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秋羲那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柳郁拎着橘猫的后颈皮从桌前起身将,推开窗户将系统丢到窗外,这才关窗回身。

  系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摆着尾巴四脚落地,猫脸震惊地望着窗户的方向。

  可怜它这么优秀的一个系统,竟然被用完就扔!

  柳郁朝远在渝州府的秋羲问道:“杏阳那边还在下雨?”

  “嗯,”秋羲点点头,毛笔已经写到纸张下端,于是又提笔换到下一列,“听灾民们说这几天一直在下雨,不过我们今天下午到杏阳时没下,这场雨是晚饭后才下的,一会儿应该会下得更大些。”

  听秋羲提到灾民,柳郁问道:“月白已经外出视察过了?”

  说起这事秋羲就气氛,朝柳郁道:“我想看看杏阳灾区的实际情况,所以到杏阳之后就直接跟杨大人和宁大人分头行动。我听杏阳百姓说城南设了灾民安置点,于是就去了城南,结果从灾民口中得知安置点是昨天才开始建的,而且还是强征的那些灾民搭建的。”

  柳郁听完眉头紧皱:“朝廷要派钦差的消息算来也是昨天到的杏阳。”

  “没错,杏阳官府的人肯定就是想临时做个样子糊弄我。”秋羲越想越气,又找出一条当地官府的罪状写在纸上,“灾民们还说杏阳官府就在受灾前几天开仓发了几天的粮食,后面便无人再过问他们。而且城南的灾情比杏阳之前奏折中上报的严重很多,这次只杏阳便有六万人受灾,约摸两千户房屋受损暂时无法住人。

  “今天宁大人去查府衙的账本,发现里面有不少异常支出,他已经把该抄录的账目都抄下来了,我们打算等一会儿杨大人回来再看看杏河的河道加固情况,明后两天向朝廷上奏折。”

  “府衙当是做了假账,至于谎报灾情,”柳郁指尖规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片刻后说,“当是官仓早已被蛀空,怕朝廷查下来。”想到这里,他蹙起眉头面色微沉,又朝秋羲道,“此事事关重大,杏阳当地绝不会轻易让你们把消息传出去,奏折你们暂时先不写,恐有性命之忧。”

  “总不能放过这些蛀虫?”秋羲知道柳郁不可能没有办法,于是问道,“含章可是有其他法子。”

  “嗯,”柳郁点点头,说,“月白后面几日只管照常去巡查赈灾事宜,一切以救灾为要,至于当地官府的事,月白只管将当地情况告诉我,我自有办法呈给陛下。”

  “诶,对啊,现在咱俩可以直接通话,由含章去说可比我从杏阳寄奏折快多了。”有柳郁帮忙,秋羲心中镇定不少,顿时松出一口气。

  灾情本就紧急,多耽误一天对灾民们来说就多一天危险,由柳郁直接去找贞元帝汇报灾情,可以省下来回路上将近七日左右的时间,只是柳郁需要拿出一个让贞元帝信任的理由而已。

  听见窗外雨声越来越大,见还没人来通传说杨玉升回府的事,秋羲不由有些担心,他朝柳郁道:“含章明天还要赶路,便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杨大人回来没,他下午去杏河那边检查河道,我总有些担心。”

  “嗯,”柳郁轻声道,“若是有事,月白随时叫我。”

  “好,含章去睡吧。”

  秋羲听见柳郁脱下外袍后上床睡下的声音,纸上的灾情信息也全部写完,于是出门去了宁无畏那处。

  路上,果然有一名巡捕官来报,说知府有要事求见,已经按秋羲先前的吩咐挡回去了。

  秋羲在脑海中呼唤系统,让系统将自己和柳郁的通话暂时中断,确保不会打扰到柳郁休息,这才找到宁无畏。

  “宁大人,”秋羲将写好的灾情信息交给宁无畏,说,“这份文书宁大人先收好,奏折咱们暂时先不写了。”

  “为何?”宁无畏诧异道。

  “此处怕是凶险,我等虽带了侍卫来杏阳,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秋羲解释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若被当地官府发现有上报朝廷的奏折,我等恐怕有性命之忧。”

  宁无畏顿时也警惕起来,又问道:“那些人当真敢如此?”

  谋杀朝廷钦差,那不是死罪这么简单。

  “灾区情况本就凶险,”秋羲拍了拍宁无畏的肩膀,道,“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要了人命,到时候这些人也只用背个对钦差保护不力的罪名而已。所以宁大人明日便先不必去查账本了,这几日以赈灾为主,先随我去安排好灾民的事。”

  宁无畏应道:“是,下官省得。”

  秋羲想了想,又说:“这样,我们明天先看情况,我等三人今日已在三处使力,杏阳知府如果不想直接鱼死网破,最迟明天定会前来与我等交涉。”

  宁无畏看向秋羲,全神贯注等着听他安排。

  “他如果想通过行贿拉拢我等,”秋羲比了个手势,说,“宁大人便直接将银钱收下。”

  “这怎么行?!”宁无畏大惊,如果收下,他岂不是成了一丘之貉。

  秋羲按住宁无畏,低声道:“宁大人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

  “可是、可是……”宁无畏虽情绪激动,但也顺从秋羲的话压低声音。

  “这只是权宜之计,”秋羲解释道,“宁大人可知杏阳知县是曹家的女婿?”

  宁无畏惊讶地摇摇头:“下官未曾听说。”

  他是上一届的进士,本身在京中也没太多人脉,这种地方官的婚嫁姻亲事宜他确实不太了解。

  “杏阳知县金文才娶的是曹氏女,与曹相也能攀上银钱关系,”秋羲继续解释道,“但杏阳知府刘同河与曹党无关,可他与金文才却沆瀣一气。如果我等直接对抗他二人甚至还有他们背后的诸多牵连着,胜算是小得可怜,所以不如先将他二人的同盟分而化之,拉拢刘同河来确保金文才不敢对我等暗中下毒手。”

  宁无畏听得恍然大悟,满脸敬佩地看向秋羲,心想果然是能高中探花又能得陛下钦点的俊杰。

  只是宁无畏还有些担忧:“可是如果收下贿赂,那朝廷查下来……”

  秋羲拍了拍宁无畏的肩膀,说:“宁大人只管把每一笔贿赂都记下来,这些银子收上去都是陛下的,之后我等以陛下的名义将这些银子充作赈灾银即可。”

  宁无畏大惊,这、这难道不算假传圣意?!

  秋羲看宁无畏的表情便猜到他在想什么,背着手摇头叹息道:“宁大人,这是关键时刻的变通手段,我等是陛下钦点的钦差队伍,一切言行所代表的自然是陛下和朝廷,那我等筹到的银两自然是陛下和朝廷的。”

  宁无畏恍然大悟,立刻应下秋羲的要求。

  秋羲见宁无畏想通此事,又转身看了看天色,皱眉道:“怎么杨大人还没回来?”

  “确实有些太晚了。”宁无畏蹙眉道。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便有巡捕官高声道:“钦差大人,出大事了!杨大人他失踪了!”

  秋羲和宁无畏大惊:“什么,杨大人失踪了?!”

  “小的几人去杏河那边的河堤寻杨大人,那边的人却说今日下午没有官员去过那处,”巡捕官顾不得擦干脸上的雨水,急忙解释道,“小的几人又往回找,跟沿路的店家打听到杨大人的马车下午被人领着直接出城了。”

  “被人带出城了?”秋羲眉头紧皱,他看了一眼屋外的大雨,思忖片刻,问道,“可有人认识是谁带走杨大人的?”

  那名巡捕官摇摇头,回答道:“沿街的百姓也只是有这么个印象,并不认识带走杨大人的人,只是说那人穿着看着像个师爷打扮的读书人。”

  院子里的大雨噼噼啪啪地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忽然,天空中一道煞白的电光闪过,照亮众人焦急的脸庞。

  秋羲沉思片刻,在宁无畏处借来笔墨纸张写下一道手令交给巡捕官,道:“去找杏阳知府,让他派人去寻杨大人,一切以杨大人的安危为要。”

  “是!”巡捕官领命后立刻告退离开。

  “秋大人,杨大人不会出事吧?”宁无畏焦急地问道。

  秋羲叹了一口气,道:“但愿无事。”他分析道,“杨大人此次多半是因巡查河道的事被带走的,定是河道有问题那边才不敢让杨大人去检查,那么派人带走杨大人的多半跟杏阳知府有关。

  “杨大人是陛下拍给我的随员,他若出事,严重程度与我出事无异,如今只要你我安全,这边就没人敢直接伤他性命才对。所以只有让向阳知府派人去找杨大人,才能确保杨大人的安全。”

  宁无畏明白了,此次督查渝州府,他们三人是一体的,只要有一个人平安回京,那么不管杏阳这边做了什么都瞒不过朝廷,所以这边真想除掉他们只会一个也不放过。

  “若是杏阳知府那边谎称寻不到杨大人又该如何是好?”宁无畏问道。

  “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交出杨大人,只要能保住他性命便好,”秋羲眉头紧皱,说,“你我暂且见机行事。”

  秋羲从宁无畏处回屋后,沉默地坐在窗前望着屋外的瓢泼大雨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你睡了吗?】

  【系统?】

  秋羲有些意外,系统平时出了他定下的闹钟叫起服务可没有催睡业务的。

  【宿主还没睡啊,柳郁让我看看你睡了没。】

  秋羲挑眉道:

  【帮我接通和柳郁的远程通话。】

  片刻后,秋羲耳边传来柳郁的声音。

  “月白?”

  秋羲佯做生气地问道:“含章先前可是说好去休息的,怎么还醒着?”

  柳郁轻笑一声,安抚道:“担心你那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