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耀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可能弄错了启耀的意思。

  他白着脸向他说了一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打上车,回到酒店,冷风一吹,他裹紧单薄衬衣外唯一穿着的白色羽绒服,下了车,看见酒店,惊魂未定的感觉才消散了一些,逃脱一劫,让他挤出一丝笑意,边走边给吴玫发平安的短信。

  他的单间在六楼的逃生楼梯旁,没有窗户的房间总是会便宜一点。

  启耀走到这边走廊末端,等他拐过弯再走七八米就能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门口,站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他立马缩回了墙壁后面。

  那人不高,是个女性,看上去有些年纪。烫成细密小卷的长发盘在头顶,穿着一身黑色昂贵的大衣,大衣里面是一件深色的衬裙,她提着一个行李箱,时不时看一下手腕上的腕表。像是在等他,女人过了一会儿转头看了几眼这边,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还不回来。

  启耀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茶色墨镜,将她一张巴掌脸挡了一半,嘴上还带着口罩,于是整张脸都被她刻意地遮挡住了。

  因为之前在酒店遇到的事情,启耀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了。

  他的住址,也只有催着他来首都面试的夏导知道,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搞到他的房间号的,相比对他们那种有钱有势的人,应该也不会难吧。

  果然,下一秒,女人举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声音没有外表年轻,听着像有五十岁了:“夏瀚,你确定他住在这里吗?我敲了门,没有应,都等了个把小时了......小年轻确实有可能爱玩,我等着他呢,你让他快点回来。”

  女人刚挂电话,启耀就捂着手机冲回了电梯口,幸好是在电梯下行时,自己外放的铃声才响起,唱着他从使用开始就未曾换过的铃声。

  “梦是一场一场未完成的念想,梦醒才能蜕变成光芒~~”电梯门要开,他一咬牙,破罐子破摔似的,赶紧挂了电话。

  他被迫梦醒了,他还没有发光。

  启耀跑出酒店,逃到了酒店对面的一家麻辣烫店门口。

  他后知后觉地翻起手机,拨打了报警的电话,又慢慢删掉了。不行,证据足不足,他很清楚,事情闹大了,对方有权有势,反而对他不利。可是就这么在首都初春寒冷地夜里强撑下去吗?

  只要活着就不会绝望。只要还有人爱他,就不会孤单,他只是,好冷啊。

  擦去眼角的泪水,他颤抖着看着自己手机上的联系方式,慢慢滑下去,心脏还在敲着紧密的鼓点。帮不到他的,没有用,反而惹他们担心。自己的母亲肯定会不顾一切,来到他面前。可是,他怎么舍得,告诉一直对他很放心的母亲,其实他一直很难受。

  无能和悲伤,他真的不想让他未尽过孝的母亲也尝试一番。

  其实他心里有个人,有一个答案。

  他默默地念了那一个名字,就当作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哪怕一个滚字也算得对他得安慰了。

  启耀蹲在店门口打了一通电话,他早早就吸引了里面店员的注意,但他们碍于工作,也只是在工作的间隙,多看了这个样貌好看,眼睛泛泪却强压着一丝笑容的男孩。

  首都的十一点半,树叶草间还结着霜,启耀是没报任何想法的,甚至悲观的觉得,按以前他的生活习惯,现在这个时间不是关着手机在学习,就是已经睡去了。

  但电话通了。

  只是一声都没有。

  胥泺在等他开口。

  启耀颤巍巍地握着电话,毕竟是他说的不再联系,也是他违背先前所说,打了他的电话。

  “胥...胥泺。”启耀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他清晰的听到了对面的人熟悉的声线。

  “嗯。启耀......”

  启耀矫情地擦去自己地泪水,不愧是他看重的人,就算是再简单的一句话,也能让他心里的小怪兽闹腾起来,头顶的犄角撞破了他的笑脸面具,粗暴地在他地身体里面横冲直撞,他很疼,可是,却很满足。

  胥泺没听到他说话,下一句话很严肃,“...你学喝酒了?”启耀甚至能联想到他皱起眉、一脸不悦的样子。

  要死他真的嘴了就好,那样就能说出他想要胥泺远离他的真正原因,可是他没有,到底还是明事理的,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强装镇定,慢悠悠地说:“没什么,我就是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变态,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胥泺难得紧张,“你现在在哪?就你一个人?”

  启耀道:“没有,我现在挺安全的,就是想要回家,必须要经过那个地方,怎么办?”他加快语速,让对方知道,自己没有不清醒。

  “......”胥泺沉吟后道,“你不在玉湖。你别骗我,把话说清楚。”

  你看,果然是曾经最亲密的朋友,就算是绝交这么一段时间,他还是能从你的胡言乱语中,察觉出真假。

  启耀从来没能从起了疑心的胥泺的问话中脱身,他简单说完过程,胥泺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说出地址,指导着让他往右侧大道走两百米,在公交站牌前等三分钟,用着口袋里仅存的几个硬币,登上这辆全市最后一班公交,二十分钟后,他在跟着在地铁口下了车。

  等了几分钟,他手机铃声响起,“梦是一场一场未完成的念想,梦醒才能蜕变成光芒,就算是执迷不悟,也算得一种信仰......”身后的阶梯有快速渐进的脚步声,他回头,用懵懂的脸,对上了胥泺看见他时松了一口气的脸。

  胥泺靠近的脚步放慢了,启耀则是看着他用一点不输北方人的身高,穿着紧急套上的大衣外套,外套没扣,头发微微卷曲像是也没打理就匆匆遭了风的模样,简单搭上的围巾还是他去年一月份的十八岁生日时,他寄给他的那一条。很好看,可真帅。

  认识胥泺的第四年,大年初十的零点,他们又一次在不言之中将其中一人单方面堆砌的冰雪消融,头顶悠远的钟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