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安静后, 殿内哗然。
绝大多数长老对?禾安所说表达了讥讽。
“狂妄小辈，他知不知道欺骗族长是?什?么下场？！”
“连这种大话都说得出?口，这等狂妄自?大之辈, 怎么配做我不死族的皇子？”
“他连永辉培养缸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井底之蛙！”
“依我看啊，禾安见识和素质都实在堪忧, 就算是?认主圣物也未必能起到什?么大用，就他那个德行, 绝对?会为祸不死族！”
“是?啊, 天使者刚说了奥义之门异动, 不会就是?禾安搞的鬼吧？除了天使者外?, 如今也就他和商琰有?这份能力，商门主的为人……我还算是?信得过，可?这个禾安……”
相族长老听得心中憋火：“先前你们还一口一个三皇子叫着, 禾安被圣物选中时?你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拍马屁, 二皇子被流放之际避之不及, 唯恐扒不上新大腿，惹得三皇子和族长不快。现在好了，眼看着能煽动民众一起反抗, 生怕二位能威胁到你们的地位, 这顿阴谋论可?真是?虚空索敌啊！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相族长老骂得那叫一个一气呵成, 听得齐家长老也加入战局。
只听女人冷哼一声：“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也配问永辉培养缸去哪了？设计前期你们指手画脚、研制阶段跑得连影子都见不着！老子辛辛苦苦找材料实验、冒着死翘翘的风险研制那玩意?儿, 你们呢？现在东西丢了，禾安两?口子认主圣物了, 你们开始装正义了？”
两?人的质问虽尖锐，但毕竟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很快, 被骂急眼的其他王族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地展开了反击。
禾安的到来使得殿内骂战再度升级，族长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直响，忍无可?忍地厉呵道：“都给?我闭嘴！！”
但吵上头的长老们岂会善罢甘休，多年的王族身份令他们的心态发?生了改变，虽然表面上对?族长仍旧毕恭毕敬，但若是?对?方做出?了令他们不满的决定，这些长老未必会服从。
族长闭关的这千年以来，很多东西都在悄然变化?。
正当大殿内吵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道强横的威压席卷而来，顷刻之间便将?殿内所有?生命体笼罩。
“嗡——”
金光晃眼，大殿内骤然安静下来，有?修为弱者被这禾安的精神?力震慑，视野都开始变得模糊。
族长眯眼，抬眼看向殿门，一道身影在逐渐放大。
亲眼见到禾安步入殿中，不少长老面色铁青，奈何身体被对?方身上释放出?的威压牢牢锁死，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蠕动嘴唇。
“你、你你你！”
“你竟敢……”
“不好意?思。”禾安站定，朝在场众人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情况紧急，我见侍者久久没有?通传我，便擅作主张进来了。”
“连圣殿都敢闯！你好大的胆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快放开我！我们可?是?王族长老，体内流淌着不死族最珍贵的血统，你区区一平民，竟然以下犯上？！”
……
他们竭力嘶吼，通过夸张的言语加重禾安的罪责，好似认为通过这般方式便能令禾安忌惮。
可?事情的走向显然并不如他们所愿，禾安不仅没有?手下留情，反而加强了精神?力强度。
他望来的眸子微凉，虽然面上在笑，但那平静的神?情却?让人看得汗毛倒竖。
众人下意?识闭上了嘴。
“我不是?来证明自?己是?否适合当皇子的。”禾安开口，神?情中带着丝漫不经心：“如今我手握两?件圣物，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谁想当出?头鸟，大可?以来试试。”
听到他这明目张胆的威胁，长老们大骇，不知是?出?于恐惧、忌惮亦或是?什?么自?欺欺人的理由，他们暂时?安静了下来。
不远处，齐家长老皱眉打?量禾安：“你认主了两?件圣物？怎会如此？金藤不是?主动认主了商琰吗？”
不光是?她这么想，现场之人连带族长都是?如此认为。
他们压根没往奥义之门那边儿想，毕竟奥义之门由天使者掌管，虽然多年一直是?未认主状态，但既然本源孕育出?的天使者都无法认主，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她下意?识将?禾安嘴里提到的第二件圣物当作了金藤。
禾安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朝女子点了点头，随后望向族长：“金藤确实认下了商琰不假，可?我说的第二件圣物并非是?金藤，而是?奥义之门。”
族长一怔，像是?怀疑自?己听到的词汇：“什?么？”
齐家长老眉头微蹙，难以置信道：“奥义之门，这怎么可?能？”
不远处的相族长老自?禾安开口后完全陷入呆滞，似是?没能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
禾安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最初意?识到奥义之门在自?己体内时?，也沉思了许久。
他抬指轻点，浓郁的本源之力从掌心倾泻而出?。接着，两?道虚影悬浮在他的掌中，正是?青铜钥匙与奥义之门的缩小般模样。
见到这一幕，族长瞪大了眼。
作为血脉之力最精纯者，他能清晰地辨别出?，禾安身上的波动确实来自?这两?样圣物。
可?……可?天使者都无法认主奥义之门，禾安是?怎么做到的？！
心中有?疑问的不止他一个，相族与齐家两?位长老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丰富的阅历并不能帮他们更好地理解眼前的场景。
其他王族长老更是?不用多说，他们绝大部分人被禾安的精神?力封了嘴，只剩下一双双难以置信又满是?错愕的眼眸。
极少数修为较高、仍能发?声者则是?目光呆滞，迟疑地望着禾安，面上微显扭曲。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圣物怎么会犯下如此错误……居然认下你这等……”
禾安没有?给?他们继续无能狂怒的机会，挥手之间将?满屋子人平移出?了圣殿。
残余的空间之力弥漫，禾安望向相族与齐族长老时?，语气客气了些：“我有?些事情需要与族长商议，劳烦二位暂时?回避。”
见识到禾安的真正实力，相族长老脊背紧绷。他心知禾安如此对?他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十分配合道：“自?然，三皇子您请。多谢您的帮助，大皇子殿下的伤势已然大好，正差我询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殿下想要登门道谢。”
禾安摆了摆手：“不必这么客气，道谢就不用了，我已心领。”
不同于好说话的相族长老，齐家女子微微蹙眉，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刚才说有?法子找回永辉培养缸？为何要支开我，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禾安：“这法子确实与齐家有?关，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些条件需要与族长谈，我不想让旁人听到其中内容。”
齐家长老微顿，和族长谈条件？
见禾安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她思索片刻，也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们要是?谈妥了尽快通知我，永辉培养缸实在重要，得尽快找回来。”
两?位长老接连离开，殿内转眼只剩下族长和禾安二人。
族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眸光变得深邃：“你今天过来，是?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禾安：“一码归一码，帮不帮你救不死族的事儿后面再说，我今天来只为永辉培养缸。”
族长眉头微敛：“什?么意?思？”
禾安：“我知道是?你刻意?将?永辉培养缸送出?了不死族，为的就是?让本源之力充分融入整片黑暗大陆。正所谓福祸相依，有?本源之力地的地方必然会有?混沌之气，你是?想用这片大陆、以及被拉入位面的生命力作为祭品，拖缓黑暗大陆星核被腐蚀的速度。”
族长面露不解：“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他不明白禾安为什?么要重复一遍。
禾安抬眼看他，“可?你若真的想要救下不死族，使得混沌之力重归混沌，并非只凭三大圣物就能做到，需要将?所有?本源之力与混沌之气全部收回，方才能不留隐患。”
族长面色微变，眼中带了怀疑：“什?么……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禾安的神?情中带了丝意?味深长：“族长以为，奥义之门是?毫无缘由，随意?认下我的吗？”
族长的语气稍显紧绷：“将?永辉培养缸引回族内的风险太大，仅凭你这几句话，我实在很难相信……身为族长，我不能轻易将?全族性命寄托在你的三言两?句上。”
“信不信由你。”禾安语气轻松：“我该说的都说了，您既然不愿意?配合，那我们就各谋生路。”
说服族长只是?他计划中的最优解，若是?对?方不愿，他还有?其他法子，只不过要动用一些力量，场面也会不太好看。
眼看禾安要走，族长的神?情变幻，开口挽留：“等等。”
禾安脚步一顿，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族长同意?了？”
族长眉宇间愁色渐浓，语气也稍显迟疑：“就算我愿意?配合，找回永辉培养缸也并非易事。它们经过暗隙的空间传送，早已不知去往何地，就算你我现在能感应到，可?圣物根本无法带离不死族，一旦离开界门，一切记忆都会被清除……”
禾安：“不劳族长操心此事，只需要按我说的办，永辉培养缸很快便会全须全尾地回到不死族。”
族长眯眼望向禾安：“说来听听。”
禾安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门口，齐族长老的身形小得像是?一个黑点。
他俯身靠近族长，说出?计划。
族长听得半信半疑：“只需要让她们祖孙在暗隙中搜寻？”
禾安：“正是?。”
族长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如今不死族即将?面临灭顶之灾，老齐是?巅峰战力，你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是?去碰碰运气的话，她不能离开。”
禾安轻笑一声：“族长觉得我是?在碰运气？合作伙伴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族长若是?想要合作，就按照我所说下令，若是?不赞同，我们也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族长的面色难看起来，思绪反复摇摆。
他盯着禾安看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好，既然你亲自?走这一趟，我就信你一次。但是?，老齐如果离开族群去找永辉培养缸，族中守卫定然空虚，万一混沌之气卷土重来，你有?几分把握守住不死族？”
他之所以散出?永辉培养缸，便是?为了传播本源之力，以此为纽带将?混沌之气散至大陆各处，减少星核被腐蚀的压力。
可?现在，距离他放生永辉培养缸还没多久，禾安便态度强硬地要将?其追回，他实在进退两?难。
——既怕禾安说的是?真的，如果本源之力和混沌之气追不回来，一切都无法挽救，整个黑暗大陆都会被混沌吞噬。又怕追回得太早，使得混沌之气没来得及传播开，从而导致星核承载的压力过大提前崩溃，那黑暗大陆也将?不复存在。
短短几秒的思考时?间，族长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皆是?黑暗大陆毁在他手中的情形。
难道真的要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面前这个青年身上吗？
禾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待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他才蓦然一笑。
“族长莫慌，我已有?万全之策，可?保混沌之气蔓延至黑暗大陆各处，星核不会崩溃。”
“届时?您只需让齐长老一人带着永辉培养缸入界门，让其后辈在外?接应，顺便看看其他族群的联盟到底在做什?么。到了那时?，您若是?仍觉得我的方法不妥，可?重新规划，保住星核。”
禾安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算是?给?族长留了退路。
族长面色稍缓，紧绷的神?情也渐渐缓和，终于松口：“好，那我便信你一次。”
禾安垂眸，“还请族长尽快下令。”
族长抬眼：“让老齐进来。”
***
次日?清晨，禾安在试验场后的药田中浇水。
不远处的长椅上，商琰闭目躺着，面色已经恢复红润，气息也逐渐变得浑厚，但仍旧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禾安每在田中待一会儿便要抬头望他一眼，见对?方没有?睁眼再平静地移开目光，重新望向脚下的土地。
虽然精神?力和识海中的婚契都在告诉他，商琰的意?识仍在沉睡，还没有?进行完金藤的认主过程，但禾安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看。
忽地，他察觉到空中闪过一道强烈的空间波动，其中的气息他并不陌生，正是?齐家祖孙。
——看来族长说服她们的过程不算太艰难。
不死族界门的特性实在神?奇，他通过奥义之门遥遥感觉到两?道身影穿过那金色的屏障，而后识海中的大部分记忆区域被牢牢封死，只剩下一道族长留下的精神?力指令。
那精神?力指令并未被本源之力抹除，它指引着祖孙二人接下来的任务——找到永辉培养缸。
禾安思索过是?否要将?信息告知得详细些，诸如让她们在不死族附属地——魔国附近探索，但细细想来，从他进入不死族后，奥义之门给?出?的指引都是?朦胧且不具体的。
不，或者说一切都是?他的主观猜测，奥义之门其实从未给?出?明确的指引。
是?他的假设、他的想法，在引导他自?己的行为。
而这一切推理是?否正确，尚需结果证明。
因此，他作为未来的经历者、当下的主导者，并不需要给?他人太过明确的指引。
——答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揭晓。
倘若他的假设是?对?的，那么齐家长老一定会成功带回永辉培养缸。而且是?在魔国找到，培养缸会在“禾安”的正义检举下被接回。
他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等一个结果，一个决定他接下来行动的方向标。
深吸一口气，禾安收回视线。
他摆弄手中的自?动化?机器，调整光屏上的参数，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禾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禾儿，今天中午吃饺子，想吃什?么馅儿？”
禾安抬眸，“猪肉大葱吧。”
禾父：“得嘞，我儿子果然随我，都爱吃猪肉大葱。走，跟我去后边摘点儿韭菜，你母亲不爱吃猪肉，给?她包韭菜虾仁。”
禾安收起浇水控制面板，站起身来：“好。”
他抬指轻点，一小型阵法疾速飘出?，而后笼罩在商琰的身体之上，将?其带到他的身边。
金藤的力量显然不弱于其他两?大圣物，且激活程度出?乎意?料得高，这意?识融合的过程注定漫长又艰辛，他实在放心不下，只能让商琰时?时?刻刻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禾父挑眉，指了指商琰：“他吃不吃饺子？”
禾安笑着摇了摇头：“等他醒了吧。”
见他露出?笑意?，禾父心中微松，继续活跃气氛道：“也是?，不然咱也不知道让他的口味，万一和你母亲一样挑食可?不好整。”
禾安挑眉，回想起商琰在黑藤时?期的所作所为，给?出?中肯评价：“确实挑食。”
禾父“啧”了一声：“那你以后可?有?的受。走，我教你去挑好韭菜，你母亲对?食材的要求极高，这韭菜不能老一点儿，每次都得浪费不少。”
禾安：“没事父亲，老的我吃。”
禾父脚步一顿，面上浮现丝错愕：“你吃得下去韭菜？”
禾安笑了笑：“我不挑食，韭菜虾仁也爱吃。”
禾父：“？”
他面上浮现丝绝望，无力道：“这禾家……终究是?可?恶韭菜的天下……”
禾安眼底浮现丝笑意?，“走吧。”
在他身侧，光纹化?为轮椅模样托着商琰，跟上两?人。
禾安没有?注意?到的是?，商琰身侧的指尖微动。
***
一周很快过去，这应该是?禾安进入不死族后过得最为轻松的日?子。
日?子虽平淡，每日?便是?照顾商琰和陪伴在禾家父母身边，可?禾安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却?在被一点点抚平。
禾安体验了许多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比如和禾家父母一起打?牌、深夜对?着月亮喝酒聊天、帮禾父撒谎但是?被发?现所以一起在门外?罚站等。
就在他已经有?点儿习惯这样的日?子时?，圣殿在第九日?正午传来一声震耳的钟声。
接着，便是?振奋人心的通告。
“永辉培养缸回归——”
“永辉培养缸回归——”
……
禾安正在浇水的身形微顿，抬眸看向圣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