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几天回到学校,萧斯凡和萧越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显得越发隔阂了。倒不是说两人之间非要时不时争吵上几句才能显现出这种隔阂来,反而因为互相漠视,甚至于碰面都不互视对方而显得这种隔阂才更加明显。

  萧斯凡顺着萧越的意思尽量避开对方,萧越想着凌庭筠的话尽量忽视对方。两人这种刻意产生的隔阂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学期末的前一个礼拜,意外因为提前招考试的事破了冰。

  校长办公室里,萧松把提前招的考试信息交到萧斯凡手中,“这是这周五你去参加提前招学校的相关准考信息,以你的水平我也不担心你这次的考试,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如果这次笔试通过,面试过后你就能提前离开华高一中,对小越……”

  言尽于此,萧松也想不明白这都过去了多久时间,两人怎么就跟两块木头似的,一个都不知道退让一步。尤其是小越那家伙前些日子还因为自家堂弟的事跑来跟他闹别扭,这孩子脾性太大。

  “不了,早些走也是好的。”萧斯凡回答。

  萧松说:“我也知道你的脾性和小越不相上下,可你两这样一直僵着也不算回事。他记恨你是有原因的,什么话说开了不就好了,非要搞逃跑这一招,要是被他知道你又要抛弃他去上大学,这份抛弃可不比你之前的抛弃要弱多少。”

  “不是逃跑。”萧斯凡强调道。

  用逃跑这个词去解释实在是显得他太不负责任,就算他去提前招,也不代表他会不去关注萧越,彻底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去对待对方。

  “好好好……不是逃跑不是逃跑。”萧松嘴上敷衍地应和几句,心里头去暗自摇头,自家这位堂弟说是三十六岁,实际上依旧还是十八岁的那个少年,很多事情在对方眼底看来和在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看来大多意思都不一样。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少年是不是想法都跟他这位堂弟一样,如果一样的话那他倒不用愁了。

  想到这,他从柜子里掏出几张证明交给萧斯凡。

  “由于你是复学进来的,学籍也是十八年前的学籍。所以这些证明你自己先收着,说不定资料审核的时候会有用。”

  “谢谢。”萧斯凡收下东西。

  萧松摆手,“谢什么,按流程办事而已。”

  两人谈完话,萧斯凡准备起身离开。周五就是提前招考试的笔试时间点,他虽然不担心这次笔试,可这并不妨碍他需要好好复习一下笔试考试的内容。没想到刚出校长办公室的大门,门外就看见一脸严肃状的萧越。

  萧越杵在门口,像根木头。

  看见萧斯凡才微微那么有了动静,仿佛瞬间打开了木制人的机关,让木头人活了起来。

  萧斯凡叹口气,上前问:“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已临近冬天,萧越身上还挂着单薄的长袖外套,风一吹似乎就能把眼前高瘦的小子给刮跑。在加上对方在外头等了整整半个多小时,脸都已经被风吹得发紫,瞧上去可怜兮兮的。

  唯独嘴唇一直维持着那个红润,看着倒给人增添了几分血色。

  听见萧斯凡的问话萧越没有回答,而是询问对方道:“你决定要去提前招了?”他似乎心中有气,满满的怒气都压抑在这一句短短的问话之下。

  萧斯凡愣了愣,回答:“对。”

  他意外于萧越在门外站着不走只是为了询问他有关于提前招的事情。

  “你真的要去提前招,就这么走了?”萧越拔高嗓音,最后两个字喊出来直接破了嗓。

  最初让对方滚出视线的是他,最后和对方冷战漠视对方的也是他,可真倒了对方要走的那一瞬间萧越却总觉得一切事情都不对了。他一点都不希望对方走,一点一点都不希望。

  如果萧斯凡没有给过他温暖,他或许可以毫不留情地接受对方再一次的抛弃。可凭什么这家伙刚刚回来施舍了他一点点的关心就立马要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这就是对方嘴里说的父爱?

  什么狗屁父爱!

  就是再一次的抛弃吗?

  “你凭什么能……”萧越泛红了双眼,“再一次这么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萧越我……”

  “你总是这样。”萧越抽口气,佯装毫不在乎地耸耸肩,“每一次都说并非自己所意才要离开,然后借着这种借口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抛弃一次得出经验来了是吗?所以准备再实施第二次吗?”

  “我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这样就选择原谅和挽回你!你走不走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有本事你现在就走!”

  萧越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说出来的话都是毫无逻辑性的胡言乱语,他心里头麻乱一团,一边想要挽留对方,一边又气愤对方的离开,可嘴巴就跟不听他使唤一样说出一大堆不是他真正想法的反语。

  “萧越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我冷静个屁!”萧越气得拿脚去踹了下校长办公室的墙根,震得里头的萧松直接出来喊人,“萧越,你给我进来!”随后看了眼萧斯凡说:“你也是。”

  正处午休时间,周围办公室里都没有人,也不知道萧越是从哪得知了萧斯凡过来的消息,恰好赶上这个时间点。

  萧松把两人喊进门,随后把门一关。

  大门关上,这才敢放声说话,“吵什么?当这是闹市还是你家?小越你多大个人了,说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小子就仗着自己嗓子大,准备把我这小破办公室楼给吵掀了吗?”

  “舅舅!你问他!”萧越依旧气急败坏。

  萧松却是不咸不淡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接话,“问他什么,问他。这件事我和斯凡早就商量好了。提前招的事是斯凡自己的决定,就连你也没法办更改。”

  萧越愤愤道:“所以他就是个不负责的!”

  “怎么,你不是不打算认斯凡吗?既然都不在乎了,你这么关心他去不去提前招做什么。难道你有老凌一个爸不够,还打算再要一个爸来管自己。要是我绝对不乐意,爸妈多烦啊,唠唠叨叨的,你听不够唠叨是不是?”萧松说是劝架又似乎并不是诚心诚意的劝架,他照着萧越的心思剖析了一遍现在的情况,说得萧越憋红了脸,哑口无言。

  说实在话要是萧越真的很恨萧斯凡,恨到巴不得和这个人毫无联系,那现在的他就不会站在这里,也不会和萧斯凡闹了。可就是因为他在乎,他不愿意放弃这份父爱,别扭地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学会哭闹撒娇。

  因为似乎只有这样,萧斯凡才愿意回心转意。

  “好了。”萧斯凡从萧松的热水壶里倒了杯热水出来递到萧越的手边,“喝喝吧,你刚才站在外面估计也站得挺久,不冷?”

  “冷也不用你管。”萧越拿眼睨了下热水,眼底有点心动,嘴上却一如既往地别扭道。

  “温的,驱寒。”

  萧斯凡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喝了一口。

  刚才萧越的问话他全都听在耳里,直到现在他才拨开迷雾看清对方心底的那点真实想法。如果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不在乎那今天这场交谈就不会存在了。他是没有经历过成年人抚养孩子的经历,可未必懂得就不比成年人多。

  以前像萧越这样闹的时候他也有。

  说是父子一个脾性还真是,身在局中不自知,雾里看花又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萧越,选择提前招是我想逃离的一种方式。我承认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你想要埋怨还是指责甚至愤恨都很正常。但是十八年时间的跨越是意外,我不知道你怎么去理解之前十八年的抛弃,站在我的角度去看你,我可以说很意外。”

  “我今年三十六岁,但是我只有十八年的记忆。我和你不过是同龄人而已,我可以关心你、爱护你、给你想要的父亲责任感。但是很多东西我不懂,我需要去学。我之前想和你解释的,只是你的一次次指责和埋怨让我没有解释下去的冲动,我是人,我也会生气。”

  “我刚来这个时间时,我很迷茫。找到你真的是个意外,我很庆幸因为你我有了继续下去的信心。我很开心和你做同桌,那是一次奇妙体验。我也很高兴能以一个特殊的角度去观察你的成长,虽然那好像我在一个自己养的小宠物。时间久了,父爱就有了。”

  “其实我有脾气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经常和人打架。那个柜子里的药箱就是你舅舅给我准备的,现在我依旧有脾气,但是我不随意和人打架了,因为我发现你爸之前给你处理事情的方式比我去打架更好。”

  “萧越,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原不原谅我认不认我都没有关系。我很意外见到你,不后悔见到你,我只是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至于你一直都是我的意外而已。意外的想要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