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院长的说法,这家疗养院已经陷入亏损好多年了,全靠他自己做生意的钱,来供养着这些病人。
有些病人的家属,几年前把他们送进了疗养院,然后便音信全无,再也找不到了人。毕竟这样的精神病人,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负担,冤大头就成了友谊医院。
于是院长在前些年仿照火葬场建了口炉子,专门放在距离医院很远的后山的焚烧室。
他们会把已经彻底发疯,无可救药的病人安乐死后,用焚烧炉火化。既减轻了疗养院的负担,也结束了病人的生不如死。
但这个行为毕竟是反人类的,所以友谊医院一直把这件是当做不可告人的秘密。幸运的是,过了这么多年,竟真的没有外人发现焚烧炉的存在。
友谊精神疗养院的占地面积很大,在这座小岛上应该是最大的建筑。
医院总共有三栋五层的楼房和单独的员工宿舍和二层餐厅,楼房里专门是为病人提供的住处。医院前面的空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和沙地,还有员工们精心照料着的花园。
剩下的那一间藏在后面不起眼的矮房,会在午夜两点的时候燃起黑烟。每当这烟升起来的时候,就代表又一个病人被烧了。
屋外大雨滂沱,像是要把这座岛淹没了一样,邱钺和皮俊蹬着院长给他们找的雨靴,披着黑色的雨衣,从泥泞的小路往后山走。
雨靴并不合脚,走起路来“趿趿”的,没过一会儿,邱钺觉得鞋里好像进了水,连袜子都浸湿了。
这种雨天实在不适合出门,呼啸的风卷着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重重打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半边脸发麻,耳朵里除了簌簌的风和雷声,什么也听不见。
泥泞的小路上坑坑洼洼,邱钺和皮俊深一脚浅一脚,相互搀扶着,走的极其困难。
皮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喊道:“侦探!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雨太大了!”
邱钺同样拔高了嗓门,但是被雨声稀释,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你说啥!!!!”
皮俊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凑在他耳边喊:“我说!!!!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雨太大了!!!”
邱钺夸张的对着他摆摆手,说:“不行!!!侦探所没给我们那么长的时间!!!明天下午还要赶回去!!!时间已经不够了!!!”
“好吧!!!!”
左拐有一条颇为讲究的鹅卵石小路,路旁种了两溜藕荷色的无名小花儿,密密匝匝的花苞藏在叶片里,在雨中颤颤巍巍的摇曳。
花有种奇妙的香气,在闻到的一瞬间,邱钺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像是在以前闻过一样。
好像他的家旁边也种了许多这样的花。
在经过花田中央的老榕树时,邱钺感觉余光里好像掠过一抹黑影,回头看了眼。树后面似乎躲着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的发出些许动静,呜咽幽怨,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啜泣。
奇怪,这样大的雨声他怎么还能听见别人的哭声。
邱钺觉得蹊跷,以为是自己头疼犯的毛病。
约摸半个小时,两人才到达后山那间屋子,其实也很宽敞,约摸着有两百来平。
铁皮做的门在雨中“哐啷哐啷”的响,雨珠噼里啪啦的砸在上面,迸溅出一朵朵透明的花。
皮俊找出院长给他的钥匙,找孔找了半天,终于眯着眼睛对准,戳了进去。
房间里黑黢黢的,闷热潮湿的空气蓄在里面,还有一股像是发霉的臭味。
皮俊在摸着黑找灯光,邱钺关上门,感受到皮俊离他越来越远,在黑暗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很怕黑,在这种陌生又阴暗的空间里会让他觉得很窒息,像是脖子被别人扼紧了一样,浑身起了一溜鸡皮疙瘩。
“......皮俊,你在哪儿呢?”邱钺颤颤巍巍的问,然而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皮俊没有听到,黑暗中并没有人回答他。
邱钺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
回答他的身后另一个人的陌生的喘息。
在黑暗中,邱钺余光瞥见一道银光闪过,像是有人向他举起了刀。
邱钺害怕的不知所措整个人怔愣在原地,眼神忡怔,哆哆嗦嗦的小声开口,带着哭腔的说:“......哥......我害怕,救救我......”
“宝宝别怕,哥保护你。”
下一秒,邱钺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巨大的力量从他的身体中迸发出来。
他瞬间转过身扣住那个人的手腕,用力旋转了一下,只听“咔嗒”一声,一下子把那人的手臂拧脱臼。
刀顺势落在了地上。
那人疼得控制不住的大声呻,吟。
然后他又飞起一脚,大力的踹在那个人的膝窝上,把他的胳膊背在身后,彻底钳制住那个人,牢牢桎梏在地上动弹不得。
接着,灯光亮了。
“侦探!!怎么了!!!”
皮俊焦急的从另一侧跑过来,看见邱钺压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膝盖抵在他的后背,用力摁着那人。
那个被控制住的人穿着友谊医院的病号服,哈喇子淌了一地,还在不住的挣扎。
皮俊连忙上前过去帮忙,两个人合力把那个人关在旁边巨大的笼子里,落上了锁。
皮俊跟在侦探身边没几天,但也把他摸出了个大概。这个侦探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柔柔弱弱的,上个四楼都喊累。
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正当他想开口问的时候,就见邱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镜子,是他经常用的那个,没事儿就照,像是照不够一样。
他抹了把镜子上的水,依恋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缓缓凑近。
接着,皮俊看见了一个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邱钺,他他他居然在亲镜子!!!???
嘴唇紧紧贴在镜子上,停留了大概五六秒钟,邱钺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对着镜子说:“哥,谢谢你。”
邱钺嘴角溢着点儿笑,他又开口说:“宝宝没事儿就好。”
皮俊在一旁难以置信,脑子里乱的像锅粥,他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压根没想过是不是侦探疯了。
毕竟侦探在他们本市极其出名,是排行榜上数一数二的神探。
做完这一切,邱钺又目不转睛的看了会儿镜子,开口说:“好了,宝贝先去办案子,等一会儿再来找哥哥。”
“好吧。”
他这才把镜子收起来。
头顶扑跌不定的昏黄的灯光下,是随着灯罩晃悠的人影。两人这才看清焚烧室里的样子。
屋里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炼尸炉,长长的烟囱通向房顶。房屋的四周是一些巨大的铁笼,笼中关着身穿病号服、恶狠狠盯着他们两人的等待被焚烧的精神病人。
邱钺没来由的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就像是垂死的野兽一般。
皮俊在一旁默默的立着。
他多次想开口,刚要张嘴,又觉得不妥,把自己想问的东西又全部噎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别扭。
邱钺也看出来了他的疑惑,心里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
皮俊是侦探所新给他配的助手,两个人合作仅仅只有几次,他是一个极其有礼貌,不该问的绝不多嘴的好助手。
邱钺漫不经心的溜达了几步,开口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憋着怪难受的。”
得到了允许,皮俊终于缓缓问出心中的疑惑:“......侦探,就是,那个......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问......你刚刚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谁说话?”
邱钺大大方方的承认,看起来很坦然:“我在和我哥说话。”
皮俊明知道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那群疯子,没有别人,但还是环顾了一下周遭。
“这屋子里,有其他人吗?”
邱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这儿,我哥住在我的身体里。”
“第二人格?是你的亲哥吗......”皮俊问。
“不是,”邱钺摇摇头。
“他不是我的亲哥,也不是我的副人格,是住在我的身体里的,独立的,我的男朋友,傅厌州。”
“我和他是恋人,我哥特别厉害的,每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哥就会出来救我。”
说这话的时候,皮俊明显的看出了邱钺脸上的骄傲,像是在和别人炫耀的小情侣一样,看起来有些不常见的孩子气。
“可是宝宝还是太柔弱了,胳膊细的跟小树杈一样,要好好吃饭。”
“好吧哥哥。”邱钺眨巴眨巴眼睛。
皮俊觉得这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再说话,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还真好呢,遇见危险能及时出来救你,很有安全感。”
皮俊疯狂给自己洗脑,让自己接受侦探这个设定,把自己说的都要信了。
“嗯嗯。”邱钺笑着点点头。
“我很爱他。”
“我也爱你宝宝。”
邱钺羞红了脸,忍不住偏过头偷偷地笑,眼睛弯弯的,充盈着笑意和幸福。
皮俊见状也不敢再多嘴,绕过邱钺,有些不自然的说:“我们先找找房间里面有什么吧,没准凡妮莎来过这里,会留下什么东西。”
“嗯。”邱钺还沉浸在被男朋友表白的喜悦中,草草的答应了他。
两人并没有在焚烧室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这间房间里的东西一目了然,布设极其简单。
门外电闪雷鸣,雨一直没停要停的迹象,邱钺总觉得有些不安心。雨天是犯人最好的帮手,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根本无从查起。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凡妮莎天天来这个地方,总该会留下点儿痕迹。”皮俊在一旁发着牢骚。
就在两人准备放弃这个地方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通电话。
皮俊从包里把翻盖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联系人,递给了邱钺。
“侦探,是院长打来的。”
邱钺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起电话。
院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又有些兴奋,邱钺几乎能想象他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的样子。
“院长,你这是怎么了,你慢点说,我听不清楚。”
那边,院长长长的舒了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声线,说:“侦探,找到凡妮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