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珠”, 显然是用最次的材料来制作。
要说他扰乱市场吧,那倒也没有,毕竟次一些的材料本就便宜些, “金珠”卖的价格不算宰客;但要说他没有这个意图吧,狗都不信。
这是在和“阑珊”打价格战呢。
如果东西是一样的,大家自然是哪边便宜买哪边,但是这东西明显就是“阑珊”的更好看更精致有灵气些,估计也就这几天大家瞧着新鲜。
蓝帆觉得不足为惧, 就是这做法着实让人膈应了些。
沈若也是同感,这“金珠”现在是病急乱投医, 什么都学只会害了它。
“阑珊”雅间内, 沈若同顾允并肩坐在一处,小云吞在他怀里酣睡着。
几人压低声音说话,蓝帆道:“那’金珠‘做的事完全就是将’阑珊‘’珍宝居‘和’许氏布庄‘的东西给糅杂在了一处。”
蓝帆轻呷一口茶缓缓咽下, “难不成他觉着这样就能笼络住客人么?”
崽崽睡得很好, 沈若也有意培养他在有声响的环境中也能睡着,这会儿他们说话他也不会被吵醒。
沈若捏捏崽崽的小嫩手, 说道:“能笼络住一部分客源,但很少。布庄那边的赠品活动是完完全全给它定制的,是最适合它的销售模式, 别人家照搬一般只会有亏损的份。”
顾允虽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从他们口中也知道了不少, “’金珠‘聪明就聪明在没有完全一致,大家只能说像, 但不能说人家照着做。”
沈若对“金珠”无感, 以前就拿书包说事, 还谎称他们才是在集市上头一个卖书包的?后来竟然还有脸面来找自己谈合作, 现在又是故技重施。
顾允说的一点儿没错,他偏头看过去,问道:“你从书屋过来的时候,去布庄里同歆文递过信了吗?”
“嗯,夫郎说的我莫不敢忘。”顾允道。
不知为何,听他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就将沈若的耳朵都烧的烫热起来,回忆起以往也是一样,只要是自己说过的话,哪怕只是无心之言,顾允都会牢牢地记在心里,诚待某日给自己一个惊喜。
沈若心里怦怦直跳,他轻咳两声道:“好,就是歆文怎么这么忙,这会儿都还没到。”
蓝帆听着这话便觉得酸,“子诺,你动作倒是快,我这边才递了消息,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你就过来了,竟然还去许氏布庄传了信?你怕不是跑过来的吧。”
顾允向来最注重仪态,读书人行路就是要稳重,他打趣道。
谁料顾允脸不红气不喘道:“为了早些见到夫郎,动作确实该快些。”
蓝帆:“……”我就不该问。
沈若喷笑,解释道:“今儿正好我阿爹在,有马车,所以来去就快。”
他们那边一家三口温馨甜蜜,自个儿这边却孤零零摇扇喝茶,蓝帆一想到若哥儿方才说的歆文,应当就是许氏布庄现在的女掌柜,许亦方的外甥女——许歆文。
这人曾经是受害者,也算是蓝帆间接帮过的人,第二次见的时候就是在沈若同顾允的婚宴上,看来若哥儿同这人关系也不错。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也没成亲,过来之后就不是独独自个儿一个人孤单了。
阿富抽了空上楼来,汇报道:“今日客人大多都往那边去了,买玉石摆件和珠宝首饰送的东西可不少,还拿红珊瑚摆件当彩头,当做抽奖券里的头奖呢。”
红珊瑚可以避血光,做成摆件放在家里保佑家里人都能平平安安,也十分适合用来送礼,价格昂贵。
“啧,这姓黄的可真是大手笔,就为了跟我抢生意估计耗费了不少钱财。”蓝帆摇着扇子很是无奈,“以前这价格战也打过,但我向来是不在意这些,人家愿意卖的便宜一点那就卖,我这边的价格都是随着原料的价格浮动,定价也是这些年的经验累积出来的最优数,不容他们扰乱。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连’抽奖‘都学了去。”
沈若道:“要是人家真有头奖在倒是好,若只是个噱头,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商家搞抽奖那都是放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最大的奖也不能超出营收,要不然那就是赔本生意。像这样的活动更像是回馈消费者,但是跟“金珠”这样人家才来消费就给抽奖,还有礼物送的,怎么看都觉得是他们为了笼络客人无所不用其极,但真的会有人每日都需要买珠宝首饰吗?
“不过那黄老板好像挺有钱的?先前他可还来同我打过交道,想让我’珍宝居‘同他合作呢。”人家做的事情膈应人,沈若便也不会给他留情面。
蓝帆哈哈一笑:“他是不是对咱们的关系有些误解,还真以为咱们就是普通合作么?”再一瞧顾允的眉头微蹙,他立刻转口道:“在私咱们可是好友,在公就是合作关系,不过这姓黄的倒是脸皮厚,曾经蹭书包在镇上火热的劲儿,现在又全都学你的设计,薅羊毛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吧?”
沈若失笑:“这不确实不逮着我一个了,不还有许氏布庄么?”
屋里人纷纷笑起来,小云吞睡醒了,听到阿爹笑也跟着笑。
蓝帆瞧见了“哟”一声,冲着崽崽道:“你听得懂吗就笑,啊?”
崽崽听他的语气只以为在跟自己玩儿呢,大眼睛弯起来张嘴笑,还要去抓蓝帆手上的折扇。
蓝帆直接让他上手抓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道女声,“听到有人说许氏布庄?我这不就来了么。”
阿富引着人进来,许歆文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扎了小圆髻,还未成亲的姑娘不能将发全部盘上去,身后还披着青丝,从屋外缓缓走近的时候格外亮眼。
沈若忽而想起,许尔圆曾说过他堂妹最喜欢鹅黄色。
“我当这是谁家的漂亮小姐来了,原来是歆文啊。这衣裳颜色确实很衬你,怪不得你喜欢。”沈若夸奖道。
许歆文“噗呲”一笑,一秒破功,完全保持不住一炷香的淑女,“若哥儿你又打趣我。”说完立刻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进去,凑到了沈若和小云吞身边。
“快叫我抱抱!”她可真是想念地紧。
蓝帆的折扇还被崽崽抓着,他便半边身子倾过去,许歆文从沈若怀里将崽崽抱起来的时候,崽崽也不肯将折扇放了,蓝帆只好跟着动作,便也站起了身。
这一柄折扇的重量可不轻,他怕伤到若哥儿和子诺的孩子。
这下他便站在了许歆文身侧,本不该同一个姑娘站的这么近,这不合礼数,但许歆文一点儿都不介意,她一来先是同沈若说话,又是抱小云吞,这会儿才有空同顾允和他打声招呼。
顾允看着这一幕,已经习惯了,总之只要有女人在,自家孩子能在自己和若哥儿手里的时间都不长。
许歆文一边抱着崽崽逗他玩儿,一边问道:“你们刚才在说啥?”
沈若便将“金珠”的事情说给她听。
“我听我舅舅说起过,这’金珠‘的老板黄进最是小心眼,当初’阑珊‘刚开张的时候就被他背地里使过绊子,这在镇上都不是秘密了。”许歆文说着,毕竟这小心眼的黄进和脾气暴躁爱掀人家摊子的自家舅舅,都是镇上商圈里头最爱传的。当然自家舅舅那是有前提的,要不是人家故意卖便宜散布的时候还要拉踩许氏布庄,那她舅舅也不至于气成那样。
蓝帆点头佐证,他刚开张那会儿就是个毛头小子,家里的支持固然有些,但是更多的都需要他自个儿到处跑,去应酬,这样才能让“阑珊”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而且啊,你们肯定还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听人说起的,”许歆文她自个儿的圈子同男人们的自然不一样,知道的八卦消息更是多,她这语气一下子就叫雅间里三大一小都竖起耳朵听她说。
她愤愤道:“那黄进曾经还招过沈宏和沈富贵当伙计!”
她看向沈若,心里十分气愤,这两人的女人妹妹害了若哥儿,既然也害了自己,她心中自然不痛快,虽说后来因为偷卖牛的事情叫他们伏了法,但听到这么一则小道消息的时候,许歆文还是感觉到不适。
自从沈子莺的事情出了之后,她家里人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牵连,但是有什么好可怜的呢,子不教父之过,女儿做出这种事,那沈宏自然是难逃其咎的。
“当真?”沈若完全不知道竟然还有过这种事。
顾允也皱紧了眉头。
“应该是真的,我是从府里奶娘口中知道的,这世上哪儿有不漏风的墙?”许歆文压低声音让他们凑过来说话。
“说是那’金珠‘的掌柜独女被沈富贵给糟蹋了,没办法只好下嫁,之后他们便借着掌柜攀上了’金珠‘呢,也就是后来那沈富贵好赌,欠了一大笔银子,他媳妇便要跟他和离,闹得挺大的。”
许歆文心里头还是有些创伤,这件事她乍一听便难受的不行,那好好的姑娘就被糟蹋了,让她不由地想起自己。
“我原本是不信的,但是听了这消息之后总是惦记着那姑娘,就前两日我抽了空找上门去。那姑娘形销骨立,瞧着都要不好了。”许歆文说着便有些难过,发觉若哥儿温暖的手正拍在她手背上,便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女子要和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恰好是那沈富贵犯了事,这才能让她脱离出来。我瞧着是真可怜。而且因着这事儿那黄老板嫌晦气,让掌柜一家都从下人房搬出去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正好同我奶娘家很近。”许歆文一想起那道几乎风一吹就要倒了的身影便觉得难过。
“这家人还真不干人事!”蓝帆皱起眉气愤不已,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的男人,要不然先前也不会因为出现类似这样的案子,他也要出手同沈若他们一起管上一管了。
已经分过家,沈宏他们做什么都与沈若、沈大山无关了,只是听到他们做的坏事,沈若心里还是不好过。为什么人能坏到这种地步呢?
手心温热的触感唤回了他的神志,沈若看向顾允,顾允道:“他们家做的事,与你无关。”
沈若抿了抿唇,“嗯。”
“刘大人秉公办案将他们绳之以法算是给那姑娘报了仇,可是……”许歆文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往下说了,那姑娘的遭遇和自己很像,只是自己有幸被若哥儿救了,这才没能嫁成功。
要是嫁过一次的女子,再要婚配那更是艰难。
小云吞察觉到气氛凝重,小嘴一瘪就要哭,连一直抓在手里的折扇都不要了,小手啪啪往上拍,估计是拍疼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许歆文顿时手忙脚乱,怎么崽崽又在她怀里哭了,这可怎么办啊!她都答应过若哥儿再也不把小云吞惹哭的,结果这回还当着若哥儿的面!
她也想哭了。
蓝帆手里还握着折扇,顿时懵住。
沈若把崽崽从许歆文手里接过来,安慰完小的再安慰大的,“没事儿,小云吞自个儿用手打扇子,弄疼了才哭的。”
小孩子这点大的时候有时候犯迷糊,还分不清,就像之前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了,那么用力扯得疼,哇哇哭,但是就是不知道要放手一样。
沈若是又心疼又无奈。
只要小云吞跟着一起出来,顾允就会随身背着书包,里面装着的都是小云吞要用到的东西,这会儿他立刻拿出帕子用温热的水打湿了给小云吞擦脸擦手。
崽崽还得哭一会儿,像是将许歆文和沈若心里头的那些难过都给哭出来似的,但是在阿父给他擦脸的时候却乖乖的闭上嘴巴呜呜地哭,等阿父一挪开布巾就开始张大嘴嚎。
把沈若都给看愣了。
“不哭不哭了啊,乖崽,这么多人看着你呢,羞不羞啊。”沈若轻轻拍抚着他,安慰道。
小云吞还真就不哭了,顾允习以为常,蓝帆叹为观止。
许歆文伸手去碰了下崽崽湿润的小脸蛋,“不哭了哦。”
她眼睛也红了,但不光光是因为小云吞的情绪影响,更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还有在那姑娘身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十分感同身受,这才一下子没能把持住。
但是她早就将眼泪哭干了,若哥儿同她说过的话她都还记着,没必要因为这件事一直束缚住自己,所以她现在不想哭了,只是眼眶不由自主泛红罢了。
蓝帆以往没多注意过她,但今日他发现许歆文现在瞧着明朗大方多了,完全无法和以前那个在公堂上梨花带雨的她联系到一起。
就是眼睛红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递过去。
“给,干净的。”他道。
许歆文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仰头看过去,呆呆道:“不、不用,我没哭。”
蓝帆一瞧还真是,于是便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将帕子握在手里往袖口收。
“我去叫阿富打一壶温水来,小云吞哭这么久肯定渴了。”他摇着扇子就往外走。
许歆文眨巴了下眼睛,转回自己的视线,“若哥儿,对不住啊。”她又把小云吞弄哭了。
沈若摇摇头,笑道:“不用这么说,就是我有时候抱着他他也会哭的。况且,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哭一哭对眼睛也好呢。”
“还有这种讲究么?”许歆文头一回听说。
沈若便道:“是啊,眼泪能冲刷眼球,可以带走脏东西呢。要是心里不舒服哭一场也就会舒服一些,总之,哭或者笑都好,总比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默默难受的强。”
许歆文讪讪一笑,若哥儿真是一眼就将她看穿了。
温水来了之后,沈若就缓缓地给小云吞喂了,他哭过一场现在眼皮子又粉又肿的看起来跟一只小老鼠似的。
沈若亲亲他的脸,这孩子感知情绪的能力太强,虽然听不懂大人说话,却能从语气当中分辨是喜还是悲。那时候气氛比较压抑,崽崽就哭了,结果还去打那扇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蓝帆摇着扇子道:“据我所知那姓黄的以前虽然同我打擂台,但是十分奸诈的事儿却是不会做的。像’价格战‘这类的那都是老套路,镇上没有哪家卖相同东西的人家是不打的,也就是维持了一个平衡罢了。”
“可没想到这人竟然聘过沈宏父子,估计先前那些馊主意就是他们出的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黄老板私底下做过什么事又岂是我们能立时知道的。”许歆文觉得那黄老板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就说明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善恶不分的人。
蓝帆颔首,“确是如此,就看他家这几个月来做的事,算是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只是现在做出来的事情着实让我同若哥儿膈应,许姑娘,他家可是将你们布庄的销售模式给照搬了。”
他现在口中的许多词都是从沈若那里学来的,还真就很好总结。
许歆文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同若哥儿说话这么像,“我知道了这事儿,但是人家要这么做,我也不好拦着。说到底这些东西,官府不会管啊。”
大家沉默下来,虽说不能被影响到多少,但是心里总归是被他们这样搞感觉有些憋屈的。最憋屈的要数蓝帆,毕竟“金珠”只针对一家店,那就是“阑珊”。
蓝帆倒是劝他们:“摆这样一副脸色作甚,我还会怕他么,今日虽说不少客人过去凑了那边的热闹,但是底下客人还是有不少的。这还得多亏了若哥儿画的设计稿,做出来之后样样都能火,镇上那些夫人小姐都喜欢极了,还来问我何时要出新的,到时候第一个通知她们呢。”
沈若闻言心里挺美的,毕竟这些珠宝首饰都是他的原创设计,让大家喜欢并且认同,这一点让沈若非常有成就感。
蓝帆刚说完这边底下客人有不少,瞬间便惨遭打脸,阿富急匆匆地跑上来:“公子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一点儿不像个掌柜。”蓝帆皱着眉嗔怪道。
“公子公子,不好了!”阿富喘着粗气喊道。
“你家公子我好着,快说什么事。”蓝帆握着折扇打开给阿富扇扇风,说道。
阿富连忙摆手,他可不敢让公子给他一个下人扇风,他喘匀了气道:“外头来了几个混混,把要来咱们店里的客人都给赶走了。原本这点小事不该上来打扰,我一发现就叫伙计出去驱赶,那几个混混倒是一赶就走,但是等咱们伙计回来之后他们没多久又来了!”
“现在客人都不敢往咱们铺子这边走,我想肯定是那’金珠‘搞的鬼。”阿富气得要命,他们家做活动做买卖从来没有对“金珠”搞过事,结果他们又是劫车,又是拦客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劫车那件事虽然还没有查明白,但是阿富就是知道肯定是“金珠”做的。自家公子根本就不是会惹仇家的性子,而且镇上人大多都会给蓝员外几分薄面,所以是谁其实很容易便能猜出来!但是,人家做的干净,没有证据不好说。
蓝帆一收扇子,道:“走,出去瞧瞧。”
一行人便一同下楼去,珠宝行里头还有三五客人在,她们不大敢出去,外头的混混瞧着凶神恶煞的,便先躲在里头。
蓝帆出面安抚道:“叫几位客人受惊了,阿富,去取近日刚到的蚌珠来,给这几位客人一人一颗,要成色最好的。”
阿富立刻便往库房里去,那几位客人心情好了不少,蚌珠也就比珍珠稍次,但是一颗成色好的也不便宜了,一颗分两半能打耳环,一整颗的能做挂坠或戒指,都是好的。
她们便也不气被几个混混堵在里头的事儿了。
蓝帆会做人,沈若要是遇到这样的事也会这么办,首先就是要让客人们感受到店铺对待客人的诚心,先前自家店铺有贼人污蔑的时候,他也是请在场的所有人吃了牛乳糕。
其实是一样的做法。
伙计们现在都在外头,那几个混混瞧见蓝帆出来,立刻拔腿就跑。
沈若皱眉:“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同你家伙计对上,为的就是将客人都吓走。”
许歆文道:“真恶心,竟然用起这种手段来。”
“伙计们去追估计追不上,不如找县衙的人帮忙,以恫吓百姓的罪名将人收押了。”顾允缓缓道。
这些混混原本就是些不干正事的地痞,这会儿吓了不少人,将整条街的秩序都给打乱了,自然需要请官府的人来。
“但要是不止这一波人呢?”沈若提出了盲点,“总不能每一次都喊官府的人来。”
这些地痞混混是最好收买的,只要给一点钱就能叫他们帮忙办事,更何况他们不伤人,就只是吓吓人,把人给吓走。
沈若道:“不如这样,联合这条街的其他商铺一起搞活动,直接将这整条街都热闹起来,只要人一多,大家就不至于怕那么几个混混了。”
“这如何搞?”许歆文好奇问道,向来都是自家店搞活动的,哪里听说过整条街搞活动的?
沈若抱着小云吞往“阑珊”内走,显然是需要在里面商量的。
他们回到了雅间。
沈若道:“正巧现在是秋日,便搞一出秋日集会,各个商铺都把自家的东西往外摆,热热闹闹的,再请几个杂耍、斗鸡的来。只要客流多,大家赚的也会多,我想周围的商铺应该都会答应的,正好现在时间还早,现在立刻准备还来得及!”
黄进一听“风雅街”便知道不好,那不正是“阑珊珠宝行”所在的那条街么?!
“真是岂有此理!”黄进气得胸膛起伏。
春桃安抚道:“老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老金立刻给他递上水,黄进抬手便将茶杯扫在了地上,茶杯崩裂,碎屑到处都是。
春桃就站在旁边,被崩了个严严实实,“啊”地一声尖叫,立刻往边上跳。
黄进不为所动,他怒道:“要开集市需得知会官府,他们这样聚众集会倒是不怕出事!”
镇上所有的大集开始之前都要先通报官府,有了官府的批文之后这才能顺利开摆,因为镇上人汇聚的多,扒手也多,怕生事端,官府便会派衙役在街道上巡逻维持秩序,也是保护百姓们平安。
像这样突如其来的集会,绝对没有通报官府去,就是要批肯定也无法批复下来,黄进脑海中想过之后,便要吩咐伙计去官府一趟,势必要采用律法手段将这个混乱集会给取缔!
可伙计的面色却变得十分古怪,黄进看向他皱紧了眉头:“还有何事?快说!”
那伙计喏喏道:“听赶过去的人说,那边有衙役巡逻来着,还有不少员外也赶过去了。”
他说完瞄了瞄自家老板的脸色,几乎都要涨成猪肝色了,他的手臂被身边人狠狠地拍打了下,像是在责怪他多话。
黄进顿时气急,但却没了办法。
人家都有衙役在了,那就表明这个集会已经通过了官府,盖过了官印,自然可以正常举办。若是有人去闹事,还会被抓起来,这样一来那些混混便再也没有法子过去扰乱“阑珊”的生意了。
老金也没想到“阑珊”那边竟然能玩上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但是他心里却隐隐有些佩服,毕竟要让自家“金珠”来搞出一个集会,那怎么也是搞不起来的,以前的大集会都是因为节日或是大家自发的,于是便有了传统。
那伙计干脆直接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听说那’阑珊‘也摆摊了。”
春桃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老爷,既然他们那边能搞集市,那咱们这边是不是也能搞?”
黄进却摇了摇头,“风雅街那边沿边商铺多,我们这边却少,周边都是些卖鸡零狗碎东西的,还摆什么摊?况且,我’金珠‘的如何都不会摆摊的,掉价。”
他心知这突如其来的集会绝对是蓝帆的手笔,肯定是猜到那些混混是他们这边派去的了,出面的人自然是春桃找的,同他黄进没有关系,哪怕这些混混被抓到了也没事。
本以为这样能够骚扰他们铺子生意更差,却没想到人家竟然搞出一个集市来,黄进是越想越气。
老金能在这里干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个吃素的,思路清奇安慰道:“老爷,既然那蓝帆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咱们得生意,那大概就说明先前咱们的策略切切实实有影响到他们店铺的生意,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呢?再说了,那去官府盖印还得花上一笔钱,这集市也不可能每日都开着,我想啊,明日客人们肯定都回来了!”
春桃接口道:“是啊是啊,老爷,您看他们现在如此跳脚肯定是之前一点儿生意都没了,客人都到咱们这边来了呀。现在搞这个集市肯定也是病急乱投医,那么多摊子哪里就能让他家的生意变好呢,没准大家就是去逛一逛呢。”
黄进被他们这样一说,心情好了不少,冷声道:“我想也是,生意是多差了竟然还摆摊,真丢珠宝行的脸面,在摊子上的珠宝首饰都掉价,你敢买么?”
春桃尴尬一笑,道:“肯定不敢啊,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摊子上的都不贵,没准拿个假的翡翠来卖大家都不知道呢。”
她心里嘟囔着,自个儿以前哪里有机会逛几次集市啊,那摆摊卖的东西她也买不起。但是脸面还是要撑的,毕竟自己在黄老爷这儿还是个未出阁的,被他娘宠爱着的农家女儿呢。
“你们继续在店里看着,有客人来好好招待。”黄进说完便要往楼上去,他一定要想出对策来,将“阑珊”狠狠地压在底下无法动弹!
春桃跟着他往上走,转头吩咐俩伙计将地上的碎瓷片扫了,提着裙摆款款追了上去。
那俩伙计撇撇嘴,等瞧不见她背影后才道:“还没进黄家的门呢,就开始摆出一副夫人样子了,我呸!”
“你小声点儿吧,这事儿要是被大夫人知晓了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一个伙计便是先前那日从沈家村驾车回到镇上的那个,总之就是十分看不过眼,大老爷们偷腥的事儿他屡见不鲜,但是大夫人对他有恩情,如何能叫大夫人被老爷这般蒙在鼓里?
边上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警告道:“你可别忘了,咱们是老板的伙计,要是老板知道你去同大夫人通风报信,那必定让你丢了这饭碗,你可清醒着点。”
那人攥了下拳头,气闷的不行。
老金同他们也算是关系好,倒不会因此就去黄老板面前多嘴,但是他劝诫道:“你俩当伙计这铺子里地面脏了本就该你们拾掇,快别说那么多了,赶快去清扫出来,要是没扫干净再扎着客人的脚就不好了。”
他们自然知道这个活儿本就是他们干,但是那女的凭什么跟主母吩咐下人一般叫他们做事呢?哪怕她不说他们也会做的,不过就是想要体验一把使唤人的感觉么。
伙计狠狠地朝着楼上翻了个白眼,随后该拿笤帚拿笤帚,该拿簸箕拿簸箕,十分有骨气。
=====================
风雅街。
这条街道自储水镇建镇以来,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今日不仅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还有扛着稻草插着冰糖葫芦的商人走来走去,身边跟着一群孩子,吹糖人的、写字画的、捏小动物的手艺人也有不少;还有卖胭脂水粉、占卜算卦的,各种各样,许多新鲜的事物层出不穷。
因着有集会,“珍宝居”商铺的生意也受到了一点影响,客人少了些,那就不用水哥儿和小松都在店铺里忙活了,还有大壮也是,让他们轮流过来集市上玩一玩。
都是青春洋溢的年纪自然也都喜欢热闹,顺便叫自家阿嫂和吴婶儿也都过来逛一逛。
“阑珊”门前的三个摊子全都交给了伙计管着,沈若让自家阿爹也出去逛游逛游,拿了一大把铜钱给他让他自个儿去买些东西,农家人家里缺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总之逛的时候肯定会找到家里需要的东西,正好能买回去。
沈大山便也没有拒绝,见这边有人看摊子,他就晃悠出去逛街了。
他长这么大岁数了也没能逛上几回集市,正好趁着这回好好逛一逛,只可惜自家媳妇今儿个没有跟来镇上。
沈若几人又聚集在了雅间当中。
沈若笑着说:“幸好诺诺想到了办集市需要官府那边在申请纸页上盖过印才成的,要不然咱们这就成了非法设摊了。”他拍拍胸脯,幸好他们这儿有个懂法的顾允,要不然这集市可能没一会儿就要被驱散呢。
而且有顾允出面,他本就在县太爷面前得脸,再加上沈若之前可是正大光明的送过东西的,去官府签文书盖官印就是妥妥的,不用半个时辰就搞好了。
正巧这段时间是深秋,还没入冬的时候大家都需要趁着这时候多买些东西回家,这集市倒是将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汇集在了一处,这样不仅方便了大家,还惠及了所有商铺。
用沈若的话来讲,就是提高了储水镇的GDP,毕竟商人们要是赚得多,那上交的税银也就多。所以对于集市这一块儿只要不闹出事情来,官府其实对此还是很宽容的。
顾允听着他说话,嘴角上扬,直勾勾地看着。
蓝帆同许歆文竟然异口同声地“吁”了一声,许歆文道:“诺诺?叫得可真亲密,若哥儿现在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怕羞了,哎哟,果然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了呀!”
蓝帆哈哈笑着接口:“腻歪极了,你俩在家喊喊也就算了,怎么到了这儿还这样。”
“诺诺,诺诺?”他欠儿欠儿地冲顾允喊。
顾允面色不变,对着他道:“破筏子。”
蓝帆脸上的笑顿时收了回去,“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蓝棹那小子。”
顾允不答话,只笑。
谁小时候没有一两个奇怪的小名呢,相比较之下自己的“诺诺”其实很好听,不是么?
许歆文笑得不行,“总归有顾秀才在今日这集市十分顺利呢!若哥儿的主意也出的好,你们俩啊,真是一对智囊。”
蓝帆道:“没错,我也忘了那一茬,还好子诺记着。”
“你俩这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沈若哭笑不得,左右看看蓝帆同许歆文,他俩现在倒是默契十足。
许歆文“啊”了声:“若哥儿你说啥?”
沈若看了眼蓝帆,发现他一脸正气,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没啥,我只是在想该如何阻止那’金珠‘的恶性竞争。”沈若心知同黄老板讲道理估计也是讲不通,人家就是一副非要当储水镇珠宝行业的龙头老大的样子,而且无所不用其极。
“人家这么不要脸,找混混来闹事的法子都想出来了,感觉很难阻止。”许歆文皱起柳眉说道。
沈若心道,可不是嘛。这个贱他们还非要犯,但这确实也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都不用打架,就吓唬吓唬路过的客人就成。
蓝帆道:“像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以前同他家的竞争也不比这次厉害,总之以前那姓黄的可不会这样,也不知道是被谁给迷惑了似的。”
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原本还算是善恶分明的人,变成如今模样呢?
小云吞此刻窝在阿父怀里,大眼睛睁地溜圆左看看右看看,他听不懂话却能感受到大家的语气,这时候有些沉闷了,他便开始咿咿呀呀说话活跃气氛。
瞧得出来他很是操心。
沈若捏捏他的小脸,无奈道:“你这家伙,涎搭子都换了两个了。”
“爱说话的小孩儿都聪明,没准以后能跟你一样成为一个老板。”蓝帆笑着打趣道。
沈若摇摇头,看了崽崽一眼:“说不准,我都已经答应以后云吞长大,要是有些许天赋就送给刘大夫当徒弟去。”
蓝帆叹道:“那真是可惜了。”他觉着这孩子肯定能遗传到若哥儿经商的天赋,只不过这还没长大就已经决定要弃商从医了。
“才不可惜呢。”许歆文凑过去将崽崽的小嫩手握在掌心,笑说:“当个大夫也不错,很少瞧见有哥儿当大夫的,以后咱们云吞就当那第一人好不好?”
小云吞“啊啊”两声,弯起眼睛笑了,算是答应下来。
沈若看笑了,这孩子什么都应。
“就是当大夫可得吃不少苦头,还没开始呢我都觉得心疼了。”许歆文同沈若和顾允的心情如出一辙,
谈起崽崽的事情大家的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只不过困难依旧存在。
蓝帆自然是不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毕竟对方的这种行为,他压根就看不上眼。
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咬回去。所以要想别的办法。
沈若道:“这集市也不能搞好几日,变着花样的做活动也不现实,那’金珠‘明摆着就是想让你这边没生意,只要那边能撑得住你这边就会入不敷出,估计就是想要拖垮你。”
蓝帆点头,“人心险恶啊,客人想去哪儿买是他们的自由。”
沈若想了想,问道:“你们珠宝行里是否有那种通用的款式?就是样子一模一样,只是会在材质上有所区分的?”
“有,那种是直接拿的货,所以样子都是一样的,价格也相对会便宜一些。”蓝帆道。
沈若点点头,看来这里也有类似的货物流通着,他看向蓝帆,“既然储水镇上的生意被人擎肘着,不如直接将生意扩大出去?”
蓝帆愣住了,许歆文也呆住。
顾允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沈若站起身,含笑说:“你们这什么表情?做生意,那自然不能只在一个地方做,那’金珠‘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蓝帆疯狂摇扇子,听了若哥儿那一句话,好像热血沸腾了似的。
沈若弯着眼睛,继续道:“蓝帆,你有专门给你做玉石摆件、珠宝首饰的匠人。”
“嗯。”蓝帆点头。
沈若指了指自己:“我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设计,并且这些设计目前看来颇受喜爱。”
许歆文目露崇拜,接口道:“若哥儿真的很厉害,我们店里先前有一样暗纹就是若哥儿给我画的,卖的特别好。是’生肖版福禄寿喜纹‘!”
他伸手按在圆桌面上,“歆文铺子里有许多好看的布料,完全可以给做出来的贵价儿的珠宝首饰和摆件,做专属的包装。”
“我相公他写得一手好字,那可以运用的地方也很多,不仅可以按他写的字雕刻,还能直接用字来做珠宝。”沈若笑起来。
“我们四个人通力合作,怎么的也要比’金珠‘强。他既然学了我’珍宝居‘的东西、照搬了’许氏布庄‘的商业模式,还要整你,那咱们必然要联手,用正当的竞争将他挤出储水镇的商圈!”
沈若一段话说的让在场的人都热血沸腾,就连小云吞都抬起手来拍拍。
蓝帆很有些感动,用力点了下头。在前四年当中都是他单打独斗,到了这第五年,有若哥儿相助让“阑珊”名气口碑都更上了一层楼,他就是自己的贵人。
许歆文没想到自己也能帮上忙,若是能同“阑珊”合作,那自家的生意自然也会更加好,她没什么好不答应的,况且若哥儿说的她都觉得好。
顾允作为蓝帆的友人,自然想要尽一份力。
沈若道:“既然有那些固定的款式能卖出去,那咱们不也可以将’金珠‘偷学走的那些款式做许多许多出来卖。反正对方已经做了那么多,不如咱们加把火,让这样的更多。”
“那大家自然就知道该选更好看的,材质更好的,就是那些以前买了差一些的,等瞧见了’阑珊‘的那都要后悔没有多加那么一两二两买了这个更好的。”
毕竟珠宝首饰的价格就在那儿了,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本就要花一大笔钱,那干嘛不挑质量好一些更精致好看些的呢?也差不了太多银子。
就跟你都已经攒够钱打算买一辆玛莎拉蒂了,还会在意哪家的保险更贵一两千块吗?那必然是不会的,只会看保险的内容,挑选最合适最合心意的。
买珠宝首饰自然也是一样。
除了那些专门奔着“平替”去的以外,其他人要是买了“金珠”的,之后发现“阑珊”竟然有更好的,那必然心里就不得劲了。
“况且这生意也不是只在储水镇做得,我的’珍宝居‘都开到柳溪镇去了,你的’阑珊‘难道做不到?”沈若抬眼看过去,利落地说完。
蓝帆感觉自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是啊,以他的积攒完全可以在别处也开一家分店,何必要同“金珠”一样只在储水镇上扎根,几十年如一日?
“若哥儿,你真是将我点醒了。”蓝帆一拍折扇,觉得自己的眼界竟然不如若哥儿宽广,那“金珠”再如何搞小动作,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其他地方去。他的客人又不仅仅只有储水镇上有,完全可以发展其他地方的客人啊。
沈若一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苍蝇多了也烦人,要是再有混混闹事,咱们也不能任由他们了。”
“自然,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继续用这个法子了。”蓝帆看向他,“那些混混都是家里头没啥钱的,有的是好吃懒做,有的是找不着活儿要他,我干脆做了个好事,镇郊那边官府正招人去垦荒挖渠,缺人手,我派了不少下人去同他们家人说了之后,将他们抵过去做活儿去了,工钱不给他们全给家人。”
沈若失笑,这法子着实有些离奇了,但还真就好用!
“那些混子肯定也没少拿家里的钱去嚯嚯,这样一来他们还能创造些价值,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沈若笑着说。
“可不是嘛。”
屋里人都笑起来,显然这件事做的叫人心情十分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