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佞臣不好当>第9章 生死之谜

  冯琰顺着小径一直走,冷不防被林中蹿出的人一个闷棍打在了肩膀上,冯琰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整个肩膀疼地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五六个壮实的家丁围了上来,未等他分说,拎棍而上,出招果决狠辣,并不像普通的家丁,竟是习惯刀兵的行伍之人。冯琰身手虽利落,到底比不上这些从基层摸爬滚打,出招完全不按套路的老兵油子,那几个人也是邪气得很,一根短棍使的出神入化,专打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最后那为首的刀疤脸唾了一口,一闷棍打在了他头上,冯琰立时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尖锐鸣叫,大脑陷入空白,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软倒在地,那几个人见他无还手之力,驾着他往中庭走去。

  待到了中庭,中庭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崔馨一见被五花大绑耷拉着头的冯琰,脸色一白,抿着嘴厉声道:“三殿下这是何意,还未查清事情真相,便如此对待我儿,还有王法吗?”

  慕容悠敛容厉声道:“还有什么可查的,本宫的人在梅林中找到满身酒气的冯小将军,右手沾血,昏昏欲睡,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冯崔氏不卑不亢,凛然说道:“仅凭一个婢女的尸首和这些人的证词便想定我儿的罪,殿下对待国之法度如此儿戏,令臣妇大开眼界。臣妇叩请诸位殿下,有请廷尉来此一审,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臣妇都心甘情愿接受结果。”

  慕容悠冷笑道:“夫人爱子心切,但是公然在梅园行这等无耻之事,事后为掩灭痕迹,杀人灭口,实为人间惨剧,即便是镇国大将军之子,也逃不脱法度的制裁。”

  “馨妹,如今事情还未张扬开,三殿下此意也是为了外甥好,如果真的请了廷尉,这事情恐怕就难办了。”开口劝说的是崔谢氏,她红着一双眼睛道:“琰儿怕只是一时情难自禁,闹出了人命,后院风月怎可闹到前朝去。”

  “我不信琰儿会如此行事,他自小在军中长大,严于律己,对风月之事从不关心。琰儿,你倒是说句话,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你对珑儿的婢女欲行不轨,弄出了人命。”崔馨哀求道,却见自家儿子耷拉着头一声不吭,似乎默认了,心下更是焦急。

  “我并非说他如何,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也是有的,馨妹,如今证据确凿,我本想……却被家丁闹到了三殿下那里,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对不住你。”崔谢氏用巾帕覆脸,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琰儿,你说句话啊,是不是你做的,你说啊……”崔馨哪里肯听崔谢氏的话,急得冲到冯琰面前撕心裂肺地呼喊,却被两根木棍远远隔开。冯琰似无所觉,垂着头一声不吭。

  “琰儿这般模样,怕是,怕是认了,馨妹,你可要保重好自己,子女不孝,我们做父母的……”崔谢氏呜咽着,扶住崔馨。

  慕容悠肃然道:“如今镇国大将军正在北境御胡,冯小将军虽则弄出了人命,但也不能因此凉了忠臣的心,暂且扣押大牢,还等大将军回朝再作处理,我即刻回去禀告父皇。”场下一片哗然。

  “慢着!”人群中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传来,场下的人齐齐看去,便见一个雪青色的女子挟着个少年款款走过来,慕容悠看着那面无表情地少年,眼中闪过狠厉。

  “哎,这是怎么回事?冯小将军才跟我们分别一刻,怎生被五花大绑跪于此处,这是出了什么事?”凤阳惊奇道。

  慕容悠还未开口,崔谢氏却掩着嘴道:“这位小姐救人心切实在大义,只是前一刻我崔家家丁分明看到冯少将军从芝兰阁仓皇逃出,怎生又同小姐待在一起。虽不知你们有什么情义,但也不该扰乱视听,损了小姐的闺誉。”

  “哦,你们崔家的家丁也是眼拙,前一刻见了冯少将军,为何却没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我们?”凤阳笑着道,转眼对上慕容悠有些恼怒地脸,“你不要开口,我倒要看看这崔谢氏如何狡辩!”

  “你!”崔谢氏一惊,喝道:“哪里来的丫头,这般伶牙俐齿,目无尊长!”

  “目无尊长?”凤阳一字一顿道,噙着一抹冷冽地笑,“凭你,还不配做本宫的尊长!”

  “公主殿下!”不知园中有谁认出来,院内乌压压的人齐齐跪倒,崔谢氏脸色一白,慌忙跪地,额间立时湿了一片。

  “七皇妹,不许胡闹,这是崔家的家事,即使我等皇族也不好干预。”慕容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道。

  “哦,刚刚本宫老远就听说,皇兄这便要进宫禀明父皇,既是家事,怎好惊扰父皇。”凤阳笑着道。

  慕容悠愣了下,道:“盖因此事情节颇为严重,涉及到前朝事务,皇兄不敢擅断独行,理应禀告父皇。”

  “哦,”凤阳一脸恍然大悟,慢慢走至哭泣的冯崔氏身边,“可是本宫听夫人的言辞,仿佛并不太相信她儿子会做这样的事情。知子莫若母,难道各位都没有存疑吗?”

  场下一片寂静,崔谢氏有些着急,忙道:“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子女开脱,馨妹情急之下这般说辞也可以理解。”

  “这么说来,崔夫人并不相信咯。也对,如今死的是崔家的丫鬟,即便犯事的是崔家的嫡亲外甥,崔夫人也不能顾及甥舅情分,必要为家中义仆讨回公道。”凤阳抬起右手将食指搁在脸侧,露出食指上佩戴的凤戒,一双凤眸在几人之间飞速地来回,半晌,她道:“既然崔夫人说这是后院风月,不必闹至前朝,由我皇兄上禀父皇并不妥当。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护国公主,统摄内命妇,不如就由本宫审一审这悬案,不知崔夫人意下如何?”

  崔谢氏低头,紧紧咬牙,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彼时冯琰刚找回了意识,挣了挣身上被绑缚的绳子,吸了口气勉力道:“求公主殿下开恩,不审此案。”

  凤阳一怔,不由露出了极有趣的笑容,英气逼人,慢慢蹲下身子道:“你确与旁人不同,却叫本宫失望的很,本宫平生最痛恨者莫过如是。”

  “殿下,”冯琰忍着头晕和恶心,叩首道:“冯琰未曾伤人,其中必有误会。至于伤人者,让崔府的人自去寻找。求殿下开恩,不查此案。”

  “听你舅母的口气,分明认定你就是伤人者。本宫若不查,这盆污血必要落在你头上,你虽心中坦荡,世人却没有那么宽容。这案本宫是查定了。”凤阳站起身来,锐利的凤眸一扫在场众人,慢慢踱步到崔谢氏面前,淡淡道:“崔谢氏,你还想说什么吗?”

  崔谢氏咬牙伏首道:“但凭公主查证。”

  凤阳一展雪青色的裙裾,一叠声吩咐道:“传廷尉府廷尉沈若黎,着其带仵作,闲杂人等皆候园外,即刻封园,只进不出!”

  从最东面走出一个墨蓝衫子的青年,那人执一柄白羽扇,看不出情绪,拱手行礼道:“启禀公主殿下,草民观冯小将军的脸色,恐其身上有伤,容草民为将军看诊。”

  凤阳惊讶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崔谢氏,厉声道:“怎么回事?”

  那墨蓝衫子的青年行礼完自顾自走到冯琰面前,一手搭上他的脉搏,见他始终垂着头,疑惑地拨开他的头发,赫然发现一道醒目的血痕盘踞在白皙的头皮上,隐隐渗血,更多的血液因为流动不得,积聚在头皮下,怪不得脉象不显,脸色却出奇地晦暗。凤阳远远看了一眼,倒吸了口冷气,分别不过一刻,他在何处受的攻击?竟如此阴毒。

  “公主殿下,草民须先为冯少将军处理伤势,请劈一处地方给草民,”那青年禀道。

  “伤势如何?”凤阳问道。

  那青年按了按伤口,发现皮下软榻,血积聚的时间不长,禀道:“观伤口形状和品相,应是棍棒造成,此伤草民在军中略有所见,乃是通过狠厉一击,使受伤者暂时失去思考和言语的能力。冯少将军跪姿稍显僵硬,明显避过右臂,草民猜测右臂也曾遭受重击。具体,还需待廷尉来验伤。”

  “满口胡言,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接触军中,这位公子什么来头,竟敢在公主面前虚言妄语,还不快退下。”崔佳止道,气喘吁吁走上前来,“臣得到消息即刻赶来,既是臣家事,容臣自去问询一番。”

  凤阳抬眼直直看向崔佳止,美目流转,看不出情绪,淡淡道:“崔大人来迟,可能没有听清本宫的话。本宫再说一遍,亲自查证此案。至于这位公子?”凤阳转眼看过去,“你可通报你的来历。”

  那墨蓝衫子的青年站直身子,对崔佳止拱手道:“草民不才,琅琊王启是也。草民曾在北卫营做过师爷,对军中之事略有耳闻。”

  满场哗然,王启,竟是王启。陇西抬手王淼的嫡长孙,三岁识千字,五岁能作文,十岁头上一篇帝策让当今圣上涕泪交流,言我大燕将传千古。十三岁游历边西,十五岁重新编修孙子兵法,并著有兵法奇书八阵论。天子三次下诏引为帝师皆被推辞,这样一个不慕功利的人说话重若千钧。

  崔佳止哑口无言,他不能得罪这位琅琊未来的中流砥柱,却也拉不下脸同他寒暄热闹。

  凤阳抿唇,冷冷点头道:“先处理伤口,濯濯!”

  濯濯立刻领命,王启扶住冯琰,“少将军,你可还行?”

  冯琰仍旧不太能看清东西,脸上露出感激,左手搭在王启肩膀上,郑重道:“多谢!”

  偏阁中,冯琰半躺在榻上,略歪着头,王启手持银针仔细将淤血放出来,幸而耽误的时间不长,血缕缕流出,染红了大半个枕头,半晌,王启处理好了伤口,开口问道:“少将军睁眼,看看目力如何?”

  冯琰闻言睁眼,视物还有些重影,但已经没有那么模糊了,“多谢,好了很多。”

  “想来视物还有些重影,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王启展开装药瓶的小箱子,又道:“请少将军宽衣,我看看你右臂的状况。”

  冯琰拢开衣襟,右臂连接肩膀的地方已经鼓胀成了紫红色一块,王启试着正了正,里面的肌腱怕是已经错位,便道:“我在军中见过这种又凶又狠的伤势,一棍击出,大多骨裂筋伤,若不是少将军身手矫健,这伤怕不会这么轻。”

  “冯琰惭愧,竟未能躲过,”冯琰淡笑道。

  “你躲不过,没人能躲过。六个人组成的棍阵,简化了八阵论的布阵原理,王启自信能解此阵的人还未出世,”王启突然道,“可惜,王启即便知道是谁,也不能诉诸口端。少将军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必担心。只是掩盖真相的人有些麻烦,即便是凤阳公主,也须三思而行。”

  “先生已经知道……”冯琰问道,他竟一点头绪没有。

  王启淡淡一笑,没有再开口,手下不停揉捏着伤处。

  另一处花阁,慕容悠斜斜坐在案几前,看着不远处端坐抿茶的凤阳,勾唇一笑,有些讥诮道:“皇妹今天这威风耍得让皇兄耳目一新,怎么,你看上冯家那小子了?”

  凤阳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茶盏,手轻轻抚上案头镜瓶中的梅花,状似无意道:“崔家的事情跟三哥没有关系吧?三哥一向不屑于跟婢妾为伍,今次也是为了谢丝昉而来,当不会……”

  慕容悠疏朗的眉几不可见的一皱,轻笑出声:“七皇妹这番相询,实在叫三哥伤心,三哥在你眼里竟是那般饥不择食之人?”

  凤阳笑道:“当然不是,只不过父皇说过,琅琊王启是照人之镜,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如果此事果真跟三哥有关,我也好……”

  “不必,管他什么镜子,也照不出你三哥我的形,皇妹多虑了。”慕容悠不屑道,说完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凤阳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茶早就凉了,香味也淡了不少,她突然笑开,静静道:“三哥对我极好,小时候我怕打雷,三哥每次都会陪我。无数个日夜,我都记得他怀抱的温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对我说实话,不再视我为他疼爱入骨可剖心以对的妹妹呢?”

  慕容祈自屏风内转出来,走至她身边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淡淡道:“麻烦的女人!”

  凤阳噗呲一笑,伸手捏了捏慕容祈的脸,“就是这个麻烦的女人现在要去要为冯少将军正名,你要如何谢我?”

  “正不正名随便你,让他吃些苦头也好。”慕容祈冷冷道。

  “你本来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现在被人家发现,却又埋怨他发现的太快,什么道理嘛。”凤阳抱怨道,摘了一朵梅花在手里把玩,“话说,真的不能让冯琰尚公主?我瞧着他不错,即便我以后胡混些,他也不会说什么。”

  慕容祈纹丝不动,只是握在手里的玉杯在听到这句话后立时碎成了几瓣。凤阳立刻“哈哈”了两声,“难得看你这么维护一个人,小心他成为你的软肋。”见慕容祈并不理睬,撇撇嘴别过这个话题不再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