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带着三人来到客房就离开了，进到客房后谢卿尘站在原地，背着一只手，抬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两个弟子也不敢说话，默默在后面站着。
半许，谢卿尘还没有转过身来，他声音稍冷，道:“谁让你们私自去找阿婆的。”
此话一出，两个弟子想看一眼顿时跪在地上。
昊战率先开口:“师尊，弟子知错！”
黎川看了昊战一眼，也立刻道:“师尊！师兄他也没想到……”
砰！
谢卿尘生气的上前拿起桌子上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打断了黎川说的话，也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两人被吓的不轻，头磕在地上，都不敢大声呼吸。
毕竟，在他们心里谢卿尘一直都是很温柔的，至少近些年来看是很温柔的，从未见他放过如此大的脾气。
现在害怕，也是在所难免的。
“离开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们，有什么事情需斟酌一二，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倒好！我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忙着进镇查消息！当我是死的不成！”
谢卿尘转身，脸上是未曾消散的怒气，从前温柔的眉宇也变得伶俐起来。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昊战头重重磕在地上，闷声道:“师尊！是弟子考虑不周！弟子一味追求线索，不惜冒险进镇查探，甚至进到阿婆房子里，没有考虑后果！是弟子的鲁莽害死了阿婆，弟子请罚！”
“师尊！师兄他只是想多查一些线索，为师尊分忧，他没有……”
黎川见状，也跟着附和。
“那就是我的错了？”
谢卿尘猛然打断他，音量提高了不少
两个人的腰更弯了一些。
“弟子不敢！”
“是我给你们设下期限，要在我出来前查清一切真相。是我让你们去镇上打听消息。是我让你们注意阿婆这个人，也是我让你们跟着去阿婆家里。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是我的问题？是这样吗？”
谢卿尘眉宇平淡，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起，一个个字从牙缝里面冒出来，带着浓浓的怒气跟埋怨。
“师尊！”
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了，两位弟子一起喊道。
谢卿尘眉头松了松。
昊战微微抬头，看着他开口:“师尊…弟子知道错了…弟子日后遇事会仔细斟酌的…”
“师尊……”黎川也想去帮昊战求情，可谢卿尘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难道你的成长，要建立在别人生命上吗？”谢卿尘沉默了很久，最终才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昊战楞住了。
黎川猛然抬起头。
谢卿尘眼眸低垂，声音比之前温存了不少，却也略显疲惫。
“你性格倔强，形式作风总有自己的一道原则。这原本是很好的，可是你不知变通，认死理，每每做事不记后果！昊战，不是所有的事情在书本上都能找到答案的，你不能只顾着书上怎么说，你得亲自去感受去经历。”
话落，谢卿尘抬眸对上了昊战有些受伤的眼神，他终归还是心软的，原想着此番下山也好磨一磨昊战死板的性子，对他严厉些。
可昊战大抵是他心中最为骄傲的弟子，平日里的修炼更是亲自指导。现在骂了几句，看到昊战的那个眼神，他真的不忍心再骂下去了。
谢卿尘叹气。
“罢了，去外面跪着好好想一想，想到东方泛白，就起来吧。”
“那岂不是要跪一晚上？”
昊战还没说话，黎川先开口了，他震惊的喊道。
喊完，他又磕在地上:“师尊！师兄他不……”
“你也出去跪着”
谢卿尘淡淡撇了他一眼，默默道。
黎川:“？？？？？？”
“师尊！弟子一定会想明白的！弟子一个人就行了！”
昊战说着也就起身往外面跑去。跑道客房外的院子里，挺直脊背跪了下来。
黎川转头看了一眼，在转回头:“师尊～”
“你身为师弟，不知规劝。因为手受伤就日益消沉，不知进取。你自己去跪着吧。”
谢卿尘骂了一番，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黎川心里也不是很舒服。他拉拢着头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然后走到昊战身边跪了下去。
已过半夜，四下的灯火慢慢暗淡下来，只剩天上皎洁的明月为伴。冷风肆起，吹起院子中排排跪的二人衣摆。
他们跪的很笔直，半许都不曾动一下。
昊战侧头看了黎川一眼，随即很快转过头来语气平淡
“师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师兄，你以前可不唤我师弟。”黎川立刻回应了他。
闻言，昊战立刻转过脸去。
“十八，这事是我一人的错，你不必来陪我，也不必为我求情。做错事情，我自己受着便是了。！”
“师兄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黎川反问。
昊战楞了一下，没说话。
黎川撇了一眼，笑笑:“师兄，你天资比我高，头脑比我灵活，论查探，没人比你强。”
“你什么意思？”昊战问。
黎川道:“像师兄这样厉害的人，拜在师尊门下，肯定没被罚过吧。”
昊战无言。
黎川说:“可是师兄有没有想过，可不是玉清山，也不是练武场，更不是藏书阁。这里是人间，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不是一道修炼的师兄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昊战低着头。
黎川道:“方才师兄在厅上说‘任何人不能用任何理由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那师兄有没有想过，师兄自己也是受用于这句话的。”
昊战抬眸看他。
黎川继续说:“阿婆，一个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肩上背了大半辈子的遗憾。倘若我们没有跟阿婆打听消息，或者说没有跟阿婆回家，那我们会来到唯一一个可能获取线索的齐院，来到齐院，无论如何迷题都会解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一切成年旧案都将被翻出，迟到的审判也到来。云中帆恢复正常，常青没死，柳叶楠也没死，到时候你我设法让她们相见，解了阿婆半辈子的遗憾，纵然阿婆那个儿子是个不孝顺的，可常青孝顺啊，我猜常青大概率也是会把阿婆安顿在他最信任的一个地方，也就是齐院。那她的结局会不会更好？”
昊战刚要说话，黎川就补充:“这些，也是我方才想明白的。”
“十八，可这是现实，不会那么美好的。”昊战蹙眉。
黎川笑笑:“一件尚未发生且大概率不会失败的事情，为什么不把它想的美好一点？”
昊战:“我……”
黎川道:“这件事情无非三个结果，一是阿婆身死，二是阿婆进齐院，三是阿婆继续按照原来的方式活下去。师兄觉得，哪一种结果更好？师兄看过阿婆的尸身吗？”
昊战:“……”
黎川:“那样子的极刑，用在你我身上，你我都未必能受的了。”
昊战无言。
黎川道:“成功路上要有人牺牲，也是自愿牺牲。就像师兄说的一样，任何人不能用任何理由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
昊战抬头看他。
黎川笑笑:“不过师兄也不用难过。师尊今夜罚师兄跪着，是要让师兄学会考虑事情的后果，做事稳一些。师兄，我能看出来，在师尊眼中，你是他的接班人。”
昊战顿时慌乱:“十八，切勿胡言乱语。”
黎川道:“在十八心中，接班人也应该非师兄莫属。”
昊战立刻抬手制止他:“十八，你且听着，我对云霄峰峰主之位绝无半丝想法，你才是师尊的亲传弟子，那位置注定就是你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跟它扯上关系！”
看见昊战这副着急的样子，黎川忍不住笑起来。
他这个师兄啊，是个实诚的。
黎川眼角带笑:“师兄还是小声些，要是被师尊听见我们在这里想着继承他位置的事情，怕是又要罚我们跪一晚上。师兄厉害，膝盖能受得了，我的膝盖可受不了。”
闻言，昊战顿时被逗笑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低声笑起来。
笑了半许。
昊战抬头问:“十八，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不是我从前那个师弟了。”
黎川楞了楞:“师兄，何出此言？”
昊战摇头:“一种感觉。总觉得你变了很多。”
黎川低头笑笑。
接着，昊战也道:“师尊也变了很多。”
黎川想了想，认同的点头。
“不管怎么变，他永远是我们师尊，我也永远是你师弟。”
昊战撇了黎川一样，想起黎川受伤那次，自己慌慌忙忙从远处跑来，看见黎川坐在谢卿尘怀里，咬住谢卿尘的手臂，看见谢卿尘明明很疼，但还是不忍心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还有那一晚上，看见疼的大喊的黎川，谢卿尘落下的泪。
昊战想了想，默默喊:“十八。”
黎川淡淡应他。
昊战道:“你对师尊……”
黎川疑惑嗯了一声。
昊战道:“你觉得师尊如何？”
闻言，黎川毫无防备的认真想了想，之后语气温存的开口。
“温柔，善良，大方，俊俏，厉害，博学，神勇，可爱……”
昊战楞了楞，接着问:“那你喜欢师尊吗？”
黎川点头:“喜欢啊，师兄不喜欢师尊吗？”
昊战哦了一声，摇头:“随口一问。”
黎川丝毫没有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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