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佞臣不好当>第2章 重生认主

  冯琰很后悔,看着如今小一号的身体,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嘴贱,什么叫心软绝对不可以,慕容祈服毒自尽之时,他慌里慌张的问老头到底怎么办,老头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本性,颇为严肃的问他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不愿意改变一切。冯琰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然后刺目的白光从老头身体里迸发出来,冯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竟然回到了他十九岁那年。

  从昏睡中醒来,他抚着摔断的腿咬牙切齿的想老头绝对是故意的,竟然挑这么时候让他复生过来。因为跟刘熅争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他俩在校场上斗了个昏天地暗,最后不敌,被刘熅一棍子抽飞下了马,摔伤了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错过了参加皇子武侍的选拔,结果被老爹扔给了那个最不受宠的十八皇子慕容祈。

  以冯琰那个不争气的脑子,他最多能想出来避免悲剧的方式就是跟慕容祈死生不再相见,要不然就那点智商和倔驴脾气,迟早不是被慕容祈玩死就是被自己给气死。于是,在知道今天是皇子武侍选拔的最后一天,他硬拆了绑了半个月的石膏,一瘸一拐的到了校场,希望哪个缺颗牙的皇子看上自己,然后领了去。

  打马到了校场,迎面正撞上刘熅和他那帮死党,不过今日有正事要办,他顾不得别扭,先向着马上的刘熅拱了拱手,朗声道:“正直兄,上次多亏兄长手下留情,小弟才只伤了腿。”

  刘熅一向跟冯琰不睦,不仅是上将军刘翰和冯家不对付,刘炳觉得冯琰这小子长相过于流气,又爱嬉皮笑脸,哪里有军人的刚硬和秉直。然而今天一见,冯琰身上的流气仿佛一下子消散干净,整个人干干净净地端坐马上,就是那一拱也比平日硬气的多,倒叫刘熅不好为难,他随即抬手回了个礼,匆匆打马先进了校场。身后那一帮人见刘熅没有说话,又走得急,互相望了几眼搞不清楚状况也跟着进去了。

  冯琰挠了挠额头,暗吁了口气,躲过一劫,平日里受些调笑,针锋相对过去没什么大不了,今天选拔武侍,还不知道哪个皇子在暗处观察着,若是被集体排挤,皇子们大概就没人能看得上他了。

  进了校场他才发现,原来选武侍还不止会拳脚功夫那么简单,居然还有文选题,他皱了皱鼻子扯了考卷凑近看了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笑着小意思,当年慕容祈看上他之后,多的是武将在背后说他以色侍君不学无术,他郁闷愤怒,苦读兵书典籍非要、。争个高低,慕容祈因此为他搜罗天下兵书,却致使被他更加厌恶,哎,不提也罢。

  抬笔随意答了起来,只一会的功夫,就交了卷。出了考场,不妨迎面撞上了个人,二人步速都比较慢,撞在冯琰身前的青年还是趔趄了一下,冯琰一把扶住对方。待看清他的脸,愣怔了一下。便在此时,胳膊上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扯住猛地一推,刘熅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紧张兮兮地扶住那人道:“煜煜,你没事吧?”不待那人回答,刘熅一把扯住了冯琰的衣襟怒道:“冯琰,你不要太过分,平日里你我针锋相对也就算了,如今倒……”

  “大哥!”那人低沉地嗓音响起,刘熅扭曲着表情立时矮了声音,转身矮了声音道:“煜……二弟,你不用替他说话,你感觉怎么样?”

  “大哥,是我撞了他,”那人颇有些无奈道,略带歉意地看向冯琰,拱了拱手道:“抱歉,家兄得罪了。”

  刘熅一脸不赞同,还要再说什么。冯琰连忙回了礼,本不欲多做纠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终究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那青年一脸和煦温柔,淡淡道:“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并无大碍,刚刚多有得罪,请兄台见谅,在下刘煜,敢问兄台名号。”

  刘熅没好气道:“什么名号不名号的,他也能劳你问个名号,他就是前些日子跟我争马摔断腿的冯琰,冯家的二小子。”

  刘煜神情微微惊讶,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冯琰不欲多做口舌之争,拱了拱手转身走了,没有看见刘煜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上一世冯琰还没那么早遇见这人,此时猛然碰见,心情着实有些难以平复。

  他不知原来日后震慑三军,让羌胡和鲜卑不敢南侵一步的佂北大将军早些年竟也这么书生气,完全没有来日的威慑与锐气,身子骨也不并不顶好。罢了,他与刘煜此前并没有交集,如今一见倒带出些抑郁地气息来。冯琰仍清晰地记得,这位佂北大将军功成之时,巨功不居,厚赏坚辞,玉立御阶之上,痛痛快快将他骂了一通,说他“媚上不伦,人神之所共嫉;谗言欺君,天地之所不容。”

  面对刘煜朗朗如骄阳明月的眼神,冯琰能做的似乎只有静默不言的任他骂,甚至骂到精彩处,他都忍不住为对方叫好。在群臣面前,在天下人眼里,他冯琰是个不折不扣媚上搏权的罪魁祸首。那时他已心如死灰,未置一词,然而慕容祈终究还是以逆臣的罪名将刘煜处死。

  这件事情也是压死冯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这一辈,刘煜无疑是最优秀的。武将所为,不过忠君爱国,征战四方。刘煜做到了,冯琰是羡慕的,甚至渴望有朝一日也如刘煜这般,不求建功立业,只求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挥洒在战场上。刘煜死后,刘翰也被诛灭,容贵妃刘媱在宫中自尽。刘翰三子一女只留下长子刘炳和二子刘熅。后来他拼了一腔蛮勇逃出了禁宫,最后自戕在了西南边陲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此后刘氏一族尽遭诛灭。

  冯琰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僵硬的脸,看了看日头,武举差不多要开始了,往演武场寻去。刚进演武场,他便觉得背后一寒,浑身立刻警觉起来,这股熟悉的危机感在他状似无意的抬头看向主座时确认了,慕容祈居然也在,失策!

  算算时间,慕容祈才堪堪九岁,此时像模像样的坐在主桌最左侧,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偏在一旁,不知在看什么,没有注意这边。冯琰立刻垂下头不想引起他的注意,正准备弓身走到后排找个位置坐下,主桌那边突然齐齐抬眼看过来,冯琰暗叫不妙,立刻状似无意的也向后看,果然看见刘熅刘煜等人一起走了进来。刘熅面无表情的越过他,刘煜却客气的冲他点了点头,此时的刘煜略显克制,竟不自觉流露出军人的威压。

  冯琰趁着他们向主桌走过去时闪身坐在离慕容祈最远的地方,低着头咬指甲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没想到慕容祈也来了,是他考虑不周,盖因此时的慕容祈极其没存在感完全不得宠,没想到居然也能出宫挑选武侍。之前的想法直接作废,武选表现拙劣一点,不知道能不能混过去。亦或者索性放手一搏,让受宠的皇子选走。冯琰聚精会神的啃指甲,完全没注意演武场的动静,旁边的人突然一个肘击过来,他完全是条件反射侧身躲过,同时出手擒住对方的肩膀一个翻转将对方扔地上去了。那人没有防备直接摔趴下去了,尔后一个侧身起跃,出拳挥了过来。冯琰这时已经回过味来了,没有防备,反而上前跨了一步,把脸送得更近,被对方一拳打偏了脸,不远处一声“住手”传来,那人还要挥出的拳头生生顿在半空。

  冯琰捧着被砸过的脸龇牙咧嘴的吐掉一口血沫子,对那人抱歉道:“不好意思,走神了。”又对疾步走来的刘煜抱歉的拱了拱手。刘煜走到近前,冷着声音对那人道:“自去领罚!”那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年,看着比冯琰还稳重一点,不服气的瞪了冯琰一眼,扭头就走。

  冯琰有些不好意思呲着嘴道:“是我走神了,不怪这位小兄弟,你别……”

  “谁是你小兄弟!”那青年回头呛了他一声,一转眼就走得没影了。

  冯琰被呛了一声,立刻噤口。刘煜皱着眉头见人已经走远了,暂时抑了怒气,回身道:“文选不才在下与你的成绩并列第一,武选需我二人对抗,你没问题吧。”

  冯琰这才想起来当时为了让皇子们挑中自己,文选的时候压根没留一手,成绩不好才怪。他随着刘煜走到演武场边上,刘熅一见到他,脸色郁卒不已,有些不怀好意道:“你小子文选也能得第一,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不是,我怎么听说你小子压根不爱看书,是谁给你做的枪手,薛家那小子还是庾家那小子,若是被我查出来,要你小子好看。”

  刘熅这声音说的不大不小,正好被百无聊赖地众位皇子们听了个正着,一个个漫不经心似的,耳朵竖得比谁都尖。冯琰没有理睬,也不在意众皇子的打量。

  上一世没能上战场是他最大的遗憾,要是趁此机会博得刘煜的好感,以后做他的小弟也不错,是以他决定表现地高冷些,面对刘熅显而易见的挑衅,保持最大的克制和最真的不屑。往日里,冯琰可没那么淡定,刘熅以为他会立刻拎着拳头砸过来,然而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个。众皇子见冯琰不屑搭理刘煜,心中对冯琰的评分瞬间高了不少,朝中冯刘两家皆是军中砥柱,冯家如今稍稍逊了刘家一筹,毕竟是老牌的军事之家,也不能得罪。

  直到日头西斜,演武场的比试才渐进尾声,然而人却是越聚越多,皆等着看刘煜和冯琰的最后一战。

  冯琰死时三十岁,苦练了二十余年与刘煜一战,胜之不武,是以一开始他没有使出全力。彼时刘煜堪堪十八岁,比重生的冯琰还要小上一岁,身体虽然看起来孱弱,然而这拳脚的悍劲相当霸道。两人才过五十来招,冯琰额间便有微微的汗意,不得不使出全力。二人越战越酣,刘煜眼中是棋逢敌手的兴奋,端的是意气风发。冯琰以守为攻,十足的稳重做派,你来我往中,拳头越来越不长眼,腿脚也是灵活来回拉扯,二人正战到精彩处,冯琰一个回旋即将踢到刘煜左腿,场下突然打来一颗石子,正中冯琰受伤的左腿膝腕处,一阵锐痛袭来,那时冯琰正是回旋的姿势,突然收势一下子翻趴在了地上,幸好手肘承受了大半的力道,否则便连胳膊也是要折了的。

  刘煜倏然脸色暗沉,连忙上来扶起冯琰,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猛然起身却被冯琰一把拉住,冯琰向场中拱了拱手,淡笑一声有些抱歉道:“在下略输一筹,甘拜下风。”

  便是这突如其来的一跌,一下子将冯琰跌出了众皇子的候选名单。冯琰拍了拍略有些血痕的衣袖准备回去,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刘煜一把拉住,急急往外面走去。

  “你不是去见三皇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要去哪?”冯琰有些踉跄,盖因刘煜走得又快又急,而冯琰那条伤腿被刚刚的石子一打,打出些妨碍来。

  刘熅带着刘煜去见三皇子的时候,这个从小疼爱的弟弟头一次十分不给面子,在三皇子面前全程保持黑脸不说,更是匆匆一晤借口身体不适竟然遁了。刚当上三皇子的武侍就摆这样的谱,以后还怎么混。不过料想那三皇子也不敢说什么,能攀上刘家他心里不知怎生欢喜呢。与三皇子叙了一回,告别出来正看到他家二弟拽着冯琰不知要往哪里去,立刻出口问道:“煜煜,你去哪里?”

  刘煜睬也不睬刘熅,刘熅还没像现在这样被自家弟弟无视过,一把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他神色郁郁地盯着刘煜看了一瞬,又看向他身后的冯琰,“可是他跟你说了些什么?煜……二弟,冯琰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单是他今天在文选作弊就够他喝上一壶,你不要被他骗了。”

  刘煜抬头,有些失望道:“文选时我便坐他身后,他有没有猫腻我最清楚。大哥一心为我之前至少该明辨是非,武举时我胜之不武,于心有愧,这就是大哥你想看到的?”

  刘熅看着刘煜少有表情的脸布满了失望,心里一阵烦乱,看着冯琰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冯琰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也就是我二弟识人不清,才觉得你冤枉。”

  冯琰此时处于明哲保身的处境,他的确很冤枉,但是这是他们两兄弟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正犹豫着是火上添油还是釜底抽薪时,刘煜失了所有的耐心,推开刘熅要往前走。刘熅难得与刘煜杠上,分毫不让。

  “殿下,这边有人,我们要从这边走吗?”一声尖细的声音自冯琰背后传来,冯琰一怔,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便从这处走吧。”小小软糯地声音传来,冯琰浑身一震,待脚步声近了,他转身笔挺跪下,“见过殿下!”

  冯琰这一跪,刘熅和刘煜都愣住了,跪礼在军中是最大的礼仪,来人不过小小幼童,即便是个皇子,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这样不受宠的皇子却接受军中继承人的跪拜,委实有些不衬。

  来人正是九岁的慕容祈,他穿着红褐色地常服,脖间扣着个八宝锁,头顶紫金冠,分明一个奶娃的模样,却沉沉静静,一点儿没有幼童的稚气与天真。短短小小的胳膊垂在身侧,走路一本正经,没有生涩,没有惊慌,眼眸里端的波澜不惊。刘煜只是稍一愣,便单膝跪下,刘熅有些不情不愿也跟着跪下。

  那脚步声稳稳向前,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三人的参拜,走到冯琰身侧时却缓缓停住,那软糯地声音道:“抬起头来。”声音虽幼稚些,然而话里的冷漠与刚硬却一早就显露出来。

  冯琰抬头,目不斜视,那幼童侧了侧身子,正入冯琰的眼睛。那双日后充满威严与霸气的眼睛如今冷漠一片,然而亮得吓人,“冯琰,你来做我的武侍。”

  冯琰头皮一麻,有些不甘心却又觉得始终逃不过,因此很是平静,低头应道:“是!”便是这一声“是”拉开了他们注定要彼此纠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