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歆高高地坐在一棵树上，目测了下敌军的数量：“也就八万到九万五之间，哪有二十万，吹牛不打草稿。”
“战时虚报人数是惯例，震慑敌人，壮己方士气。”沈随崇拜地仰着脖子看穆歆，解释道。
老大简直比山里的猴子都厉害，这么高的树，瞬间就爬到顶。
“这能吓唬到谁？”穆歆不以为然地把玩着手里的串珠，里面装上了十三种目前用着顺手的种子。
穆歆带着萧向安与暗夜军驻南蛮的人会面后，就发现伊河等五个部落的士兵在不断聚集，似是有北上的迹象。
怕打草惊蛇，穆歆派人分别给卫老侯爷和褚承泽传信后，只带着精于隐匿气息的南昼尾随大军。
“坞州守军只有一万出头。”南昼展开一张舆图，“但整个南疆守军有二十万，西疆有三十万，其中十五万卫家军更是随时能调动换防。”
“伊河部落此时发难，并无胜算。”
暗夜军主力军是由一名叫盛雪的飒爽女子负责，她年近四十，站着就如一柄长枪，锐不可当。
在文人学子还在为穆歆升任云骑尉喋喋不休时，暗夜军早就有过女统帅，只是没留下子嗣，才又传回到萧向安手里。
而这次追踪伊河大军，萧向安因年纪小体力不支，再次跟霜影一起，被打包留在了暗夜军营地。
暗夜军这边只有盛雪、沈随和懂伊河部落语言的裴兴言同行，五人小分队跟了三天。
结果号称二十万的大军，在对坞州守军喊话后，并未强攻，而是就地扎营休息起来。
此时里坞州护城河只差十里地，刚好卡在一个冲锋能迅速抵达的距离。
兵贵神速，伊河部落原本可以打坞州一个措手不及，此时停下却像是在等待什么。
盛雪行事作风很有山寨大当家的豪迈，谈及伊河部落时语气森然：“耶尔兰那个装腔作势的鳖孙，不是冲动之人。”
她知道伊河城发生了血腥政变，却误判了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裴兴言是个身手矫健的壮汉，块头有两个穆歆大，行动间却轻巧如猎豹。
听到盛雪的话，裴兴言面露自责之色：“是属下疏忽了，对耶尔兰和伊河部落关注太少。”
盛雪摆摆手：“这种话不必再说，判断是我下的，责任就是我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穆歆跳下树，在舆图前落定，“或许他们还有更大的盟友。”
“西域三十六国？”
沈随想到水鬼首领透露的信息：“盛姨，他们实力很强吗？”
暗夜军因历史遗留问题，主力一直在南疆。但为了提防封疆大吏有不臣之心，在西疆和北疆也都安排了人监视。
“二十年前，联盟军的实力堪比北蛮皇庭。”盛雪划出一条线和一大一小两个圆圈，“但现在，一大半国主都忙着跟镇国公打好关系。”
“西域这条商路打通后，大周与三十六国是双赢的状态，想不通的是少数。”
哪怕镇国公占大头，西域诸国占小头，那也比以前赚得多，过得好。
尤其近些年来，西域诸国皇室贵族对丝绸、茶叶、玉器等大周特产极为推崇，非常乐于用自家的香料、马匹交换。
有资源匮乏的小国皇族，还经常随着商队去京城打秋风，每次只要在洪熙帝面前说些恭维的话，都能收获些赏赐回国。
穆歆听得津津有味，暗道镇国公人虽风流，却无愧镇国二字，将西疆守得很好。
既会打仗又能赚钱，难怪林清焰富得不知人间疾苦。
只是这样以来，西域完全没理由与南蛮结盟，能好好赚钱生活，哪国百姓会选择卖命打仗？
问题又回到伊河部落身上：“耶尔兰到底是用什么说服，或者说引诱了其他四个部落？”
穆歆用一根木棍在地上画出十六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一路上，盛雪详细介绍了洪熙元年以来，南蛮各部落的变化。
除去投靠北蛮的炎和部落，差点被卫博衍灭族的乌尔曼部落，南境之外还有十六个有独立地盘、人口过万的大部落。
其中最大的就是伊河部落，原本的中立派之首。如今带着另外四个小弟部落向大周宣战。
剩下十一个部落中，有延纳部落和亚湖部落那样仇视所有异族的原始部落，也有积极与大周建立贸易的世俗化部落。
以玛清部落为例，他们年轻一代已经有人跟大周通婚，开始学官话。
临近的苍州刺史也想在南疆做出一番成绩，特意规定南蛮部落之人。不管是男子入赘还是女子出嫁到苍州，都能分到十亩口分田。
这对于大周百姓来说不算多，但对于不善耕种的南蛮人，有人发种子、送农具，到秋收时节还能稳定收获粮食，已经大大改善了生活。
在玛清部落和东石部落的影响下，赫连部落等观望派也逐步软化，像仰波金母女那样。哪怕不会说汉语，也知道来云城求医。
假以时日，南疆也可以出现大规模的贸易市场，让边境附近的普通百姓和平相处，互通有无。
无论是南蛮还是西域，都没理由开战。
“管他呢，敢越界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盛雪苦思多日没想通，对伊河部落的新任大巫耶尔兰早就一肚子火，只想着取他项上狗头。
他们大军路过东石部落的时候，还故意把人辛辛苦苦种的菜都给踩烂了，就因为东石部落的大巫早前拒绝过耶尔兰。
穆歆身在南蛮境内，不知道卫家军那边备战的情况。
兵力不用担心，只是岭南道粮产不高。一旦打持久战，粮草就需要朝廷调派了。
“要是我爹还是户部尚书就好了，”穆歆幽幽叹了口气，“偏偏这时候被贬到苏州去了。”
有穆二老爷在的话，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岳父和大舅子吃不饱饭。
“裴兴言。”
“属下在，穆老大有何吩咐？”
裴兴言原本就喊盛雪为盛老大，对新任老大接受得很快，反正都能打他十个。
“跑得快吗？”
“比沈随快一些。”裴兴言毫不迟疑地拉踩同袍。
“喂！我现在跑得比狗都快！”沈随不乐意了。
裴兴言憨厚一笑：“我持久力比你强。”
沈随被噎得无话可说，转移话题道：“老大你要做什么，带我比老裴强，他脑子不灵活。”
“小姐，还是带我去吧，我话少。”南昼听不下去了，沈随简直比西暮还碎嘴。
穆歆没好气地将小木棍丢沈随头上：“我要去烧粮草，你听得懂他们说话吗？”
不管卫家军有没有饭吃，只要伊河部落没饭吃，就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