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殊最近新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一个建筑工地的工人在高空作业的时候从十几层高楼坠下,当场身亡。经法医鉴定确实是高坠伤导致的死亡。但是蹊跷的却是,死者的后脑部位曾有被钝器击打的伤痕。

  死者死亡之后,死者的几个朋友和他连夜赶来的家人,一起到工地要求找领导私了。在用人单位还没怎么还价的情况下,很快就从刚开始的开价一百万降到后来的三十万。

  负责工地的老板觉得很奇怪,因为完全看不到这群人有什么伤感之情,就报了警。

  更为蹊跷的是,在得知了警方的介入后,这群昨天还很嚣张地要求赔钱私了的人一夜之间都消失无踪了。

  温殊和苏雪琪作为负责本案的检察官,越调查越觉得心里沉重。

  温殊更是一连好几天心情都不好,连饭都吃得少了。顾彦棠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神经兮兮的,又不愿意给温殊知道。

  直到有一天晚上一起睡觉的时候,顾彦棠透过柔和的床头灯发出的光线,发现身下的男人蝴蝶骨简直清晰可见。明明以前都没有那么明显的。

  这可怎么得了呢。本来温殊就是少年身形,身上没什么肉。几天下来,竟然瘦了这么多,这可没把顾彦棠心疼死。

  “你怎么了?”温殊疑惑地问道。

  “你是不是病了?”顾彦棠抱着温殊,抚摸着他的每一根清晰可见的肋骨问道。

  “没有啊。苏雪琪成天问我用了什么护肤品呢。说明我皮肤还可以吧。”

  “你皮肤是好。”说罢顾彦棠亲了一下他的脸。

  温殊笑了下,接着炫耀道:“我就和她说我就用了大宝啊。她就一口咬定肯定是爱情滋润的。”

  顾彦棠俯下身去继续亲吻他的锁骨,边亲边问道:“那你怎么瘦了?”

  “瘦了吗?啊,可能是累的,最近那个案子涉及的嫌疑人特别多,还都是少数民族,又不会写字,语言交流都有问题……”

  “那你就不吃饭了?”顾彦棠问道。

  注意到顾彦棠的声音里带着怨气,温殊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怎么了?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不开心吗?”

  顾彦棠摇了摇头,不说话继续吻他,连绵不断的吻从肩膀一直落到他瘦削的颈项……

  因为最近两个人都忙,温殊忙着办案,他也不知道顾彦棠在忙什么,但是也回来得晚。他自己说是在忙着学习,温殊将信将疑。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变少了,顾彦棠对他的监控也没有之前那么严了,一方面温殊觉得舒服了许多,另一方面又在暗暗地怀疑顾彦棠是不是对自己已经过了那阵新鲜的黏糊期了。

  虽说走向平淡这是每段爱情的必经之路吧,但是真的那一天这么快就来了还是难免让人心头升起伤感来。但是虽然相处的时间少了,那事儿却是一点没少做。温殊有时觉得,顾彦棠对于性或是对于自己身体的迷恋简直到了执拗的地步。

  顾彦棠似乎是越来越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本来他就是属于贴心但是话不多那一卦的人,现在更是像有心事般人也沉默了不少。

  有时一天不见,一见面什么都不管,直接过来扒他的衣服。温殊的拒绝早就没有了用,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经不起撩的人。

  工作日尚且如此,没有工作的休息日简直都没眼看了,顾彦棠恨不得拿个链子把他锁在床上。别的不说,他们家的床单常常是这个才弄脏换上个新的没多久,又弄脏了。

  所以一到休息日,温殊家的阳台美丽的花儿在各色床单的掩映下,倒是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和光彩来。

  这些飘扬的床单记录着他们的累累战绩。

  温殊自我感觉比不了这只年轻的小种马,他最近工作的时候时常会打瞌睡,姚东方都看到了几次,私下里还悄悄提醒他工作累但是也要注意身体,让温殊汗颜。

  温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一直一直和顾彦棠在一起的话,等待他的最后结局一定不会是老死,大概率是和西门庆一样。

  这天,温殊和苏雪琪一起去市里其他地方外出办事。在经过路口红绿灯的时候,坐在副驾的苏雪琪忽然叫了一声,问道:“温殊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小男朋友?”

  温殊往车的右边一看,路边站着两个人,高个子的那个一眼看过去就认出了是顾彦棠,个子稍矮一点的温殊也认了出来,是林昊。

  离得太远,温殊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是看动作和神情,很明显能看出来,两个人发生了争吵,甚至在路边都起了争执。

  苏雪琪看着温殊问道:“你要过去问问吗?”

  温殊摇了摇头,在绿灯亮起的时候,他发动了车。

  虽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是内心里却起了波澜,顾彦棠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和林昊又有了交往,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顾彦棠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温殊傍晚下班时分,给顾彦棠发了信息,说要去看温胜利,可能要晚点回家,如果太晚了就不回了。

  十分钟后,他收到了一条回复:可以。

  温殊对着这两个字整整看了五分钟!本来十分钟才收到回复,已经是破了对方回复最慢的记录了,他耐心地等了十分钟,竟然等到了这么冷冰冰没有温度的两个字!

  温殊收起手机,心想今晚一定得在自己家里睡觉了。

  温殊先去超市买了温胜利喜欢吃的西瓜香蕉等水果。买好水果又想起来他喜欢喝茶,又挑了一盒武夷山大红袍。买完之后才想起来要打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打通。

  温殊一看手表,六点半了,料想温胜利这个点肯定在吃晚饭,就直接上楼了。

  结果掏钥匙掏半天才发现根本没带钥匙,按了两下门铃后,门开了。

  门后面的那个人却不是温胜利。

  !!!温殊大吃一惊,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戴漠桐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自从上次广州一别之后,温殊又差不多有一年时间没见过戴漠桐了。

  可是明明已经许久没见,并且身边也有了新的爱人,再看见这张脸的时候,温殊脑海中的许多往事还是如放电影一般历历在目。

  明明上次自己不仅没有留电话,甚至连微信都没留,他是怎么如打通次元壁一般,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呢?

  过了好半天,温殊才从极度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进门问道:“你怎么在我家?我爸呢?”

  “病了,他不太舒服,刚刚吃了点药。”戴漠桐答道,语气平静。很显然,两个人的见面造成的那种极度震惊只属于温殊一个人。

  温殊快步走进主卧。见他老爸果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神色安详地睡着了。

  温殊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戴漠桐手上的塑胶手套,很明显他在洗碗。温殊挑眉问道:“所以,是你在照顾他?”

  戴漠桐点了点头,解释道:“今天上午我们在开会的时候,温叔叔突然觉得胸口不太舒服,然后我就陪他去了医院做了检查——”

  听到“开会”这个词语的时候,温殊愣了一下,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检查结果怎么样?”

  “还没有出来。”戴漠桐答道,看了一眼温殊又继续说道:“然后我就送温叔叔回来了,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的,但温叔叔说你工作忙,不让打——”

  这傻老头儿,工作再忙还能不要爸爸吗?温殊内心里又埋怨,又心疼,不说别的,温胜利可是自己唯一的一个直系血亲啊,他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性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别温叔叔,温叔叔的,那是我爸!”这话一说出口,温殊自己也微微一愣。别人明明是帮自己照顾了老爸,没道理为了一个称呼而生气。严格来说,这样称呼也没什么问题啊。难道是因为这样的称呼显得太过亲昵吗?

  戴漠桐是谁啊,他聪明又了解温殊的为人,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

  温殊这话说得有点无理,但是比冷冰冰没温度的话更让戴漠桐觉得有趣,他配合地接口道:“然后我就帮你爸做了晚饭,他吃完了,刚睡下,你就来了。”

  见温胜利在床上翻了个身,戴漠桐示意他们出去谈。

  温殊没有说话,但是看着戴漠桐的眼神却带着一种生疏的怪异。

  戴漠桐明白他想什么,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生活的,我是蒋文龙一案重新审理的代理律师。”

  温殊疑惑地看了一眼戴漠桐,他实在是不明白一直以来都活得十分明白,看得清楚利害关系的戴漠桐,为什么要接一起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油水还异常难打的官司?

  似乎是看透了温殊的疑惑,戴漠桐解释道:“小殊,别这样看着我,我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我是个律师,我不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我也有不为了钱想接的案子。”

  戴漠桐说他曾经发过誓,那也确实是,研究生一毕业,就因为非常优秀的成绩,被破格提拔为法官。只是后来因为家里的许多事,被迫辞职然后下海做了律师。

  温殊承认自己受不了他这样专注看自己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总让他产生一个错觉,感觉他下一秒像是要吻自己一般。

  到底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遇到戴漠桐啊,这个已成的事实简直让他无法思考!

  他在这样的紧迫盯人下,不由自主地败下阵来,后退几步,坐在了沙发上。

  安静地沉默了一会过后。

  戴漠桐的声音响起:“你现在是不是身边有人了?”

  “嗯。”温殊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对你挺好的对吧?”

  “嗯。”

  “看得出来,你现在虽然瘦了一点,但是气色很好。”

  “谢谢。”温殊的回答总是很简短,并且毫不掩饰那种言语之间刻意地疏离。

  戴漠桐又说:“我去偷偷看过你,看到你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吃饭,往路边一站,就和两个男模似的,很养眼,看起来很幸福。”

  “哦。”温殊抬起头来,偷偷地观察戴漠桐,很难想象,一向清高并且自信心爆棚的戴漠桐,会默默做着这种偷窥一个人这样青春期的暗恋才会做的事情。

  “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啊!”戴漠桐扶着下巴,违心地赞美道。

  “嗯。谢谢。”

  “但是是不是太过年轻了一点?他,有二十岁吗?”戴漠桐翘起了二郎腿,往沙发上一靠,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很酷有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没有。但是——”温殊下意识间就想要为顾彦棠辩护几句,但是话到嘴边,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掉进一个坑里,温殊自我感觉在戴漠桐的面前自己智商明显不够用。

  戴漠桐是在套他的话,他就是看准了温殊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就像当年戴漠桐对他的追求,执着又步步为营,在那样的年纪,给温殊一百次机会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凭着一种动物的直觉,温殊感觉自己要远离面前这个男人。

  在确认温胜利确实一脸安详地熟睡之后,温殊稍微放下了心。他起身道:“我明天再来看温胜利,先走了。”

  戴漠桐:“就不能留自己家?还是他在家等你?”

  温殊想起了顾彦棠回的那条“可以”,火又不打一处来。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想回去。和戴漠桐在一起,他不安心。

  戴漠桐又说道:“那好吧,我们一起走,开车了吗?”

  温殊点头:“开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去车库提车,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在小区花园入口处不远的一个花坛边,在黑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默不作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