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锦柒反复确认那双眼眸是黑色无误后,双手捂心口,直直往后栽下去!
齐兆翎又是一惊,长臂一伸,将人捞了回来,颇有些无措地看着他:“锦柒?你怎么了?”
齐兆翎茫然地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集中在两人亲密的姿势上。
昨夜仔细探查才发现,两人的血脉竟然交融至深,极难分离,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血契,而化锦柒竟然说解除就解除,所以齐兆翎就使了个小伎俩,将化锦柒骗了过去。
难道这是被化锦柒发现了,才要趁他熟睡时继续?
换血需要两人肌肤相亲,两体相合,在天地见证中,将各自血液分别置于换置阵法中。而眼下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化锦柒办事未遂,心虚不敢言。
你就真的那么想要那棵妖树?
齐兆翎神情逐渐阴霾,一双手死死的掐着化锦柒的腰,盯着他胡乱躲避的双眼。
“心悦”是你先说的,“交往”也是你先说的,挨挨蹭蹭先脸红的是你,随时随地甜言蜜语的也是你,你什么都说了,什么都做了,最后却要和我解除契约,将我推开,这又是何道理?
齐兆翎想,自己还真是没救了,明明知道眼前的人谎话连篇,狡猾善变,而自己却无可奈何,除了使些小把式拖延时间,齐兆翎想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多么可笑,经历过几次后,齐兆翎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化锦柒那种淡漠而疏离的眼神,哪怕化锦柒只是稍稍有些抗拒地动作,都叫他心脏抽疼。
齐兆翎脑子里煳成一片,乱七八糟,脸上的疤痕爆出条条青筋,突突地跳动着,胀得发疼。
除了解除本命契约,他依稀记得自己应该忘记了什么事情,可一旦深想,脸上的诅咒就仿佛要炸开了似的,让他无法继续。
他很想质问化锦柒两人现在的状况,可是理智告诉他,若真的问出口了,化锦柒怕是也真的要与自己疏远了。
齐兆翎隐忍的神情让化锦柒敏锐地察觉了,赶紧抛开做戏,一把抓住齐兆翎的手,“尊主?你的脸怎么了?”
“不,不要看……”
化锦柒越是兴致勃勃地要看。
苍白的脸上,暴突的疤痕像是扭动的巨大蜈蚣,在一阵阵的充血中由青变红。
本以为齐兆翎只是单纯恢复意识的化锦柒脸色顿时变了,速度的给他刷了几次治愈……并没有什么用!
好在异状只出现了几息,齐兆翎浑身一软,被化锦柒抱了个满怀。
“无碍……”看着漫天绿光飞舞,以及一双不掩担忧的眸子,齐兆翎只觉得心中满满的,胀得发疼。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化锦到底是哪方势力派来的,不然为何会才一来到灵之大陆,就找到了依附,甚至还去到那种地方寻花问柳,声色犬马,放纵享受。
而现在,看近在咫尺的少年,听着他关切的询问,怀抱着他温暖的身体,齐兆翎突然就释然了。
无论他是哪方势力,现在,他是他的,就算他以后逃到了天涯海角,他也会将他捉回来,锁在身边,永永远远。
锦柒啊,你怎么就找上了我呢?
……
魔宫,主峰。
西峰峰主狠狠地擦了把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魔尊有多恨傀儡树,是个过来人都知道。
当初无天妖君指挥傀儡树,操纵上万傀儡尸体,四处征伐,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化为新的战力,不死不灭,将生者拖入地狱。
齐兆翎的生母便是死于那傀儡树下,就在齐兆翎眼前,被一枝刺穿了心脏,从一个鲜活的肉体,变成了青灰的死尸。
此后,齐兆翎被接回齐氏,因为脸上残缺,无母族相互,受尽了折磨和欺辱。
最伤心不过戳人痛处,最绝望不过至亲不护。
若不是因为身俱天资,修为精进极快,而齐氏在战争中消耗颇大,急需武者增强实力,齐兆翎恐怕活不到成年。
可是现在,这传音竟然说,要将这些妖树留下?
莫长老叹了一口气:“果然,我猜得不错。”
西峰峰主不解地看向他。
莫于潇是后来上位,做魔宫长老也不过两百年,对于过发生的事,一直都是一知半解,其他长老也不愿谈及过去的伤痛处,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反而是这一个后辈先搞清楚状况,这叫他们这些老辈十分怀疑。
“实不相瞒。”莫于潇道:“其实我听到些消息,关于那日玄氏族人侵扰一事。”
“灵之大陆前来挑衅,我等也略有所闻,只是对方不是已经被斩杀或驱逐,与此事,又有何干系?”北啸道。
莫于潇道:“诸位应该还记得,尊主的影将,也就是化长老,他是个什么灵根吧?”
极其罕见的木灵根,但是罕见却不是没有,五百年前,木灵根修士几乎是泛滥,只是后来因为傀儡树造杀孽,木灵根修士最首先成为被斩杀被控制的对象,于是渐渐地便失去了许多的血脉和传承,而木灵根修士,也渐渐变得稀罕起来。
“你是想说,这些都是那个尊主钦点的化长老干的?”北啸摇头否定道:“不可能,他当时不过才是武士巅峰的境界,再厉害,也不可能养育出如此庞大数量的傀儡树。”
单单是一株傀儡树,就需要消耗一个武将级别武者的大半灵力,那个武士?哦不,现在应该是武师初期了,短短几年从武徒到武师,这修炼速度也是很快,但也顶多算是快而已,比起那些天资聪颖的小辈,还是差上不少的。
这样一个人,别说养育如此数量的妖树,就算叫他养一只厉害些的妖兽,怕都成问题。
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莫于潇暗暗想着,道:“诸位不要忘了,尊主的传音里说的是什么。”
是啊,既然不是尊主授意,那为何会纵容这些妖树生长,而不是下令斩草除根?
莫不是,要像五百年前那个巫族那般,制造一只傀儡树军队?
各个长老峰主们如醍醐灌顶,感觉自己悟到了事情的真相。
……
灵之大陆,武道大比。
化锦柒赶来时,比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而齐兆翎安插在其中的人马,也纷纷进入到各个对战台中,以极快的速度脱颖而出,成为一众参与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个名为“竹林堂”的奇葩门派,招式诡异,套路清奇,让不少正规家族训练出来的天之骄子们防不胜防,稍一疏忽,就落入圈套,输得憋屈又难受。
这些天之骄子们在各自家族里享尽大好资源,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艳羡奉承,却在中央城的短短几日里经历了不少憋屈事,心中如何抑郁暂不提,却没想到,连最至关重要的比斗,都落人下风,那种难堪与羞愤简直令人想要自埋土里。
他们自然不敢对着中央城里的大族弟子们发作,可是眼看一个小小的无名门派,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声势稳稳压他们一筹,那简直就不能忍了。
一个人不能忍,还得忍一忍,可当一群利益集团不能忍的时候,那就真的是不能忍了。
而化锦柒,就出现在竹林堂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
月白衣袍翻飞,墨色长发张扬,鲜红的腰带上挂着随风飘摇的黑羽,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黑鸟饰物。
“卑鄙?我倒是不知,各位世家大族们一道举办的大比,共同定下的规则里,有何卑鄙之处了?”轻笑声将众人的目光引去,先是惊于少年身上仙风道骨的气派,而后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瞬间惊得心中一跳。
尚且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新秀弟子们起哄怒斥:“什么人!”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只说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堂不守规矩,卑鄙无耻,和大比的规矩有何关系?”有些急于给大家族拍马屁的人也赶紧道。
化锦柒的出现让被围困住的“竹林堂”弟子们微微怔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何人,有人想立刻走出来行礼,却被为首的女子拦了一下。
化锦柒表情不变,笑容满面:“哦,我们竹林堂自然是从入场处来,规规矩矩的比斗,不知道这位道友觉得,这其中,哪处卑鄙无耻了?”
“当然是……”
“彦华!闭嘴!”长须飘飘的老人厉声喝止了自家小辈未出口的话。
化锦柒一脸惋惜,足下轻点,落在竹林堂一众弟子们中间。
为首的绿衣大眼萌妹立刻带头跪下,高声道:“影大人!”
这什么称唿?
化锦柒嘴角一抽,笑容逐渐阴森:“干得不错,主人尚有要事,让我先来看看,你们受委屈了。”
燕丝丝:“……”你说的是真话?
“这位小道友,还真是巧舌如簧呐。”被无视的长须老人额上青筋勐跳,若不是碍于辈分,不好与小孩计较,此刻怕是要直接上手了
果真是穷山僻壤出刁民,见识浅薄,不知收敛不说,还言语刁钻,处处设陷,若不是他及时制止了自家小辈的脱口之言,此刻他们可就是要得罪了整个世家大族了!
化锦柒规规矩矩地给长须老人行了一礼:“归山武王过奖了,我们不过是小门小派,身上总要多些谋生求存的手段,和各位高门贵族教养出来的优秀弟子们路数不同,小有摩擦,这是常事,难以避免,小辈们需多加磨合才能共同进步,我相信,这是也是这场大比的精髓所在啊。”
语毕,化锦柒遥望四大世家所在之处,目光灼灼,仿佛崇拜不已。
一番话说得围观看戏的群众动容。
他们大多是第一次外出历练的子弟,一路上与人结伴同行,遇上坏人,也遇上好人,感叹有之,感伤有之,最后目的不外乎汇聚于此,参加比斗,获得荣光,或者崭露头角。
可是到了中央城才发现,龙头凤尾,人才济济,自己之于其中,如滴水落于湖海,茫茫无望,遥遥无期。
尤其是在这比斗台之上,真正的天才早早胜出,一招定胜负,剩下的人苦苦挣扎,勉强混低保。从人人夸赞,变成淹没人海,心中落差,可想而知。
而现在,化锦柒却说,相互磨合,共同成长,才是比斗的精髓所在?
想到身边偶然结交的挚友,想到路上一见钟情的少男少女,不少武者都激动得胀红了脸!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哈哈哈,道友所言极是!”竟然真的有人直接站了出来,折扇轻摇,薄唇清扬。
化锦柒好奇的循声看去,笑容僵在嘴角。
燕丝丝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化锦柒的衣角。
化锦柒冷漠道:“在下化锦柒,是这竹林堂的左护法,不知道友如何称唿?”
对方风度翩翩地用扇子拨开了围拢的人群,走到化锦柒跟前,“在下,熙来门弟子,青疏。”
诛灵,西来,反派你这名字可以起得再明显一点没关系!
这边的喧哗总算引起了世家的注意,很快便有守卫赶来,询问事由。
归山老人赶紧出面表示,小辈间玩闹,没注意场合,惊扰各位族长,实在抱歉。
化锦柒也配合着感慨,世家大族举办这次大比真是太好了,十分好,让我等受益匪浅,感激不尽。
护卫连带着被化锦柒狂夸一通,飘飘然,鼻孔朝天的走了。
化锦柒带着一众人坐回席位,往左扭头,青疏摇着扇子笑容和蔼,往右扭头,归山老人胡子飘飘,盯着他的眼神满是阴暗。
#总算知道矛盾是怎么产生的了#
同坐一排席位,燕丝丝带领一群弟子大杀四方,碾压式取胜,而归山亲自出面,却见了一群小辈花式惨败,各种丢人。
换成是谁都会心里不平衡。
化锦柒瞥了一眼扯着自己衣角的某只手,燕丝丝轻咳一声,正待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一袋锦囊。
燕丝丝一脸问号。
“主人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这是奖励。”注意到其他人纷纷竖起的耳朵,化锦柒慢悠悠地附加一句:“锦囊里另有三种颜色的锦囊,目前刚进行到第三场比斗,胜一场者,在青色锦囊中择其一,胜二场者,在黄色锦囊中择其一,胜三场者,在红色锦囊中择其一。”
还有这等好事?
虽然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但是这种拆宝的期待感,却是十分稀奇。
燕丝丝将信将疑地将锦囊里的另外三只取出,取胜的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好奇的在其中随意选了一样。
左边的青疏扇子啪地一收,右边的归山老人在小辈们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