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真没想到,只是坐着打了个盹儿,眼睛一闭一睁,他和祁渡又躺在同一张床上。

  ——不是那个虽然凡尔赛、但也时不时很有同学爱的面瘫脸祁渡,而是那个张口真真、闭口宝贝的成年版禽兽。

  好啊,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握起拳头就想揍人,然而胳膊一抬,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禽兽把他拳头接住,叹了口气,起身从床头柜里找了面镜子,举到他面前,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戴上屏蔽环了,没事了真真。”

  席真一愣,对着镜子扯了扯黑色的颈环,这不是祁渡同款吗?

  男生低垂着脖颈,脸色苍白地做题的模样,蓦然浮现在席真脑海中。

  他心软了一瞬。

  祁渡毕竟为了他……

  “宝贝,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席真的拳头立刻硬了。果然,祁渡是祁渡,禽兽是禽兽,不必为了祁渡宽容禽兽。

  他一脚踹中禽兽小腿:“我他妈好得很,揍你不在话下。”

  禽兽:“……”

  席真扬起脖子,大拇指伸.进颈环里,稍稍掀起看了看:“戴这玩意儿,就能治好信息素依赖症?”

  禽兽默了一下:“抱歉,只能减轻症状。因为之前是孕期,信息素注入过多,内分泌也发生了问题……对不起。”

  席真脸色难看地按住肚子,他都把这事忘了!他要立刻堕胎!

  他跳下床,光着脚就想往门外冲,被反应极快的禽兽拦腰抱住,塞进怀里。

  席真奋力挣扎:“我们说好了的,要去打掉这个意外,你他妈不能说话不算数。”

  禽兽错愕的声音响起:“已经……打掉了啊。”

  席真:“……”

  他闭上嘴巴,一时不太好意思抬头去看祁渡的表情。

  确实啊,他都开始治疗信息素依赖症了,应该已经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了。

  他想起一件事,体检那天的梦里,他好像看见另一个自己抱着祁渡。

  所以那是三十岁的他?

  那么可以合理推断,他不在的时间里,三十岁的他重新掌控了身体。

  同一时空里,肯定不能出现两个自己。当然也不能是零个,不然他就死了。

  接着祁渡的话给席真的推断增加了很有力的佐证:“又失忆了吗?我再叫卫医生过来看看。”

  席真摇头:“不用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觉得祁渡也不容易,老婆一惊一乍跟神经病似的……呸,谁是他老婆!

  席真嗖地从祁渡怀里弹出来,滚进床里面,无比霸道地说:“我累了,想休息,你去别的房间吧。”

  祁渡下了床,站在床边,低头看他:“我可以去。”

  “但……”他迟疑,“你还会跳窗离开吗?”

  身为席真的Alpha,他自然对席真情绪的变化十分敏感。再次失忆,席真对他的爱,也再次消失了。

  他垂着眼,背后的阴影一寸寸蔓延,席真一下感觉到,手腕,脚踝,甚至脖子,都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那东西甚至会游走。

  即使是席真也不得不屈服地说:“当,当然不会啊。”

  “真的吗?”

  “真的。”

  祁渡嘴角轻轻弯了弯:“只要不离开,不管怎样都可以。”

  他这么说着,席真却并没有感觉到被松开。

  他诧异地抬起胳膊,没有看见任何实物,但那触手一圈圈滑动,从腕骨缠向肘弯的触感,却无比真实。

  等等,他明明是在顺毛捋,是在认怂啊。

  “你不要太过分了。”席真受不了,“我还在生病,是你造成的。”

  “是、啊,你、还在、生病。”祁渡低低地笑了一声,攥紧拳头,那无形的触手终于松开席真,回到了祁渡的身上。

  席真松了口气。

  “休息吧。”祁渡退出房间,不知去了哪里。

  但席真明确地感觉到,就像真正的大海,祁渡那腥咸的信息素,依然无处不在。

  他仰起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几乎能从感知中描绘出那攀附着的庞大触手。那么丑陋,又那么有存在感。

  他再低下头,看到床单上滴着一滴鲜红的血珠,是刚才祁渡走之前,为了控制信息素,攥紧拳头留下的。

  他一时心情十分复杂,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感觉到四面八方的注视,怀疑自己是闯入了怪物的巢穴。

  更恐怖的是,他在这样的巢穴里,竟然不觉得恐惧,反而感到踏实,没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他是香香甜甜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才意识到不对。

  身体又微微发起了热,心底在热切地期盼,渴望触手的触碰,不想要这该死的屏蔽环。

  他烦躁地转了转颈环,直起身,抓了抓头发。

  祁渡端着早餐在门口出现。

  他暴躁地喊:“别进来!”

  祁渡脚步顿住,潮水缓缓地涌动,怪物将触手藏进水中。

  “别装了。”席真口干舌燥,前言不搭后语,“过来咬我……妈的你敢进来就死定了?”

  祁渡走进房间,放下早餐,坐在床边摸了摸席真的额头。

  滚烫的。

  席真无力地倒进祁渡怀里:“禽兽,你又干了什么?”

  “是信息素依赖症又发作了。”祁渡瞥了眼席真的颈环,用拇指抹去席真鬓角的汗水,“真真,你不能光靠外力,你要学会自己控制。”

  “我他妈控制不住。”席真狠狠地扯颈环,“这玩意儿没用,给我解开。”

  “解开,你会更加控制不住。”祁渡把席真扶正,触手向更深的海底潜去,“乖,你可以的。”

  “我不行。热死了,你放开我……”

  “你做到过,你可以……”

  即使戴了屏蔽环,还是有丝丝缕缕的甜味渗出。像是蜜桃丢进了气泡水,咕嘟咕嘟,甜香一个气泡接一个气泡地冒。

  祁渡把席真的双手剪到背后,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温柔地说:“真真,我相信你。”

  “信个屁。”席真眼前被汗水浸透,一片模糊,他抓狂,他崩溃,明明只要咬一口,信息素从腺体注入,冲刷全身,这难耐的热便能消退,为什么祁渡不愿意,这家伙是在拿乔吗,他想让他乞求,才愿意咬吗?

  他在做梦……呼,好吧,也许……

  【不,他是希望你能够摆脱依赖症。】

  席真瞳孔骤缩,猛地抬起头。

  【谁在说话?】

  祁渡将他死死扣在怀里,轻轻吮去他眼角的泪水。

  【是我。】

  【也是你。】

  几乎是在这句话出现的同时,席真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那道绵沉柔韧的声音,像是信号不好,开始断断续续。

  【要学会……控制……才……能痊愈。】

  【他……也在忍……耐。】

  【因为他……爱你。】

  席真恍然大悟,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扭曲得越来越严重的世界,对着眉头紧皱的祁渡,用尽全力地喊了一声:“爱你的人回来了,别让他失望!”

  祁渡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但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这个禽兽!”他只能最后丢下一句狠话,眼睁睁看着世界在扭曲中陷入黑暗。

  然后他一睁眼,没有回到2016,而是再次来到熟悉的场景。

  他的鼻尖抵着祁渡的胸.膛,腰间搭着祁渡的手臂,整个人被祁渡的气息包围。

  他整个人都炸了,跳起来直接给了祁渡一拳:“你他妈搞什么鬼?”

  祁渡一屁股跌在地上,完全被揍懵了:“怎么了老婆,做噩梦了吗?”

  “别装傻。”席真生龙活虎地跳下地,扯起祁渡衣领恶狠狠地道:“除了你还能是谁,刚才是什么高科技手段……”

  话到一半,他后知后觉地一愣,对了,他不是得了信息素依赖症吗,怎么现在这么清醒有力?虽然还是能感觉到对祁渡的依恋,但程度尚在能够控制的范围内,属于结合过的AO的正常生理现象。

  难道已经治好了?

  他正纳闷,祁渡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关切地问:“老婆,你没事吧?”

  席真一听这称呼就上头:“别叫我老婆。”

  “媳妇。”

  “你他妈……”

  “真真。”

  “叠词也不行!”

  “真哥。”

  “……”

  祁渡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真哥,信息素依赖症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说了吗?”

  “说了。”

  “你真不知道?”

  “啊,我该知道吗?”

  席真皱着眉,起身四顾,发现自己并不在那幢豪华别墅,而是在一间一百多平的商品房里。

  他转头,试探地问:“祁远丛和祁远钊呢?”

  祁渡沉吟两秒:“不是说丁克吗?”

  怎么突然连名字都取好了?还一取就取俩。

  想到生孩子,不知怎么的,祁渡流了点鼻血。

  他起身拿了些纸,擦干净。

  席真无意识地抚摸小腹,皱眉追问:“那你现在多大?”

  祁渡:“……明天过三十岁生日。真哥,咱们说好了一起过的。”

  又是这个时间……难道……

  席真连忙走到浴室照镜子,镜子里确实是他长大后的脸。但脖子上没戴颈环,穿的睡衣也是他没见过的款式。

  ……是平行宇宙?

  只能是平行宇宙了。

  好不容易那个宇宙的三十岁席真出来接管,又出现一个禽兽?!

  为了方便记忆,暂且将这个宇宙称为二号宇宙,先前那个便是一号。

  二号宇宙看起来比一号宇宙好太多,没有两个小屁孩,也没有肚子里的孩子……等等,这个问题还是要去医院先确认一下,他可不想再承受tt破了的后果。

  他回到卧室,指挥祁渡找出病历本,开车送自己去医院。

  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熟练自然地使唤人家。

  祁渡倒是任劳任怨,陪着席真挂号,体检,做B超。

  医生拿着一堆检查结果陷入沉思。

  席真想问又不敢问,快紧张死了,祁渡还在他耳边嘀咕:“一直都做好措施了,不要担心……啊!”

  Omega一抬肘,拍飞甜甜蜜蜜贴过来的Alpha。

  “果然。”医生猛地抬头。

  席真瞳孔地震:“什么?!”

  医生:“果然像结果显示的一样,席先生,您的体格比牛还要强壮,并不在妊娠状态。”

  席真:“……”

  席真怀疑医生在讽刺他,但没有证据,只能悻悻地跟着祁渡回了家。

  祁渡吃了点红枣补血。

  席真总觉得这货有点OOC,祁渡长大后还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为什么蜜汁沙雕?

  可能是每个宇宙人设不太一样吧。

  席真没有多想,有意无意地套起了祁渡的话,他觉得他肯定还能穿回2016,那么,多收集一些情报就很有必要了。

  祁渡像是一点没发现自家伴侣的异常,毫无防备地将两人相知相爱的过程交代了个干净。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顾超,多亏他送我们两支很像情侣用的水笔,而且每次学习小组一起学习的时间,不是有事就是生病。”

  “方老师有次想起来抽查,跟我们开视频,看到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写作业,还用情侣款,吓得赶紧通知肖老师,两个老师商量怎么劝我们不要早恋,却被方朝默这个大嘴巴听见,之后的一整个学期,整个班都知道我们在早恋,除了我们自己。”

  席真神色古怪,他猜得到接下来的发展,无非是两个人一起出现,又或者老师点其中一个答题发言,全班都会哄笑,怪叫,当事主角要么娇羞脸红,要么恼羞成怒,本来清清白白两个人,再看对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碰个手摸个脸也搞得暧昧横生,时间一长,假的也成了真。

  小言套路,他懂。

  祁渡说下去,果然和席真的猜测相去不远。

  席真暗暗下定决心。

  回去就把顾超送的笔丢家里,以后再也不用。

  祁渡讲完两人光辉的早恋史,忆往昔忆上了瘾,又拉着席真一件件欣赏他们的定情信物:捏泥人、号码牌、机器人、贴纸……

  席真已经在一号宇宙看过一遍,现在再看依然觉得辣眼睛。这都什么啊,又是玩泥巴又是贴纹身,搞得他很幼稚一样。

  他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祁渡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戳戳他的脸颊:“怎么啦,还是不舒服吗?”

  席真反应过激地避开:“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祁渡没说些“你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之类的话,只“哦”了一声,起身收拾那些爱情信物。

  这下反而是席真开始不好意思,他看着祁渡收好东西,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思考要不要去跟他解释一下,他是从过去穿越来的,这具壳子里已经不是他老婆了。

  但想到一号宇宙里坦白后的下场,他在心里摇了摇头。不能说。虽然两个成年版祁渡性格不一样,但都是Alpha,事关自己的Omega,恐怕都会暴走。

  他不想再得一次信息素依赖症,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太可怕。

  所以,要逃吗?还是等等看。稳住祁渡,不标记,不困觉,虚与委蛇一两个月,也不是不行。

  席真在这里胡思乱想,祁渡那里也没闲着。相恋一十四载,同床整整七年,他自然能发现枕边人不对劲。

  他们最近的生活平淡幸福,没有什么能造成妻子性情大变的契机。可要说是什么陌生人穿到妻子身上,那也绝对不可能。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这具身躯里的灵魂是与他相爱的那一个。

  那么会不会是失忆?妻子一没车祸,二没有精神方面的毛病,怎么想也不可能突然丢了十几年的记忆。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他的妻子,在他生日前的这一天,因为不知名原因,被十四年前刚和他认识不久的少年席真穿了。

  被席真套话时,祁渡假装毫无察觉,细细地讲了他们相爱的经过,不动声色地观察席真的反应。

  最后他沮丧地得出结论,这个席真,确实是那个年少轻狂、还没有爱上他的席真。

  十六岁的祁渡可以和十六岁的席真早恋,三十岁的祁渡却不可以诱拐未成年。

  即使祁渡非常清楚他老婆的喜好,想攻略这家伙堪称手到擒来。

  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谁能想到,有一天和自己老婆睡一张床,都要受到道德谴责呢?

  祁渡用了很大的意志力将那股“不,晚上我一定要跟我的Omega困觉”的不甘压了下去,将家里的客房收拾出来,主动找了个借口说:“我最近工作忙,晚上可能要加班,暂时分房睡吧。”

  席真正愁这事,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顿时喜上眉梢:“好啊。”

  祁渡:“……”

  席真:“……”

  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席真忙挤出些悲伤:“那你辛苦了。”

  祁渡看他两秒,他心虚地转移视线。

  这家伙可真是……祁渡被气得牙痒,灵光一闪,在席真对面坐下:“对了,你不是明天要做一个汇报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席真茫然:“什么汇报……”

  “你不会忘了吧。”祁渡故意惊讶,“昨天还看你又过了一遍ppt,项目中期验收,你作为负责人,要向大Boss报告工作进展……”

  席真瞳孔地震,是啊,他怎么忘了,成年人都要工作的。

  他口舌发干:“怎、怎么会忘,这么重要的事……我再看一遍ppt吧。”

  “那我不打扰了。”祁渡贴心地把席真的笔记本找给他,帮他点开了早已准备好的ppt。

  然后好整以暇地泡了杯红茶,坐沙发上读书,余光看席真对着电脑屏表演变脸绝活。

  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十分好看。

  席真对着复杂的报表发呆。

  他虽然对成年席真和祁渡恋爱结婚的选择非常不满,但他一点也不想搞砸成年席真的工作。

  那不是显得他很逊吗?他不要。

  可这些报表他真的看不懂,天知道他怎么会学经济学。

  把ppt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抓狂了好一阵,席真颓然醒悟,靠他自己,真的不行。

  必须寻求场外援助。

  他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祁渡身上。

  祁渡低着头,捧着一本《量子力学的数学基础》在看。

  感觉到头顶炽热的目光,他抬起头,茫然无辜地问:“怎么了?要喝水吗?”

  席真摇头,为难地看了眼电脑屏,突然灵机一动,道:“我算了几遍,结果都不太一样,要不你帮我验算一下?”

  祁渡专业是数学,并不是经济学,但没关系,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

  他走到席真身旁,拿了张草稿纸,验算一遍,道:“没有问题,报表是对的。”

  席真忙道:“那你怎么算的?我看看思路和我一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十分聪明,用这个方法巧妙地掩盖了自己啥也不会的事实。正沾沾自喜,却见祁渡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感到一阵熟悉的心虚,心想难道祁渡真的看出什么了?

  但祁渡好像只是单纯地看看他,说了声“可以”,就开始仔细地讲解计算步骤了。

  这是工作了四五年的老员工干的活,就算是大学生一时半会儿也跟不上,更何况席真这个高一萌新。

  没一会儿他就懵了。

  祁渡耐心地说:“那些领导可不会听这些有的没的,他们只需要结果。不要再纠结这些算式了,还是再理一遍讲稿吧。”

  席真:“嗯……”

  祁渡起身,去书房把打印好的讲稿拿来,放在席真手边:“要不我们一起看看,我应该可以提一些有效的建议。”

  席真:“好的……”

  怎么说呢,有些事情,明白是一回事,身处其中,又是一回事。

  明明很懂小言套路的席真,在无法完成工作的危机前,面对有条不紊、快速指导他上手、顺利完成任务的可靠成年男子,无法控制地、可耻地,心跳加速了那么一秒。

  只有一秒。

  第二天席真勉强度过了难关。汇报结束时,大Boss提出了一些问题和建议,要不是祁渡猜题成功,提前和席真讨论过这些问题,席真一准儿被当场问住。

  总算没在一会议室人面前出糗。

  下了班,席真跑到蛋糕店,认认真真挑选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六寸草莓蛋糕。

  然后还去玩具店买了套乐高作为生日礼物。

  他可不想回家被祁渡问:“没有我的生日礼物吗?不要紧,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天啊,太灾难了。

  席真打了个哆嗦。

  晚饭是祁渡烧的,简单朴素但好吃的中餐。

  然后就到了吃蛋糕的环节。当然要先插上蜡烛许愿。

  祁渡闭上眼睛,从未如此真诚地祈求神明:让这个小鬼快回到他原来的世界线吧,老婆,你在哪……

  这愿望席真自然不得而知,神明似乎也有事在忙,无暇搭理信徒。

  总之,之后的一个月,席真都没走。

  祁渡:……

  讲道理,席真一直以为,学习已经是件顶痛苦的事,直到他顶替大人席真开始工作。

  神啊,请放他回去学习,他一定珍惜校园时光,再也不抱怨。

  隔三差五的加班,勾心斗角的同事,笑里藏刀的老板,都让席真焦头烂额,只想高歌一曲《不想长大》。

  要不是祁渡一直开导他,帮他分析、处理、解决那些枝横蔓生的技术问题、人际关系问题、老板pua问题……他一定会患上抑郁症。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这个问题同样在席真心中翻腾。

  就这么不知不觉,又到了席真休生理假的时间。

  席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或许,可以买些抑制剂?发情期不是简简单单靠意志力就能熬过去的。就好像人不喝水,时间长了会死。发情期一直不和Alpha结合,也不采取任何措施,干挺着,也会死。

  但直接打抑制剂会不会太不给Alpha面子?得想个借口骗过祁渡……

  席真还没想好怎么跟祁渡说,就见祁渡主动买了最好的抑制剂回家,抱歉地表示,上一次发情期他已经被榨干,这一次实在力不从心,只能委屈席真用抑制剂。

  席真:“……”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祁渡当然也不想担上“不行”的污名,但他能怎么办?Alpha生来就应该肩负责任,席真的纠结他看在眼里,自然应该挺身而出。

  席真心情复杂地注射了抑制剂,谨遵医嘱地上床躺好,做个早睡早起的乖宝宝。

  祁渡则在他对面的房间挑灯夜读。Alpha的五感何其敏锐,即使打了抑制剂,依然能嗅到那股似有若无的Omega甜香。往日耳鬓厮磨的爱人,近在眼前却不能动,这是何等的煎熬。

  漫漫长夜,祁渡只能推一推哥德巴赫猜想,聊以打发时光。

  两个人都以为这次生理假会平平无奇地度过,不料时至夜半,席真浑身滚烫,满身是汗地惊醒,房间里盈满香甜的桃香,仿佛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一片桃花林,鲜嫩多汁的蜜桃挂在枝头摇摇欲坠,诱人采撷。

  发情期来势凶猛,区区一支抑制剂无法满足习惯了标记的身体。

  祁渡站在门口,拿着一盒抑制剂,却不敢上前。

  他的眼睛已经因为过度隐忍通红一片。

  席真却热得无法忍受,他眼前一片热气蒸腾的雾气,什么都看不清,却坚强地翻身而起,循着本能朝那片广阔的海洋跌跌撞撞地走去。

  然后他就恼火地发现,海竟然在退潮。每靠近一步,浪便往后缩一步。明明直觉告诉他,只要扑进这片海,就能快活舒爽,海却拼命地远离,清凉的风擦过燥热的指尖,撩拨似的,一触即走。

  “别退了啊。”他烦躁地大叫,模模糊糊地听到海的主人说了些话,什么“抑制剂给你,别再靠过来了,我也快忍不住了”之类的。

  忍不住就别忍啊。

  愤怒给了席真力量,他顾不上发热造成的全身无力,提起一口气,猛地冲到感知里海洋气息最浓郁的区域,深深嗅了一口,全身酥麻到指尖。

  爽,太爽了。

  干涸的身体得到了灌溉,席真贪婪地汲取漫天遍野的Alpha信息素,狂乱的欲.望平复几秒,又气势汹汹地反扑。

  不够,还想要更多,怎么办?

  他委屈地嘟哝了几句,福至心灵地往前伸长脖子:“禽兽,快咬我一口……”

  咕嘟。

  似乎是海洋深处冒了个气泡,某种深海生物小心翼翼地探出触手,轻轻点在他烧灼炽热的腺体中央:“可以吗?”

  他连忙点头,欣喜若狂,那触手却立刻又收了回去,小声摇头道:“不行。”

  “……”席真勃然大怒,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眼前的男生,想要直接霸王硬上弓。

  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用力推开。

  席真差点摔地上,茫然地抬起头,眨了眨眼,好半天,才逐渐清醒。

  坐在病床上的祁渡松开绷紧的咬肌,嗤笑一声:“席真,你的睡相也太差了吧?”

  席真刷地从脸红到脚后跟。

  他都干了什么啊。

  他起身想走,转念一想就这么走开岂不是坐实自己是个变态,强撑着坐下,粗声粗气地道:“做个噩梦而已,大惊小怪。”

  祁渡:“强迫别人咬自己的噩梦?”

  我他妈……席真原地爆炸:啊!

  祁渡也不是那么刻薄的人,让席真尴尬完,就不再多说什么,等护士过来拔掉点滴针头,就叫上席真出院了。

  ——这种状态下的席真,自然发现不了他脸上的异样。小触手差一点就伸到了席真腺体上,最后关头才被他拽回去。

  席真走到一半,才想起祁渡为什么来的医院,穿来穿去真的快把他脑子搅炸了。

  这下他更是脸上发热,人家刚帮完他,他就去霸王硬上弓。

  禽兽竟是我自己?

  席真讷讷地叫住祁渡,想道个歉,走在前面的祁渡却一把捂住他嘴,把他拖进旁边黑乎乎的更衣室。

  “……”席真不禁沉思:他的行为还没恶劣到要杀人灭口的程度吧?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被祁渡钳住,凑在耳边轻声说:“嘘,麻烦来了。”

  热气呼在席真耳廓上,痒痒的。好长几秒席真压根没反应过来祁渡在说什么,全身感知都集中在耳朵上。直到哒哒的高跟鞋声和女人尖锐的喊叫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他才缓慢地理解了祁渡的意思。

  “席真!”他大伯母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你哥哥被你害得关起来了!你良心被狗吃了!你敢不敢出来见我!”

  席真哪受得了这激将法,当即就要出去和大伯母对峙。

  祁渡阻拦他,他心头火起,一肘抬起,想顶开这家伙,却被顺势反剪了双手。

  两人的姿势无意间变得十分暧昧,稍矮一些的栗发男生被捂住嘴,箍在黑发男生怀里。

  为防止外面人听见,祁渡低头,在席真耳边轻轻地道:“不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女人摆明了是要撒泼,欺负小孩子脸皮薄,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裹挟舆情,逼迫席真就范。

  也就席真这个笨蛋会上当。

  他皱眉捂紧笨蛋的嘴巴,笨蛋却不安分,不停地挣扎,柔软的嘴唇在他手心乱蹭。

  他又嗅到香味,淡淡的,却勾出人心底的馋意。

  他低下头,看向香味的来源,男生柔软白皙的后颈上,长着小巧可爱的腺体。

  这是个alpha。

  祁渡在心里警告自己。

  席真毫无察觉地继续挣扎,大伯母还在外头骂娘,他不受这委屈,他要去回喷。

  他不知道,祁渡那一心阻止他犯傻的正直无私的心上,已经被挣扎出了一些无法忽视的瑕疵。

  作者有话要说:三合一!超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