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撞开大门前,阮烟罗已经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但当她看见地上缠作一团的两人时,还是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惊叹,“我的老天爷啊......”

  盆景边的一人高粉彩花瓶已经摔成了碎片,偏偏在这碎了一地的狼藉上,男人的身躯覆压其上,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而趴在男人身上的女人一袭豆蔻绿纱衣,身姿窈窕,腰间五彩丝绦与流苏相接。

  阮烟罗凤眼敏锐地眯起,等等...这幅装扮怎么这么眼熟呢?

  又往前走近了两步,阮烟罗这才发现面前的女子也同阮烟罗一般绾了一个堕马髻,相衔处扣了一朵玉兰簪花,露出的一截脖颈莹白晃眼。

  那女子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跪趴在男人身上,楚行南面色是不正常的酡红,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中此刻水雾迷茫,顾盼间尽是克制眼底的强烈欲色,他上半身的衣服被剥了个半数,左手被琵琶弦绑在了另一侧的书架上,发鬓散乱,右手紧紧地攥着一块碎瓷片,猩红的鲜血自掌间涓滴而下。

  见阮烟罗推开了门,楚行南挣扎着似乎是想起来,却在反抗时又被身上的女人将衣服扯下了一些。

  那女人一手撑在楚行南的腹上,另一只手则已经拽着衣领将衣服剥下了肩膀。

  “谁让你们来的,给我滚出......”冯执素此时的药效也上来了,喘着粗气转过身,嘴里的话在见到阮烟罗的那刻霎时咽了回去。

  “是我自己要来的,”阮烟罗“砰”的一声将大门推开,门户重重地相撞,将冯执素吓了一跳,“我倒是不知道,何时王爷的书房也归冯娘子管了?”

  冯执素脸色登时白了下来,“守卫呢,守卫,把阮四拦出去,快把她拦出去!”

  阮烟罗转手掏出上次从系统11那里兑换来的匕首,对向一身狼狈的两个守卫,“想在王爷面前夺刃的尽管来,王爷贵人多忘事,我可仔仔细细地记着你们两个的脸呢!”

  那两个守卫原本接到的命令也不过是守在王爷的书房外,将阮娘子拦下,这回他们是偷偷替了原来两个守卫的差,拦下了阮娘子也便息事宁人了,只是这回若是闹大,将事情闹到了王爷面前,那便不是罚俸这桩小事儿了啊。

  二人思忖了半晌,还是决定掩面上前替阮烟罗关了门。

  罚俸事小,丢差事大!

  阮烟罗见两个守卫乖觉,转身对上了冯执素的眼,冷声,“你呢,还不快点从他身上下来?”

  冯执素见了,径直扑向楚行南,圈住了他的脖颈,声音凄凄,“阮娘子这是什么意思,素素听不懂,素素与王爷情投意合,你又何苦心生妒忌要来拆散我们!”

  “素素知道,平日里王爷宠你、爱你,这些素素从不曾觊觎、嫉妒过半分,可如今哪怕只是王爷想要怜惜素素,阮娘子便要提棍来棒打鸳鸯吗?”

  冯执素说着,水目里又盈起了莹莹泪花,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而楚行南原本挣扎着起了半个身子,被冯执素这一扑又摔回了地上,面上是隐忍的痛色。

  “不是棍棒。”阮烟罗冷笑着,上前一把提起冯执素的衣领将人拽离了楚行南,“是匕首。”

  冯执素一时不防被阮烟罗提着衣领扔在一旁,她又转而靠近楚行南,“我与王爷,是情投意合!”

  楚行南神智近乎涣散,却依旧挣扎着要逃离冯执素,他的左腕已经被细细的琵琶弦割出了血痕,阮烟罗见了楚行南这副模样,心里头怒火不知从何生起。

  阮烟罗沉默地上前用匕首利落地割断了琵琶弦,余光中见冯执素还要扑过来,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甩手给了冯执素一巴掌,声音却出奇的冷静,“贱人。”

  冯执素被阮烟罗这一掌直接掀翻在地,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下咸腥的血液,堕马髻上的簪花直接飞了出去,她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打我?”

  “我不仅打你,我还想把你扒了衣服送到朱雀街去游街,让燕京子民们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阮烟罗毫不犹豫地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阮烟罗这一句话下来,冯执素哭天抢地地往楚行南身上凑,“阮娘子,妾是身在风尘不错,可那是身不由己,妾的这颗心还是纯洁无垢,一心只有王爷,你如今说这话,究竟是瞧不起素素贱籍出身,还是见不得王爷对素素好?”

  这会儿子还有功夫来烹茶?阮烟罗垂睇了眼额角青筋迸起的男人,他精神恍惚可手掌上依旧紧紧地攥着那块碎瓷片,阮烟罗看不过去,蹲下身子用力地拉开楚行南紧攥的手指,却冷不防地连同手掌一起被楚行南握入了掌中。

  她看见楚行南双目赤红,却依旧从唇齿间挤出了几个音节,“用它...扎我...快......”

  “你给他下了什么药?”阮烟罗没有听楚行南的话,只是将楚行南的脑袋枕到了她的腿上,让他尽可能舒服一点。

  楚行南的异常阮烟罗和冯执素都看在眼里,冯执素脸上显然有些慌乱,她抬头,“你也没和他做过,对吗?”

  阮烟罗蹙眉:“什么?”

  “你别装了,后宅当中王爷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只有周晚瞳那个蠢货还执着地以为她能靠皮相上位。”冯执素话赶话,紧接着道:“王爷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女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冯执素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喘了,“我们从前身在贱籍,这辈子已经毁了!可是只要我们怀上了王爷的孩子,这府里从此以后就没有人再敢指摘我们的出身。”

  “你放心,之前王爷还有一点意识,现在他已经完全沦为被情/欲支配的怪物了,他不会知道我们的密谋的,他醒过来只会以为这是一次正常的宠幸而已。”冯执素显然也已经发现了楚行南身体的异常,脸上神情兴奋,满眼都是想着拉阮烟罗入伙。

  “流云!喊郎中!”阮烟罗毫不犹豫地向外扬声,冯执素转而朝阮烟罗扑过去,“来不及了,这药粉对着武功越高的人起效越快,王爷现在中毒已深,再不为他解毒只怕是要伤及内里,阮娘子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般阴私腌臜的药,冯执素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阮烟罗摇头,流云恰时闯入门,冯执素执意低语,凑到了阮烟罗耳边,“阮娘子,我们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了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一起侍奉王爷?”阮烟罗笑着,花瓣一般娇嫩的唇瓣却微不可见地发着抖,只等冯执素再点头,阮烟罗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我虽贱籍出身,可我行得端坐得直,想要什么我都会凭自己的手段光明正大地去争,真正贱的,是因着自己的出身自怨自艾,甚至不惜与蛇叔虫蚁为一窝,去用那些下作不入流的手段迫害别人的人。”

  “真正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阮烟罗说这话时,已经将楚行南掌中的碎瓷片夺了出来,伸手狠狠地将它掷向墙角。

  “府内的郎中今日恰好告假回乡探亲,主子......”

  “那就去安济坊请,越快越好!”阮烟罗说到这里已经是吼也似的出声了。

  “阮四你装什么清高!”冯执素再也绷不住了,“没有孩子傍身我们只是个奴婢!将来死了就是死了,一具草席就是我们的归宿!不会有人记得我们的!”

  冯执素身上的药粉因为她陡然激动的情绪而加快速度蔓延,她说着已经开始脱衣服,“富贵险中求,你若觉得自己冰清玉洁,那你走,让我来......”

  “你们两个在门口看戏看得好看吗?”阮烟罗声音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再不把这个疯女人拖走,待王爷醒来你们一个都别想脱罪!”

  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卫一听阮烟罗这话,无论再如何犹豫也硬着头皮闯进门来,伸手想要将已经软成一滩水的冯执素拖出去。

  “阮四!你不得好死!”冯执素拼命挣扎,然而两个成年男子的力量根本不是她能抵抗的,那副伴奏琵琶的江南甜嗓此刻已经厉变为尖锐的叫骂,“你个小娘养的,他日你若为促织,我便是螽斯,夜夜入你梦来将你嚼吃入腹!”

  该说不说,冯执素这回真让她阴差阳错地骂对了,阮烟罗确实是庶女出身,说是小娘养的也没错。

  伴随着娇叱声越来越远,阮烟罗低下头查看楚行南的状态,“王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行南此时双目紧阖,额角的青筋已经尽数绷起,热汗涔涔,自脖颈到头顶都是不正常的绯色,他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阮烟罗就看见一条血线自楚行南的嘴角涓流而下。

  “血,王爷你吐血了...”阮烟罗凤眼下意识睁大,只能抬头一遍遍朝外喊去,“你们两个愣着干嘛,请郎中,快去请郎中啊!”

  楚行南身上泛着异于常人的灼热,阮烟罗想到冯执素之前说的中毒已深,低声咒骂了这女人何其下作,被楚行南枕着的双腿已经又酸又麻了,阮烟罗跌跌撞撞地扑向大门将门关上,随后低头一边解着自己的腰带一边向楚行南走去。

  当她将楚行南揽入怀中时,楚行南却一把推开了她,转身又攥入一块碎瓷片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胳膊,“我...还可以等...你别过来......”

  阮烟罗望着自瓷片扎入处洇出的鲜红血液,有些腿软,但还是开口,“我是罗罗啊王爷,我不是冯执素。”

  “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会受伤的......”

  他这一次没有自称“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