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手上的笔，快步跑到许苗苗身前。
“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落在吴应霆身上，有些疑惑。
“你，认识老身？”
吴应霆点头，但又有点说不清楚。
许苗苗扶着老夫人，笑了一声。
“别看他年纪小，京中各路权贵可都门清。”
老夫人抬手轻轻敲了许苗苗的脑门一下，笑骂道：“他还年纪小，你自己才几岁？”
“娘亲！”
楼梯口，杜大宝见到许苗苗之后，就乐颠颠地跑下来，一把抱住许苗苗的大腿。
“娘亲你可算回来了，大宝都想死你了。”
许苗苗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抬手揉了揉杜大宝的发顶，说出来的话，却让杜大宝毛骨悚然：“你是不是逃课了？”
“怎么会！”杜大宝打了个冷颤，一本正经地反驳，“是今天先生有事，提前给我们下学了。”
杜大宝抱着许苗苗的腿撒娇。
“娘亲好辛苦做事，才让大宝能读书的，大宝怎么会辜负娘亲的期望呢？”
“娘亲放心，大宝一定会好好读书，以后考取功名，好好孝敬娘亲的。”
许苗苗拍拍杜大宝的肩膀，正要说话，身侧就传来了老夫人略有些惊讶的声音。
“丫头，你，嫁人了？”
这孩子都得五六岁了吧！
许苗苗眨巴眨巴眼睛，对上老太太眼底的震惊，才暖些的心，又凉下来了。
所以，她其实接受不了自己的所有，是吗？
“我今年虚岁都二十岁了。”
她的语气还是如同最初那般缓和，但声音，却透着点凉意。
老夫人恍然回神。
是啊，她的丫头都离开十八年了，今年都二十岁了。
二十岁的姑娘，确实该成亲了。
就算是京中的小姐成亲比较晚，也十五六岁都该嫁人了。
乡下姑娘，会更早些。
日子过得越穷苦，姑娘家嫁人就越早。
老夫人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拉过杜大宝的手，“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杜大宝没想到这老太太忽然拉住自己，他抬头，先是看了许苗苗一眼，见许苗苗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他才试探地回答。
“刚过了六岁生辰。”
“六岁了，都六岁了！”
老夫人的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了。
“我的丫头，你受苦了。”
她站起身子，拉住许苗苗的手就开始哭。
这场景和许苗苗刚才在脑海中构建的完全不同。
她还以为，老太太会没办法接受她已经成亲还有了这么大的孩子的事情。
却没想到，老太太的眼底，没有丝毫的嫌弃，只有满满的心疼。
完全超出预想的情况的出现，让许苗苗手足无措了一会儿。
还是吴应霆上前，“东家，要不您还是先带这位老夫人去楼上坐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这两位是啥关系，但看老夫人哭成这个样，想来关系应该是不一般的。
这会儿茶楼的客人也不少，还是莫要再大堂里让人看笑话了。
若是传扬出去，还不知道又要惹下什么麻烦呢。
许苗苗扶着老太太上了楼，吴应霆马上就吩咐人准备了茶水点心，都不用吩咐的。
“丫头，和奶奶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老夫人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泪水。
许苗苗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老夫人对她的心疼，若是知晓原主前半生的凄苦，还不知道又要哭成什么样呢。
她想了想，才避重就轻地说：“不管怎么过的，不都已经过来了嘛，过去的日子有什么好说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就知道许苗苗以前的日子过得不好。
不然不会不肯与她说。
她正想追问呢，就听见身侧杜大宝张嘴了。
“过去了怎么就不能说了？娘亲以前的日子过得那么难，难道都忘了吗？”
“大宝！”许苗苗低声呵住大宝，“不许胡说。”
“谁胡说了？”杜大宝不满地嚷嚷。
他可看出来了，这老夫人自称是娘亲的奶奶。不管是不是亲的，看她现在这个样，一定是心疼娘亲的。
那娘亲之前受过的那么多苦，肯定得和她好好说道说道，没准以后就有人心疼娘亲了呢。
“大宝！”“丫头，让他说！”许苗苗抿了抿唇。
老夫人已经转头，揉了揉杜大宝的肩膀。
“好孩子，与祖奶奶说说，你们以前过得怎么样？”
杜大宝眨巴眨巴眼睛。
“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被奶……”
“咳咳！”许苗苗咳了两声，给杜大宝一个提醒。
杜大宝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娘亲的奶奶。若是得知他奶这么欺负奶奶，只怕她就不会同意娘亲和爹爹在一起了。
不行不行，娘亲和爹爹必须在一起。
他不想做没有爹爹的孩子。
“就被带着逃荒了，从满谷村一路到京城，走了小半年呢，这一路上，走得可艰难了。”
杜大宝绘声绘色地将他们一路上遇到的情况与老太太说了一遍。
中间聪明地省去了被杜张氏和杜平欺负的过程。
饶是如此，老夫人的眼泪从最开始就没停过，拉着许苗苗的手也没放开过。
杜大宝这一说，就说到了天色渐暗，该是用晚膳的时间了。
吴应霆同样也没用吩咐，就让人将晚膳送上来了。
菜色都是许苗苗之前教给后厨，给魏王准备的那些。
连魏王都能捕获的菜式，老夫人自然也是赞不绝口。
只是她吃一口菜，就抹一下眼泪，哭得眼睛红肿，许苗苗看得，有点心疼。
心底的触动越来越大。
一起吃了顿晚饭，许苗苗才将老夫人送出去。
临上马车，老夫人还拉着许苗苗的手交代：“丫头，你别急，明天奶奶就过来接你。”
她得回去交代一下，谁也不许欺负她的丫头。
这些年，她心灰意冷不管事，但府上是怎么乌烟瘴气的，她自己心里明镜着呢。
不想管，是因为心里又怨恨。
那是她第一个孙女，期待了整整十个月，好不容易降生了，就因为脸上有一块胎记，他们说不要就不要了。
也不能说是不要了，其实当初将这孩子送走，她也是同意了地。
只是没想到，这一送走，竟然就是永别。
说是怨恨，其实她也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