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遇很懊恼,怎么选在了周五晚上求婚,更懊恼的是,他似乎是被求婚的那一个,尽管他后来也补上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心里别扭了两天,一边嘀咕陆期果然是陆期,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他过生日,却由他来求婚,他得想办法扳回一城,别的事情都可以让,这件事上盛遇有着奇怪的好胜心,一边又告诉自己别那么多想法,总之可以去领证了,目的达到了,过程怎样并不重要。

  后来他趁陆期周末外出参加市内几家三甲医院联合举办的学科交流会的时候,满脸苦恼地问小糖包:“小糖包,以后要是说起来是你二爸先向你大爸求的婚,你会不会觉得大爸很怂很没用?”

  小糖包才刚满两个月,处于听不懂人话的阶段,躺在婴儿床上,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盯着盛遇手上粉红色的玩具转,很开心地笑了两声:“嘻嘻嘻。”

  盛遇满脸黑线,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嘲讽,心说不愧是陆期的亲生女儿,嫌弃自己的时候那神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恨恨地捏了小糖包莲藕节一样的小肉手臂,嘟哝道:“没良心,我待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对我。”

  捏完他又后悔,看到小糖包白嫩的皮肤被他掐红,瞬间心疼得不行,怪自己手贱,觉得小孩皮肤光滑白嫩,捏起来十分过瘾,只可惜他一个成年人,控制不好力度,把宝贝女儿“弄伤”了。

  小糖包倒是无所谓,她很爱笑,比起一般婴儿,哭闹的次数可以说是特别少。就连来帮忙照顾的阿姨都说,这么乖巧爱笑的孩子很少见。

  此刻她无意识地挥动了两下手臂,挣脱了盛遇的控制,咧嘴笑得更开心了。

  盛遇捂着心口败下阵来,心里哀嚎着小糖包怎么会这么可爱,这根本不科学,再这么可爱下去,他彻底不想去工作了,让他天天在家奶孩子他都心甘情愿。

  于是夏绎心拎着下酒菜,晚上找盛遇来喝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盛遇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搂着小糖包,哄她多喝几口奶。

  自从有了小糖包,基本上就很难约到盛遇出门吃饭喝酒了,夏绎心干脆直接找上门来。他一进门就连声感叹:“唉,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盛遇你竟然变成了这样,我都接受不了,你那群粉丝要是看到了,肯定大跌眼镜,觉得喜欢错了人。”

  盛遇并不理会,专心喂小糖包喝完了奶,然后把她交给了阿姨,才有空搭理夏绎心。

  夏绎心已经自顾自地在盛遇家的一排玻璃酒柜里挑起了酒。

  “陆医生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嗯,他跟着梅老师去吃饭了,”盛遇查看夏绎心带来的菜,又从冰箱里拿出了常备的芝士和生火腿,打算和夏绎心好好喝一次,“梅英疏呢?晚上也没空吗?”

  “他约了朋友聚会,再说也不能天天黏在一起啊,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感,这样才长久。”

  盛遇问:“吵架了?”

  夏绎心道:“怎么可能,我跟他就算想吵都吵不起来,我脾气上来的时候他都让着我,其实每次事后想想,我都怪心虚的,他是神仙吗?一点自己的脾气都没有?”

  盛遇笑:“那是他涵养好,生气也不会表现在脸上,而且让着你不是好事么?我和陆期也吵不起来,我不舍得。”

  夏绎心啧啧称奇:“你确定不是你家陆医生懒得和你吵?”他眼光独到地挑选了一瓶盛遇珍藏了很久的红酒,挑眉询问盛遇这瓶能不能喝。

  盛遇大方地一挥手,默许了。

  夏绎心打开柜门,抱着酒瓶心满意足,觉得今天赚翻了。

  他们好久没坐一块喝酒了,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生活起起伏伏,人生充满计划之外的变数,盛遇当爸爸了,也追到了陆期,夏绎心主动示好,拥有了梅英疏这样的优质男友,细想起这些,总是令人感慨。

  盛遇主动说起了周五被抢先求了婚的事,笑得夏绎心差点没被一口生火腿片给呛到。盛遇不满地撇撇嘴:“有这么好笑吗?”

  夏绎心勉强收住笑,道:“要我说你就别计较这么多了,换做半年前,你是不是都不敢想和陆医生能走到这一步?人要满足,他能这么主动,说明是好事,你再斤斤计较是不是有点不太懂事?”

  盛遇跳起来,大声道:“我不懂事?我哪里不懂事了?”

  夏绎心见他这样,忍不住又是一阵爆笑。

  盛遇喝了一口酒,道:“不过真的像做梦一样,我本来准备求婚是做好心理准备他可能不同意的,包括那天他临时加班很晚回来,我担心他会不会很累,没心情想这些,谁知道……”

  夏绎心打断盛遇的唠叨:“所以周一去领证?”

  “嗯,去。”

  “那周一晚上,我和梅英疏请你们吃饭,祝贺你们,顺便让我沾沾喜气。”

  盛遇消化了一下夏绎心这话的意思,问:“你想结婚,他不乐意?”

  按理说夏绎心和梅英疏交往几个月,谈结婚确实早了点,但如果两人情投意合,各方面都合适,没必要在意交往时间的长短。

  夏绎心想了想,说:“也不是。我没和他正经谈过这事,但我看他那么喜欢小糖包,就知道他是喜欢小孩子的。就是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我觉得现在两个人谈恋爱的生活很好,我还想多享受一阵。”

  盛遇:“那就不着急,等你做好准备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而且你现在事业上升期,结婚没什么,要是要孩子那就影响大了。”

  夏绎心:“你哪有资格说我,要说影响,你绝对比我大多了。”

  拇指指腹摩挲着酒杯杯壁,盛遇沉声道:“有得到就要有付出,不能什么便宜都让我占了吧。凯哥那里现在基本上站在我这边了,公司态度虽然不太高兴,但他们拦不住了。就是不知道这么拖下去,会不会被狗仔先抓到蛛丝马迹。本来有本挺不错的剧本,我也喜欢,但因为这事,公司给别人了。”

  谈及工作,盛遇虽然想得通透,但不代表就没有遗憾了。道理他都懂,不过人总是忍不住会去想“要是……”的另一种可能性。

  “这事我没和陆期说,我不想给他压力,”盛遇说,“他虽然没说过,但我感觉得出来,在要小糖包这件事上,他心里有愧。”

  那天盛遇和夏绎心喝了不少,两人聊了很多。尽管事情没有实质性地解决方案,但有的时候倾诉出来心境上就会有所变化。

  陆期回来的时候盛遇已经喝醉了,夏绎心还算清醒,说要自己打车回家。陆期不太放心,便打了电话给梅英疏,让他来接人。

  在外忙碌了一天,陆期有点累了,但面对盛遇的醉态,他没有丝毫不耐烦。他何尝不知道,盛遇有很多想法没对自己说过,他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积极乐观、万事豁达的一面,可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没有烦恼?尤其是因为小糖包,因为自己,盛遇的工作遇到不小的阻碍,自己帮不上忙,只能靠他一个人扛过去。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到底有没有做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陆期能做的只有在感情上多给盛遇一些回馈。

  盛遇脸颊上泛着酒醉的红晕,抱着酒瓶趴在餐桌上,意犹未尽的模样,拉着陆期说:“夏绎心酒量不行,喝不过了就逃了。”

  陆期看他耍酒疯,莫名觉得好笑,他手脚麻利地抢走了盛遇怀中的空酒瓶。盛遇对此很不乐意,嘟嘟囔囔的,委屈极了,但身体倒是诚实,不对陆期做任何反抗。

  陆期拉着他的手臂,试图架他站起来。盛遇只觉天旋地转,浑身使不上劲,他闻到了陆期的味道,本能地往他身上黏。他个子高,这么压在陆期身上,重得他差点走不动路。陆期轻轻拍拍盛遇的手臂,柔声道:“自己走。”

  盛遇听话地“哦”了一声,努力迈开虚浮的步子,和学走路的小孩子一样,亦步亦趋地搭着陆期往卧室挪去。

  本来还想给他洗个澡的,但见他都醉成了这样,陆期只好作罢。他把不省人事的盛遇带到床上放平,转身去浴室打湿了毛巾,给盛遇擦了把脸。

  陆期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借着暖黄色的床头灯光,仔细端详着他。酒气冲天依然挡不住盛遇的帅气逼人,他迷迷瞪瞪地半睁着眼,手箍着陆期的手腕不放,像个独占自己玩具的孩子,不允许任何人来和他抢,非要攥在手里才安心。

  陆期不和他计较,由得他无理取闹,很配合地坐在床边。不知过了多久,盛遇已经睡了过去,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盛遇额头落下一个吻,他想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要说的有太多太多,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周一一大早,盛遇带着陆期去领了证。盛遇和陆期达成了共识,短时间内不办婚礼,一是陆期不喜欢这些面对亲朋好友的场合,二是盛遇也想等先公开,至于婚礼,日后机会合适了可以补办。

  于是真的到了领证的那一刻,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就像是从指缝间流淌而过的每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一样。

  两人从民政局走出来,感觉什么都没有变,又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陆期只请了半天假,办完手续就要回医院上班。结婚证一起交给盛遇,由他先带回家。盛遇收好两本证件,先把陆期送去医院。

  医院门口不好停车,陆期下车的时候本想对盛遇说一句“我爱你”之类的表表心意。为此他琢磨了一路,在想刚领证的人之间应该说什么,花言巧语的情话他压根不会,简单粗暴的“我爱你”似乎是最好的,结果到了医院要下车了,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看着盛遇欲言又止。

  盛遇不知道陆期想了那么多,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脏东西,下意识地抹了一把下巴,疑惑地问:“怎么了?”

  陆期摇头:“没什么,我走了,你开车小心。”说罢就逃也似地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往医院正门走去。

  目送陆期的背影消失,盛遇掉头驶离,他要去公司一趟。

  赵森凯说公司高层想和他谈一谈公开结婚生子的事,看来差不多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