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要生气了吧,我想抱着你睡。”

  “克劳德莫奈是印象派最有名的画家了。”秦沽指着那幅举世闻名的《日出印象》说道,“这幅画是他1872年创作的,莫奈表示这不能算是一幅景象,它就是印象而已。莫奈一生对造型不在意, 对光色明度差别却极度重视。”

  看着初夏睁大眼眸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秦沽问道:“初夏,你不是很喜欢莫奈吗?你能讲一下他的画和西方之前流行的油画有什么区别吗?”

  初夏思考了一下, 说道:“我感觉过去的油画虽然很美, 画风也很华丽,但是基本还是写实的,像是要把人和风景完全还原一样,而到了莫奈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好像更注重情绪的表达,光影的变幻,感觉他开始不走写实那个路线了。”

  秦沽的眼睛瞬间亮了, 夸奖道:“初夏,我感觉你很聪明啊,为什么谢臣蔚总说你是小笨蛋啊。”

  初夏很认真地回答道:“啊,可能是因为跟他相比吧,我就是个小笨蛋。”

  秦沽被他逗笑了,又想起了什么, 就问道:“初夏,为什么你那天找我借钱, 后来又不找我借了?”

  初夏看了看他, 如实说道:“是谢总借钱给我了。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借?因为不管怎样, 他肯定会借给我的。”

  秦沽笑道:“你后来不是哭着说了吗?我都听见了啊。你说他给你的太多了, 你还不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对于臣蔚这种人来说,他根本就不缺钱,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你还,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负担了。”

  秦沽想了想,又说道:“虽然你们都说你们的关系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但是以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初夏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敢相信一样问道:“真的吗?”

  秦沽很肯定地点头道:“真的啊,毕竟我都不知道他喜欢那个叫什么的翼龙,是吧?”

  “风神翼龙。”初夏立刻帮他说完整了,想到谢臣蔚很认真的和他科普每一种恐龙的样子,初夏忍不住笑了。

  秦沽说道:“对,你看他都不会对我说这些,所以你对他来说,真的很特别。”

  秦沽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说道:“对他来说,你可能是除了母亲之外最重要的人了。不过他的母亲——”

  看着秦沽欲言又止的表情,初夏立刻请求他一定要接着说下去。

  “我和你说过我和他是高二的时候认识的嘛,虽然我们在好几个奥赛班都见过面,但是从来没讲过话,其实是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才让我有了真正认识他的机会。”

  “就高二有一次联考,因为是很多名校的联考嘛,学校就挺重视的。平时学校考试基本谢臣蔚都是常年霸榜的第一名,但是那次考试他好像身体不舒服发挥失常了,有一门课只考了个位数,然后就考了第二名,比第一名少两分。”

  秦沽问初夏:“初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初夏想了想明白了,回答道:“这意味着他五科分数考了年级第一名六科的分数,啊,他这也太厉害了吧。”

  秦沽点点头:“对啊,而且他那时候只有十二三岁吧,比普通的高中生看起来小很多,我们当时都觉得这个人简直神了。”

  “那次考试完了之后,学校召开了一个特别盛大的表彰大会,表彰年级前一百名,并请来了他们的家长,当然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啦。”

  “可是不知怎么的,只有谢臣蔚的家长没来,我印象太深了,因为他的位子在很前排的地方,而且全场就只有一个空位,非常显眼。好多学生的家长来了不止一个,还在后面站着没位子坐,我就觉得挺奇怪的。”

  “校长给学生发奖状的时候,台下的家长们都特别骄傲又开心地给孩子拍照纪念。只有谢臣蔚一个人面无表情地上去领了奖,也没有人给他拍照。我当时就觉得他当时看起来有点孤单。”

  初夏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就问了句:“那秦沽哥你怎么不帮他拍一张?”

  秦沽立刻辩解道:“初夏,你也不能这么偏心啊。我那时也是高中生啊,高中生学校里基本不给用手机的。”

  初夏想想也是,就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又怎么样了?”

  秦沽接着说道:“学校颁完奖之后就直接给我们放假了,我妈说要去找我们学校一个做领导的老同学叙旧,就让我在礼堂等她一会儿。偌大的礼堂就只坐着我和谢臣蔚两个人,我就走上前去和他说话了。”

  “他说他在等保姆来接他,后来我才知道他母亲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他考了年级第二名,所以很生气,说是要给他一个教训,所以没来。”

  秦沽看着初夏都气得快要哭了的表情,有点犹豫后面的话还要不要说了,但是初夏坚持要他说下去。

  “后来我和他见面会偶尔讲话了,算是点头之交吧,比他和一般同学的关系稍好点。后来我们这批成绩特别好的同学,被分到了一个班。我正好坐到了他座位后面,才又熟悉了点。”

  “我们班的同学有很多是要参加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的,总会互相讨论大学的专业和志向什么的,只有谢臣蔚每次谈论起这个话题都会沉默。”

  “我当时还想他可能因为自己成绩太好,怕说出一个其他人都考不上的志愿,让其他人心里不舒服,这件事儿我到后来才明白不是这样。”

  “我们是提前一年参加高考的,高考分数出来之后,他分数考得非常高,高到电视台要来采访,学校校长要和他合影的那种,当时和校长合影的照片还在我们同学群里疯传呢。”

  初夏忍不住插话道:“还有照片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秦沽笑道:“等我回头找找,再发给你。”

  接着他又讲述道:“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我忽然接到了谢臣蔚的电话,他说他离家出走了,现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后来找到他,才知道他是因为填报志愿的事和他母亲大吵了一架。”

  “我把他带回了我家,没想到当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他说他母亲自杀了。”讲到这里,秦沽叹了一口气,“当然后来他的母亲幸好没有事,但是我猜他可能没有报到他喜欢的大学和专业。”

  看到初夏眼睛里已经满含着眼泪了,秦沽安慰道:“初夏,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看谢臣蔚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我和你讲这些,不是想让你难过的,而是想让你明白,臣蔚很多时候都有些身不由己。”

  初夏忍着眼泪,抿住嘴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沽又说:“既然讲了这么多,我就再多说一句吧,我总感觉臣蔚跟他母亲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有时感觉他背负太多了,像是在帮他母亲活着一样。”

  初夏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那我能怎么办呢?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秦沽回答道:“我觉得你出现之后,谢臣蔚比以前快乐多了,真的,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还他什么。也许你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了吧。”

  到今天课程结束的时候,秦沽又忍不住向初夏透露了一个八卦,他和初夏说道:“据我说知,你的谢总应该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他这种臭屁的性格,是肯定不会追人的,所以你要不要主动一点试试看?”

  “啊!”初夏没有想到他们的谈话最后会转到这样一种方向,他白皙的小脸儿瞬间红透了,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秦沽:“毕竟臣蔚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硬件条件好啊,高富帅占两样就是被适龄女性抢破头的优质男性了,就他那条件,我和我女朋友没有确定关系之前,我可不敢介绍他们认识。”

  “这样啊。”初夏眨了眨眼睛,顿时感觉情势好急迫啊。

  上美术课回来之后,初夏的脑海里就一直重复着秦沽的话,既心疼年少时代的谢臣蔚孤独没有朋友,又害怕谢臣蔚身边情敌太多太优秀,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不论从年龄,学历各个方面都和谢臣蔚一点都不般配。

  本来在做高考真题卷的初夏,因为胡思乱想也做不下去试卷了,他拿出一个小镜子照了又照,觉得自己貌似就只有一个长得还算好看的优点了。

  可是他脑海里又忽然想起陈景林和他说的那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这句话来,顿时觉得很沮丧,就更做不下去《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

  就在初夏在书桌前面开小差的时候,他听到了大门外按密码开门的声音,他立刻赶紧调整了坐姿,佯装在认真学习的样子。

  谢臣蔚一进门,初夏听脚步声就能感觉到他今天似乎不太开心,初夏咬着笔尖,忽然想到了原来今天是周四啊,周四和周天都是谢臣蔚去疗养院探望母亲的日子,每次从那里回来之后,谢臣蔚整个人都会变得非常奇怪。

  一句话总结来说,这个时候的初夏感觉自己做什么都不对,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他最好不要出现在谢臣蔚眼前就好了。

  初夏决定一句话都不说,埋头认真写作业。没想到谢臣蔚还是没有放过他,他往书桌前一坐,还没有说话,初夏就已经嗅到空气中让人压抑的低气压了,他心想完蛋了,今天该完成的试卷还没做到一半。

  不出所料,扫了眼试卷之后,谢臣蔚果然板着一张脸,开始骂他:“你怎么回事,怎么才做了这么少?”

  拿起数学试卷细看之后,他更生气了,“这道数学题前天不是才做过同类型的吗?为什么今天又做错了?初夏,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些什么啊?”

  谢臣蔚数落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很严厉,初夏被他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抬头看他。他感觉房间里的气氛都快让他窒息了,他此时只想赶紧躲到床底下去,就像他以前做猫的时候犯了错误就想找个纸箱钻进去一样。

  见他不回答,谢臣蔚抓起了初夏的一只胳膊,强迫他看向自己,质问道:“你这么不用心,就算你美术考得再好也没有用的,好一点的艺术院校对文化课要求都很高的,你知道吗?”

  初夏:“……”

  谢臣蔚又说道:“如果你考不上的话,不说别的,你对得起秦沽这么忙,还抽时间这么用心教你吗?”

  这一次,初夏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了,谢总,你别再骂我了,好不好?”

  看着初夏用一种非常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谢臣蔚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今天他之所以情绪这么反常,是因为母亲又开始提起催婚的话题,母亲说的非常可怜,她说如果她以后死了,这世界上就只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了,谢臣蔚讲不出反驳的话,母亲的话让他倍感压力,然而这压力又不能和初夏分享。

  谢臣蔚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通过道德绑架初夏的方式,来掩饰自己不能控制情绪的歇斯底里,这是不对的。

  他松开了抓住初夏的手之后,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用力,把他白皙又纤细的手腕都给捏红了,乍一看上去,像是情事过后留下的有些暧昧的粉红色痕迹。

  谢臣蔚一瞬间的恍神之后,他尽力地收敛起自己的怒气,然后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今晚吃饭了没有?”

  初夏一边做题一边回答:“还没有,这两天保姆阿姨的女儿生孩子了,她请假了。”

  谢臣蔚又问:“那你饿不饿?”

  初夏摇摇头,说道:“我想等把试卷全部做完了再吃。”

  谢臣蔚于是帮他叫了外卖,就去洗澡了,他把水温尽量调低一点,好让自己更冷静一点。

  洗完澡之后,他果然冷静多了,但是他发现初夏还在书桌前面一本正经地坐着时,顿时想怎么这家外卖送得这么慢,结果回头一看,外卖的餐盒已经放在餐桌上了。

  谢臣蔚于是问道:“初夏,你怎么不吃饭啊?”

  初夏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试卷还没写完不想吃。”

  他刚说完,谢臣蔚就听见了他肚子发出一阵饿得咕咕叫的声音,谢臣蔚明白了,原来今天初夏生气了。

  谢臣蔚拖了把椅子坐在初夏的身边,命令道:“吃完再写。”说罢就不由分说地上手抢初夏手中的本子。

  初夏却死死捂住,论强力他是肯定抢不过谢臣蔚的,但是谢臣蔚这次不想把他弄哭了,就渐渐地收了力气不和他抢了。

  谢臣蔚看了看他,问道:“让我看看是哪道题把你难住了,我们把这道题做完,就吃饭好不好?”

  过了片刻,可能是感觉到谢臣蔚的语气没有那么强势了,初夏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不过你可以不可以讲慢一点。因为我数学真的很差,我很笨。”

  谢臣蔚唇角忍不住露出浅笑,他揉了揉初夏柔软的头发,说道:“可以。”

  “这里加一条辅助线就可以了,用这个正弦定理的公式啊,”谢臣蔚用笔在草稿纸上写好了公式,又翻出来前天教过他的那道题,“你看,这两道题是不是同个类型,只是题型稍微变化了一点点?”

  初夏拿着两道题认真地比对着,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恍然大悟道:“哦,明白了。”他在谢臣蔚的帮助下,终于解出了这道题。

  与此同时,初夏肚子里传来的叫声更响了,简直让人很难忽视。

  谢臣蔚握住了初夏的手,说道:“吃饭吧。剩下的明天再做。”

  初夏吃完饭又洗完澡之后,发现谢臣蔚已经没有在客厅里了,他回房了。初夏的心里开始犹豫自己应该去哪里睡觉,因为每个周四和周日晚上的谢臣蔚的情绪都非常不稳定,自己稍不注意就会踩到他的雷区。

  初夏想了想决定还是让自己暂时消失一下比较好,他就自觉地去次卧睡觉了。

  他在睡前终于可以拿起手机好好看看最近收藏的纯爱文学了,他发现大神公子阳曜的那篇文好像快到大结局了,正在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条信息的突然出现打扰了他的阅读。

  谢臣蔚问道:“你怎么还不过来,还在生气?”

  初夏看完之后觉得很好笑,明明是住在一个家里的两个人,还要这样发信息。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复,谢臣蔚的信息又发过来了。“还是不要生气了吧,我想抱着你睡。”

  初夏立刻把这两条信息截屏了,因为谢臣蔚真的很少发信息给他。然后初夏就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出现在了主卧房间的门口。

  门开得非常快,好像是某个人等待了很久的样子。

  他和他再一次拥抱亲吻的时候,初夏想他也许不应该和谢臣蔚生气,因为谢臣蔚每天面对的事情真的很多,他身上背负的东西也有很多,最关键的是他可能还有很多隐形的情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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