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羁怀从没想过, 路石峋竟会跑到梅花斋来找他。
还给他准备生辰礼物。
他现在想起昨夜那场大雨,跟一夜未归的人,才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叶羁怀推开门。
然而就在他刚迈进屋的刹那,忽然被紧紧裹进一股燥热当中。
大门被“砰”一声踢合, 屋内没点灯。
他眼前瞬间黑了。
几乎同时, 伴着一声刺耳响声, 他的外衣被从当中撕开, 接着从他身上碎裂、脱落。
紧接着, 他双脚悬空, 一阵天旋地转,背后倏忽抵上一块坚硬冰凉的木板。
叶羁怀双眼这才开始慢慢适应黑暗,也才看清了面前,正将他按在桌上, 睁着一双猩红眼睛, 满头大汗之人是谁。
路石峋双手钳着他义父手腕,将人搬到了桌上,高大身影挡了下来, 直勾勾盯着他义父, 眼底爬满血丝, 却没再继续动作。
“溪成?”叶羁怀喊了一声。
路石峋闻言忽然放开叶羁怀, 后退几步抵上门, 开口道:“义父……我……对不起我……我不知我是……怎么了我……”
叶羁怀听出路石峋嗓音有多干多哑。
小崽子太不正常了。
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他撑着桌子坐起身,正好将一个空碗碰到了地上, 撞出一声令人心颤的响动。
而几乎同时, 徐千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叶大人!出了何事?”
叶羁怀拿手指沾了几滴洒在桌上的汤水, 举到鼻下闻了闻。
徐千在外头继续问道:“要徐千进来吗?”
叶羁怀这时开口答:“不用。”
徐千还要再问, 只听叶羁怀又补充道, “徐大人无需守着了。”
就在这时,路石峋却看见他义父竟张开唇,似乎要将手指伸进嘴里去。
他连忙几步上前,捉住了叶羁怀的手腕:“义父,这汤……这汤……”
叶羁怀没尝那点水渍。
因为他已经猜出了答案。
梅花斋是什么地方?
什么要人发疯的东西没有?
但要不是他,小崽子怎么会跑到这来,还被灌了这么一碗邪门的东西?
路石峋抓着叶羁怀的那只手,手心已经快要冒出火来。
而他义父还就坐在他近在咫尺之处,身上衣物都已经被他扒掉大半。
黑暗里,叶羁怀一言不发,只是垂眸凝思,那白得发光的、好看得要他命的脸,那双似含着清澈水波、却无异于是在勾引他的晶亮眸子……
路石峋原本抓着桌沿,却在这一刻生生掰断一块桌角。
先于感到手腕处的疼,叶羁怀被那木材断裂的声音提醒了。
他不能再犹豫下去。
“去床上。”叶羁怀忽然轻声道。
“什么?”路石峋猛然望向他义父,双眼里转着不可置信的惊慌。
叶羁怀只重复一遍:“去床上。”
而就在他这三个字出口的几乎同时,路石峋竟一把将他扛上肩头,几步跨到床边,然后将他轻轻放在了床上。
叶羁怀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经坐在了床中央。
小崽子就跪在床边,与他隔着一小段距离,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浪,也仿若迸溅着火苗。
“义父……”路石峋喊完这一声,忽然伸出手掌,掌心却是对准了自己眉心。
叶羁怀意识到小崽子想做什么,立刻抬手握住了路石峋小臂,轻声道:“无事。”
又道,“躺下。”
路石峋眼眶几要睁裂,又喊了一声:“义父?”
叶羁怀一点点将路石峋的手臂压下,又往墙边挪了挪身子,给路石峋让开地方。
“躺下。”他重复道。
路石峋咬紧牙关,躺到了枕头上。
就在这时,叶羁怀忽然散开床尾的被子,盖在了路石峋身上。
紧接着,一双白玉般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路石峋猛地抓起床单边缘。
然他里裤还是被退到了脚踝。
那冰凉、柔软、修长的五指,一点点寻到了他
轻柔握住。
“义父……”路石峋羞赧难当,直勾勾盯着叶羁怀对着他的那边侧脸,那温柔流畅的下颌线、那平静淡然的神色。
叶羁怀一面动作,一面轻声安抚道:“无事。躺好。”
路石峋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先前在药物作用下,他被激发出的本能冲动裹挟,满脑子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
可真当叶羁怀来到他面前,他却宁愿一掌劈死自己,也绝不愿对他义父做出半点禽兽之事。
可现在,他义父竟然……
那本该是强烈的兴奋的快意,却全被另一种足以勾魂摄魄的隐秘愉悦所替代。
路石峋最终闭上了眼。
梅花斋从没有过这样一个安静寡欲的夜晚。
暗夜无边。
床榻上少年却在几次心脏濒临停跳之时独独想着一件事。
想他此生,大约可以就此结束了。
*
第二日,叶羁怀天没亮就到了自家厨房。
昨夜从梅花斋离开后,他回家也没睡,而是连夜起草了弹劾金直的文书。
正泰帝既已松口,他就必须乘胜追击,绝不能留下叫金直翻身的时间空窗。
但到了厨房,叶羁怀却没带那副卷轴。
他可不会真的用正泰帝写的那幅字擀面皮。
然而举起擀面杖之后,他却停滞不前了。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似乎是不会做面皮的。
他甚至都没包过饺子。
就在这个时候,阿福打着哈欠进了后厨。
阿福本是过来做早饭的,看见叶羁怀举着根擀面杖站在厨房中间,愣了一会才开口问:“少……少爷,咱厨房就这么点地方,可……可不经拆。”
但说完他就意识到,站在那的可是叶羁怀,又不是路石峋。
于是阿福更迷茫了,他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跑这来干嘛来了……
叶羁怀这时缓缓抬起头,望向阿福问:“我想做些饺子皮,第一步应当做什么?”
阿福:“?”
最终,叶羁怀被嫌弃地晾在了一旁。
阿福怨声载道地揉完一坨面,又开始剁饺子馅。
见叶羁怀总想上手,阿福更手忙脚乱了:“少爷您回去睡会儿吧,这哪是您该呆的地方啊?”
可阿福话音刚落,又两个不该来的人走进了后厨。
李闻达与徐千前后脚走进来,看见叶羁怀弄了一身面粉在身上,立刻看向阿福。
阿福直呼冤枉:“李将军、徐大人,是少爷他!他自己要来凑热闹的!不关我事啊!”
叶羁怀无奈,拿手腕蹭了蹭鼻尖的白.粉,对两人解释道:“是陛下要吃我包的饺子。”
李闻达与徐千闻言,都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然后才双双撸起袖子,加入了阿福,揉面的揉面,剁肉的剁肉。
李闻达拿宽大的身躯挤占了叶羁怀原本站的地方。
徐千则抱着砧板换到另一边,顺便又把叶羁怀往伙房外赶了几步。
叶羁怀:“……”
倒是阿福说了句人话:“啊……是……是皇帝要少爷包啊,那我……我不敢掺和了。”
李闻达挥起菜刀,对阿福道:“怂货,皇帝老子眼睛又没长你身上!你难不成还真想叫你家少爷下厨?”
但说完这话他立刻意识到不妥,便看向徐千。
锦衣卫就是皇上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现在就站在他对面。
徐千一边擀面皮一边道:“无事,这宅子附近都是自己人。”说完他又看向叶羁怀,十分认真道,“而且要真叫叶大人包了,圣上也不一定敢吃。”
叶羁怀:“……”
最后叶羁怀好不容易争取到机会,才亲手包了几个。
等下锅煮好捞起来,他先用饭盒装了一盒,然后对阿福交代道:“剩下的等小少爷醒了,给他房里送去。”
阿福正吃得开心,举着筷子答应了个“好”,又去夹糖蒜。
路石峋昨夜在梅花斋床上直接睡了过去,叶羁怀后来找了大夫来瞧,大夫说是锁阳粉服用剂量过大,又开了点安神的药。
他于是半夜喂迷迷糊糊的人喝了,又让徐千找人抬回的宅子。
叶羁怀换好官袍,徐千替他拎着饭盒,李闻达抓紧时间又往嘴里塞了个饺子,三人便匆匆上朝去了。
而三人前脚刚离开宅子,路石峋就从床上猛地坐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