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方攥拳,参差不齐的指甲死死嵌在肉里,他低下头,唇瓣被咬的白里透紫。

  半晌,他才视死如归般的开了口。

  “这是陈铁海女儿的残魂,里面融合了纤娘的半缕魂魄……”

  “什么?!”,陈拾生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面色霎时间一片惨白,短棒似的双腿不由得打颤发软,竟是直直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向晓皱着眉头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仔细看。昏暗的夜色里,星星点点漂浮着的幽蓝色光点果然零零散散盘旋在此地上空不肯离开。

  “说吧,怎么回事?”

  北澄将剑收回剑鞘,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季方。

  她右手手指上下翻飞,食指带着魔气在半空中划出个奇奇怪怪的符号,接着轻轻一点,那符号就慢悠悠飘到了封印着黑影的冰块上。

  瞬间,冰块融化,黑影被符号束缚着越缩越小,最后被北澄收回了瓶子里。

  “此时说来话长,纤娘本是我未过门的……唔!”

  “仙人!不能听信此人的话啊!”,季方半句话还未说完,一旁的陈拾生腿一蹬忽然从地上扑过来,肥腻的手稳稳堵住季方的嘴,“仙人!此人来历不明,怎可被他蛊惑?”

  “还劳烦陈家少爷先委屈下了。”看出了自家教主的不悦,不谦十分有眼力见的给陈拾生施了禁言术,揪着他领子把人拖给了向晓。

  “长话短说。”不谦抱着剑斜倚在墙上,抬抬下颌示意季方。

  他深吸口气,这才继续。

  “我和纤娘青梅竹马,自小一块儿长大,本来已经定下了婚约,却不想临近成婚却出了差错……”

  巫神村有个习俗。

  说是临近大婚的男女三十日之内不得见面,否则就会被巫神大人认为心意不诚,婚后定不得圆满。

  可季方、陈纤娘一对儿正在浓情蜜意之际的有情人怎能忍得住三十日不见面?

  为了缓解心中的相思之苦,陈纤娘便和季方约定了三日去一封书信,由季方养的信鸽捎去。

  刚开始一切都还好好的。

  可渐渐的,季方却越发感觉不对劲。

  纤娘给她寄来的信越来越奇怪,整篇整篇的都在诉说一些平日里她丝毫不会关心的事。

  她偶尔会在信里怀念两人之前的时光,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丧颓之情。

  他被以为是纤娘思念太过,次次想着法的给她在心里包些小物件讨她欢心,但她却仍然伤怀不止。

  直至临近婚期还有十天之时,纤娘竟彻底没了消息!

  信鸽来来回回一天往返他和纤娘之间几次,信纸一张一张往她那里去,却没有哪怕一个字带出来的。

  临近婚期第七天,季方终于坐不下去了,寻了夜深人静之时,沿着墙边一颗歪脖子槐树悄摸摸翻到了她家里。

  谁知,却看到了让他痛彻心扉的一幕!

  纤娘身上鲜血淋漓,手脚皆被拇指粗的麻绳牢牢绑着,如同困牲口一般的被困在了屋里的柱子上。

  他心脏闷涨的发疼,赶忙上去解开绳子将人放下来。

  可人已然是奄奄一息,神志不清。

  他心中气愤,但也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收拾好了纤娘身上的衣裳正要背着她跃出窗子,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接连三下,声音越来越急促。

  纤娘疼的脑子一片混沌,听到敲门声身子猛地打了个哆嗦,沉重的眼皮努力掀起了一条小缝。

  看到一盏熟悉的脸放大出现在眼前,她眼圈慕地发热,水光就要氤氲出来。

  手指紧紧扣住季方的肩膀,挣扎着要从他背上下来。

  季方不肯,她却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可总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咬出了一个发红的印子。

  月色照进窗子里,月光下,她满脸尽是纵横交错的泪痕。

  不疼推搡着,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赶他离开。

  季方拗不过她,眼见门就要被砸开,他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暂时躲在了纤娘的床下。

  他刚藏好,门“嘭——”的一声就被踹开,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就瞪着眼闯了进来。

  看到纤娘挣脱了绳子,其中一个人抡着手中木棍就砸了上来,嘴里还骂着淫秽不堪的卑贱之词。

  床底下的季方胸腔撕裂般的疼,怒火蹭的冲上了脑子,冲床下爬出来拎着木凳砸在了大汉后脑勺上。

  可是一个人怎么干得过五六个?更别提他还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的文弱书生。

  再醒来,季方就被绑在了一个昏暗的屋子里。

  耳边传来痛苦的呜咽声,他睁着肿胀的眼,努力伸着脖子往左前方看去。

  只见破破烂烂的茅草席上放着一个比盛水的缸还大的木桶,里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两个人一动不动在旁边守着,另一个人手中揪着一个圆卜隆冬的东西,动作十分粗鲁的把它按到了桶里。

  那圆卜隆冬的正是纤娘的头颅!

  而被大汉揪在手中的,则是纤娘的头发!

  季方手脚皆被绳子牢牢捆住,任他怎样撕心裂肺扯着嗓子崩溃大喊,那人都不肯停手。

  两旁站着的一个大汉厌烦了,走过来,抬脚就要冲着他脑袋踹来。

  然而就在这时,屋子的门却突然“哗啦——”被外面的风吹开了,门栓咔嚓碎成两端。

  还不等那大汉有什么动作,一个黑乎乎的鬼影就呜咽着从门外席卷过来直奔木桶而去。

  它周身带出的阵阵阴风硬生生把大汉掀翻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晕了过去,另一个脑袋磕在石台边的棱角上,当场没了生气。

  季方蹬着腿,一点点往前挪,脚趾吃力的够着大汉掉到不远处的刀,蜷缩起身子,低头用牙咬住刀身,头一横将手脚上捆着的绳子割了去。

  屋子深处忽然没了动静。

  抬头一看,揪着纤娘的大汉浑身被黑雾缠绕着,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珠向外凸起。

  下一刻,脑袋和身体竟分了家!

  他拎着刀,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奔到木桶边。

  却看见黑影瞬间消失在一片雾气中,等雾气散去木桶里两个纤娘被浸泡在褐色的液体中,直勾勾朝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