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往目奚国的路十分漫长，虽然顾檐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以一种旁人无法爆发出来的速度往目奚国飞去，可天道还是觉得慢。
他从来没有那么慌乱过…
想起种种巧合，他就难受的呼吸不过来。
谁会摄魂大法…
摄魂大法是妖界特有的法术，再加上黎川之前说过，那个在目奚国袭击他们的人，可能不是政南也不是鹿楷。
能悄无声息进入别人的身体里，且不被别人发现的…
还有…黎川背后的钉眼…
如果说前面的都是巧合，那这最后一个呢？那受伤的形状他比谁都清楚。
刺魂钉…
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用刺魂钉啊……
难道真的是他吗……
老天爷……
刚落下目奚国一瞬，天道撒开顾檐搀扶的手，跌跌撞撞朝水牢走去。顾檐默默跟在后面，帮他清理那些看守的士兵。
当他去到的时候，水牢早就被恢复原样了，天道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气息。
但感受不到才让他更加慌乱，那颗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顾檐默默走到他的身边，开口提醒“不是说他是鹿楷吗？没准不在这里，在天罗凌。”
说罢，两个人又朝天罗凌飞过去。
所幸二者之间很近，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天罗凌位于高山之上，所占范围比较大。在那么大的一个地方，想要找到一株梅花，这太难了。
而且，蒋御书定然会好好保管它。这样一来，更加难找了。
天道在顾檐的帮助之下，隐身进入天罗凌，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结果。
他一度都要放弃了。
失意的坐在天罗凌的房瓦上，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四处亮起的灯火，眼神多了几分空虚。
或许，这一刻才是真正的他。
没有那么成熟，没有那么稳重。
落寞搭配着失意，神色竟多了几分委屈。晚风吹过，吹乱他的发鬓，乌黑的发鬓滑过脸庞，眼泪随之滴落而下，他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什么话也不说的顾檐。
近乎哽咽的对着他说“怎么会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呢…
他当年为何弃了月灼华一行人离开玉清山，不就是为了寻找故人吗？他一路向东而行，找寻了大半辈子，可怎么也找不到…
就在他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了消息…
他急忙的赶过来，为何还是找不到。
“为何找不到……”
天道情绪有些激动，他眼眶红润是问顾檐。
顾檐眉头皱起来，他低头看着天道。眼前人委屈的面容与自己记忆里的人对应，他心悸一震，半蹲下来，声音柔和。
他说:“你找不到他，可以让他来找你。”
“让他来找我？”
天道楞了一下。
顾檐点头:“神官不易死，只要他还活着，听到你的召唤，就一定会来，就算不会来，也会给你一些微小的提示。”
天道想了一下，随即摇头:“没用的，这么多年该试的我都试过了，没有用……”
为了找到故人，天道无所不用。
倘若这个方法有效，那为何直到今日他们还未重逢呢？
“不一定是没用，有可能是他不应。或者他没收到呢？”
顾檐今夜的脾气格外好。
“他进入到别人的身体里，真身也被封存，你给他的消息，只怕他没有收到。”
闻言，天道想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道理了，他立刻盘腿坐起来，看着顾檐:“我需要长笛……”
笛声悠扬，响遍天罗凌。
那是一首很动听的曲子，带着些许欢快，婉转悠扬，只是受了天道此刻情绪的影响，有了些哀愁的意味在里面。
欢快夹杂着哀愁，有些怪异，但又有些别样的风味…
这首曲子，他不知吹了多少遍。
慢慢的，接近了尾声…直到笛声彻底停止那一刻，他也没有收到任何提示…
天道闭上眼睛，握着笛子的手都在颤抖。
“来了。”
身边人温声提醒他。
天道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左手侧的一坐金碧辉煌的房子上空，闪起阵阵金光，那金光隐隐约约形成了老虎的形状…
他心中一喜的同时，也多了分悲凉…
白玉，真的是你吗？
天道现在的情绪很复杂。他希望白玉就在这里，同时又不希望。听黎川说，那位名为政南的将军，一生过的很苦，那位名为鹿楷的少年，余生不得超生。
他们都是他，如此说来，岂不是……
不等天道反应，顾檐就带着他快速飞往那座宫殿。
宫殿打造的很好，进去能闻到一股舒服的檀香味，不仅仅是外面金碧辉煌，里面也是一样，这墙壁只怕都是用金子做的吧。
没有守卫把守，那就是有结界了。
只不过那结界对于顾檐而言，不过尔尔。
天道自从踏进这宫殿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他目光看向前方高台上的那株梅花。
梅花之旁萦绕着一道光芒。
死灵……
看到这个场景，天道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他哭的那么伤心，就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光芒，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一滴接着一滴，重重砸在过往的种种回忆里。
顾檐识趣，他挥了挥手，在那道光上面做了什么，随即转身退了出去。坐在宫殿外的台阶之上，抬头看着天上悬挂的明月，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找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找了半辈子的人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孟春从未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要他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失去…
究竟为何啊……
在这偌大的凡世，他真的只有白玉了。
隐约见，天道看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人，他抬头看过去，那是位白衣少年郎。
“白玉……”天道近乎崩溃的开口。
白玉眼中带泪，他的身体周身都在发光，看上去应该是灵，别人碰不到他，他也碰不到别人。
恐怕这也是顾檐的功劳吧。
“你来了。”白玉的声音空灵悠长，说话的同时睫毛微微颤抖，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天道眼泪止不住:“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白玉温柔笑笑，一改往日的风格，这一刻的他，面对天道的他，那么的温柔。
“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爱哭啊，孟春。”
天道摇头:“怪我…怪我…是我的错…如果当年我能拉住你，如果我能早一点找到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看着他如此自责的样子，白玉眉头皱了起来，他眼皮跳了跳，半晌没想起来应该说什么。
“我……”
当年的事……他应该去怪谁呢…
天道看着他:“都是报应啊…都是我的报应…如果孟春十八那天我坚定一点，不贪玩，那你现在也不会跟他兵戎相见了啊……”
他越想越觉得愧疚…
特别是当听到白玉差点要了谢卿尘的命时，他只觉得后怕…
倘若白玉真的杀了谢卿尘，那他孟春这辈子都还不清啊……
“孟春十八……”
白玉记得这个日子，当年的这个日子，是他决定要去拜师的日子。只不过当时孟春要下界去跟山予打架，所以就取消了。
后来……
没有后来了。
天道说:“白玉，你不该对谢卿尘起敌意的。”
“……”
“当年事情太复杂了，我没能及时带走你，是我的过错。入世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却没有你半丝的消息……”
月明星稀。
顾檐坐在台阶之上，凝望天上的明月，半许才收回了目光，他低头笑了笑，只觉无趣。
这里的明月一点都不好看。
他曾经在一个地方见过世间最皎洁的月。
可惜现在，那个地方毁了。
被自己亲手毁了。
等了许久，顾檐才抬脚往殿内走去。殿中白玉的身形已经快要消散，时间不多了。
他现在的法术只能维持死灵一个时辰的功夫…
白玉眼泪划过眼角，他低着头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我不怪谁，我只怪自己没能力…”
天道伸手想去碰他，可根本碰不到。
“白玉…”
“孟春，别为我伤心。我现在的结局是我一直所渴望的，我愿意陪在她的身边，哪怕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白玉眼眸温柔的看了后方梅花一眼。
天道没说话。
白玉的身形渐渐消散，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看着见到彼此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刻，白玉说:“替我跟他说声抱歉”
话落，他的身形消失在了空中。
梅花之旁萦绕起一束光芒。
天道走过去，低头看着那死灵，心脏骤疼。
他已经见过很多人的身体在自己眼前消散了，已经见过很多很多次了。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他每一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救下那些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离开了。”顾檐忍不住提醒他。
天道半晌才转身离开，走到顾檐身边时抬头看着他说“我这一生，失去太多人了。”
他的一生，都在失去。
有些故人没来得及见面就离开了他，亦如白玉;有些故人没来得及解开误会就离开了他，亦如兰姑…
“你可以随我一道去找山予。”
顾檐沉思了半晌，最终缓缓说到。
山予……
最后一位…
山予，你可要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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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短歌行》曹操
顾檐不算厉害，他的力量不止于此，这是他损半的力量，他原本是世界上力量最强大之人的，却因为某些限制被困在玉清山。所以他会这些，是合乎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