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真没想到,只是坐着打了个盹儿,眼睛一闭一睁,他和祁渡又躺在同一张床上。
——不是那个虽然凡尔赛、但也时不时很有同学爱的面瘫脸祁渡,而是那个张口真真、闭口宝贝的成年版禽兽。
好啊,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握起拳头就想揍人,然而胳膊一抬,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禽兽把他拳头接住,叹了口气,起身从床头柜里找了面镜子,举到他面前,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戴上屏蔽环了,没事了真真。”
席真一愣,对着镜子扯了扯黑色的颈环,这不是祁渡同款吗?
男生低垂着脖颈,脸色苍白地做题的模样,蓦然浮现在席真脑海中。
他心软了一瞬。
祁渡毕竟为了他……
“宝贝,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席真的拳头立刻硬了。果然,祁渡是祁渡,禽兽是禽兽,不必为了祁渡宽容禽兽。
他一脚踹中禽兽小腿:“我他妈好得很,揍你不在话下。”
禽兽:“……”
席真扬起脖子,大拇指伸.进颈环里,稍稍掀起看了看:“戴这玩意儿,就能治好信息素依赖症?”
禽兽默了一下:“抱歉,只能减轻症状。因为之前是孕期,信息素注入过多,内分泌也发生了问题……对不起。”
席真脸色难看地按住肚子,他都把这事忘了!他要立刻堕胎!
他跳下床,光着脚就想往门外冲,被反应极快的禽兽拦腰抱住,塞进怀里。
席真奋力挣扎:“我们说好了的,要去打掉这个意外,你他妈不能说话不算数。”
禽兽错愕的声音响起:“已经……打掉了啊。”
席真:“……”
他闭上嘴巴,一时不太好意思抬头去看祁渡的表情。
确实啊,他都开始治疗信息素依赖症了,应该已经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了。
他想起一件事,体检那天的梦里,他好像看见另一个自己抱着祁渡。
所以那是三十岁的他?
那么可以合理推断,他不在的时间里,三十岁的他重新掌控了身体。
同一时空里,肯定不能出现两个自己。当然也不能是零个,不然他就死了。
接着祁渡的话给席真的推断增加了很有力的佐证:“又失忆了吗?我再叫卫医生过来看看。”
席真摇头:“不用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觉得祁渡也不容易,老婆一惊一乍跟神经病似的……呸,谁是他老婆!
席真嗖地从祁渡怀里弹出来,滚进床里面,无比霸道地说:“我累了,想休息,你去别的房间吧。”
祁渡下了床,站在床边,低头看他:“我可以去。”
“但……”他迟疑,“你还会跳窗离开吗?”
身为席真的Alpha,他自然对席真情绪的变化十分敏感。再次失忆,席真对他的爱,也再次消失了。
他垂着眼,背后的阴影一寸寸蔓延,席真一下感觉到,手腕,脚踝,甚至脖子,都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那东西甚至会游走。
即使是席真也不得不屈服地说:“当,当然不会啊。”
“真的吗?”
“真的。”
祁渡嘴角轻轻弯了弯:“只要不离开,不管怎样都可以。”
他这么说着,席真却并没有感觉到被松开。
他诧异地抬起胳膊,没有看见任何实物,但那触手一圈圈滑动,从腕骨缠向肘弯的触感,却无比真实。
等等,他明明是在顺毛捋,是在认怂啊。
“你不要太过分了。”席真受不了,“我还在生病,是你造成的。”
“是、啊,你、还在、生病。”祁渡低低地笑了一声,攥紧拳头,那无形的触手终于松开席真,回到了祁渡的身上。
席真松了口气。
“休息吧。”祁渡退出房间,不知去了哪里。
但席真明确地感觉到,就像真正的大海,祁渡那腥咸的信息素,依然无处不在。
他仰起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几乎能从感知中描绘出那攀附着的庞大触手。那么丑陋,又那么有存在感。
他再低下头,看到床单上滴着一滴鲜红的血珠,是刚才祁渡走之前,为了控制信息素,攥紧拳头留下的。
他一时心情十分复杂,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感觉到四面八方的注视,怀疑自己是闯入了怪物的巢穴。
更恐怖的是,他在这样的巢穴里,竟然不觉得恐惧,反而感到踏实,没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他是香香甜甜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才意识到不对。
身体又微微发起了热,心底在热切地期盼,渴望触手的触碰,不想要这该死的屏蔽环。
他烦躁地转了转颈环,直起身,抓了抓头发。
祁渡端着早餐在门口出现。
他暴躁地喊:“别进来!”
祁渡脚步顿住,潮水缓缓地涌动,怪物将触手藏进水中。
“别装了。”席真口干舌燥,前言不搭后语,“过来咬我……妈的你敢进来就死定了?”
祁渡走进房间,放下早餐,坐在床边摸了摸席真的额头。
滚烫的。
席真无力地倒进祁渡怀里:“禽兽,你又干了什么?”
“是信息素依赖症又发作了。”祁渡瞥了眼席真的颈环,用拇指抹去席真鬓角的汗水,“真真,你不能光靠外力,你要学会自己控制。”
“我他妈控制不住。”席真狠狠地扯颈环,“这玩意儿没用,给我解开。”
“解开,你会更加控制不住。”祁渡把席真扶正,触手向更深的海底潜去,“乖,你可以的。”
“我不行。热死了,你放开我……”
“你做到过,你可以……”
即使戴了屏蔽环,还是有丝丝缕缕的甜味渗出。像是蜜桃丢进了气泡水,咕嘟咕嘟,甜香一个气泡接一个气泡地冒。
祁渡把席真的双手剪到背后,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温柔地说:“真真,我相信你。”
“信个屁。”席真眼前被汗水浸透,一片模糊,他抓狂,他崩溃,明明只要咬一口,信息素从腺体注入,冲刷全身,这难耐的热便能消退,为什么祁渡不愿意,这家伙是在拿乔吗,他想让他乞求,才愿意咬吗?
他在做梦……呼,好吧,也许……
【不,他是希望你能够摆脱依赖症。】
席真瞳孔骤缩,猛地抬起头。
【谁在说话?】
祁渡将他死死扣在怀里,轻轻吮去他眼角的泪水。
【是我。】
【也是你。】
几乎是在这句话出现的同时,席真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那道绵沉柔韧的声音,像是信号不好,开始断断续续。
【要学会……控制……才……能痊愈。】
【他……也在忍……耐。】
【因为他……爱你。】
席真恍然大悟,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扭曲得越来越严重的世界,对着眉头紧皱的祁渡,用尽全力地喊了一声:“爱你的人回来了,别让他失望!”
祁渡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但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这个禽兽!”他只能最后丢下一句狠话,眼睁睁看着世界在扭曲中陷入黑暗。
然后他一睁眼,没有回到2016,而是再次来到熟悉的场景。
他的鼻尖抵着祁渡的胸.膛,腰间搭着祁渡的手臂,整个人被祁渡的气息包围。
他整个人都炸了,跳起来直接给了祁渡一拳:“你他妈搞什么鬼?”
祁渡一屁股跌在地上,完全被揍懵了:“怎么了老婆,做噩梦了吗?”
“别装傻。”席真生龙活虎地跳下地,扯起祁渡衣领恶狠狠地道:“除了你还能是谁,刚才是什么高科技手段……”
话到一半,他后知后觉地一愣,对了,他不是得了信息素依赖症吗,怎么现在这么清醒有力?虽然还是能感觉到对祁渡的依恋,但程度尚在能够控制的范围内,属于结合过的AO的正常生理现象。
难道已经治好了?
他正纳闷,祁渡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关切地问:“老婆,你没事吧?”
席真一听这称呼就上头:“别叫我老婆。”
“媳妇。”
“你他妈……”
“真真。”
“叠词也不行!”
“真哥。”
“……”
祁渡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真哥,信息素依赖症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说了吗?”
“说了。”
“你真不知道?”
“啊,我该知道吗?”
席真皱着眉,起身四顾,发现自己并不在那幢豪华别墅,而是在一间一百多平的商品房里。
他转头,试探地问:“祁远丛和祁远钊呢?”
祁渡沉吟两秒:“不是说丁克吗?”
怎么突然连名字都取好了?还一取就取俩。
想到生孩子,不知怎么的,祁渡流了点鼻血。
他起身拿了些纸,擦干净。
席真无意识地抚摸小腹,皱眉追问:“那你现在多大?”
祁渡:“……明天过三十岁生日。真哥,咱们说好了一起过的。”
又是这个时间……难道……
席真连忙走到浴室照镜子,镜子里确实是他长大后的脸。但脖子上没戴颈环,穿的睡衣也是他没见过的款式。
……是平行宇宙?
只能是平行宇宙了。
好不容易那个宇宙的三十岁席真出来接管,又出现一个禽兽?!
为了方便记忆,暂且将这个宇宙称为二号宇宙,先前那个便是一号。
二号宇宙看起来比一号宇宙好太多,没有两个小屁孩,也没有肚子里的孩子……等等,这个问题还是要去医院先确认一下,他可不想再承受tt破了的后果。
他回到卧室,指挥祁渡找出病历本,开车送自己去医院。
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熟练自然地使唤人家。
祁渡倒是任劳任怨,陪着席真挂号,体检,做B超。
医生拿着一堆检查结果陷入沉思。
席真想问又不敢问,快紧张死了,祁渡还在他耳边嘀咕:“一直都做好措施了,不要担心……啊!”
Omega一抬肘,拍飞甜甜蜜蜜贴过来的Alpha。
“果然。”医生猛地抬头。
席真瞳孔地震:“什么?!”
医生:“果然像结果显示的一样,席先生,您的体格比牛还要强壮,并不在妊娠状态。”
席真:“……”
席真怀疑医生在讽刺他,但没有证据,只能悻悻地跟着祁渡回了家。
祁渡吃了点红枣补血。
席真总觉得这货有点OOC,祁渡长大后还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为什么蜜汁沙雕?
可能是每个宇宙人设不太一样吧。
席真没有多想,有意无意地套起了祁渡的话,他觉得他肯定还能穿回2016,那么,多收集一些情报就很有必要了。
祁渡像是一点没发现自家伴侣的异常,毫无防备地将两人相知相爱的过程交代了个干净。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顾超,多亏他送我们两支很像情侣用的水笔,而且每次学习小组一起学习的时间,不是有事就是生病。”
“方老师有次想起来抽查,跟我们开视频,看到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写作业,还用情侣款,吓得赶紧通知肖老师,两个老师商量怎么劝我们不要早恋,却被方朝默这个大嘴巴听见,之后的一整个学期,整个班都知道我们在早恋,除了我们自己。”
席真神色古怪,他猜得到接下来的发展,无非是两个人一起出现,又或者老师点其中一个答题发言,全班都会哄笑,怪叫,当事主角要么娇羞脸红,要么恼羞成怒,本来清清白白两个人,再看对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碰个手摸个脸也搞得暧昧横生,时间一长,假的也成了真。
小言套路,他懂。
祁渡说下去,果然和席真的猜测相去不远。
席真暗暗下定决心。
回去就把顾超送的笔丢家里,以后再也不用。
祁渡讲完两人光辉的早恋史,忆往昔忆上了瘾,又拉着席真一件件欣赏他们的定情信物:捏泥人、号码牌、机器人、贴纸……
席真已经在一号宇宙看过一遍,现在再看依然觉得辣眼睛。这都什么啊,又是玩泥巴又是贴纹身,搞得他很幼稚一样。
他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祁渡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戳戳他的脸颊:“怎么啦,还是不舒服吗?”
席真反应过激地避开:“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祁渡没说些“你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之类的话,只“哦”了一声,起身收拾那些爱情信物。
这下反而是席真开始不好意思,他看着祁渡收好东西,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思考要不要去跟他解释一下,他是从过去穿越来的,这具壳子里已经不是他老婆了。
但想到一号宇宙里坦白后的下场,他在心里摇了摇头。不能说。虽然两个成年版祁渡性格不一样,但都是Alpha,事关自己的Omega,恐怕都会暴走。
他不想再得一次信息素依赖症,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太可怕。
所以,要逃吗?还是等等看。稳住祁渡,不标记,不困觉,虚与委蛇一两个月,也不是不行。
席真在这里胡思乱想,祁渡那里也没闲着。相恋一十四载,同床整整七年,他自然能发现枕边人不对劲。
他们最近的生活平淡幸福,没有什么能造成妻子性情大变的契机。可要说是什么陌生人穿到妻子身上,那也绝对不可能。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这具身躯里的灵魂是与他相爱的那一个。
那么会不会是失忆?妻子一没车祸,二没有精神方面的毛病,怎么想也不可能突然丢了十几年的记忆。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他的妻子,在他生日前的这一天,因为不知名原因,被十四年前刚和他认识不久的少年席真穿了。
被席真套话时,祁渡假装毫无察觉,细细地讲了他们相爱的经过,不动声色地观察席真的反应。
最后他沮丧地得出结论,这个席真,确实是那个年少轻狂、还没有爱上他的席真。
十六岁的祁渡可以和十六岁的席真早恋,三十岁的祁渡却不可以诱拐未成年。
即使祁渡非常清楚他老婆的喜好,想攻略这家伙堪称手到擒来。
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谁能想到,有一天和自己老婆睡一张床,都要受到道德谴责呢?
祁渡用了很大的意志力将那股“不,晚上我一定要跟我的Omega困觉”的不甘压了下去,将家里的客房收拾出来,主动找了个借口说:“我最近工作忙,晚上可能要加班,暂时分房睡吧。”
席真正愁这事,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顿时喜上眉梢:“好啊。”
祁渡:“……”
席真:“……”
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席真忙挤出些悲伤:“那你辛苦了。”
祁渡看他两秒,他心虚地转移视线。
这家伙可真是……祁渡被气得牙痒,灵光一闪,在席真对面坐下:“对了,你不是明天要做一个汇报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席真茫然:“什么汇报……”
“你不会忘了吧。”祁渡故意惊讶,“昨天还看你又过了一遍ppt,项目中期验收,你作为负责人,要向大Boss报告工作进展……”
席真瞳孔地震,是啊,他怎么忘了,成年人都要工作的。
他口舌发干:“怎、怎么会忘,这么重要的事……我再看一遍ppt吧。”
“那我不打扰了。”祁渡贴心地把席真的笔记本找给他,帮他点开了早已准备好的ppt。
然后好整以暇地泡了杯红茶,坐沙发上读书,余光看席真对着电脑屏表演变脸绝活。
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十分好看。
席真对着复杂的报表发呆。
他虽然对成年席真和祁渡恋爱结婚的选择非常不满,但他一点也不想搞砸成年席真的工作。
那不是显得他很逊吗?他不要。
可这些报表他真的看不懂,天知道他怎么会学经济学。
把ppt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抓狂了好一阵,席真颓然醒悟,靠他自己,真的不行。
必须寻求场外援助。
他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祁渡身上。
祁渡低着头,捧着一本《量子力学的数学基础》在看。
感觉到头顶炽热的目光,他抬起头,茫然无辜地问:“怎么了?要喝水吗?”
席真摇头,为难地看了眼电脑屏,突然灵机一动,道:“我算了几遍,结果都不太一样,要不你帮我验算一下?”
祁渡专业是数学,并不是经济学,但没关系,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
他走到席真身旁,拿了张草稿纸,验算一遍,道:“没有问题,报表是对的。”
席真忙道:“那你怎么算的?我看看思路和我一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十分聪明,用这个方法巧妙地掩盖了自己啥也不会的事实。正沾沾自喜,却见祁渡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感到一阵熟悉的心虚,心想难道祁渡真的看出什么了?
但祁渡好像只是单纯地看看他,说了声“可以”,就开始仔细地讲解计算步骤了。
这是工作了四五年的老员工干的活,就算是大学生一时半会儿也跟不上,更何况席真这个高一萌新。
没一会儿他就懵了。
祁渡耐心地说:“那些领导可不会听这些有的没的,他们只需要结果。不要再纠结这些算式了,还是再理一遍讲稿吧。”
席真:“嗯……”
祁渡起身,去书房把打印好的讲稿拿来,放在席真手边:“要不我们一起看看,我应该可以提一些有效的建议。”
席真:“好的……”
怎么说呢,有些事情,明白是一回事,身处其中,又是一回事。
明明很懂小言套路的席真,在无法完成工作的危机前,面对有条不紊、快速指导他上手、顺利完成任务的可靠成年男子,无法控制地、可耻地,心跳加速了那么一秒。
只有一秒。
第二天席真勉强度过了难关。汇报结束时,大Boss提出了一些问题和建议,要不是祁渡猜题成功,提前和席真讨论过这些问题,席真一准儿被当场问住。
总算没在一会议室人面前出糗。
下了班,席真跑到蛋糕店,认认真真挑选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六寸草莓蛋糕。
然后还去玩具店买了套乐高作为生日礼物。
他可不想回家被祁渡问:“没有我的生日礼物吗?不要紧,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天啊,太灾难了。
席真打了个哆嗦。
晚饭是祁渡烧的,简单朴素但好吃的中餐。
然后就到了吃蛋糕的环节。当然要先插上蜡烛许愿。
祁渡闭上眼睛,从未如此真诚地祈求神明:让这个小鬼快回到他原来的世界线吧,老婆,你在哪……
这愿望席真自然不得而知,神明似乎也有事在忙,无暇搭理信徒。
总之,之后的一个月,席真都没走。
祁渡:……
讲道理,席真一直以为,学习已经是件顶痛苦的事,直到他顶替大人席真开始工作。
神啊,请放他回去学习,他一定珍惜校园时光,再也不抱怨。
隔三差五的加班,勾心斗角的同事,笑里藏刀的老板,都让席真焦头烂额,只想高歌一曲《不想长大》。
要不是祁渡一直开导他,帮他分析、处理、解决那些枝横蔓生的技术问题、人际关系问题、老板pua问题……他一定会患上抑郁症。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这个问题同样在席真心中翻腾。
就这么不知不觉,又到了席真休生理假的时间。
席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或许,可以买些抑制剂?发情期不是简简单单靠意志力就能熬过去的。就好像人不喝水,时间长了会死。发情期一直不和Alpha结合,也不采取任何措施,干挺着,也会死。
但直接打抑制剂会不会太不给Alpha面子?得想个借口骗过祁渡……
席真还没想好怎么跟祁渡说,就见祁渡主动买了最好的抑制剂回家,抱歉地表示,上一次发情期他已经被榨干,这一次实在力不从心,只能委屈席真用抑制剂。
席真:“……”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祁渡当然也不想担上“不行”的污名,但他能怎么办?Alpha生来就应该肩负责任,席真的纠结他看在眼里,自然应该挺身而出。
席真心情复杂地注射了抑制剂,谨遵医嘱地上床躺好,做个早睡早起的乖宝宝。
祁渡则在他对面的房间挑灯夜读。Alpha的五感何其敏锐,即使打了抑制剂,依然能嗅到那股似有若无的Omega甜香。往日耳鬓厮磨的爱人,近在眼前却不能动,这是何等的煎熬。
漫漫长夜,祁渡只能推一推哥德巴赫猜想,聊以打发时光。
两个人都以为这次生理假会平平无奇地度过,不料时至夜半,席真浑身滚烫,满身是汗地惊醒,房间里盈满香甜的桃香,仿佛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一片桃花林,鲜嫩多汁的蜜桃挂在枝头摇摇欲坠,诱人采撷。
发情期来势凶猛,区区一支抑制剂无法满足习惯了标记的身体。
祁渡站在门口,拿着一盒抑制剂,却不敢上前。
他的眼睛已经因为过度隐忍通红一片。
席真却热得无法忍受,他眼前一片热气蒸腾的雾气,什么都看不清,却坚强地翻身而起,循着本能朝那片广阔的海洋跌跌撞撞地走去。
然后他就恼火地发现,海竟然在退潮。每靠近一步,浪便往后缩一步。明明直觉告诉他,只要扑进这片海,就能快活舒爽,海却拼命地远离,清凉的风擦过燥热的指尖,撩拨似的,一触即走。
“别退了啊。”他烦躁地大叫,模模糊糊地听到海的主人说了些话,什么“抑制剂给你,别再靠过来了,我也快忍不住了”之类的。
忍不住就别忍啊。
愤怒给了席真力量,他顾不上发热造成的全身无力,提起一口气,猛地冲到感知里海洋气息最浓郁的区域,深深嗅了一口,全身酥麻到指尖。
爽,太爽了。
干涸的身体得到了灌溉,席真贪婪地汲取漫天遍野的Alpha信息素,狂乱的欲.望平复几秒,又气势汹汹地反扑。
不够,还想要更多,怎么办?
他委屈地嘟哝了几句,福至心灵地往前伸长脖子:“禽兽,快咬我一口……”
咕嘟。
似乎是海洋深处冒了个气泡,某种深海生物小心翼翼地探出触手,轻轻点在他烧灼炽热的腺体中央:“可以吗?”
他连忙点头,欣喜若狂,那触手却立刻又收了回去,小声摇头道:“不行。”
“……”席真勃然大怒,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眼前的男生,想要直接霸王硬上弓。
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用力推开。
席真差点摔地上,茫然地抬起头,眨了眨眼,好半天,才逐渐清醒。
坐在病床上的祁渡松开绷紧的咬肌,嗤笑一声:“席真,你的睡相也太差了吧?”
席真刷地从脸红到脚后跟。
他都干了什么啊。
他起身想走,转念一想就这么走开岂不是坐实自己是个变态,强撑着坐下,粗声粗气地道:“做个噩梦而已,大惊小怪。”
祁渡:“强迫别人咬自己的噩梦?”
我他妈……席真原地爆炸:啊!
祁渡也不是那么刻薄的人,让席真尴尬完,就不再多说什么,等护士过来拔掉点滴针头,就叫上席真出院了。
——这种状态下的席真,自然发现不了他脸上的异样。小触手差一点就伸到了席真腺体上,最后关头才被他拽回去。
席真走到一半,才想起祁渡为什么来的医院,穿来穿去真的快把他脑子搅炸了。
这下他更是脸上发热,人家刚帮完他,他就去霸王硬上弓。
禽兽竟是我自己?
席真讷讷地叫住祁渡,想道个歉,走在前面的祁渡却一把捂住他嘴,把他拖进旁边黑乎乎的更衣室。
“……”席真不禁沉思:他的行为还没恶劣到要杀人灭口的程度吧?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被祁渡钳住,凑在耳边轻声说:“嘘,麻烦来了。”
热气呼在席真耳廓上,痒痒的。好长几秒席真压根没反应过来祁渡在说什么,全身感知都集中在耳朵上。直到哒哒的高跟鞋声和女人尖锐的喊叫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他才缓慢地理解了祁渡的意思。
“席真!”他大伯母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你哥哥被你害得关起来了!你良心被狗吃了!你敢不敢出来见我!”
席真哪受得了这激将法,当即就要出去和大伯母对峙。
祁渡阻拦他,他心头火起,一肘抬起,想顶开这家伙,却被顺势反剪了双手。
两人的姿势无意间变得十分暧昧,稍矮一些的栗发男生被捂住嘴,箍在黑发男生怀里。
为防止外面人听见,祁渡低头,在席真耳边轻轻地道:“不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女人摆明了是要撒泼,欺负小孩子脸皮薄,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裹挟舆情,逼迫席真就范。
也就席真这个笨蛋会上当。
他皱眉捂紧笨蛋的嘴巴,笨蛋却不安分,不停地挣扎,柔软的嘴唇在他手心乱蹭。
他又嗅到香味,淡淡的,却勾出人心底的馋意。
他低下头,看向香味的来源,男生柔软白皙的后颈上,长着小巧可爱的腺体。
这是个alpha。
祁渡在心里警告自己。
席真毫无察觉地继续挣扎,大伯母还在外头骂娘,他不受这委屈,他要去回喷。
他不知道,祁渡那一心阻止他犯傻的正直无私的心上,已经被挣扎出了一些无法忽视的瑕疵。
作者有话要说:三合一!超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