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世无双>第捌捌章 潘二郎会馆新祸沾身 常将军酒楼聚众戏言

  到次日,潘衍穿着簇新的宝蓝直裰,用过早饭,出门乘轿去江南会馆与南边来的举子见面贺节。

  轿抬到了东城,再从崇文门里顺城墙往东,至苏州胡同停住,已见十数举子三五成群,站在会馆门前彼此寒暄。

  潘衍和他们见过礼,一起往会馆里走,厅内很暖和,火盆燃着兽炭,且设置屏风和桌椅,桌面摆着茶水和十数碟诸如瓜子、盐煮花生、咸核桃、绿豆糕、荸荠果等杂果。还搭了戏台,底下坐无虚席,有站着的,潘衍进去时,伶官扮的是《铡美案》,唱者听者都挺带劲儿。

  不说画堂春深,潘衍忽听有人高唤他之名,随音仰首望去,是秦天佑和陆远在楼上朝他招手,暗蹙眉佯装没看见,稍顷,一个厮童来请,他才慢腾腾踩梯上二楼,秦天佑近前,热情地握住他的袖管,拉着一面走,一面展颜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带你去见老师!”

  潘衍道:“我的老师众多,不知你所提的是哪位?”

  “你自个看就是。”秦天佑已推开一间扇门,不由分说推他进去。

  潘衍听得嘀咕说话声,紫檀桌前、太师椅上坐着两位锦衣华服之人,他定睛细看,顿时心沉谷底。

  看官可知那两位是谁,竟是礼部右侍郎兼詹事府少保周铎、和礼部尚书大学士常元敬,他俩皆是春闱的主考官儿。

  潘衍暗道糟糕,只觉流年不利,怎又被秦天佑拉来与这两人相见,他待要寻个法儿避走,却听那常元敬先开了口:“两位举子看着面熟,似在哪里见过。”

  潘衍无法,只得与秦天佑陆远一齐上前见礼,周铎拈髯微笑:“我倒认识他们,一位是京商秦万豪独子秦天佑。一位是南京乡试解元潘衍。”

  “哪位是解元?”常元敬似乎颇有兴味,看着潘衍上前拱手作揖,淡笑:“能让周大人念念不忘的举子,想必是满腹锦绣,文彩非凡,此次春闱必为三甲之才。”

  潘衍道:“常大人过誉,乡试能中解元、皆为天地人合而致,此次会试南北贤才积聚,强中更有强中人,潘生实不敢妄想三甲得中,若能金榜题名已是此生之大幸!”

  常元敬吃茶笑语:“潘生自掩金玉之才,实有过谦之嫌。”

  又命他三人与他们同坐。

  随意聊了些闲话,秦天佑拱手道:“两位大人的文采名闻天下,可谓是英词润金石,今日得幸能见,还求指点吾等一二。”

  潘衍抿紧唇瓣,暗悔怎会惹上这猪一样人的!

  常元敬眼神微烁,朝周铎说:“皆是你的学生,不妨出个议题考考南方举子才学如何?”

  周铎随意道:“题出《孟子.梁惠王》下,以孟子见齐宣王相谈治国来制艺,秦生你先来。”

  秦天佑不敢怠慢,略思忖方开口:" 时君欲求国家大治,却不惜栋才,国家需才甚急,却弃贤能不用,如此妄想图治,岂能乎。孟子借玉论治,君知要用玉匠琢玉,应知贤士辅国,其们金玉之品,又经科举锤炼,是治国的大匠良工......"

  潘衍趁其文思泉涌时,起身作揖指着要如厕遁出房来,在廊道尽头窗牖处站了会儿,听得几个举子不察,立他身后小声议论。

  其中个低声道:“你们可瞧见秦潘陆三生,进房拜见周常两位大人?”

  又有一个说:“又不是眼盲,会馆里来往举子皆见。”

  一个粗喉咙的说:“秦生提过,他家父与周大人交情匪浅,早年常出入侍郎府。”

  有举子不甘道:“秦生此次怕是要金榜题名了。”这话含意颇深,引来数人心照不暄的嗤笑之声。

  却听得潘衍面色微变,周铎为春闱考官,秦天佑与他走动过于频繁,已引起酸肠辣肚之人无端猜测。

  三人成虎,五人成章,京城乃事非之地,官官相轧,恐日后酿出祸端。

  心下顿起打算,招来秦天佑的近身侍从,只道腹痛难忍需得先行一步,请他趁空代为告知,言毕即走出江南会馆自去了。

  再说常燕熹早起惊醒,晚间竟做了一场春梦,也不肖多说,换上簇新衣裳,正自用饭,福安进房禀,三个姨娘来拜见行礼,原该是昨晚来的,他在宫里行礼仪吃筵之事,直至三更才得回安寝。

  皱起眉宇,福安取出三个鼓囊的荷包给他:“大夫人遣翠莲送来的,说是爷定想不到准备这些压岁钱。”

  常燕熹接过搁桌上,命她们进来,肖姨娘与那两个皆施抹脂粉,插戴花翠,穿着锦绣袄裙,打扮的妖娇鲜媚,福安取来蒲团,她三人跪拜行礼。

  常燕熹把荷包分给她三个,皆欢天喜地的接了。

  肖姨娘取出编织的五彩福绳,来给他戴手腕上,一捊袖管却不见那汉玉镯,吃惊地问:“老爷的镯子呢?怎地不见?”

  常燕熹吃茶漱口,漫不经心地答:“送人了。”

  “是怎样的人物?”肖姨娘笑道:“竟能让老爷把家传之物送她?”

  “什么家传之物,不过是与人戴的物件。”常燕熹让福安备马要出去给同袍贺节,一面撩袍起身朝外走,迳来到安国府常元敬所居院落。

  廊前站着三五丫鬟,见他过来,通报的通报,打帘的打帘,忙做了一团。

  常燕熹来给大夫人蒋氏见礼,这蒋氏约三九年纪,生的银盆脸儿,杏子眼,其性情醇正,宽厚可嘉,且世故通明,深得上下敬重。

  房里戏伶正唱玉堂春庙会一折,她和几个姨娘边听边嗑瓜子,闻得常燕熹来,忙起身至明间受他的礼,送了绢帕荷包等物。

  两人一起吃茶,常燕熹先谢她给备的那三个荷包。

  蒋氏说:“晓得你粗豪性子,对她们都不上心,不过年节里,总图个里外和顺畅意才是。”

  常燕熹问:“堂哥不在府里麽?”

  蒋氏回道:“一早就乘轿出去了,只留管事在门首接拜帖,晌午定会回来,已晓那时有官儿来拜,你可是寻他有事?”

  他摇头:“不过随口一问。”

  蒋氏看着他笑:“你堂哥这数日很怒你,可晓得为什么?”

  常燕熹语气淡然:“晓得,为皇帝指婚龚家小姐一事。”

  蒋氏道:“你可把他气狠了。他最重功名利禄,门楣光耀,把这次指婚看的极重。不过那龚家小姐我也颇知一二,是个聪敏智慧有教养的闺娃,相貌更不必说,她配你呀,你也不屈!”顿了顿接着说:“你也老大不小,趁还在京时完成婚配,否则哪日再得征战讨伐,可又把这事耽搁了。”

  常燕熹沉听不语,直至福安来禀马已备好,他才告辞出来。

  骑马过市来到嬉春楼顿住,熟门熟路直上二楼雅阁,伙计推门打帘,里已坐了五人在谈笑,分别是兵部右侍郎丁玠、左侍郎张仁,五军都督府的二三品将军李纶、汪俊及曹励,皆是京城一起长大的发小,说话多没个顾忌。

  李纶吃酒,看他进来戏谑道:“怎日上中天才来?可是昨夜操得腰骨难撑起榻?”

  “混说!昨晚和你们在宫中待到三更才回。”

  张仁挤眉弄眼:“三更后也有大把精力。”

  一众哄笑,曹励起身把座让给他,常燕熹坐下执壶自斟酒,再一饮而尽,皱眉叫进伙计:“一群娘们喝的酒,拿坛汾酒来。”

  “还不都为等你。”丁玠离门边近,接过伙计送来的汾酒,给众人碗里满上。

  汪俊眼尖,瞟见常燕熹端碗时,一抹金灿灿闪过,伸手扯开他的袖管,啧啧咂舌:“怎带着五彩福绳,你镯子呢?丢了?可惜那上好的玉。”

  常燕熹吃酒笑道:“给个娘们扒去了。”

  张仁追问:“哪个娘们?府内的艳妾,还是府外的花柳?”

  李纶抢着话道:“府里无可能,要扒早扒去,何等至现今,府外也没听他往青楼楚馆去。丢就是丢,说来丢在哪里,我等去捡。”

  常燕熹再倒酒:“我何时打过诳语,那小浪妇凶得很,把我身上最值银子的两件皆扒去。”

  丁玠拍他肩膀哂笑:“可见你那乌甲将军不好使,好使的话,哪有余力去扒那些玉翠玩意儿。”

  常燕熹把碗里冽酒朝他面门一泼,丁玠侧身躲闪,嘴里还狂:“你泼我有何用,要尽数泼给娘们才猛,我恰新得了几颗大力回春丹,可送你一颗。”

  众人捶腿拍掌,笑出鹅叫。

  他们这厢荤话不断,却哪里想得隔门有耳,皆被人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