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复明眉峰轻蹙，紧紧注视着林泽清烧红的脸颊。
夏日里，他的手并不算凉，放到林泽清的额头上时却像是冰块握住了火炭。
林泽清下意识哆嗦着缩回了一点，乔复明眉头皱得更甚，不动声色将手使了点力气，固在他额头上。
“你怎么......”林泽清嗫嚅，“你怎么进浴室里来了。”
他抬头便看到乔复明衣冠周正，而自己躺在浴缸里，浑身上下绵软无力不说，还没穿衣服，羞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在脸上涂成红色。
好在他发烧了，盖过了脸红的原因。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乱跑，林泽清只顾着给自己找理由。
“我不进来你怎么办？”乔复明移开手，动作利落地捞了一条浴巾，要把林泽清抱出来。
“你......这......”林泽清憋不出一个词，抬头时，看到乔复明的薄唇刚好映照在浴室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魅惑而优雅。
人在精神恍惚的时候，常常会被轻而易举地勾起一些原始的欲望。
比如看到灯光下摇曳的唇角，不由自主回想起几秒之前乔复明俯身下来，凑近自己脸庞时的样子。
林泽清打住漫天跑火车的混乱思绪，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拎了出来，正迅速地被乔复明用浴巾擦身。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午被高压喷水枪兜头浇了两次冷水，发烧后身体的知觉短暂地弱到几乎缺失——他整个人被乔复明拢在怀里都快被擦干了，才意识到自己是以一个什么样羞耻的姿势在被乔复明拿捏。
虽然准确地来说，乔复明拿着浴巾专心快速地帮林泽清擦身子，低头凝神的样子看起来绝对像个标准的正人君子。
可是，这不代表这个画面能让别人相信乔复明能坐怀不乱。
乔复明时常健身、饮食自律，因此身材极其匀称，不论打眼看过去还是镜头下都是绝对的标准身材；而林泽清相比之下偏瘦，不着寸缕的时候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更重要的是，乔复明很轻松地单臂环抱，拎起了他。
瞬间的腾空之后，林泽清迅速□□燥的浴袍包裹，随即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乔复明一句废话都不多说，立刻抱着他走出浴室，在踏出玻璃门的一刻，他才稍改了从踏进浴室门就紧绷在脸上的稳重神色，附在林泽清耳边轻声道：“抱着了，不是让我来抱两下吗，这次抱得稳当。”
林泽清瞬时面颊通红——乔复明居然还记得自己片场中说过的话，现在提起来羞他。
他忍不住握起拳头在乔复明胸口拍灰一样锤了两下，动作完才觉得有些幼稚。乔复明胸前的白衬衫又被濡湿了一块，显然是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蹭到的水。
想到这里，林泽清不禁有些愧疚，手也收了回来。
“安分了？”
乔复明的声音压得不高，散发着一股莫名让人可以依赖的气息，伴着一股股热气弥散在林泽清耳边。
他干脆利索地把他放到床上又扯过被子盖上，“老实点躺着，量个体温，一会儿吃过饭吃药。”
林泽清听着他的安排，不自觉便温顺地躺下。只见乔复明从刚才拎进来的塑料袋里掏出一支新买的温度计，拿出来对着光看了一眼，又下手甩了甩，确认可以使用后掀开杯子上边沿，撩开他的浴袍一侧，将体温计塞到了林泽清右侧腋下。
然后将夹伤的左手轻轻放在外面，小心地没让被子碰到伤处。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果忽视其中好几次手指指腹与滚烫皮肤的接触时不经意的悸动，几乎可以看做毫无波澜起伏。
“五分钟。”乔复明忙完所有，才在床边坐下，抬腕看表，“到时间我取出来看。”
林泽清没出声，只点点头。躺下来之后周身都舒适许多，他乖乖夹好体温计，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放松下来，这才真正抬起眼来认真端详面前的人。
然后顺理成章地注意到，乔复明的脸色并不好看。
虽然他说话时，强势中依旧带着温柔，但唇角紧绷，看不出一丝笑容。
乔复明的五官立体分明，不笑的时候若是没有刻意柔和眉目，很容易就会有种不怒自威的气派。
而此时此刻，在酒店房间的暗色调灯光下，林泽清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只能感受到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词句和动作里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生病的人矫情，他突然有点委屈。
白天在片场拍戏，不得已被浇了两次凉水的是他、生病的是他、难受的是他、现在任人摆布躺在这里没力气动弹的也是他——虽然此时此刻林泽清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他依然觉得乔复明这副板着的面孔实实在在是委屈了他。
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林泽清的表情管理能力素来一流。然而此刻是在病中，身边又只有乔复明一个人，情绪无意中变得很放松。
所以，乔复明看着他脸上每一处微小的变动，都仿佛在读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故事书。
于是乔复明不动声色将自己的眉眼微微软和下来，伸手上前轻轻捏住林泽清夹伤手的手腕，抬眸看了一眼林泽清不知是烧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红了的脸颊，没再追问他昭然若揭的小心思，问道：“手还疼不疼？你别动，等着把体温量好，我先给你上个药，或者起码冰敷一下。”
他很自然地从掌心托起林泽清的左手，先细细端详了一番。
手背被车门夹住的地方已经有了淤血，且微微肿了起来，看起来颇为骇人。但并没有伤到骨头，其实无大碍。
乔复明从片场出来就让助理立刻开车，载着自己匆匆跑去药店，慌里慌张买了一大堆药，现在想来大多用不着。他回想起之前检索到的信息，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要了冰袋。
客房服务的工作人员尽职尽责，不出两分钟就将冰袋送了上来，乔复明走到门口开门接过来道了谢，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就放到林泽清手上冰敷。
他略一思量，觉得让林泽清这样把手搭在被子上不好。
一来，冰袋外表面融化开的水一会儿会淌在背面上；二来，这样的动作势必会让手微微下垂——于是他很快掏出手机给小罗打了个电话，吩咐小罗去自己房间把自己常备常用的一只便携床上小电脑桌取了过来，好能将林泽清冰敷的左手在小桌上搁一会儿。
紧锣密鼓分秒不歇地安排下来，乔复明在这短短五分钟里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时间恰好到体温计该拿出来的时候，他来不及坐下，便站在床边，倾身揭开一点点被子，又掀起浴袍领口，将林泽清夹着的体温计取出来。
随即举起那根细细的玻璃管对准光源，乔复明眯起眼睛瞄了瞄温度，面色再一次“唰”地一下阴暗下来。
不愧是曾拿下大满贯的影帝，乔复明眼角眉梢的微动都能带动周边一大片空间里的气氛。林泽清只感觉一股压迫感袭来，让他几乎不敢抬头凑过去一起看温度计内的水银柱。
乔复明什么都没说，把体温计在林泽清眼前晃了晃，又很快抽回去甩了两下收进盒子，这才放缓了语气慢慢开口：“快39℃了，你给我好好在床上躺着。”
这句话隐隐然带了点亲昵的管教气息，虽然乔复明一直轻声细语，但还是让林泽清心头不讲道理的委屈逐渐愈演愈烈。
可是他眼睁睁看着乔复明为自己忙前忙后大半天，原本拍完戏换好的周正的衣装也在抱自己从浴缸中起来的时候再次沾湿，着实也不好意思对着他发脾气。
然而人在病中，格外做不到控制自己的情绪，唯一能听自己发发牢骚的助理也被乔复明打发走，他有苦说不出。于是林泽清不自觉地紧抿着唇，眼睛一直跟着乔复明转悠，没意识到自己连眼眶都已经跟着脸颊红了起来。
乔复明哪里招架得住。
他本来就内疚得要命，内疚自己拍戏的时候第一遍出了岔子，害他连续两次兜头浇了这么多冷水。
他是何其敏锐的人，在片场里从来都有着因过人天赋而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掌控力，这还是第一次在片场失了控，却间接伤害到了他最想要保护的人。
虽然林泽清手被车门夹伤纯属意外，但他也不能不默默归因于是自己在没和他配合好动作，一个不小心才情急之中让他受了伤。
尤其是看到林泽清眼睛泛红，乖乖只露出来个脑袋躺在床上的模样时，早该逝去的回忆就不受阻拦地涌上心头，让他疯了一般地回想起前世他们之间充满了幸福的那一两个月；让他很想凑上去温声哄哄他，然后揽着头温柔地亲亲他，最后搂着他好好睡一觉。
不想让他难受、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只想要把所有的温柔爱意都给予他。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方才把□□的林泽清从浴室抱出来，一下都没有动手动脚，已经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教养和自制力。
乔复明掏出手机，飞快摁了几个数字，强迫自己先把目光从林泽清身上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