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芳呢天生就是个瞎子,父母早亡,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居住在霜雪城中。生活艰难,只能靠乞讨度日。偏偏她乞讨的那一块地儿无赖居多。动不动就有小泼猴朝她扔石头。她被碎石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瞎子又不能找别人理论。不乞讨就得饿肚子没饭吃,只能每日坐在地上等着别人的施舍,由着别人扔,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破屋。”

  “她眼睛瞎,耳朵可灵了。这日啊,小芳听到了石子摩擦的声音,本以为又要挨打,做好了被石子砸的准备。每次被欺负的越惨,好心人看她可怜给的施舍就越多,小芳被砸着砸着,也习惯了。可预想中的……”

  说书人讲的起劲,唾沫横飞,台下人却不满了。

  “不是讲女侠客吗,怎么讲起小叫花子了?”“就是,这瞎子跟飞鸿踏雪有何关系?”

  “哎哎哎,诸位稍安勿躁,再听一听。女侠这就出来了!“

  老头急忙安抚。

  “可小芳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应验,有一个红衣女子替她拦下了石头,还重重教训了欺负她的小泼猴。这位女子呢,就是女侠了。此时女侠刚刚入世游历四方,处处救人,声名鹊起。”

  “她听闻此处有妖邪作祟,特来清剿,顺手帮了小芳一把。”

  说书人轻咳一声,话锋一转。

  “这小芳身份大有可讲,暂且按下不表。我们再说这霜雪国,它土地富饶,资源丰富,可兵力不足,不与外界相通。久而久之啊,周边的国家对这块宝地十分垂涎。终于在某一天,当时最强大的国度对它下了手。方才提过霜雪国乃是一夜全灭。”

  顾时游闻言轻笑一声,城池不与外界相通,红衣女子却还能进来行侠仗义。这话本子的逻辑果然不能细敲。

  老头:“而让它灭亡的,并非是外患。”

  “霜雪国在兵马进攻的前一天,自发燃起了滚滚大火。那火光壮观至极,直冲天际!城里楼台倾倒,宫殿崩裂。烈火以可怕的速度翻滚蔓延,不知烧死了多少人啊。四处是哭喊求救,冤魂缠绕哀鸣,放眼望去宛如十八层地狱。”

  原是惨烈的场景,说书人讲的双眼精亮,拍下醒木。

  这故事与他近来做的噩梦太过相似,顾时游皱了皱眉头。

  老人继续道:“城门外的强国士兵远远地望着,看大火纷飞,城破国亡。恍惚间竟有许多人大叫起来,称自己在天空中看见了火焰形成的大红鸟!”

  “这么玄乎?”有人道。

  “可不是!更玄乎的还在后头。那看到红鸟的士兵啊当场发了疯!一个个全在叫着冷,冷到骨髓。当时正是严冬,天上下着小雪。领头的女将军刚开始没在意。可后来叫冷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还在地上发了命刨地。”

  “朔风渐起,风雪交加。女将军见事态严重要收兵撤退,却见前几个刨地的士兵脸颊快速干瘪,像是被瞬间抽干了血,咿咿呀呀地嚷,最后抽搐了几下,在地上不动了。”

  说书人讲到这忽然停止,扇子摇的飞起。

  “是死了?”底下人听得入神。

  他表情故作凝重,高深道:“是也非也。”

  “那几个士兵似乎是死了。血都被抽干了人怎么会活着呢。但奇就奇在,那干瘪的尸体抽了两下,竟自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如同被魇住了。它们双目无神,忽然向正常的士兵攻击!”

  尸妖,尸体感染妖气所化,没有意识记忆,看到东西便去攻击,但力量甚微,没什么威胁。

  顾时游自发脑补了现代丧尸,他撩了撩碎发,直觉这与月境有关系。

  一般情况下,此间是没有妖的。无论是修士还是百姓,在生活中都不可能遇上妖物。

  若是碰到……必然是入境了。

  “好在那尸体并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心智正常的士兵很快就镇压了下来。奈何倒下抽搐的人越来越多。女将军不敢怠慢,急忙领着兵马撤退。但来时的路却被一道看不见屏障隔离,无论怎样都冲不出去,一行兵马就这么被困在了这。”

  “众人是又急又慌,先前被镇压的尸体又一个个站了起来。将士们迫不得已要与先前的兄弟战,女将军更是受了重伤。”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她一个不察倒在地上,眼看那尸妖密密麻麻如同蜂蝇朝她咬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红衣凭空出现,替她挡下尸体。又转身踏着碎琼乱玉腾空而起,飞向城池上方,耀眼剑光带着万夫莫开的气势当空劈下!”

  “刹那间,玄鸟现形!”

  “咚!”

  醒目一拍,满堂寂静。

  老人正说道酣处,又停了,半天不说话。

  顾时游最烦故事讲到一半卖关子,刚要开口催促,苏紫归捅了捅他。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音在耳边,正好与苏紫归的话重叠。

  “时游,玉佩……变了。”

  “你好,你入境了。”声音说。

  ***

  李子充现在就是烦,很烦。

  他只不过是贪凉在酒楼前多站了一会儿,下一瞬便到了这儿。

  寒风凛冽,小雪飘飘,店铺楼阁掩在风雪中,景色迷人。路人皆是寒衣绵服,独他夏衫轻薄冻成狗,四周还频频有目光看过来。

  他裹紧衣袖,苦恼地站在原地,喉咙发痒。

  总觉得最近非常倒霉。

  前两日出门逛街,突然就看到了个疯子左手六右手七,跟八爪鱼一般两条腿甩出惨影,大张嘴飞奔而来。

  吓得他当场剧烈咳嗽,没来得及躲过,直直地和八爪鱼撞在了一起,撞的头晕眼花,咳嗽不止,还牵动了早年伤处,回去后修养了好长一段时间。

  再有就是前段时间,他去止疼的药。结果一脚踏进了花境,还是乙下级的。他这个身体破烂不堪,要是强行破境不知要承受多大的反噬。

  好在他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个少年在打境妖了。不用他出手,可喜可贺。

  少年很厉害,就算是在乙级花境都能游刃有余。他寻了块隐秘处坐着等。

  谁知道这个少年不做人,打完妖后就万事大吉了。那大妖的尸体直接倒在了李子充身上,凭白占了一身血腥。

  啊,糟心。

  其实李子充身体本来很好,打娘胎里就生龙活虎。可惜那时候的畜牲师父喜怒无常,下手没轻没重,偶尔试药时又在他身上试验毒性。

  久而久之一身是病,激动点了咳嗽,天寒了打颤咳嗽,下雨了身体四处都疼。

  好在他生命力比较顽强。身子骨再惨都没死成。想到这他眼里难得露出了一丝狠戾。

  这么一直站着也不是办法。李子充按着胸口,抑制住咳嗽冲动,寻了间馆子坐下。

  这家饭馆人少的很,加上他才两桌。

  店小二立即笑着引上来招呼,靠近时愣了一下。

  李子充对他摇摇手,要一壶热茶,习惯坐在了最不打眼的角落里。小二挠挠头,多看了他几眼,暗想今日的风真不错,吹到店里的客人都长得脱俗非凡。

  李子充一身素衣,黑发柔顺黑润,衬着张俊秀出尘的小脸。眉眼如画,面色带着些许病气,倒是更显得清弱,温雅。

  这张脸生的真真十分悦目,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还有麻烦。

  热茶上桌,白烟袅袅。他仔细捧着吹两口气,喝了几杯才将喉咙痒意压下。望着外面夹着飞雪的灰色天空,犯了愁。

  背后那桌客人的视线留在他身上很久了。

  身处异地,环境陌生,不知此为何地怎样出去,还被人觊觎上了。这一切足以让一个普通修士手忙脚乱,惊慌失措。但李子充反应平平,只觉糟心。

  这个天气茶凉的快极了,方才热气腾腾的水没过一会就冷了。他本想着忍耐一下,等几人离开。

  谁料后面的视线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盯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李子充压下不耐,扯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转过头,顿时瞳孔微缩。

  他本以为是几个猥琐的大汉不怀好意。怎知先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美目,属于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那姑娘眼睛又大又亮,笑容甜美。在她一旁的少年竖着高马尾,神采奕奕,长得清风朗月,但莫名有些眼熟……

  另一个男子就更熟悉了,络腮胡,凶神恶煞的脸,看起来还不太聪明的样子……像极了前两日撞他的八爪鱼!!!不对!就是他!

  还有那个少年!不就是打完镜妖自己跑路,把妖血泼他一身的缺德鬼吗!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李子充豁然开朗,双眼瞪的溜圆,一只手指着他们,说出了那句电视剧男女主相遇必说的的话。

  “是你!”

  叶和田与顾时游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地不作声,他们也尴尬的紧。苏紫桂倒是回过味来了,她抬头去看两人,一个看地沉思一个望着天花板吹口哨。她眨眨眼睛,甜甜地问:

  “你们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

  但我为了躲避剧情,故意把镜妖引到人家身上,让他躲闪不及被压在臭烘烘的尸体下面,把人家本就差劲的身体更上一层楼。

  这种话能说吗!反正顾时游不可能说的。

  而叶和田的故事就更难说了。

  两人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最后是仁兄道行浅,招架不住小姑娘的眼神。

  轻咳一声:“不算认识。见过一面。”

  顾时游:“……嗯”。

  但那一面肯定给对方留下难忘的记忆。

  李子充闻言抱臂,淡淡笑了笑,看着顾时游柔声道:“确实不认识。”

  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子充怎么样暂且不说,就是可惜了我那身衣服,洗了许久还是又腥又臭,污渍怎样都洗不干净。”

  又侧目看叶和田,嗓音缓缓,说出的话犹如惊天霹雳,“这位兄台也是,那天见面时把我弄得好疼,回去后两天都下不来床。”

  最后含着笑,轻柔地说:“二位一句不认识,见过一面就略过去了?那只能是子充吃亏了。”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个人之间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苏紫归的眼神愈发耐人寻味。

  “咦~看不出兄台竟然是这种人。”脑海中的声音嫌弃地说。

  顾时游:“……”

  我不是我没有,他乱说。

  李子充前期身体还好啦就是偶尔咳咳咳。

  恭喜这章攻攻和子充终于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