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世无双>第玖捌章 探春不成祸事起 快活林里听大案

  龚如清嘴角的笑意加深:“好!随了你的意!”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似对潘莺说,又似回答自己的小妹。

  文君高兴得很,龚如清继续吃燕窝粥,又说了会旁的话儿,老夫人信佛,到时辰要照例做功课,皆告辞从房里退出来,文君走前首,潘莺跟在绣娘最后。

  她忽听身后有窸窣脚步声,回首看,竟是龚如清背手走近,连忙往侧边让道,却听他轻轻道:“我晓得你是为文君才那样说!”

  潘莺抿起唇:“老夫人说的好,春光易老不过二三月,一年也就一次,闺阁小姐难得能正大光明出门玩耍,驳了于心不忍。”

  “就这么心善!”龚如清笑了笑,语意温和:“你放心吧,不白出去玩,算工钱的。”

  潘莺脸颊倏得红透:“哪里是为工钱,是我那小妹无人领。”

  “那你就把她也带上,老太太最喜欢孩子,谁要问起,你就说我允了的。”他讲完再不逗留,径自往前走了。

  潘莺晚间回至家里,围桌吃饭时,把这事叙一遍,巧姐儿听得可以和阿姐一起城外探春,油着嘴直嚷:“要去,要去!”

  潘衍蹙起眉宇,沉起嗓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龚大人是在觊觎你的美色。”

  潘莺瞪了瞪他,真是服了,只要有谁对她好些,这人就疑神疑鬼的。

  潘衍冷哼一声:“你别不信,我是男人,自然最懂男人心。”又看向燕十三:“你说是不是?”

  燕十三点头:“我也觉得是,龚大人想娶你为妻!”

  潘莺不由噗嗤笑出声来,玩笑道:“那敢情好,我做了尚书夫人,你们也能跟着吃香喝辣岂不美哉!”

  潘衍提醒她:“黄粱美梦可以做,但不是当下!那龚如清三九年纪,为何迟迟不曾娶妻纳妾?”

  “为何?”潘莺被他正经模样问的一怔。

  潘衍道:“或许他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或有龙阳断袖之癖不好女色。”

  “你就不把他往好里想,那样的世宦子弟,门风不坠,家声丰誉,看他身型清梧,言谈有节,是再正常不过。”

  他接着说:“就如你所说,那他岂不更为可怖,寻常高门贵女已不入眼,他难道想尚公主。”又添一句:“反正没你的份,他不过见你美貌起的逗弄之心。”

  “我可没肖想过,都是你在说。”潘莺被打击坏了,起身迳去刷锅起碗,此事不再提。

  转眼已至探春这日,潘莺起个大早,巧姐儿也无须她叫醒,自个爬起来,笨拙地穿衣,乖乖由阿姐帮着洗漱梳头,想到能出城玩,满脸都是笑。

  燕十三打着呵欠出来倒茶吃,巧姐儿拉他衣角:“燕哥哥,一起去。”

  妖孽就知道玩儿!他瞪了瞪眼,自顾回房睡觉。

  潘莺换了身衣裳,想起潘衍评论龚如清的那些话,也不穿红戴绿惹人目,只择件樱白衫,穿条青裙子算数。

  她这厢正要带巧姐儿出门,却听得一阵马蹄萧萧,足靴踏踏,砸门声震天:“可有人在?”不待人去,已有十数校尉凶神恶煞破门冲闯进来,其中一人朝潘莺喝问:“举子潘衍现在何处?”

  潘莺放下巧姐儿,让她去找哥哥,自上前福身见礼:“潘衍是奴家阿弟,不晓各位官爷寻他何事?”

  那人厉道:“潘衍牵扯此次春闱舞弊大案,皇帝震怒,誓要彻查,若有违者;必严罚不贷。”

  她顿时五雷轰顶,惊得后退两步,佯自镇定地辩解:“怎可能呢!他原就是乡试解元,岂会做出自毁前程之举,这其中必有冤屈啊,官爷!”

  那人不耐烦的很:“你与我等说没用!”看到闻讯而来的燕十三,即命上前抓捕。

  “我是潘衍。”一道嗓音淡淡响起,潘莺急回头,见他穿着件竹根青直裰,抱着小妹出来,神情平静与旁时无异。他把巧姐儿递给长姐,看她面色苍白,终叹道:“怪未早听你之言,终起祸端,能做你阿弟是福气,愿来生再续吧!”

  “这是什么话!”潘莺恼了:“你无错又怕什么,官府定能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潘衍扯起嘴角笑了笑,满含讽意。妇人就算历尽事故,仍然天真,这世间不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他太解其中味。

  在校尉入门那刻,他便理顺了前原后因,不过是朝堂党派相轧,他和秦天佑那个猪友成为别人手中筏子,莫再提仕途前程,入了诏狱,这条命也休矣。

  “你别不信。”潘莺咬紧牙根,硬声道:“你好生给我撑着,拼了命也要把你救出来。”

  这世间还有人愿为他拼命么?!潘衍心底一暖,抬手朝她挥了挥,径自被校尉簇拥着往门外走。

  先前那说话的校尉落在最后,欲迈出槛时,忽听得说:“这位官爷请暂且止步。”

  他顿住回首,见那妇人送上个锦布袋子,接过掂掂份量,估摸有二十两银,倒是出手大方,再看她白衣青裙自带媚俏,掩不住通身的风流气儿,却并不淫邪,遂缓和嗓音低道:“诏狱进去是人,出来是鬼,时不我待,小娘子还是早点想法子去吧!”

  一阵马蹄扬起尘嚣纷踏而走,不久便没了声息,潘莺双腿发软,手撑住墙站好会儿,才深吸口气,朝巧姐儿说:“对不住啊,今不能带你探春了。”

  “阿姐。”巧姐儿泪汪汪搂紧她的脖颈:“我不要探春,我要哥哥。”

  “阿姐这就去想法子。”她把巧姐儿放到燕十三面前:“你陪她会儿,待我回来。”也不及多说些什么,辄身就出了门,街坊邻居皆离远远地悄看,张贵满身鱼腥气走过来,有些担心问:“潘少爷怎和东厂的人在一起?他可是犯事了?”

  她摇摇头,也无心思多话,招了一抬轿子,指名儿往江南会馆去。

  巧姐儿坐在台阶下呜呜地哭,王伯给她橘子糖也摇头不吃,燕十三挨她身边坐了半晌,窥她哭得脸红通通,上气不接下气的。

  也不知怎地,忽然把她抱起往自己腿上一坐,说了句让他日后想起就咬牙的话:“哭什么,不是还有我么!”

  这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且说京城外有个快活林。

  不过却被红墙高围,内里只供高官贵人春赏,路过百姓唯能见花柳争出粉墙,莺燕斜掠枝头,唯能闻红妆嬉笑,白面行歌,是个难窥其景的神仙处。

  龚老夫人和罗老夫人围坐桌前晒日阳儿聊话,龚文君则和罗家四小姐罗晴嫣,六小姐罗玫,八小姐罗钰一道去打秋千,丫鬟婆子在两边簇簇护着。

  罗钰年纪尚小,只道害怕摆手不敢,龚文君一撇嘴:“你看我的。”她把两只袖笼用手帕扎紧,撩裙摆抬足踩上踏板,两只手紧攥住左右细绳,命丫鬟来推。

  两个丫鬟先还轻轻推送,她一面命她们用力,一面自己抻腰直背挺挺站着,脚下定紧踏板暗中使劲,这秋千便愈荡愈高,如飞向云端,忽而又翩跹回落,再加裳裙被风吹得轻飘飘扬起,倒像天外飞仙一般动人。

  “你这妹子倒挺会打秋千。”户部尚书罗聪凭栏眺望,赞道。他今个也沐休,被龚如清邀来春赏,择了假山当中的一座亭子,一面吃酒观景,一面聊些闲话。

  “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龚如清不以为然,滑盖吃茶,觑眼看见绣娘们站在秋千边齐仰颈,不见潘莺的身影,或许带她小妹往旁处耍了。

  “活泼泼有甚不好。”罗聪笑着看他:“你也老大不小,尚未婚配。仔细看看我家那两位小姐,若是觉得中意,可遣官媒来提亲。”

  龚如清淡扫过,笑而不语,罗聪晓他没看上,不甘问:“外传你有尚公主的心思,可是真的?”

  “言过其实。”他蹙眉:“皇帝尚还年幼,藩王虎视眈眈,同僚党权倾轧,各怀鬼胎,我每日里为应付朝政而心无旁骛,哪有神思再去想娶亲婚配之事。”

  正说着,忽见近身长随气喘吁吁沿山路奔来,递上一封信笺:“吏部左侍郎林奉元遣人急送。”

  龚如清拆开翻了翻,把信笺给了罗聪,罗聪接过看后大惊:“今日早朝时,常元敬联同一众言官,纷纷弹劾周铎春闱受贿卖题,皇帝震怒,当即查封考院,命东厂校尉羁押周铎及两位考生入诏狱待察。”

  龚如清喜怒不形于色,执壶斟茶,平静道:“周铎为礼部右侍郎兼詹事府少保,处处听命皇上,他表现甚显,常元敬早有剔除之心,此次抓住时机,定是充备而来,必难以翻案,我等旁观即可,务要参与其中就是。”又问:“那两位考生是何背景?”

  罗聪翻至最底才道:“一位是京城粮商秦万豪之子秦天佑。”

  “果不其然。”龚如清颌首:“另位呢?”

  “南京乡试解元,潘衍!”

  龚如清手中茶盏一顿:“潘衍?!”

  罗聪道:“正是,可惜可惜,空有满腹才华,此次恐是纳命无。”

  龚如清侧首问一旁管事:“潘姓绣娘现可在园中?”

  管事回禀:“一早托人告假,因家中有应急事儿无法同随来。”

  原来如此。他放下茶盏,站起身便走,罗聪忙问:“你要去哪里?”

  “回吏部!”说话间,人已远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