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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京城大雪, 乾坤一片素白,街道上行人较过去少了许多。顶着大冷天外出的人, 无一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千家万户门扉紧闭, 众人皆躲在温暖的屋内各干各的活计。

  宫内各处,皆有供暖, 尤其帝王常常会去的几处地儿,那可是暖和如春, 丝毫感受不到严寒。

  荣頫近来又开始冷落他的后宫三千嫔妃,他的榻上也不寂寞,被他重新抓回来的青年似一道百吃不厌的美味,日日夜夜, 百般索取,令他欲罢不能。

  这天午后, 他来到囚禁青年的地下石牢。特意建造的石牢干燥明亮, 里面除了一张用珍稀暖玉石凿成的石榻,再无其他。牢内同样温暖, 青年仅腰部围了一块窄窄的布巾,堪堪遮住羞处。

  他的双眼被蒙着,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呈大字橫呈玉石榻上, 浑身遍布暧昧淫|靡的痕迹。

  荣頫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之伸手去抚摸青年撩人的锁骨,指尖才触及那细腻的皮肉,青年便止不住浑身一颤, 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露出挣扎忍耐的姿态……

  就是这副模样,让人越看越想做更多过分的动作!

  太诱人了。明明昨天夜里,他不仅干|哭了青年,还做|晕了人。按道理次日他的性|趣会大减,可一看到青年,荣頫便情不自禁。

  他把已瘫软如一面团的青年解除束缚,抱着去另外一间石室用饭。青年面上的眼罩,一直没有拿掉。

  究其原因,那双眼里盛满了厌恶和恨意,在鱼水之欢中,猛然对上那样的眼神,实在太煞风景。

  他俩吃饭可不会规规矩矩。常常上面喂着喂着,下面也开始投喂。一顿饭吃到尾声,青年已神志不清,昏昏沉沉任人所为。

  荣頫退出,瞥一眼那缓缓流着东西的曲径幽处,又到另一间作为浴室的石室,细致地替青年清理。

  或许没了强迫和暴力,热水泡得人精神放松,连日被调|教的青年找回点点神智,他似梦呓一般,低低唤着一个名字……

  荣頫贴着他的嘴唇仔细一听——

  “苏……苏……”

  分辨出是何人名那一刹,荣頫猛地一把将人按在池壁上,那力道让青年痛呼出声,他却没有半点怜惜,扣着人的后脖子,往后拉得头后仰,他跟完全被激怒的雄狮一般,暴躁无比。

  可|荣頫硬是压下怒火,用柔柔的似能催人入眠的嗓音,刻意模仿苏云理说话——

  他这身体同苏云理是双胞胎,声线极其相似,有心冒充苏云理,也能像个九成。

  “小鱼——”他在青年耳边似情人低喃,“你叫我做什么?”

  说罢,他扯掉青年面上的眼罩,后者艰涩地睁眼,看着朦朦胧胧的人影子,似真没分辨出究竟是谁,真当是苏云理。

  青年恍恍惚惚地,有点过去痴傻的光景,伸手捧住眼前人的脸,纯粹地一笑,轻飘飘道:“苏苏……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么?”

  这话在荣頫心内激起万丈波澜。前一刻餍足后的舒适荡然无存,怒火和嫉妒盈胸,前所未有地让他难受。

  其实他心中,一直存在一个疑问——为何鱼儿登上皇位,铲除他原本的忠心下属时,不仅没有杀死苏云理,还重用对方?

  如鲠在喉,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听这话他终于明了——他爱而不得的青年,竟然对个阉人动了心,难怪不下狠手!

  再多做联想,近来两人日夜相伴,彼此有意,可谓夙愿得偿,怕是免不得情难自禁……

  合着他认为青年是拿身体同苏云理做交换,原来这两人两情相悦,唯独把他当傻子愚弄!

  荣頫怒极反笑,癫狂地大笑一阵,倏地止住,眼里几乎喷溅出冰渣子一般地盯住青年,冷冷道:“你死心吧,他不会同你在一起,你注定只属于我。”

  青年回笼了更多意识,已能认出眼前人是谁。他收敛了面上那种纯然无害近乎呆傻的亲昵,变得冷然锋锐,面无表情。

  荣頫一见他那死人脸,不由分说扑上去挺枪入洞,在青年痛苦地闷哼声中,他一边狠狠地进|出,一边暴戾地道:“鱼儿,我倒要看看你这幅贱骨头能硬气到几时!”

  青年疼得脸色发白,手指扣着池壁,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耸|动。他冷笑地回嘴:“一副臭皮囊,你喜欢尽管拿去!”

  得到人而已,心却永远属于别人。

  荣頫明白。可他宁愿自己不懂。因为一样东西谁都得不到,大家彼此彼此,不分输赢,倘或青年能爱上别人,证明他有爱人的能力,也有一颗真心,他可以给别人,却吝啬给荣頫,这如何不教一个求不得的人心发狂?

  他把人翻过来,面对面,青年眼里满满是鄙夷仇视,当年尚且还能装模作样骗骗他,这会儿半点好脸色也欠奉……

  “好——好——好——”荣頫忽然缓和了表情,柔情蜜意道,“我杀了他,再让你忘记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戏演到此处,已快被戳吐血的鄢鱼乍然一听这话,冷不丁就想起上一次任务里的霸主晏怀安。

  他纳闷,这些蛇精病都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的把戏?

  念头在他脑里没转几圈,他就无暇多想了。荣頫说完那话,就强压着他|大干,那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摆明今儿很难完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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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云理回到京城,见过他的人,都惊诧地发现他的憔悴清瘦。

  凭他智计无双想保护一个人,若被保护的人自己要送上门被抓,他一样智穷。

  小鱼失去踪迹后,他到处寻人,想回京城在荣頫身边探查,却被百般阻扰,等他突破重围即将回到京城,又接到荣頫的召见——

  去见荣頫前,他已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荣頫在御花园一处梅花盛开的地方摆了一桌好酒好菜。苏云理一到,两人入座,若无其事地寒暄几句,僵硬地气氛在荣頫唤出一个人来陪宴时,达到顶峰。

  来人一身宫装,妆容妖冶,裙幅轻摇。那细细的腰肢,十足似个女人,可就苏云理对小鱼的熟悉,他第一眼便认出是谁。

  青年走路有些困难,细细一听,能听到锁链的清响——他的脚上必定有锁链束缚。

  荣頫快步迎上去,将人揽入怀中,笑吟吟向苏云理介绍:“这是我新纳的美人,云理看看,是不是千娇百媚?”

  苏云理罩在袖中的手攥成拳。他淡淡道:“怀慈,你何必这样折辱人?”

  荣頫跟没听懂对方的话一般,拍拍青年的屁股说:“云理从边疆回来,一路风餐露宿,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你且替我给云理敬一杯酒,为他接风洗尘。”

  青年形同木偶,将酒斟好,双手捧到苏云理跟前。

  酒是极好的酒,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苏云理接到手中,并不立刻饮下,他问荣頫:“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同青年分别时,明明人还活蹦乱跳,能冲他发火,哪里像现在这般木然。

  荣頫又让青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闻言笑道:“美人性如烈火,不好驯服,我只是用了一些让他更乖乖听话的小把戏罢了。”

  苏云理沉默。

  这时荣頫又道:“云理,你曾说不愿与我因为争夺一个男人而你死我活。说实话,我也不愿。可事实已到不得不分个清楚的地步——今儿我们快刀斩乱麻——”

  接下来,荣頫提出一个赌局——

  三局两胜,荣頫这边出三人,倘若苏云理能打败其中两人就能带走青年远走高飞。

  死伤不论,若其中一次失手被杀,那也是命该如此。

  苏云理听罢,心知荣頫狡诈,且不说他能不能胜,若他胜了,荣頫耍赖他又该如何?

  荣頫看出他的想法,笑了笑道:“云理,这是看在往日情分,给你的机会,若你不需要,我也不介意采用其他手段,你呀,别想着凭借你的身手刺杀我,说起来……你太自乱阵脚,我让你入宫,你便来了,真是——”

  摇摇头,荣頫感叹道:“一片真心,可惜错付沟渠,他并不喜欢你呢。”

  苏云理道:“你别说大话震恐吓我。我跟你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有太多秘密在我手中,若我今日出不了这宫门,你的秘密被宣告于天下,会有怎样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荣頫当然明白,否则也不会玩这一出阳谋。

  江上美人,二者皆想拥有的他,太贪心。苏云理清楚这一点,心中也稍安定——赌局还算可靠,或许他能一试。

  荣頫见苏云理点头应承,高深莫测地一笑,拍手示意他的人出来——

  三位江湖成名已久,当今江湖只留有他们传说的老前辈。

  苏云理掌控信息监察,自然能认出,这些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素来还有侠名,原本归隐山林,应该不问俗事,如今怎会被荣頫请出山,其中缘由他不清楚,可也证明赌局有诚意。

  这三人下手或许不会像凶恶之人那般不择手段,应付起来,能少许多困难。

  荣頫从旁观战,青年呆呆愣愣地坐在一旁,似完全感知不了眼前的刀光剑影。

  “鱼儿,他倒对你情深意重,为了你连命也能豁出去——”荣頫把玩着青年一缕头发,“可惜这片痴心,注定不长久——”

  三位老前辈,的的确行事端正,不行龌蹉之举。但荣頫是何人,他能打动三人替他卖命,让他们做一些违背素来行事准则的事,也能办到。

  他要杀了苏云理,纵使代价是江山不稳,他也不会放手。

  多年前,机密不严,大难当头,他选了江山舍了美人,事后他身死,重生后他心怀仇恨,从没想过,直到近日才开始思索——

  倘当初,他选了美人而非江山,到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想象不出,却不妨碍他此时的决定。

  荣頫轻声道:“鱼儿真厉害,让我跟他都为你着迷,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俘虏……”

  场中厮杀已进行到白热化,苏云理的功夫炉火纯青,第一局他险胜,第二局眼看对方亦要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未料对方袖中突然暴出暗器——

  那是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速度快若闪电,迎面射来,竟是将人所有逃路全部堵死!

  苏云理心中一凉,他并未全然相信这三人,所以一直都心存防备,哪知眼见胜利在望,一时间松懈,竟被人刁钻地抓住了空子——

  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理,却听得耳畔一声怒喝:“荣鱼——”

  悚然一惊,苏云理扭头,只见一个身影以让人不可思议地速度冲到他跟前,伸手将他抱住——

  噗噗噗——细针入肉的声响,此刻竟似炸雷。

  苏云理不可置信,木然呆滞地盯住眼前的容颜。

  小鱼……怎么会是小鱼?

  毒迅速发作,青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紫青。那可怕的颜色,昭示着青年生命的流逝,苏云理一个激灵,六神归位,哆嗦地将身上藏有的解毒灵药奇药一股脑地喂给青年。

  就算这般,也堪堪能留人一小会儿。

  青年抓住他的手,皱着眉艰难道:“别白费功夫……”

  说着话,嘴角已溢出乌黑的血。

  苏云理顾不得跟荣頫之间的芥蒂,抬头怒吼:“荣頫,快给解药!”

  荣頫呆在原地,显然比苏云理还要绝望——为什么事情一到鱼儿身上,总会出乎意料?

  “没有解药……”他心知苏云理对毒|药有多精通,要偷袭杀人自然要保证一击得手!

  苏云理听这话,一刹那心几乎要碎成千万块。他极少流泪,此刻却满脸泪水,吧嗒吧嗒滴落在青年脸庞上。

  “别……”青年还有气,强撑着说,“别哭,我最喜欢看你笑了,第一次见就喜欢……”

  他们第一次见,荣鱼还是荣頫身边的影子,苏云理还是宫内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

  一个还没有遭受人生最大的侮辱,一个还没被宫内的勾心斗角浸淫成祸国殃民的大太监!

  苏云理慌乱不堪,捧着青年的脸,话都说不清:“为什么……”

  明明厌恶他,为何又要舍命救他?

  青年眼角和鼻孔都渗出血,却笑开颜道:“我向治好我痴傻的人要了一种毒|药,能将我的功力恢复到鼎盛时期,但它会耗尽我的生命,我原本打算等药性完全发作,我亲手杀掉荣頫同归于尽,既能报仇……又能解了你的困局,我没想你…你何苦这般珍视我…我只是一个肮脏的人,不配……”

  “小鱼,我是一个阉人,我才配不上你…”苏云理语无伦次,已不知自己再强调分辨什么。

  青年揪住苏云里胸口的衣襟,显得十分痛苦。他艰难道:“我从没嫌弃你是阉人……当初夺位成功,我留着你,重用你,就是因为我……苏苏,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成为傻子,在你身边,无忧无虑……我不怨你将我毒成傻子,甚至还庆幸成为傻子……要不然我就不知道,你其实也喜欢我……”

  话到此处,青年开始抽搐,面色狰狞,十分可怕。苏云理紧紧抱住他,无法言语。

  这般挣扎片刻,青年硬是撑住抢回几息功夫诉完衷肠:“我们都错过了……”

  一个一直认为自己肮脏,被过去束缚,被仇恨支配,不敢敞开心扉表述心意,一个一直以是太监为耻,内心深处因此自卑,始终觉得自己无法获得心仪之人的真心……

  青年气息奄奄道:“倘有来生……我们……”

  一口血堵掉后半句话,青年瞪大眼,眼角已有泪水,似用尽最后一刻生命,央求道:“苏苏……我想再看一次你的笑……”

  苏云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可就这样的一个笑,真刀真枪没屏蔽半点痛感,疼得快要灵魂出窍的鄢鱼,却听到智能系统在一片欢快的背景中告诉他——恭喜您完成治疗任务!

  鄢鱼冲这变态的任务竖中指,然后又听老金传来讯息:你丫的赶紧走!你已崩掉人设,别到时候被规则盯住锁你在那尸体中,那时可有你受罪的——

  老金大概有乌鸦嘴的潜质——

  鄢鱼在看到苏云理的笑那一刻,就嗝屁了。

  但他的灵魂脱不了尸体。他能感知外界,系统正在紧急联系总部救援,而这在空挡,两个抢他抢得你死我活的男人,终于真切地意识到人死了。

  荣頫要抢尸体。他脑内一片空白,反反复复一个念头——鱼儿又从他手里逃脱了,这一次是彻底逃脱了……

  苏云理哪会让他得逞,抱着尸体退到阳光下。那时,风卷数瓣梅花,落了他俩一头一身,周围一片银雪,干净纯粹……

  “荣頫,我不会再让你染指他半分……”苏云理说出这句话,下一刻只见他同尸体周身腾起一片诡异的蓝火,火焰冲天……

  被火烧死是什么感觉,鄢鱼算是领教了。他被锁在尸体中,还能感到尸体遭的罪——他被烧得几乎要魂飞魄散,苏云理却十分泰然,就好似寻常沐浴阳光,坦然赴死的姿态,从容若闲庭散步。

  片刻功夫,一个大活人和一具尸体化为灰烬。

  荣頫被眼前这一番变故震惊,待他想去阻止,地上只余一团骨灰——分不出谁是谁,真正地不可分离。

  甚至,风一吹,骨灰飘飘扬扬,很快散在天地之间,半点念想也没留给荣頫。

  “不——”荣頫狼狈万分地跪倒在雪地中,疯癫地抓拢那些骨灰,“不该这样,你是我的……鱼儿,你是我的……”

  “哈哈…荣頫喷出一口血,洒在雪地里,极为醒目。他笑着笑着,忽然感觉手背湿润,一摸脸上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他一愣,猛地仰天狂笑——

  这世上能有比人死了,他才清楚,自己或许比自己认知中还爱对方的讽刺和可怜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万更的,但是貌似有点拖延症。啊啊啊啊,都是玩游戏搞的。大家晚上好,么么哒。希望这一桶狗血大家不要被雷到。一开始就是这样设定。

  第二个故事,应该还有一个短短的尾巴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