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林间小路，一辆素雅的马车正在缓慢行驶。车厢右侧悬挂着的一盏竹灯，随着路途的颠簸摇晃，忽明忽暗地映在车窗上面。影影错错能看出车内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一袭白衣，清雅绝伦，眉宇间淡漠疏离，宛若天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流气质。
另一位同样一身白衣，只是她唇红齿白，体态娇小，稍稍仔细看的话便能瞧出她是位姑娘。
少女低垂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又像是在发呆。
她忽而仰起脸望着身旁的男子，脸色绯红，神色看起来颇为认真，但眼中却带着一丝迷蒙，她鼓了鼓腮帮子嘟起嘴软软道：“小白，你说，我和杜玉儿唱歌，谁更好听。”
南宫云原本还以为她是因刚才的鲁莽行为在懊悔，却不想，她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他狠戳了下她的眉心，轻斥道：“你呀，当真是个没心肺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若没抓住你，你会如何？你……”
你当真要为了那个人殉情吗？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也不愿说出口。他宁愿信她说的，她只是喝醉了酒起了玩闹的心思。
玖雾不知他所想，瘪瘪嘴，揉着被他刚刚戳过的位置，没想到他这一下还挺用力。
她偷偷拿眼睛觑着南宫云，暖黄的灯影透过车窗映照在他脸上，也并没有给他曾添一丝暖意。
南宫云样貌本就生的清冷，如今这抿着唇角不说话的样子，更显得冷淡漠然。玖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车厢内的温度好像瞬间降低了几分，竟让脑中的醉意消散了不少。
想到之前的行为，玖雾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怎么就那么没头没脑的跳下去了呢？许是酒精上头，又许是那一刻她真的累了。
可是她忘了，她这种举动对小白来说会造成怎样的伤害，他费尽心力的寻找自己，一直默默地守护着自己，自己居然当着他的面，毫无理智的跳了下去，小白一定很生气也很伤心吧。
只是无论什么理由，她都不该让小白替他担心，为她伤神。她抿了抿唇，眉头微微蹙起，自己也太混账了些。想到此，她揉眉心的动作又用力了几分。
南宫云见她低头乖巧委屈的模样，原本升起的那些埋怨生生化为了疼惜。明明那一跳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抽出身体，可是如今竟连一句发狠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沉吟半晌，终是妥协般叹了口气，伸手掀开她仍停留在额头揉搓的手，往那一处光洁的肌肤看去。
只见白皙的眉宇间是一片红痕，这样大的一片，显然不是他戳的，明显是她自己揉出来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疼吗？”
玖雾闻言立马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讨好般的将脸凑了过去，换上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疼……小白，你帮我揉揉好么？”
南宫云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是既好气又好笑。想起从前玖雾在他面前多数都是隐忍又坚强的模样，如今这般撒娇讨巧的样子倒是很少见，心中不禁划过一丝心疼。
他无奈地拉过她的小手按在自己的掌中，语气放柔，“疼就别揉了，越揉越疼。”
玖雾嘟了嘟嘴，水汪汪的眼睛转了转，决定恶人先告状，“那你说，你给我戳疼了，该怎么补偿我？”
南宫云挑了挑眉，“那你想要我如何补偿？”
玖雾歪着头，有模有样的思考了片刻，说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需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南宫云被她的样子逗笑，“你说。”
玖雾熙然一笑：“我和杜玉儿唱歌，谁更好听？”
南宫云眼中的笑意更浓，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当然是你。”
“我也觉得是我唱的更好听，”玖雾得意地弯起眼睛，循循善诱道：“所以说以后你想听歌的话，就让我唱给你听就好啦，别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你也知道那种地方龙蛇混杂的嘛，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
南宫云听着她一本正经的歪理邪说，心中也不恼，反而顺着她说道：“好，都听你的。”
玖雾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还有个问题……”
南宫云转头凝眸看她，微带惋惜道：“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啊？我不能再问问题了吗？”玖雾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只听南宫云轻飘飘说了两个字，“不能。”
“哦，好吧。”
玖雾乖巧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能问第二个问题了，但是脑袋有些发沉，已经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逻辑，她只是下意识的信任南宫云，觉得他说什么都对。
既然他说不可以问，那肯定就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她不想强迫他，他不说，她就可以装作不好奇。
玖雾打了个哈欠，困意渐渐袭来。她回身拍了拍马车上的软垫，揉成个比较舒适的造型，“小白，我先睡一会，到了你叫我。”
说完顺势就要倒下去，谁知肩膀被人一把揽过，她便毫无征兆地向另一侧倒去。当反应过来，头已经躺在了南宫云的腿上。
“哎”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玖雾的心猛然悸动起来，她挣扎着便要起身，却被南宫云制止，头顶传来他清淡柔和的声音，“就这样睡吧。”
“我。”玖雾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南宫云又道：“阿雾，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听南宫云要给自己讲故事，玖雾来了兴致，索性老老实实地躺在他腿上，不再挣扎。
南宫云见她安静下来，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算起来我同那位杜姑娘也算是旧识。”
玖雾的心中一颤，手指暗暗收紧，却并未做声。
南宫云继续道：“她的哥哥是我曾经的一位暗卫，两年前为保护我而惨死，我便命人寻到了他唯一的亲人，杜玉儿。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町名阁里唱曲了，我本欲接她出来，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却被她婉言拒绝。
她说她从小就生活在那里，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而且她也喜欢给别人唱曲。
我自是不会强人所难，于是吩咐了这里的老鸨，对她多多照拂，不得为难于她。
今儿个，是我第二次去那里，第二次遇见她。”
说到此处，南宫云低下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酣甜入睡的玖雾，眼中无限温柔。
当玖雾第一次提起杜玉儿的时候，他以为这只是女孩子间的好胜心，不过自玖雾第二次问起杜玉儿时候，他便猜到了她究竟想知道的是什么。
无需她问，他愿意亲自说予她听。只要她在意的，他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诉她。
不过说到在意……
南宫云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化成夜色中最美丽的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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