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住的是客房,房间里没有写字台,所以他都是去梁柯房间跟他一张桌子上写作业。

  梁柯在中间划了一条三八线,不准他越过此线。

  一开始陆铭还规规矩矩,后来借着给梁柯讲题越凑越近,梁柯发现后把他赶回去,但是很快他又凑过来,最后梁柯懒得管他了。

  梁爸梁妈悄悄站在他们房间外面看了一会儿,又悄悄走了。

  “陆铭这孩子真有本事,梁柯以前一做物理题就犯困,现在居然不犯困了,还很感兴趣。”

  “不光物理,他班主任跟我说他别的科目也都进步不小,这都是小陆的功劳,他一个人顶好几个家教,效果还比家教好。”

  “要不咱们请他辅导梁柯吧,总比他去外面打工要轻松一些。”

  “酬劳该怎么给呢?小陆这孩子自尊心挺强的,万一他不愿意呢?”

  “咱们别直接给钱,就让他在咱们家住下来,生活费就当是酬劳了,我感觉他这几天在咱们家住的挺开心的,应该会同意。”

  “那要是小柯不同意呢?”

  “他有什么不愿意的,有人辅导他功课,还多个伴,他求之不得。”

  “那可不一定,他要是不同意你别硬逼他,不然会影响两个孩子的友谊。”

  “知道,放心吧。”

  梁爸等他们写完作业,把梁柯叫一边到跟他说了这事。

  梁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梁爸不理解,“为什么?你俩相处的不是挺融洽的吗,而且他受伤的时候你比谁都关心他。”

  梁柯倒不是怕他对自己下手,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谅他也不敢,他是怕有些事情失控,“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要是让他住进来,那我就搬出去。”

  梁爸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半个多月以后,陆铭腿彻底好了,就主动从梁家搬回了自己家。

  不知道他又找了什么样的兼职,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忙也更累了,经常迟到早退,上课还会犯困,天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人也消瘦了。

  梁柯有点于心不忍,“你不用这么辛苦,我爸妈说了,医药费不着急还。”

  陆铭打了个呵欠道:“没事儿,我顶得住。”

  “你晚上在哪打工?怎么白天困成这样?”

  “酒吧。”

  “酒吧?那得工作到几点?”

  “凌晨三点。”

  “这么晚!你才睡几个小时?你不怕猝死啊!”

  “我死了你就不用跟我做同桌了,你不该高兴嘛?”

  “没跟你开玩笑!你就不能换个轻松点的工作吗?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不需要。”

  梁柯气得没话说,随他去吧!

  不知不觉梁柯的十八岁生日到了,梁爸梁妈说要搞得隆重一点,邀请了全班同学来家里开派对。

  梁柯平时人缘挺好的,生日那天基本上全班人都来了,除了陆铭,他还要打工没时间。

  虽然他说了不来,梁柯还是忍不住频频往门口看,直到派对结束,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

  把同学们送走,再帮爸妈把家里收拾好,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第二天还要上学,梁妈催他赶快去睡觉。

  梁柯却偷偷溜到了大门口,坐在台阶上,不死心地打算等到十二点。

  他不承认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好奇陆铭会不会也在最后一刻出现。

  他的上一个十八岁生日,是在他打工的咖啡店里过的。

  快十二点了,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梁柯正准备关店,贺铭突然出现了。

  贺铭是这里的常客,梁柯见到他不稀奇,只不过都这个点了,非要喝这一口吗?

  当时两人的关系已经由不熟变得半生不熟,梁柯好奇问了一句:“这么晚来喝咖啡?”

  “不行吗?”

  “行,您请坐,这是菜单。”

  贺铭坐下翻了翻菜单,“一杯咖啡,一个六寸的芝士蛋糕。”

  梁柯有点纳闷,贺铭从来不吃甜点,今天怎么一点就点这么大一块,不怕半夜消化不良吗?

  “不好意思,芝士蛋糕没有了。”

  “别的蛋糕也行。”

  “不好意思,今天蛋糕都卖完了,您要不看看其他甜点,我们店的曲奇和布丁也很棒。”

  “我就想吃蛋糕,街拐角就有一家蛋糕房,你去帮我买一个回来吧,这是蛋糕钱和跑腿费。”

  说着往桌上放了几张钞票。

  梁柯在学校帮他跑腿已经有段时间了,业务很熟练,拿上钱就去了。

  很快买了一个蛋糕回来,接着去给他泡茶。

  上完茶,又照他吩咐把蛋糕切了,他只吃了一小角就说太腻了吃不完,剩下的让梁柯要么扔了要么自己留着吃。

  梁柯不忍心浪费食物,就说自己带回家吃。

  陆铭咖啡喝了一半就走了,梁柯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他座位上落下了一个手提袋,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第二天带去学校给他。

  到了家,梁柯把蛋糕拿出来,又找了一根蜡烛点燃了插上去,许了个暴富的愿望后把蜡烛吹灭,吃蛋糕。

  自从爸妈去世后,他就没有过过生日,也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了,一来是没人记得,自己一个人过没意思,二来是蛋糕不便宜,还不如省着点钱。

  今天运气不错,蹭了个蛋糕吃,这个生日过得挺开心。

  他没那么自作多情,认为贺铭是故意送他蛋糕,一来贺铭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二来他俩交情没到那个份儿上。

  第二天他把手提袋交给贺铭,贺铭说不要了给他了。

  梁柯以为他又洁癖发作,“我发誓我没碰过里面的东西,一直在袋子里装着。”

  “你不要就扔了吧。”

  梁柯心里吐槽了一句败家玩意儿,“这里面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梁柯把东西从手提袋里拿出来,见是一个带着崭新包装盒的MP3,而且是最贵的牌子,在当时MP3是很流行很时髦的电子产品,梁柯喜欢听歌,很想拥有一个MP3,但是太贵了买不起。

  贺铭有次带着和这个一样的同款来学校,梁柯厚着脸皮跟他借来听了一下,音质比他的破随身听好太多。

  昨晚的蛋糕加今天的MP3,要说是巧合也太离谱了,但梁柯实在是不敢相信,没理由啊,他俩没到那份儿上啊。

  “这……不会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吧?”

  贺铭一副惊讶的表情,“什么,今天是你生日吗?”

  梁柯心里吐槽演技太烂了,表面配合他演戏道:“不是今天,是昨天。”

  “哦,生日快乐,虽然晚了一天。”

  “谢谢!”

  从那天起梁柯走到哪都要带着他的MP3,上学路上,打完工回家的路上,写作业的时候,晚上睡觉前,都要戴着听。

  上自习老师不在的时候,也会偷着听,贺铭总是跟他要一只耳机一起听,梁柯说你不是有吗,他每次都说忘带了,然后下次还忘带。

  那只MP3梁柯上了大学还在用,后来出了MP4、MP5也没换,直到坏了修不好也没舍得扔,一直跟父母的遗物放在一块。

  秒针跨过最后一道刻度线,十二点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梁柯拍拍屁股回到室内。

  关灯睡觉,刚闭上眼没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自行车的刹车声。

  梁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走到窗前,把脑袋从窗户探出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下,鬼鬼祟祟地把一封邮件塞进了门口的信箱里,又鬼鬼祟祟地骑上车走了。

  梁柯等他走没影之后,悄摸摸地下楼,从信箱里把邮件取出来,回到卧室关上门把灯打开。

  邮件的封面上写着收件人梁柯,寄件人是某某节目组。

  把封皮撕开,里面是一张专辑和一封信,信上的字体是打印的,大意是梁柯在某节目组举办的活动中中了奖,奖品就是邮件里附带的某歌手的亲笔签名专辑。

  陆铭啊,不知道该说你是心机深沉还是用心良苦。

  这件事说来话长。

  梁柯有个很喜欢的歌手,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听他的歌,但是在这个世界,这个歌手却早早地因车祸意外去世,所以后来的专辑也就不复存在了,好多听过的歌在这个世界永远都听不到了。

  这个歌手的最后一张专辑成了绝版,在二手市场炒的很火,梁柯前不久花大价钱买过一张,结果发现是假的,后来在电视上看到有个节目组举办纪念这位歌手的活动,只要发短信参与活动,就有机会抽中他的亲笔签名专辑,梁柯参加了活动但没抱多大希望。

  他给节目组发短信的时候,陆铭刚好在旁边,肯定是被他看到了。

  梁柯不怀疑这张专辑的真假,就是不知道他从哪搞到的,不过肯定花了不少钱。

  原来他这么拼命地打工是为了给自己买生日礼物。

  买了就买了,干嘛不大大方方送,非要搞这么多弯弯绕绕假装不是自己送的。

  梁柯把专辑里的磁带拿出来,放进随身听里,戴上耳机闭上眼睛,随着音乐旋律仿佛回到过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