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昭示着实际情况并不那么简单。

  杜颂望着他腹部那个黑洞洞的枪伤眼子,触目惊心,他扔掉烟头,抬脚踩上去,俯身帮他缠绷带。

  “裴歌没发现什么吧?”

  江雁声从杜颂外套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器,抖出一根咬在嘴上,点火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

  等他的伤口重新处理好,杜颂嘱咐他:“下次别这样折腾了,小心感染,到时候小心她发现。”

  江雁声脸色微微发白,看起来疲惫又虚弱,但整个人表情依旧如常,丝毫不显山露水。

  他没搭话。

  杜颂在一旁摇头感叹:“你可真能忍。”

  两人一起在地下停车场抽烟,杜颂说:“柒城将资料发我了,这两天我替你跑了一趟,丁疆启是个可以信任的,应该不会坏事。”

  江雁声嗯了一声。

  杜颂见他脸色不太好,两人一起沉默着抽完这支烟,他问:“准备什么时候跟丁疆启接头?”

  又是良久的静默,江雁声说:“一月份吧。”

  “好。”杜颂替他将烟头一起揿灭,回来时他说:“要是没问题的话,到时候你和裴歌已婚的事……”

  “我有分寸。”他打断杜颂的话。

  杜颂没有多说,他问需不需要送他上去。

  江雁声让他先走,他再待会儿。

  车门被关上,车窗降下来一半,烟味久久散不去。

  ……

  第二天晚上,江雁声陪着裴歌回半山别墅。

  最高兴的莫过于莫姨了。

  “还真以为你们不回来了,”莫姨见裴歌挽着江雁声,她皱眉:“小江怎么脸色这么差?好像比上次瘦了。”

  裴歌的状态看着倒是比前些日子要好一些。

  “出差刚回来呢,有些累。”裴歌向莫姨解释。

  “工作归工作,身体还是要注意。”

  莫姨以为他们俩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让两人去跟裴其华打个招呼赶紧去休息。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裴歌带着江雁声回房间。

  “莫姨都看出来你脸色很差了,你睡一会,我……”她强行把他拉到床上坐下。

  “要不你拿化妆品给我遮一遮?”他打断她。

  裴歌笑:“能遮住吗?你睡觉吧。”

  男人听话地躺下,拉着她的手:“一起。”

  “我不困……”她说。

  “我也不困……”

  他最近看来是没休息好,连她起床他都没察觉。

  她去找了裴其华,医生在给他检查身体,听到一切如常,裴歌松了口气。

  下楼去找莫姨。

  见她下楼,“怎么没休息?”

  “我不累。”裴歌望着客厅里那棵被装扮得十分好看的圣诞树。

  “以为你们不回来,我昨天带着几个人弄的,不太好看,有个过节的气氛在就行。”莫姨在一旁说。

  她上前抱了一下莫姨,“很好看,莫姨的审美那是数一数二的超前。”

  毕竟莫姨平常追的都是韩剧。

  莫姨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让她自己转转,她回厨房忙去了。

  圣诞季过得平静温馨,裴其华精神比往日都好,江雁声和他说着话。

  裴歌听着莫姨在讲某个韩剧剧情,说到遗憾部分,莫姨甚至抹起了眼泪,说男主角不争气,自己不主动,最后只能怪红绿灯。

  “没告白成功怪红灯拦了他的车被其他人抢了先。”莫姨摇头叹气。

  她效仿上次江雁声的办法,搜了那两个演员的近况翻给莫姨看,“喏,他们其实在一起了。”

  莫姨比她上次的反应要激动多了,最后自己都笑了。

  江雁声后来问莫姨当时在哭什么,裴歌说这是女人之间的秘密。

  隔了多年,裴歌过了一个十分美好的圣诞节。

  晚上裴其华兴致好,拉着江雁声一起喝了点儿红酒。

  夜里他抱着她,身体有些燥热,没有欲色,就是伤口有些疼。

  后来他起床去阳台抽烟,连外套都没披,身上单着一件家居服。

  冬天的夜晚,冷风有些沁骨头,往毛孔里呼呼灌了一阵,赶走了那股燥热。

  身体也冷下来,意识清醒。

  男人双上撑着阑干,视线望着半山别墅区寥寥的风景,但思绪却飘得远,走神走得厉害。

  裴其华在公司有自己的眼线,是哪些人他都知道。

  虽然他已经退居幕后,甚至半截身子入了土,但他依旧没有让一切脱离自己的掌控。

  杜颂说要快刀斩乱麻,搞定丁疆启以后,一切都得加快节奏。

  他回身,背靠着阑干,眼神落在室内某处,指尖一点闪烁的猩红。

  回床上时,带进来一阵冷风,裴歌在他怀中瑟缩下,被冻醒。

  她嗅到他身上的烟味,皱眉:“受伤了不能抽烟。”

  “晚上陪裴叔喝了两口红酒,伤口有些疼。”他沙哑地说着。

  裴歌睁开眼睛,挣扎着要起来看他的伤口,江雁声按住她的腰,“我没事,睡吧。”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眉心拧得更紧:“你就是喝酒才住院的,又喝……”

  “我不疼,已经好差不多了。”

  他低头在她唇上沾了下,唇角微凉,两人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裴歌轻轻推了推他。

  男人深吸了一口,她还以为碰着他哪里了,任由他将她捁在怀中,不敢再动了。

  江雁声很受用,掌心盖上她的眼皮,“睡觉。”

  “伤口现在不疼了吗?”她问。

  他“嗯”了一声。

  他们在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下午,裴歌开车回家。

  江雁声的伤断断续续拖了半个月才好一些,但裴歌不知道。

  好几次都是杜颂深夜过来替他换药,要么就是在公司。

  12月31日,是跨年。

  裴歌和江雁声在半山别墅。

  杜颂打电话来约江雁声,他接完电话,裴歌问是谁。

  他说杜颂,她了然地点点头,但却说:“你身上有伤,他应该不会是约你出去喝酒的吧?”

  他笑笑,将手机扔到一旁,“我不出去。”

  晚上半山别墅放烟花,他们房间的阳台就是最佳的观赏地。

  江雁声手里端着半杯牛奶,是裴歌喝剩下的。

  她望着天上,像是不经意一般随口问:“什么时候再回你老家栎城看看呐?”

  “想去栎城?”

  “你不回去看看吗?”裴歌转头看着他问道。

  他就着刚才裴歌的唇印,将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杯子就放在栏杆台子上。

  “好,找时间我们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