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跪我？”江邈问。
东君恼羞成怒。
在这个国家, 他得到无数信仰和供奉，只有别人跪拜他的份，任何人都没办法让他低下昂贵的头颅。
他举着一把青铜斧刀, 高声喝道：“不管你是何方妖孽，在我面前通通无所遁形！我劝你束手就擒，臣服于我！”
江邈觉得厌烦。
她稍稍挥手, 将恶劣神翻到百米之外, 用威压强迫他匍匐在地。
江邈冷眼扫过周围的人：“这是一个被神明诅咒的国家，你们的灵魂过于低贱。要么极端卑亢，要么极端恐惧，都不自由。”
她从大殿走了出去，“掌权者污秽卑劣，总有更污秽卑劣的人取代。”
撂下这句话，江邈消失了。她的身体回到了神女雪山, 又进入了休眠期。这一次，她还是一块石头。
一个月里, 这个国家几乎覆灭。
恶劣神的丰功伟业建立在盘剥女奴之上, 女奴是这个国家运转的基础和关键。男人无法自主繁衍, 一旦女人不配合，他们无法传承。
他们必须控制女人, 避免增加投入，最好是让女人自发为他们完成心愿。
恶劣神烦躁推开桌上的所有物品，怒吼：“饭桶！全都是饭桶！这个祸世的女魔头, 真的扫把星！”
江邈的出现差点毁了这个国家几十年兢兢业业打下的基业。女奴们站起来反抗，她们要自由。
她们有神女庇佑，她们要自由！
这一个月经历了各种“暴乱”，恶劣神朝着他的手下怒吼：“控制住了吗？！我就问问, 她们成功了又能怎样？还不是给别人当奴隶吗？！她们根本没有家！我提供给她们一个居所，还不够吗！”
甘愿匍匐在地，支撑起别人伟大事业的伟大奴隶，以为自己生来低贱。
这是世界教导她们的。
世界的声音太大了。
生来低贱，所以她们甘愿低下头蒙上眼，为男人让路作配。
然后，神女出现了，奴隶由内自外开始抗争。
有神女，她们不是生来低贱。
手下被恶劣神吼得脸色发白：“回王的话，控制住了，都被镇压下去了。王不必紧张，她们其实根本跑不了，只是发发牢骚而已，还是一样干活的。”
国家有武器，有锁链，豢养在男人群里的女人成功逃跑的概率太低了。
男人占了女人的便宜，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看女人脸色的生活。镇压捆绑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讲道理？
即使情况稳定住了，恶劣神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的神经高度紧张：“之前那块石头必须找回来 。不能让她流落在外，必须把她带回来给我砸碎了！她会毁了我辛苦创造的一切！”
“我会毁了你辛苦掠夺回来的一切。”一个声音在房间里说。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立刻冷汗涔涔。
他们找了很久，没找到发声源。
手下胆战心惊，有些不情愿：“王，或许那真的是神女。如果强行砸碎她，她会发飙的。神明发飚，不是好现象。”
恶劣神矢口否认，警惕地盯着周围，压低声音说：“你懂什么？真正的神跟我站到同一边！与我作对的，全都是恶魔，她是女鬼！”
手下：“可是王，她能把王压在地上，大家都看到了。”
恶劣神怒不可遏，“不准！不准再提这件事！这个国家是我的，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僵尸王紧张兮兮的，忽然闯了进来，飞快地说：“王，找到以前姬家聚集地留下的书籍线索了。她们的确知道有关神女雪山的事情，她们似乎认为世间一切存在因果循环，轮回报应。等我钻研透彻了，一定能解决其中的奥秘！”
恶劣神眉角突突地跳：“别说废话，我要控制她的方法！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恶劣神一边镇压“暴乱”，一边积极寻找江邈的踪迹。暴乱一开始很激烈，杀了无数人以儆效尤，慢慢地平息了。
几年之后，恶劣神安排的队伍，又一次在神女雪山找到了江邈内化后的石头。
江邈遗留的石块已经没多少人样了，她的灵魂在沉睡。恶劣神的队伍把她带下山，她一直没醒。
僵尸王和恶劣神都老了，对江邈的恐惧和敬畏还刻在骨子里。
“王，你确定这就是之前那块石头吗？”
“不会错的，就是她。立刻把她砸了！”
“万一她中途醒过来……”
“这是命令，你闭嘴听从就是了！”
僵尸王听从了恶劣神的命令，用巨斧杂碎了江邈遗留的石块。砸碎之后，他当场七窍流血，倒毙死亡。
恶劣神慌了，不断远离那几块尸块一样的石头。
“魔鬼，魔鬼……”
“真有意思，魔鬼也会说别人魔鬼呢。”
江邈的白色灵魂坐在桌子上，淡淡地看着逃窜的恶劣神。
恶劣神屁滚尿流地缩在角落里。
“人类真的令神厌恶，他被我诅咒了，死了就是永远死了。”
恶劣神慌得不行：“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
江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冷峻的目光扫过地上横躺的尸体：“我是什么，你不配知道。”
灵魂状态的她贯通世界，江邈稍微思索，居然找到了地书的具体位置，地书在一座火山口里。
之前她看了地书，随手一丢，丢进了火山口。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再不拿回来，都要烧成灰了。
她是时候去清一清火山口的炉灰了。
“你也不算无功，误打误撞帮我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我饶你一命。”
江邈慢悠悠地漂在空气里，缓缓往外飘去。
恶劣：“你不能走！”
江邈不能被他的子民看到！
否则那群女奴隶又要造反了！
他积攒下来的工业，如果被江邈毁坏了基石，就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我不能走？”
她嗤笑：“这天下都是我的。只要我高兴，可以下十万年的雨，可以下二十万年的雪，我可以把所有一切推倒重来，可以让你们灭绝。你算什么？”
“虽然你很臭，以人类的眼光看，你是个人杰。死了就好。”
恶劣神已经六十多岁了，鹤发童颜，他控制人心的思想广为传播，积攒了很多信仰。
身上有信仰的人，跟普通人不一样。
江邈收回自己的目光，慢悠悠地往外飘着走，被一阵风吹散了。
江邈愿意放过恶劣神一马，恶劣神却不愿意放过她。恶劣神召集所有大臣解决这件事，耗费了几年，终于有个大臣给出了法子：
“王，我没见过你说的神女。人的眼界是很难跟神的眼界匹配的，既然她是神女，留下的石块肯定有特殊功效。莫不如，研磨她的石块制成丹药，也许服用之后，王就能找到制服她的办法。王一直告诫我们，以形补形。”
恶劣神抱着一线生机，吃掉了江邈留下来的石块。
吃完之后，他飞升了，利用身上的信仰成了真正的神明。神明的眼界跟凡人不一样，看得到六界运转规律，也看得到阴阳。
飞升之后的恶劣神盛气凌人，想报复江邈，让她爱上自己，再一甩掉她，于是江邈的灵魂拖进了轮回。
未知生物是不好掌控的，人很容易掌控。
江邈从来不爱他。
在轮回的过程中，恶劣神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得到她的爱，能永垂不朽。
而一旦她想起过去，他就没命了。
*
姬玄的动作比姚珺想象得快的多，昨晚母亲大发脾气，今天姬家对外的仗就输掉了。
一大早的，姬家的男人死的死伤的伤，跑到母亲房间哭诉。
姬玄跪在母亲床前痛哭流涕：“母亲，是儿子不孝。今早我们战败，我保护不了族人，请母亲降罪于我！请母亲另选贤能，我无能！”
母亲昨夜已经心梗了，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两眼一抹黑要晕倒：“这是怎么一回事？玄儿，你一向骁勇，为什么会如此惨败！”
姬玄哭着说：“母亲，敌方说我们不讲究信用，输了不认，破坏了规矩。之前我们输了，要赔给他们珺姐姐，他们气上心头，就用了不要命的打法，宁肯自损一千，也要杀掉我们八百人。”
姚珺冷笑：“既然对方自损一千也要杀掉八百，对我们来说岂不是好事？我们白捡了两百人。”
姬玄抹了抹眼泪，委屈巴巴地说：“珺姐姐不看重家族的性命，说得太轻巧了。那些人的命在你眼里，不是重要的事么？”
“你胡言乱语油嘴滑舌，”姚珺真的气急了，“母亲，既然姬玄自认没本事，我自愿请缨！”
母亲抓住姚珺的手：“不行，你不能去，你会被他们抓走的！”
她被抓走了太多女儿了，她真的恐慌了。
打仗的本质是抢东西，杀男人，抢女人。让女儿上战场，不是白白让别人抢吗？
一旦战败了，男子还能一刀了结自己，保全体面。而女子上战场，极有可能被人当场凌|辱虐待！
母亲抓着姚珺的手不放：“珺儿，我知道你一心为了家族着想，听母亲劝，打仗不是你想的那样能一招制敌，也有可能会腹背受敌。你要是受伤了，你的下场妈妈不敢想啊！谁能保证打仗不受伤？珺儿，听妈妈的劝，妈妈给你想办法，咱们不去。”
“我去，没问题我去。”
“珺儿！”母亲高声道，“我不允许你去！不要闹脾气了！”
姚珺沉下眼。
姬家母亲说得没错，她和很多女人根本不能上战场，不全是体弱的原因。
只要她不能上战场，战场就是男人的。
只要战场是男人的，被男人保护的女人就必须乖乖听男人的话，被男人管控，作为礼物送来送去。
上层贵女和下层平女面临两种境地，又殊途同归。
姚珺心底一片苍凉。
这是现实。
她深刻地意识到，就算她现在杀了姬玄，下一个当将领的哥哥或者弟弟，照样会把她送走。
为了家族的利益着想，家族的女儿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学习如何讨好男人。
姬家母亲说：“玄儿，他们要我的女儿，你尽管从奴隶里挑人送过去，骗他们说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能离开我！”
姚珺沉默了。
面对这种情况，唯一的做法就是风险转移。
谁都知道被送走就是面对洪水猛兽，贵女跟平女的利益开始割裂了。
姚珺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头疼极了。
如果是江邈，会怎么做？！
江邈会怎么做？！
她这个角色代表的阶级绝对不会离开家里，失去家族的保护，走在路上被闷棍拖走，就是她的下场！
姚珺难得有些暴戾。她急匆匆地往房间走。
姬玄迎面走来，早没了方才哭泣时的委屈。
他表情冷冷的，看着跟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就像看着一个外人。
“珺姐姐又是何必呢？把一个无辜可怜的女人卷进来，平白多了一个恨你的人。”
“我猜，恨你的人比较多。”
姬玄笑：“的确，恨我的人比较多。可惜她们都要依仗我，没有我，这个家族和这个国家无法安稳。”
“你不怕我杀你了？”
“就算你杀了我，你的结局也是一样的，接受现实吧珺姐，你不过是仗着母亲的喜爱，得到一时庇护而已。母亲也有离开的一天。”
“你想对妈妈下手？”
“当然不会，我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是生养我的人，她在一天，我会尊敬她一天。”姬玄陡然变了变色，“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你们才是家族的继承者，我们就不是。男人比你们更加优秀，我们吃苦耐劳，我们不怕疼也不怕死，你们完全是得到我们的保护，才苟存至今！”
他说着，脸上多少有些怒色。
“以我之名，母亲可以一次性获得很多个孩子，以你之名，根本无从帮母亲扩大家族！”
姚珺冷笑：“得了吧，这些孩子也都是女人生的。你们根本无法生产，绑架别的女人帮你们生产而已。”
姬玄脸色微异：“没有男人，你们照样无法诞下孩子！”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姚珺朝姬玄笑了笑，“如果你只是单纯想要证明自己的才干，我们根本不会阻止你。你以及你手下的一大帮男人，究竟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差劲，还是为了抢女人回来给你们虐待发泄，你自己清楚！
别把自己说得冠冕堂皇。你，你们，你们所有男人，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姚珺想起江邈说的话：“动物界，所有雄性都有强迫雌性的行为。男人能成功，是因为男人有工具。时机成熟了，本性就暴露了。”
姬玄没有承认也没否认，铁青着脸说：“珺姐姐，还请你完成家族的使命，快点离开吧。姬家属于我，我和我的孩子会发扬光大姬家，成就新的王朝。”
姚珺气得心梗。
杀了一只猪，还有别的猪。她的境地不会有任何改变。
与其赔上其他无辜的女人，莫不如接受自己既定的命运。
她屈服了。
她又一次懦弱地屈服了。
姬玄逼着姬家的女人上花轿，逼退她们远离权力中心。姬家母亲想出了一招金蝉脱壳，狸猫换太子，最后，上花轿的还是姚珺本人。
姚珺不愿意让其他人代替她坐牢。她做不到牺牲别人保全自己。
上了花轿的姚珺，撩起窗帘，看到了母亲哭泣的面容：“珺儿，珺儿啊……”
母亲哭着追着她的花轿子：“珺儿，为什么要那么傻啊，太傻了珺儿，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啊……”
姚珺眼眶微红。
如果是江邈会怎么做？
不对，江邈绝对不会上花轿！江邈管那群男人是死是活？！
江邈会把姬玄打包扔进轿子里！
姚珺非常厌恶自己一时笼罩心头的怯弱，她被训化得太好了，总是习惯性服软退让！
姚珺猛地撞向花轿门，才意识到门被封了！
她疯狂拍门：“放开！我要下去！”
在喧闹的锣鼓声中，只有姬玄听到了她的呼叫声：“放弃吧珺姐姐，不到地方，你逃不掉的。”
在路上各种折腾，姚珺还是没把自己弄出去。花轿子出了防御线，一直往深山老林走。远处的树木越发高大，直插云霄。
姚珺心里直打鼓。
花轿走了三天两夜，最后停在一处满是山石的偏僻角落里。
提示音：“恭喜进入巨人国国界，游戏任务一失败，正式开启游戏任务二。”
花轿子被停了下来。
姚珺坐稳在轿子里，撩开帘子看。给她抬轿子的两个人一把她放下，就夺路而逃。轿子猛地被巨大的外力撞击，哐当哐当横甩到一边。
姚珺在轿子里摔了一个狗吃屎，借着轿门摔出来的巨大缝隙，她看到了一个三米多高的巨人。
那个巨人用手抓着了逃跑的两个轿夫，咔嚓一声把两个轿夫扯断了，鲜血直流！
姚珺瞳孔一震！
那个巨人不是最大的巨人，还有好几个七八米高的巨人，在树林里冒头行走。闻到血腥味，纷纷从高大的树林里走出来，分一点肉沫星子。
姬玄那个狗玩意，根本不是希望她好好活着！她分明全推导出来了，却还是自愿走进了牢笼！
她真的太不争气了！
姚珺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分明什么都知道。
可她的脑子里有一个预设的机关，每次遭遇了不好的东西都会自我内化。
只要是来自男人或者父母的安排，几千年积攒下来的服从让她一次又一次咽下质疑，不断自省，最后退让同意。
不想结婚，还是糊糊涂涂结了婚。
不喜欢那个结婚对象，还是可以两腿一伸两眼一闭。
如果不是男的太拉跨，估计孩子都生了。
她好能忍。
不会想着反击，想先了断自己的性命。
不想上这个花轿，还是稀里糊涂地上了。
姚珺觉得自己的死亡完全是应该的。
因为她是一个愚蠢的女人。
她这么擅长把自己当成一块肉，她能毫无芥蒂地把自己当成一块肉，送出去被他们吃掉吗？
姚珺捂着自己的嘴，失声痛哭。
*****
找到九尾狐狸之后，洛西被转移到了一个海边小村庄，触发了角色任务。
她的角色是睡在琉璃棺材里的美人，一直沉睡不醒。某一天下了暴雨，村子里泥石流，她的棺材被发现了。
小村庄里的男人觉得她美，又觉得她邪气，不敢招惹她，决定把她献给爱琴海的塞壬王，希望塞壬王保佑他们风调雨顺，收获多多。
洛西的前半段游戏无法自由活动，只能通过听获得消息。
根据她探听回来的情报，那个小村庄每家每户都沾亲带故，都是男人主导的家庭。
有前面的游戏经历，洛西猜测得出这个村庄的来历，一个男人一闷棍抓女人回来，关在屋子里生孩子，生下的孩子，女儿被卖掉，儿子买女人，这样过后两三代人，就形成了最原始的村落。
她被他们送上了船，船行驶到了海中央就沉了。船驶出海岸之后，她慢慢地能自由活动。
船沉了之后，洛西掏出游戏储物铃铛，用游戏道具吹出了一个泡泡。躲进泡泡里，没被淹死。
海底的能见度非常低，洛西看到海洋深处有个发光的东西。她看不真切，那团白光固定在海底的某个位置，洛西摇着泡泡，慢慢往白光的位置移动。
“你是什么？”
下潜的过程中，洛西忽然听到了一个男声。
那个男声温柔缱绻，出现在她的右侧两米之内。她猛地往旁边看。
一个有着蓝色鱼尾的男人，头发是浅绯色的，容貌俊雅，飘荡在海水里像个天使。
男人手里拿着一只鱼叉，一派轻松地看着她。
洛西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她发誓这辈子她的脑子都没这么高速运转过。在水下，她的炮几乎没用，只能贴近塞壬王身边一刀了结他。
洛西：“我是从别的国家来的，我的船沉了。跟我一起的还有一只水麒麟，沉船之后它不见了，它是我的朋友。这是你的地盘吗？等我找到我的水麒麟，我立刻就走。”
洛西的麒麟是火麒麟，她根本没有水麒麟。
不远处的确有一艘沉船，那男人颔首：“这里是氐人国，你不是氐人国的一份子，不能进入。如果你要找水麒麟，我可以帮你。”
他快速地游到另一边，很平静地说：“你告诉我水麒麟的容貌，我帮你找。”
洛西为难极了：“谢谢你帮忙，我的水麒麟是一只蓝色的水麒麟，它的眼睛是绿色的。如果你愿意帮我找，我在这里等你就好，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塞安就好了。”塞安游动的速度非常快，一瞬间就不见了。很快，他又回来了，用水绳拽着一只同体发蓝的麒麟，那只麒麟的眼睛就是绿色的。
洛西赫然愣住了。
怎么回事？
难道误打误撞，这片海域有水麒麟吗？
塞安把手里的水绳交给她：“好了，不要弄丢了。”
洛西看着眼睛的水麒麟，不知所措地说：“这不是我的麒麟……”
塞安有些疑惑：“哦？可他的容貌跟你描述的一样，它有绿色的眼睛。”
“它的脚边没有斑点花纹，”洛西讪讪地说，“我的麒麟很亲近我，我肯定知道的。”
塞安很快又游走了，很快又游了回来。这一次，他给洛西带来了一只完全符合条件的水麒麟。
同体水蓝色，眼睛是绿色的，脚脚的地方有花斑。
洛西抿着唇，“不是这一只，我的水麒麟的花斑在另外一只脚。”
塞安顿了顿：“到底在哪只脚上，你说得清楚点，我帮你找。”
洛西很详细地瞎编了水麒麟的外貌。
塞安脾气很好，又跑出去帮她找。
如果不是两只水麒麟都在她身边，洛西都怀疑塞安是用第一只水麒麟，画上花纹再带给她的了。
洛西觉得不妥，拿出大炮跟江邈联系，她没收到江邈发过来的消息，消息界面停留在她给江邈发的上一条消息上。
姚珺也失联了。
洛西又给江邈发了一条消息：［江江！你在哪里？！快来接我！］
江邈走到甬道的尽头，拿在手里的扑克牌忽然一热。
她看到了洛西的消息。
这句话牛头不对马嘴，洛西完全没透露她的位置。
江邈又发了一遍：［你在哪？］
洛西噼里啪啦给她发了一大堆文字，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她的游戏历程。江邈试图跟她搭上话，问了很多问题，洛西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单方面描述自己的处境。
江邈不解。
洛西不能收到她的消息，但她能收到洛西的消息？
江邈拿着扑克牌往四周走动，远离通|道尽头，洛西发过来的消息立刻中断。
一接近尽头，洛西的消息就噼里啪啦发了过来。
江邈看着这里的通道，陷入了沉默。
她走到垂直往下的主干道路前，扶在洞口处，看着对面的横道。
在通道尽头能收到消息，那在哪个尽头能发出去消息呢？
江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飞到了对面的通道，在尽头跟前试了试。这条横通道也有九尾狐的痕迹。
江邈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你多高？］
发出去之后，她走到另一个端口接收。
洛西骂骂咧咧的：［江江你好意思吗？！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你不知道身高是矮子的秘密吗啊啊！］
江邈看了看两端。
一个端口进，一个端口出。从网络物理学的角度说，一个是接收端，一个是发送端。
游戏的联络被人为遮盖了。
江邈飞到另一边，给洛西发消息，告知洛西她眼下的情况，让洛西每次说完话，打一个逗号作为提醒，再间隔三十秒等待她的消息。
两人就这样联系上了。
洛西劈头盖脑发了一大段废话，告诉江邈她在氐人国。
江邈很简练地回答：［你先自己过关，等我想到去氐人国的方法］
江邈拿出扑克牌，放出手上拥有的怪物。让尤金坐着云霄飞车去氐人国找人。
尤金很高兴得到她的传召：“小姐，愿意为你效劳。”
尤金是他的红桃J ，江邈其他两张排面有洛西、姚珺。江邈试着回收她们。
提示音提醒说：“玩家和玩家目前处在同一个游戏当中，无法顺利回收。”
江邈托着下巴思忖：“同一个游戏？”
姚珺和洛西触发的是不同的游戏。如果算同一个游戏，这个主游戏就是九尾狐狸的游戏。
等等，九尾狐知道她游戏的时间限制24小时。
九尾狐知道游戏副本？
江邈一肚子疑惑。她举起手心当手电筒用，继续寻找姚珺所在通道。
姚珺比洛西危险得多。
第一次，江邈就找准了洛西所在的位置，然而接下来的寻找就没那么简单了。
江邈陆陆续续进入好几个可疑的通道，都无法接受到姚珺的消息。
如果姚珺没给她发过消息，这种策略是无法定位到具体的通道的。姚珺跟洛西不同，虽然亲近她，却不是个话痨子。
“小姐，”尤金办事很利索，很快就回来了，“我无法在爱琴海上找到洛西女士的踪迹。”
“哦？”
尤金一脸肯定：“我在这个游戏副本里找到了氐人国的位置，但无法确认洛西女士的位置。洛西女士不在氐人国，至少不在现实的氐人国。”
江邈灵光一现：“或许，不在当前时间线的氐人国。”
尤金颔首：“小姐聪慧。”
洛西提到过她的经历，她在游戏副本过去好几天了。但江邈这边，距离她们失踪还没到二十四小时。
九尾狐说她永远无法找到姚珺和洛西。就像江邈所在几千年之前一样，她们被分到不同的时间节点。无论她再怎么找，都找不到姚珺洛西。
江邈沉下眼，继续寻找九尾狐残存的痕迹。
只剩下最后一个通道了，如果姚珺没给她发过消息，她就无法确定她到底从哪一个通道口进入的。
走进通道的尽头，江邈蓦然收到了姚珺离开时候发给她的消息：
［进游戏了，姬家副本，暂时安全］
还有不久前发过来的消息：［进入巨人国，无法确定安危，来救我］
尤金很高兴：“看来她在这里。”
江邈环顾一周：“现在的问题只剩下，我们如何把她们拉回来。”
九尾狐是在这里把她们送走的，肯定也能通过这里把她们带回来。
尤金：“小姐面对的是找寻游戏，既然找到了她们的位置，剩下的就是打通道路。这里的端口一个代表进，一个代表出。是不是意味着，当端口连接起来时，才是一扇真正的门呢？”
江邈扫了尤金一眼：“你有解决思路，就交给你了。”
尤金托起江邈的手背放到嘴边亲吻：“愿意为小姐效劳，请您坐到一边喝茶。尤金为您排忧解难。”
看到尤金，江邈忽然想起一件她遗忘了很久的事。
小丑去哪了？
看来她的确不关心小丑。
×
塞安给洛西找来了好几只水麒麟。
这片海，满满当当全是乖巧的水麒麟。
每只水麒麟都长得一模一样，用放大镜找茬都找不出不同地方。它们身上的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洛西提出的不同点。
洛西头皮发麻，呵呵笑道：“好了，你肯定累了，先歇歇。我想问一个问题，氐人国盛产水麒麟吗？”
塞安摇头：“当然不是，水麒麟是你带过来的。这只水麒麟，还不是你要找的水麒麟吗？”
洛西脑子瞬间清明了。
没有盛产水麒麟，不就意味着这里只有她带过的那一只水麒麟吗？
可她根本没带水麒麟啊！
塞安追问：“这里真的没有你的水麒麟吗？”
洛西讪讪一笑，“我再认真看一看，或许是我老眼昏花了，错过了我的朋友。”
这些水麒麟根本不是水麒麟！只是塞安胡乱拿东西骗她的，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她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尽快离开这里？！
洛西的大脑一片空白，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起：这里是氐人国，我听说过氐人国的传说。”
塞安和水麒麟显然对洛西的话很感兴趣，纷纷扭头看来。
在水下，他们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洛西咽了一口唾沫：“我只是听说，不确定真假。我听说，氐人国有个塞壬王能满足许愿者的愿望，只要向他送上祭品。”
塞安脸上浮现出微笑，语气温柔极了：“的确，我们国家是有这个传统。好了，你找到你的水麒麟了吗？”
洛西灵光一现！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操|他爹的美人鱼！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刚刚提出自己的水麒麟不见了，这头人鱼谁帮她找！绝对被这头人美心黑的人鱼当成愿望了！
再拿假的搪塞她！
洛西尴尬不已。她可不想帮忙找一只水麒麟就被抓去当祭品！这买卖根本不划算！
洛西：“我还听说，这些祭品必须要瞎了眼才行，不然塞壬王会不高兴的。”
没有别的话题能聊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拖延话术。
谁知，听到这个消息的塞安脸色顿时一变：“谁说的，我们国家从来不喜欢瞎眼的祭品，瞎眼的祭品都是要处理掉的。我们对祭品没有任何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不能瞎眼。”
他的反应让洛西大感意外。
江邈说过，“一般这种时候，都是怪物的弱点被暴露了。”
洛西很快冷静下来，“的确，你长得这么美丽，如果瞎眼了，不能欣赏这会总容貌，也太可惜了。”
塞安很满意洛西的说法：“你也很漂亮，你和你生下来的孩子一定很好吃。”
洛西警铃大响：“啊……”
塞安腼腆一笑：“这是我们国家对人表示喜爱的说法，看上去很好吃。”
洛西入乡随俗，也附和了一句：“嗯，我明白了，你看上去也很好吃。”
听到这句话的塞安一脸不高兴：“你看上去比较好吃。”
呵呵，双标鬼绝对有问题！看打！
懒得废话了，洛西闭上眼。
她眼前的美人鱼塞安变化了模样。从文质彬彬的美人鱼变成了一条青面獠牙，带着一身黄绿色鳞片的糙汉臭鱼！
容貌非常丑陋！
在她身后的水麒麟也都是同样的臭人鱼！
他爹的，这些水麒麟居然是人鱼变的！
看到洛西闭眼的举动，塞安立刻冲了上来：“你在做什么？！”
洛西拿出双刀，“我看你头上戴了皇冠，想必你就是那头传说中的塞壬王！我许愿！希望你们这群骗女人生孩子的鬼东西丑东西，全部当场倒毙！”
她的身姿灵巧且迅猛，毫不畏惧地挥刀向周围的丑人鱼：“愿望没实现也没关系，我亲自实现我的愿望！”
水下一片血污。
*
地下甬道忽然亮了起来。
江邈和尤金抬头往上看。
洛西所在的通道两端，忽然出现白光，把出入口连接到一起。
尤金：“小姐，她通关游戏了。”
江邈拿出扑克牌跟洛西联系，洛西通关了游戏，消息实时没有屏蔽了。
隔着屏幕，江邈都能感受到洛西的笑声：
［江江我跟你说道说道我到底有多牛逼！我刚刚在海下一次性杀了好几头丑人鱼，哇塞，他们真是丑绝了！我觉得我的脑子越来越好使了，很快我的脑子也向你靠齐了哈哈！］
［我怎么会这么聪明呢？－此处省略一万字－对了江江，这种鱼能吃吗？我已经上岸了，但我还没找到方法怎么出去，给你带烤鱼！］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岸边有人，让我去打探消息！］
洛西一身狼狈地爬上了岸。
换做以前，她肯定会美美地化个妆换件衣服。跟江邈混久了，这些外在的东西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洛西灰头灰脑，顶着一窝海藻和泥沙头发，往沙滩上跑：“喂！你们是谁！”
岸边聚集的女人比较多，这些女人在岸边造船。见洛西，她们一脸警惕，“你是什么人？”
洛西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不想惹起纷争，胡诌道：“听过塞壬王传说吗？我刚刚向塞壬王许愿回来。”
“塞壬王？”
这些女人大为动容，喊她们的族长过来。
看到来人，洛西的血液浑身僵硬了。
是姬念。
怎么会是姬念？
洛西认真仔细辨认这群人的面容。有好几个洛西曾经在姬家姥姥的葬礼仪式上见到过。
现在姬家的人口还有四五十个，等到她们进入游戏，姬家人口只剩下二十几个。”
姬念一脸振奋：“你从海下回来，塞壬王不需要祭品吗？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回来？能跟我们说说吗？”
洛西不愿意她们把希望寄托在塞壬王上，立刻摇头：“不对，没有这回事，你们不要找塞壬王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引诱我们当祭品，并不会帮我实现愿望，他会用假的欺骗我们。”
姬念大失所望：“真的不会吗？”
洛西说：“不会。”
塞壬王帮她实现愿望了，可惜是用假的骗人。塞壬王能不能把姬家实现愿望，她没办法肯定。
洛西：“我去的时候，塞壬王已经死掉了，你们不要再纠结了。”
姬念有些落寞：“我们唯一的退路也失去了。王这种东西，死了一个还会有其他的 ，倒不碍事。”
洛西想开解姬念，希望她想开一点，换个地方去生存。
姬念笑了笑：“其实我更想报仇。你能说说寻找塞壬王的注意事项吗？我听说塞壬王喜欢眼睛漂亮的祭品。”
“不，”洛西斩钉截铁地说，“塞壬王喜欢眼瞎的祭品。”
说完这句话，一个声音在洛西脑海里盘旋：“任务成功，进行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