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除了穆歆没人敢跟他坐在一桌吃饭，隔绝了众人的视线，独占风景最好的凉亭。
萧向安本来是敢的，然而程老军医没等他开口，就直接在褚承泽如有实质的冰冷眼神中，匆匆将小侯爷带走了。
“侯爷，你尚且年幼，不知道世间人心险恶，很多事要避嫌。”程老军医压低声音，含糊地教导着萧向安。
“姐姐不是太子的。”萧向安远离了穆歆的视线，脸上稚气都消退不少，说话依旧带着孩子气，眼底的情绪却很分明。
程老军医这才意识到自家侯爷并不像普通的七岁孩童那般懵懂，在这种情况下却更让人头疼，只得苦着脸道：“小祖宗，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暗夜军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待穆歆很不一般。不仅放任穆歆随意处理黑虎寨的诸项事宜，二人对话时甚至都不称孤。
而且据沈遇偷偷给他描述的情况，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就是为了穆歆，这简直是预定太子妃的局面。
“侯爷，穆四小姐已是金钗之年，很快就要及笄了。”程老军医见萧向安依旧固执己见，只能点出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七姨娘比父亲小十五岁。”萧向安不觉得五岁是多大的差距，他可以十岁就定亲。
程老军医还想说些什么，萧向安却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低下头努力啃起了烤兔。
穆歆说了，他身体太弱，每天要多吃肉。
凉亭的桌上摆了九个盘子，为了显示对太子殿下的恭敬，暗夜军在自己吃的炖肉、烤肉外，还摆上了两份野菜和三种果子，硬是凑了一个极数。
无论褚承泽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是受洪熙帝之命来找暗夜军或者穆歆的麻烦，众人都希望表面可以保持友好的关系。
在褚承泽动筷前，穆歆给他扎了一针，人都来了，她不会吝啬这点异能：“右手一刻钟内不要动。”
但对于不听话的病患，穆歆也不介意给点惩罚。
褚承泽听话地用左手拿起筷子，生疏地夹起一块烤鸡肉，晃悠悠地放进了穆歆的碗里。
“要给你左手也来一针吗？”穆歆看着演技水平骤降的褚承泽，没好气地把肉汤往他面前一放。
褚承泽无辜地眨眨眼，动作立刻变得熟练起来，轻笑着解释：“小时候为了学双手剑，特意练过左手。”
“殿下真是深谋远虑。”穆歆毫不走心地恭维了一句，想起一个问题，“就这么跑出来，不怕你爹找人？”
“东旭与我身型极为相似，几日内不会有问题。”褚承泽左手依旧平稳而优雅地进食，平放在桌案上的右手食指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被微风吹过的幼苗在彰显着存在感。
穆歆了然地点头，难怪褚承泽能经常伪装成他人在外行走，原来家里还有个替身可以撑场面。
“曹县令什么时候来？”吃饱喝足，穆歆有些困倦，懒洋洋地问着褚承泽。
“动作快的话，子时能到。”
外面山下还有百来具尸体，需要官府的人来处理，白捡一个剿匪的功劳，曹县令只会怕自己跑得不够快。
“我需要了善方丈来之后，再让曹县令进山寨来。”穆歆说着自己这边的安排，她已经让霜影去大佛寺请人，“预计明日戌时能到。”
“了善？”
穆歆瞥了一眼金光闪闪的弥勒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大佛寺最擅长的不正是销赃吗？”
她带不走的，曹县令不好处理的，全部可以「捐」给了善方丈代，换成银票轻松赶赴南疆。
想到大和尚要出力，穆歆也不打算让他受太多惊吓，再次催促着毫无自觉的褚承泽：“殿下，左边那堆归你，折算成银票后帮你存起来。”
没事了就快回去，没看到院子里的马都没之前活泼了吗？
“我有。”褚承泽摊开手心，躺着穆歆送他的那颗猫眼石，只关心别的问题，“什么时候回京城？”
“看情况吧，不是要找破军转世吗？”穆歆还没想好，横竖洪熙帝也不能让他们立下军令状，找人这种事只能随缘，就看在南疆的收获了。
穆歆也是临时起意，南疆距离京城到底有千里之远。她虽然早就想去，却不忍心拉着年事已高的祖父奔波，刚好有机会就顺势出发了。
褚承泽却不接受这个回答，兀自替穆歆决定：“半年内。”
“不行。”穆歆毫不犹豫的拒绝，正色道，“殿下，微臣也是有皇命在身之人，怎能随意回京。”
褚承泽把玩着圆滚滚的猫眼石，意有所指道：“或许，你很快就不是了。”
察觉出话里的威胁，穆歆瞪向褚承泽，只见他表情不似在说笑，咬牙一字一顿道：“殿下想怎么样？”
穆歆不是非要监军这个官职，但暗夜军需要在她的手里平稳过渡给萧向安，起码要到南疆之后才方便行事。
“我想见你。”褚承泽不再压抑着内心的小芽，清洌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缱绻，他想每天都见到穆歆。
褚承泽的眉眼本就生得精致惑人，此刻在灯火之下。仿佛山间的满天星辰都不及那双桃花眼明亮。
穆歆被看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本就很喜欢褚承泽的眼睛，此刻被深深地凝视着，更是深感美色误人的真谛。
半年，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行。
“半年内回来，”褚承泽见穆歆迟迟不回答，眼神微垂，可怜巴巴地退让了一步，“不然我就去找你。”
“好不好？”
穆歆被逼得胡乱地点了点头，借口去找再扫荡一遍山寨跑了，比上次在明心居的背影还要慌乱一分。
给山寨那棵百年老树松了土又浇完水，穆歆才幽幽叹了口气，她总是拿装可怜的太子殿下没办法，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老大！”沈遇得了一把宝刀，兴奋得不想休息，正绕着黑虎寨周边山林寻宝，看到穆歆就像见了亲人一般。
穆歆看到沈遇也扬起了笑容：“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不知道是谁藏的一个陶瓷罐子，里面全是黑乎乎的种子。”沈遇看陶罐的花纹很奇怪，这才抱着回来，想让见多识广的程老军医掌眼。
“种子？”穆歆立刻有了兴趣，“拿来我看看。”
这么神秘地藏起来，指不定就是她想要找的变异植物。
沈遇见穆歆感兴趣，立刻抱着陶罐小跑到古树边上，借着月光打开盖子抓了一把种子出来：“老大快看，我觉得应该是种子。”
穆歆接过椭圆形的种子，用异能一探，立刻像被咬了一口般跳上了树，差点没破音：“快扔掉！这是血吸虫！”
沈遇脸色大变，立即连陶罐带虫子都甩开：“吸，吸血虫！”
穆歆没想到自己最先找到的不是变异植物，而是变异血吸虫。虽然个头远不如末世时大，却让足以让她回忆起那段恶心的恐怖经历。
抱着树干细细感知了好几遍周围，确定只有沈遇带来的那一罐是变异虫，穆歆才平缓下了紧张的情绪。
不用慌，只是失去活力的小虫子，她也不是七岁时那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了。
正想着该怎么爬下树，才能在沈遇面前维护老大的威严，穆歆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抱一下？”
褚承泽站在树下，眼神清澈透亮，张开双手等着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