要复读的话, 那结果就更加可怕。只是他怕不吉利, 就没敢讲。

  “也还好吧,没必要那么年龄焦虑。”谢臣蔚撩了下初夏低头写字的时候有点长的刘海, 看着他有点翘的鼻尖, 说道。心想初夏竟然敢在一个比他快大十岁的人面前提年龄的事,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初夏听完忍不住想,谢臣蔚这种24岁就博士毕业的人,当然不存在年龄焦虑,也不存在学历焦虑啊。不过他不想吵架,所以没说出来,而是低头继续默默做题了。

  初夏这么努力的样子,让谢臣蔚也不好意思继续骚扰他了,他只好又继续百无聊赖地分析起公司最近的数据报表来。

  随着飞机在榕港机场顺利降落,谢臣蔚在走出舱门时忽然有了一瞬间的伤感,因为这里没有塞纳河畔的灯光也没有普罗旺斯的浪漫,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后,他们不能像在法国那样肆无忌惮地牵着手了。

  初夏已经请了整整五天假了,为了赶上班上同学的进度,他没有睡觉调时差,而是喝了两杯咖啡后直接去学校上课了。

  谢臣蔚却没有向初夏讲的那样去公司上班,而是直接来到了母亲的住处。虽然他的表哥一直和他说朱颖没事,只是最近变得比较想睡觉,但是以谢臣蔚对母亲的了解,他还是很担心。

  谢臣蔚进门的时候,看到蕙姨正在厨房熬着小米粥,母亲却不见踪影。

  当看到谢臣蔚回来后,蕙姨告诉他朱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确切地说是没有离开房间。

  谢臣蔚问道:“那方瑞医生没有来吗?”

  蕙姨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来了两次,都被夫人赶走了。”

  谢臣蔚正要推开母亲房门的时候,蕙姨忽然走上前小声提醒了句。“谢先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蕙姨的话让谢臣蔚的心里一颤,然而有些事是他不能逃避必须面对的。

  然而,即便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在看到母亲现在状况的一瞬间,谢臣蔚还是难以形容此时心中的震惊。

  屋子里两层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阳光。谢臣蔚开了灯,这才看清朱颖的脸。她的眼睛闭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谢臣蔚叫了她一声之后,她也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一般,没有一点反应。

  朱颖的状态让谢臣蔚非常的心痛,因为谢臣蔚从小就认为母亲是世界上最美的人,而且即便是在人生际遇最差的时候,也永远是干净整洁并且气质优雅的,就连谢臣蔚的洁癖也是来源于她。

  然而,现在这个躺在床上,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女人和印象中的母亲,到底哪里有一点关系呢?

  谢臣蔚从梳妆台上,找来一把梳子,却发现她那有些花白的头发像是一堆鸡窝一样,全部缠绕在一起打结了,怎么也梳不开,一看就是他离开的这七天里,她就没有洗过头,甚至也没有梳过头发。

  这在一直以来视外貌和仪表为生命的母亲身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可见谢臣蔚反抗她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多深。

  在累得后背都出了汗之后,谢臣蔚还是没能把母亲的头发梳开,最后没有办法了,他让蕙姨帮忙把母亲拉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家理发店里,心想洗头他们肯定更专业些。

  只是在洗头小哥跑过来问他:“这头发梳开有点困难,能不能直接剪短?”这时,谢臣蔚忽然想到母亲过去是个多么爱美的人,他立刻摇头拒绝了。

  一个小时后,在众人的努力下,朱颖的外表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只是朱颖全程都没用正眼看过谢臣蔚一眼。

  谢臣蔚把她重新接回家中,吩咐蕙姨照顾好她的日常和起居,快要走的时候才想起初夏给她买的薰衣草精油和香皂,就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

  没想到一直没有说话的朱颖忽然开口了,她问道:“是那个小狐狸精要你买的吧?”

  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一时让谢臣蔚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颖又开口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吗?心里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出门还知道带手信了?”

  谢臣蔚:“……”

  朱颖又像赌咒发誓般说道:“哼,给我带走!我才不要那小狐狸精的东西。谢臣蔚,我和你说,有他没有我,有我没有他。”

  “妈——”谢臣蔚终于克制不住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可理喻?为什么明明是别人的好心好意,你都可以说成这样?”

  朱颖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峙道:“怎么样?那你说说是为什么,我那么听话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遇见他之后就不见了?”

  谢臣蔚忍不住为初夏辩解道:“你知道吗?你受伤那段时间,初夏特别担心你,去寺庙给你祈福还摔伤了胳膊呢。”

  谢臣蔚又指了指桌上不远万里带回的手信,说道:“这些东西确实也是他要我买的。我不懂,多一个真心关心你的人,不是很好吗?”

  朱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果然是小狐狸精啊,名牌大学博士毕业生能被大学都考不上的高中生骗得团团转,你丢不丢人?”

  即使被朱颖的话气到胃疼,饶是如此,谢臣蔚也没法把眼前这个情绪歇斯底里,说话尖酸刻薄的女人和自己印象中的优雅冷静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谢臣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和初夏表白了,虽然现在还不能结婚,可是在我心里他是我的爱人。”

  看着母亲眼中又是惊讶又是怒其不争的表情,谢臣蔚继续说道:“我还想告诉你,如果你还是一味地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的话,只会把我推得更远。”

  谢臣蔚在关门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母亲心碎的哭声,还有把什么东西扔到地上的声音。

  那一刻他的心里也很纠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一切是对还是错,然而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谢臣蔚回到公司之后,就开始处理公司在他休假时积攒的一堆业务。

  陶群对他的状态感到有点吃惊,他本以为老板在极其难得地休满了七天假期之后,应该是心情非常惬意的,没想到回来之后直接进入了冷酷无情工作狂的状态。

  谢臣蔚在训完了财务总监和人力资源部经理各半个小时之后,很快就要轮到陶群了,陶群此时已经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个下午了。因为以谢臣蔚一贯高效且不要命的工作方式,能完全胜任他任务的人,可能只有他自己吧。

  不过相比以前动不动就开除员工的话,现在改成训话给别人改的机会,已经算是仁慈不少了。

  就在陶群准备好了迎接那只即将落下的靴子时,谢臣蔚忽然接了一个电话。陶群惊讶地发现刚才还一脸冷厉风行的老板,现在竟然神奇的平静了下来,并且眉眼之间甚至还有了一些依稀可见的温柔。

  陶群还没回过神来,谢臣蔚就说道:“我要下班了,你的事明天再说吧。”

  这句话让陶群简直欲哭无泪,然而谢臣蔚已经起身拿起了外套。

  谢臣蔚坐在车里,想起刚才电话里初夏像是撒娇的声音。“今晚过来吗?今天有个美术老师生病请假了,我们九点多就放学了。”

  谢臣蔚让司机车开快点,用信息回复道:“你在校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接你。”

  初夏很快秒回:“嗯嗯,你有没有去看妈妈?”

  谢臣蔚:“去了。”

  初夏:“她有没有骂你?”

  谢臣蔚:“没有,别瞎担心。”谢臣蔚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很多事不应该你来管。”

  等谢臣蔚的车绕了大半个城市来接初夏的时候,初夏已经在校门口的寒风里等了他好久,他缩着脖子不停跺着脚,翘首以盼看到谢臣蔚的车之后,他立刻用力的向他挥着手。

  谢臣蔚看到他这么冷还不知道躲一下,就下了车,忍不住数落道:“你傻啊,等这么久不知道自己提前回家?你不记得你以前得过肺炎,不能着凉了?”

  初夏没争辩,只是有些怔怔地看着他。顾及到这是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忽然把谢臣蔚带进了校门口附近巷子里僻静的角落里。

  即便是如此黑暗的角落里,谢臣蔚仍能感受到初夏亮晶晶的看着他的目光。

  初夏忽然伸手拥抱住了他。“对不起,我说谎了。老师没有提前下课,是我逃课了。”

  谢臣蔚一头雾水,问道:“你为什么要逃课?”他搞不懂初夏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不是在飞机上都很认真学文化课吗?怎么美术考试迫在眉睫,却反而不在乎了?这也太反常了吧。

  初夏紧紧地搂住谢臣蔚的腰,又说道:“对不起。”

  谢臣蔚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质问道:“你又道什么歉?”

  初夏低着头,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下午实在忍不住了,给蕙姨打了个电话……她全都和我说了。我……我好难过,我学不下去了。”

  初夏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落了下来。因为他觉得如果谢臣蔚不是因为和自己在一起的话,他根本不可能也没必要经受这些。

  只要一想到这个,初夏就更加自责和难过了。

  “没事,傻子。”谢臣蔚低下头,轻轻地吻着他眼角不停流出的眼泪。虽然眼泪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苦涩,但也确实给他此时正干涸焦躁的心带来了一丝慰藉。

  谢臣蔚有些无奈地想到,也许这就是某种程度上的相濡以沫吗?

  那天晚上,他们躺在初夏的那张小床上,谢臣蔚作为一个受害者反而安慰了初夏很久,只不过他的口才确实没有那么好,只能不停地说着慢慢来,长辈总得有个接受的过程,但是很显然效果并不好,初夏似乎并没有怎么听进去。

  谢臣蔚只怕再这样下去,初夏今晚可能会失眠,于是半恐吓地说道:“你再不好好睡觉我会把你的嘴唇亲肿。”

  没想到初夏不仅没有怕,反而主动凑上来用舌尖舔了一下谢臣蔚的嘴唇,就像他当时吃薰衣草冰淇淋一模一样。

  谢臣蔚脑海里曾经短暂地想起了夏木博主曾经说的某些「担心纵欲过度身体会不会坏」的话,然而在初夏主动脱掉上衣,还伸出双手亲热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之后,他很快就忘记那些话。

  不过这一次比以往都更温柔,谢臣蔚认为自己各方面都进步了不少。

  果然在第二天中午工作休息的时间里,谢臣蔚很欣慰地看到某博主对昨晚某些体验的评价果然提升了不少。

  “昨天晚上一点也不疼了,还很舒服,就是后来拥抱有点紧,有点呼吸不畅,要是美梦永远不醒来就好了,要是他的妈妈能够不生气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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