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然——尤青的妈妈,带着柯以淼敲了尤东南的房门。

  她细长的脖颈上挂着串珍珠项链,一头如墨长发紧紧地绾着。柯以淼垂着头跟在她后面,旧燕归巢般,他心脏跳得飞快。

  尤东南这几天怎么样了?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彻底接受了自己已经“变成”尤青的事实。

  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要找到尤东南。

  尤东南很快开了房门,对着谢安然叫,“舅妈。”

  他轻描淡写地对着柯以淼笑。

  谢安然点头。

  她努力地保持着端雅,“之前我们打过电话了,你也知道,青青醒过来之后,就坚持要到你这里来。” 又细声细气地添了句,“我想着他反正报考的大学也在这所城市,青青人又不怎么懂事的,东南你在这里照看他一下,我们也放心些。”

  讲话的时候谢安然微微皱起眉,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也是如坐针毡——可能是觉得处在两个男人曾经的“爱巢”里不太舒服了,偏偏有求于人又无可奈何。

  柯以淼垂着头不讲话。

  谢安然又解释了很多,柯以淼没听进去,他只看见尤东南微微向前倾身,时不时点头应允些什么。

  他为谢安然倒了水,谢安然看了看木质的杯子,没去碰。

  尤东南双腿交叠,神态如常,他右手放在腿侧,食指指尖在沙发面上轻点,半晌才说,“可以。”

  谢安然叹了口气。

  柯以淼长这么大也没感受过“母爱”这种复杂的情感,所以当谢安然拉起他的手道别的时候,他无所适从。

  “青青,”她站在门口的时候仍然欲言又止,脸色变化万千。看了看尤东南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最终才化为一丝泄气,“……算了。”

  她终于吐出一口气,“在这里好好上学吧。”

  已经是傍晚了,天空中有细细的云,丝一样地缠绕在一起,里面含着一团暖色的光。

  尤东南穿着藏蓝色的丝绸睡袍,站在门侧,一侧身体处于阴影之中,落入柯以淼的眼帘,显得俊美无俦。

  谢安然走后,他与尤东南两个人一同沉默着。

  柯以淼不知道尤东南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这个“弟弟”的——一个同病相怜死了恋人的不熟亲戚。

  尤东南也不说话,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用手支着额头,看上去有些累了。

  柯以淼顶着一张与他自己完全不同的圆润娃娃脸。

  他仍然记得以为自己要“灰飞烟灭”的时候,心里的焦急不甘,想要再摸摸这个人,亲亲这个人。但是他现在坐在这里,除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之外,倒还有些近乡情怯。

  该不该现在告诉他?

  怎么告诉他?

  ……尤青应该是什么性格来的?

  他记得四五年前,尤青那孩子才十三四岁,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找到尤东南家里来的,他满脑袋奇思妙想,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千里迢迢地敲响了他们家的房门,还对着柯以淼和尤东南辨别了好一会,也分不清自己的哥哥是哪一位。

  “哥哥,我是尤星!”尤青怀里还抱着一个星星玩偶,对着柯以淼甜甜地笑,“是你六年未见的弟弟!”

  柯以淼,“……”

  他就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没办法做到带着两个酒窝,对着尤东南一脸天真地叫哥哥。

  只能干巴巴的张嘴,努力了半天也没成功,抬头却看见了尤东南再一次对他笑。

  ——那个人走过来,俯下`身体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安慰什么小动物似的,声音也温和至极,是对着自己家所宠爱的小孩子的模样。

  “一转眼,尤星星都长这么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