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淮见到来人, 也惊喜道:“何兴!好巧呀居然又碰上了。”

  何兴笑笑:“是呢。我见你似乎有些着急,可是遇到何事了?”

  燕安淮苦恼道:“我本是与师尊一道出来的,现下与师尊走散了。”

  闻言, 何兴同样露出烦恼的神情:“那就难办了。今日庙会的人很多,一旦走散想再找到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 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陪你去一个人少一些又比较显眼的地方等你师尊?你师尊肯定也在找你,另找一处地方总比在这人山人海中更容易见到你。”

  燕安淮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又问:“这样会不会太耽误到你的行程?”

  何兴笑着摇摇头:“无妨,东林镇的庙会我此前已经来逛过几次了。此处人多混杂,你看模样就不是什么寻常人, 难免会遇上些不怀好心之人, 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人。”

  听出他话里关心的意味,燕安淮诚恳道谢:“谢谢你, 你人真好。”

  何兴摆摆手, 没再同他多说什么,带他到了附近一棵比较醒目的大树下。

  参与庙会的人与同伴一道流连在各式各样的小摊商铺之间,大家都热热闹闹有说有笑, 这棵路旁大树就稍显安静冷清了些。

  树下有几块大石头可以坐下, 燕安淮随意坐了一块,从糖铺老板娘给的纸袋子中拿出一颗糖拆开来吃下。

  何兴注意到他的动作, 问:“安淮喜欢吃糖么?”

  燕安淮回答:“还好,我喜欢吃甜的东西, 只要是甜的我基本都不抗拒。”

  “这么说来, 我正好在不久前在糖铺买了一些琥珀糖。”何兴扬了下手中的纸袋子, “安淮要来一些么?”

  燕安淮“蹭”一下抬头, 眼睛染上点亮晶晶的情绪:“琥珀糖!我最喜欢琥珀糖了, 只是我方才去糖铺时,老板娘说琥珀糖被人一次性买走了,我就没买到。”

  何兴:“这样啊,那看来是我去得比较早。”

  他从自己的袋子中倒了一些给燕安淮:“那这些就给你吧。玩嘛,还是要开心些,别留下什么遗憾。”

  燕安淮没有拒绝,看向何兴的目光愈发热切:“何兴你人真的好好哦,谢谢你!”

  “只是一些糖而已啦。”何兴笑得无奈,“其实我也很难得遇到像你这样完全不介意我发色与面具的人,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说话间,何兴像是又想起什么,拿出一个小小的纸鹤:“这是我闲来无事做的小纸鹤,可以用来传递讯息。安淮若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的话,日后也可以用纸鹤与我联络,这样我们就不用总等着下一次的有缘再见了。”

  燕安淮接过纸鹤,欣然道:“好呀!那我到时可以找你聊你旅途中的事情么?你去过这么多地方,我还挺好奇你平日的见闻的。”

  何兴:“当然可以。能有安淮愿意听我分享我的故事,我也总有种有人在陪着我一起游历的感觉呢。”

  两人约定好了日后时常联系,又一块聊了些其余的轻松话题,但始终没能等到君长清。

  到后来燕安淮都不免又露出些担忧的情绪。

  君长清一直都很关心他,他担心君长清一直找不到他的话,会很着急的。

  何兴见他情绪低落,又问:“你与你师尊与之间应当有可以联络的方式,你试过联系你师尊了么?”

  燕安淮点点头:“我与师尊都是靠我们宗门的联络灵牌联系的,但这联络灵牌今夜好像不知为何坏了,我没办法联系到师尊,师尊那边应当也联系不到我。”

  “这样啊……”何兴思索着,“那会不会你的师尊已经先回客栈去了呢?找人一直找不到的话,说不定他会回去等你。”

  燕安淮摇头:“不会的。师尊和师兄师姐们一直叮嘱我不能落单,师尊肯定知道我会在附近等他,不找到我师尊不会回去的。”

  何兴问:“你这么相信你师尊?”

  燕安淮坚定回答:“嗯。师尊对我一直很关心,我相信师尊会来。”

  何兴又笑一下:“看起来你们师徒之间的感情很好呢。”

  “确实很好。”燕安淮也跟着笑笑,“师尊一直都很关心我,我相信师尊会找到我的。”

  何兴似乎还想说什么,又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事情,一拍脑袋开口说:“啊糟糕,我忽然想起来我还答应了一家店的掌柜等会去找他,现下时间应当差不多了,我可能不能继续陪你了。”

  燕安淮连忙说:“我没事的,还是你自己的事情重要一些。掌柜找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何兴看起来还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真的没问题么?”

  燕安淮露齿一笑:“放心吧,我还是有自保的能力的,而且师尊应该也快要能够找来了。你也快去赴约吧,别在这里耽搁了。”

  何兴站起身,一步三回头:“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哦,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

  “下次见。”燕安淮朝他挥手告别。

  何兴这才终于扭头,急匆匆地往另一个方向去。

  燕安淮目送着他离开,就在见到他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的同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淮!”

  燕安淮惊喜回头,果然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君长清。

  他连忙站起身,也朝君长清快步走去:“师尊!我等你好久了!”

  君长清见他仍是生龙活虎的模样,总算稍微松了口气,问:“没遇到什么意外吧?”

  燕安淮乖巧摇头:“没有。只是方才遇到了一位朋友,与他一起坐在那边等了许久。他刚有急事离开师尊便找过来了。”

  闻言,君长清才真正放心,歉意道:“抱歉,是我一时走神跟丢了你。”

  放松下来的君长清声音掺杂了难于察觉的疲倦,在这个稍显冷清的地方被燕安淮给捕捉到。

  也是直到这时,燕安淮才注意到君长清的面容似乎有些苍白,看起来并不是因为着急找人而造成的。

  他担心地问:“师尊可是身体有何不适?我见师尊的脸色似乎比平时要苍白些。”

  君长清眼神闪躲一瞬,回答:“无事,兴许是方才着急了些。”

  燕安淮怀疑地盯着他,完全不相信:“不对,师尊肯定是身体有何不适。”

  他回想起方才君长清的话,敏锐地推测道:“所以师尊应当并非是一时走神才跟丢的,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对吗?”

  面对燕安淮的洞察力,君长清总算不再否认:“嗯。我平时会有头疼的小毛病,太过于嘈杂的地方容易加剧头痛。”

  燕安淮当即着急起来:“那今日出门时师尊怎么没同我说?”

  能让君长清头疼到唇色变白、与他走散的状态,一定不是他说话时那样的轻描淡写。

  他当即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客栈去吧,师尊头疼就不要继续逛了,回客栈好好休息。”

  君长清垂眸:“但你似乎一直很期待这东林镇的庙会,毕竟也是难得一遇。”

  燕安淮:“庙会每年都有,不差这一次两次。不管怎么说,还是师尊的身体重要一些。”

  君长清却继续摇头:“头疼于我而言是老毛病,我早已习惯,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玩便是。”

  “可是我希望的是我能够和师尊一起好好玩。”燕安淮认真地反驳他的话,“我选择和师尊一起出门,就是想要师尊也能够玩得开心。假如师尊状态不好的话,就没有一起出门的意义了。”

  他微仰着头看向君长清,眼底静静地倒映出君长清的身影。

  稍显冷清的大树下,皎洁月光落下大片银辉,小片洒于燕安淮身侧。

  浅浅柔柔的一层薄纱几乎要遮去他身上水粉衣裳的光彩,却掩盖不住他眸间的坚定与明亮。

  君长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燕安淮对于今晚庙会的期待,哪怕嘴上说着每年都有,也难免会觉得遗憾。

  他不想让燕安淮因他而遗憾。

  燕安淮看出了他沉默的意思。

  他想了片刻,他继续说:“师尊说嘈杂的环境会更加加剧头痛,那倘若是不嘈杂的环境,是不是就与平日一样了?”

  君长清点点头。

  燕安淮有了新的打算:“那我们就先回客栈休息,等晚些时候我再带师尊去一个地方。”

  君长清疑惑地看他:“何处?”

  燕安淮故意卖了个关子:“先不告诉师尊,等到时候师尊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君长清也不再问,见他又恢复了兴致勃勃的模样,总算接受了他的安排。

  他们出门时间还不长,即便折回客栈中休息一段时间,再出门时街道上也还是热热闹闹的。

  燕安淮循着糖铺老板娘之前说的话,带着君长清绕到东林河附近。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聚集到东林河附近,燕安淮就与君长清一路往下游走去。

  东林河延伸得比较长,越往下游走,人声便愈加稀少。

  河畔两次都有照明用的灯笼,浅浅暖黄晕染出一片安静祥和的小天地。

  燕安淮留意着周围的景致,最后选定一处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君长清扫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四周,依旧困惑:“这里?”

  “嗯!”燕安淮点头,“这里是我在去糖铺时听老板娘说的地方——就是我和师尊走散时,我是一时兴起拐进了一个糖铺里。

  “老板娘说庙会中最热闹的一项活动是放花灯,假如觉得人多的话,可以到东林河的下游来放,过一阵子还能看到别人的花灯缓缓飘下来。”

  来的路上燕安淮也特地去买过两个花灯,君长清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燕安淮将其中一个花灯交给君长清:“庙会的花灯可以祈愿,师尊也来试一试吧,就当图个好彩头~”

  君长清接过他递来的花灯,顺着他的心意点点头。

  东林河上已经有零星飘下来的几盏花灯,燕安淮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再将自己的花灯与纸条交于君长清。

  君长清将花灯点燃,再借助花灯将纸条燃烧殆尽。

  承载着愿景的小小纸条在闪烁火光中渐渐化为灰烬,散落在花灯内。

  两盏花灯被君长清同时放入了东林河中,并排向下游继续缓缓飘荡而去。

  这时的东林河上还没有那么热闹,不远处的几盏花灯与并排在一起的两盏花灯像是东林河上的寥寥星点,没有无数花灯聚集时的明亮,但也独具一番风采。

  燕安淮拉上君长清直接去了附近一棵树上。

  他方才留意周围就是为了寻找一个视野足够开阔的可以坐着的地方,这棵大树正正好符合了燕安淮的所有想法。

  他与君长清并肩坐在粗壮的树干上,晃着脚看着东林河上的花灯越来越多,隐约间也能感受到庙会放花灯活动的热闹。

  “其实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玩法,像这样只与师尊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我觉得也挺开心的。”

  燕安淮双手撑在树干上,扭头笑着看向君长清:“我还是希望我的身边人也能够过得开心。”

  君长清对上他的视线,点头:“我知道了。”

  燕安淮这才满意,又将话题转回到君长清的身体状况上:“所以师尊平日头痛的毛病是怎么回事?”

  君长清抬头看向东林河:“是一些修炼上导致的毛病,不过可以缓解,平日一般问题不大,今日只是因为庙会实在太过热闹。”

  燕安淮才初入门修炼不久,对于这方面的问题不是很了解,选择了相信君长清。

  他又道:“那师尊怎么前日不同我说?这样的话我也能选和子怡姐姐或是三师姐小师兄他们一起出门,就不用让师尊难受了。”

  君长清回答:“你那般欢喜地选了我,我不想泼你冷水,你难得出门一趟,我只希望你能够玩得真正尽兴。”

  其实总的来论,都是希望燕安淮能够开心。

  燕安淮终于忍不住问:“师尊为何总是对我这么好呢?好像自我到云仙宗以来,师尊就一直总是很照顾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希望我能过得开心,师尊真的好好啊。

  “好到有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值不值得师尊这样对我。”

  “你当然是值得的。”

  君长清借着月色遮掩下眸间情绪,继续说:“我从来就不擅长带小孩。你入门时,你掌门师兄便同我说,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要好好地宠着。”

  “哇哦,原来掌门师兄还说过这种话吗。”

  燕安淮原本认真的神情一下子变成八卦,把少有的正经氛围一下子搅散。

  君长清由着他“捣乱”,继续说:“你加入得比较晚,正处在敏感爱多想的年纪,本身也很敏锐,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尽可能的让你感觉到安心。

  “事实也证明我们对你的好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你对我们一直也很好,不是么?”

  他将话题抛回给燕安淮。

  燕安淮还装模作样地进行一番思索,随后晃晃脑袋得出结论:“好像也是哦。”

  君长清见他又恢复成平日活宝一般的模样,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是真心换真心,不存在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你不用总是顾虑那么多。”

  燕安淮微仰头,由着他揉弄自己的发梢,乖乖应答:“我知道啦。”

  值不值得的话题到这里结束,燕安淮又兴致勃勃地转了别的话题:“对了,师尊我能问问你方才许了什么愿望吗?”

  君长清看向他:“感兴趣?”

  “嗯!”燕安淮重重点头,又毫不谦虚地猜测,“我猜会是和我有关的,是不是?”

  君长清没有否认:“嗯。我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燕安淮对此有所预料,不过面容中还是多出了几分甜滋滋的笑:“果然是师尊最好啦。”

  君长清拍一下他的脑袋,问:“那你呢,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呀……”燕安淮没有马上回答,“师尊也猜猜看?”

  君长清思索片刻,开口:“我猜你是希望你身边的人都能过得开心快乐。”

  “哇,一字不差。”燕安淮赞叹,“师尊也好厉害哦。”

  君长清无奈:“以你的性子,也只会许这类的愿望吧。”

  “嘿嘿~”燕安淮没有否认,“因为大家对我都很好嘛,所以我希望大家也能过得好。”

  “那你自己呢?”君长清忽然问,“你总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开心,过得好。你总是积极主动地来了解我们的想法,有的时候却压制你自己的想法,只是做个懂事的乖小孩。”

  燕安淮挠了挠脸颊,移开视线:“我觉得我现在这样过得也挺好的啦,我只是不想大家为我为难。”

  君长清:“但小孩子本来就有任性的特权,不是么?你年龄最小,不用特意假装成熟懂事,时不时的任性一下,我们总归是会纵着你的。”

  燕安淮抬头又重新看向君长清。

  君长清继续说:“我们没有你的敏锐与洞察力,不能像你那样总是能够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所以有的时候需要你自己说出来你心里的想法。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我们——或者说,我,都会包容你。

  “我是你的师尊,在我面前你可以多任性一点,多依赖我一点。我不会介意,甚至可以说,我求之不得。”

  燕安淮撞进他带着浅浅温柔的乌黑双眸,隐约间仿佛还见到了转瞬即逝的墨蓝色。

  是一种很漂亮也很温柔的颜色,在恬静的月色下轻轻拨动燕安淮的心弦。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粗长&直球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