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死, 这老太太，道德绑架别人奉献挺理直气壮，轮到自己怎么就变脸了？」
「双标不死她。」
姜允拉了拉神婆的袖子，或许是因为申灼就在旁边, 那残缺受损的一魄被补全了回来, 说话都没有之前那么钝了。
“婆婆, 海神大人说，我前世对她有恩, 我的这一魄她不要的。”
神婆一愣，旋即死死抓着姜允的手，依旧一脸提防地看着申灼。
申灼道：“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只不过运气好一点罢了，现在, 你可以离开了。”
神婆嘴唇动了动,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拉着姜允走到门口的时候, 留下一句话：“我会出去帮你澄清, 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门关上后，白珞开口道：“你应该也有感觉, 天道承认了你的身份, 只要你上表，就会成为正神海神，拥有天道金身。”
申灼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可我现在做这个海神，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就要看你了，你的心魔已破，重新投胎也会不错。”
申灼沉默了一会, 轻声开口：“我想再想一想，能不能现在请白道君, 送我父母去轮回？”她说完，拿出一团金色的功德之力，“这些，给他们。”
白珞微微颔首。
等申灼的父母被白珞送入轮回后，神婆也已经把事情给村民说了个清楚，她最后留下一句：“不用过分忧心，地基稳固，不会变差的，大家放心。”
村子里的人虽然惊讶于真相，却还是本能相信神婆，倒是松了一口气。
也是因为这个，申灼离开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人再去纠缠她了。
白珞临走前，姜允来了。
姜允先问了一个问题：“姐姐，村子里的人真的不会受影响吗？”
白珞沉默了一会，摸了摸她的头顶：“所有透支未来的手段，都必将承担气运的反噬。就算让申灼一直庇护这个村子下去，也会有到达极限的那一天。到时候，村子只会迎来灭顶之灾。现在的结果，勉强算是不错。”
姜允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捏着自己的衣角，又问：“我想把这一魄还给海神大人，这个本来就不属于我。”
白珞倒是不意外：“我可以帮你，但你要想清楚，一旦你失去这一魄，就是魂魄不全的人，就算不变成傻子，也会更加体弱多病，寿命都会受到影响。”
姜允弯了弯眼睛，抬头冲白珞笑了笑：“我知道的，我本来就活不长，没关系。”
她看的比绝大部分成年人都要清楚，想得也更要清楚。白珞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好，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想修行，我也可以送你去青衡山。你是童子身，一但魂魄不全，会被很多妖邪盯上。”
姜允轻轻拉了拉白珞的手：“谢谢大姐姐。”
「破防了，谁懂啊，一村子烂人，最好的居然是个小孩。」
「这小女孩是真童子，前世对海神有恩，原来在天上的时候地位应该也不低。」
「我觉得也差不离，刚才我起卦看了一眼，这小姑娘的前世无法窥探，确实不是一般人。」
姜允的那一魄是白珞帮忙分离出来的，也正是有白珞昨天晚上画的符箓兜底，让姜允并没有感受到太强烈的痛苦，感觉仿佛有什么填在了她灵魂里一样。
申灼蹲下身，轻轻跟姜允道了声谢，姜允脸色苍白，但还是勉强伸出手，抱了抱申灼：“你一定会是很好的海神的。”
节目录制结束，来接白珞的车是妖管局的，来了两辆，一辆接白珞，一辆接姜允去青衡山。
白珞上车前，林霁跟了过去，他一手撑着车门，凑过去跟车里的涂青讳打招呼：“涂副中午好啊，方不方便带我一个？我想吃你们这口饭好久了。”
涂青讳冷冷扭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刚想阴阳怪气拒绝，就听见白珞开口：“你跟着吧，有的事情得问你。”
林霁登时喜上眉梢，冲涂青讳挤了挤眼，然后兴高采烈上了副驾驶。
涂青讳有点烦，但白珞坐下后又立马恢复了正常：“你把雾隐山的雾气给驱散了？”
白珞懒洋洋嗯了一声，涂青讳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你刚驱散，论坛里就炸了，现在首页全是这个事情。”
“什么论坛？”
林霁光速回答：“一个玄门内部论坛，得有认证才能注册的，你没进去吗，等我拉你，我是管理员。”
涂青讳皱眉：“你为什么是管理员。”
林霁哎呀了一声：“名气大，没办法啊，不过当然比不上涂副啦，直接就是创始人。”
涂青讳面无表情拿起手机，给轶风打电话问道：“你为什么通过林尘清的管理员申请。”
轶风听起来有点无语：“你事儿怎么这么多，他名气大，水平也够格，当个管理员有问题吗？不是我说你，老这么针对别人干什么，小肚鸡肠。”
白珞对此置若罔闻，她已经被林霁拉进了论坛，还得到了一个金标，闪闪发光，上线不隐身甚至会有全屏通告。
首页都在讨论雾隐山雾气被驱散的事情，人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干的，而首页一个挂着管理员标的id发的帖子格外显眼，因为帖子已经hot了，飘在最上面。
白珞看了一眼发帖人，林尘清。
标题非常直白，明晃晃写着：我就在旁边看着！白珞一个出阳神，不到十分钟，雾隐山的雾就散了，大家就说牛不牛就完了！
下面的评论也大多都在追问细节，其中有一个吸引了白珞的注意。
73L：她马上要完蛋咯，趁着有好日子快过吧。
林霁看到这条评论拍案而起，当即点开主页，用管理员特权查看这人的身份。
因为是匿名，只有管理员才有权限查看。
林霁点开之后，沉默了两秒，然后啧了一声，把手机举在涂青讳面前：“你怎么当的副局，自己内部出了这种东西都不知道吗。”
屏幕上那人的后台主页上，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
妖管局正北分部负责人，于俊义。
林霁继续开口：“于俊义，正北法清派的弟子，如果不是要进妖管局，估计就是现任掌门了吧。”
涂青讳扫了一眼屏幕，目光落在名字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扭头看向白珞。
白珞已经浏览完了整个帖子，在首页随意翻看。她察觉到两人视线，从屏幕上抬起头，问道：“你们查过我之前那个……是叫对家吧，叫单之荫的那个吗？”
涂青讳点点头：“查过，寅吃卯粮起来的，之前她窃取你身上气运福泽的时候我出手过，但被两股力量给拦了下来。”
白珞嗯了一声：“一道是天道，一道是折郢。因为天道插手的缘故，我探查不出来她的跟脚底细，但这个人绝不只是一个普通人。”
林霁反应过来：“你要查她的前世？”
白珞摇摇头：“查不了，我试过。”
涂青讳当即皱起了眉，他沉吟片刻，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猜测：“是天道从中作梗？”
白珞轻叹一口气：“只能是天道，我和折郢二人相较之下，我要更胜一筹。如果不是天道出手，我和折郢，都绝对没有任何可能活到三千年以后。”
林霁眨了眨眼，一句话打破了车里的沉默：“单之荫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天道要用她来作筏子，那必定是这个人和你，有牵扯。”
“……天道拿她来做筏子。”白珞喃喃一句，然后缓缓闭上了眼，没有再说话。
“不过天道的事情先放一放，折郢那边应该很快就要有动作了，你有什么对策吗？”涂青讳问道。
白珞眼睛都没睁一下，懒洋洋开口：“对什么策，一群不入流的炮灰，走不了两步自己就散了，随他们去吧。”
林霁在前座给白珞比了个大拇指，于俊义也是那一辈里相当出彩的了，跟许三宁不相上下，不然也当不了正北的负责人。
然而在玄门地位甚高的于俊义，在白珞嘴里就是个不入流的炮灰。
这话谁听见都要说一句狂妄。
第二天的观众求助，选中的是一个年轻男生。
来求助的不是男生自己，而是男生的父母。在私信里，男生的父母说女孩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房间了，他们每次想进去，男生都会崩溃一样尖叫发疯。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去开过药，放在给男生送的饭里，可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能联系到的玄师道士甚至是佛家的人都请来了，可都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才给节目组发了私信。
求助者在的地方距离齐市有点距离，就在于俊义的辖区。
这实在是巧得很。
白珞到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多，求助的那一双父母已经在小区门口翘首以盼了。
小区也是当地还不错的，来之前白珞的助理做过背调，这一家人做小本生意，也算是有点资产。可能是因为从小疏于陪伴，导致男生的性格一直有一点孤僻，没什么朋友，平常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小说。
男生的学习很好，大学考上了北部最好的大学。然而今年年初开始，突然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被迫休学。
「开播了我的珞！这次又有什么新鲜东西给我们看？」
「节目组预告说是诡房，我去查了一下这个概念，真的蛮吓人的。」
「我还没见过真的诡房，网上大部分都是硬蹭热度，好奇。」
那对父母一见白珞从车上下来，几乎是冲过来一样到了她面前。两个人看起来都保养得还不错，但或许是因为最近半年因为孩子的焦虑，导致两人都面容憔悴，眼下吊着两个眼袋。
两人一边带着白珞往里走，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妈妈姓秦，爸爸姓方，男生叫方之远，今年二十岁，大二，学的是历史。
在今年年初之前，都很正常，一直到今年过完年，临近开学的时候。方之远突然迷上了一个神话考究的帖子，里面不仅有论据，还有那个楼主自己画的画。
「我知道这个帖子，从年初开始，这个帖子就一直在首页挂着，评论已经上万条了，还是后来楼主关闭了回复。」
「这些画我之前在大眼仔上刷到过，有段时间我关注的好几个绘画博主疯狂迷恋模仿。」
「我也是，但我都取关了，因为看着实在难受，还会做噩梦。」
「取关是对的，我刚才去搜了一下，这东西实在晦气。」
白珞听到这儿开口道：“什么画，可以给我看一眼吗？”
秦妈妈闻言连忙拿出手机，翻出了一连串的截图递给白珞，低声说道：“最开始远远也给我们看了，刚开始觉得说得还挺好，想象力挺丰富，也就没管。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远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珞简单扫了一眼截图上的内容，发帖的楼主id叫山海问迷。
前面的内容都比较正常，就是一些关于山海经和神话的考据研究，但出现配图的时候，白珞忍不住皱了皱眉。
每一张插画的能量都奇差无比。
第一张他画的女娲，蛇尾人身蛇首，碧绿的竖瞳，粗壮挂满倒刺的尾巴。能看得出来这个山海问迷的功底很强，下面都是惊叹他画技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质疑他画的东西过于邪恶，但慢慢地，几乎所有人都在赞同他的观点，甚至有人在下面询问能不能打印，做一些周边之类的。
山海问迷大方的很，就算是商用拿出去卖都毫不犹豫地同意下来。
白珞拿自己的手机拍了张图，在购物软件里识别了一些，出来各种各样的商品。
有手办，海报，亚克力立牌，还有各种各样的挂件。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磁场都非常混乱黑暗。
常规来说，这种二次三次多次创作的东西，会削弱原本的磁场。但山海问迷所有的周边上，都携带着跟原版同样的磁场能量。
「我也去搜了，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浑身难受啊，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你的错觉，这到底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邪门？」
「……我上个月去解决的那个三十年的凶宅都没有这么差的磁场，小伙子，你胆真大啊。」
「这个楼主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东西我光看着都觉得浑身难受。」
一进单元门，一股粘稠的恶意扑面而来，整个楼道的气温都比外面要低很多。
白珞皱了皱眉，问道：“先把你儿子的八字给我看一下。”
方爸爸赶快把提前准备好的便签纸递过去，然后说道：“远远生的时候在小县城，具体时间不太清楚，应该就是在傍晚六点到七点之间。”
白珞拿过来粗略扫了一眼，然后掐了个准确时间后把便签纸递了回去，声音微微发冷：“你们儿子是鬼童子命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是鬼童子？？？」
「我只知道真童子假童子影身童子，还是头一次听说鬼童子。」
「童子命很多种的，还有婚姻童子，邪魔童子，天神童子，道庙童子，佛庙童子等等，不是都会早夭。」
秦妈妈一愣，声音都紧了许多：“什，什么叫鬼童子？道长能不能细说一下？”
白珞一脚踏出电梯，看着面前这扇被魔气邪气几乎完全缠住的防盗门，简单解释道：“鬼童子命也属于一种因果童子。前世修行，但未走正道，又从地狱中逃出来投胎的就叫做鬼童子命。
鬼童子命往往活不过十八岁，但你们夫妻二人应该给他送过一次童子，这才让他勉强活到现在。”
方之远的父母只觉得两眼一黑，秦妈妈身体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所以……这是远远命中注定的劫数吗？”
白珞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是也不是，方之远今年确实有一劫，但其实并不致死，只是他的鬼童子命天生会被这类邪魔的能量所吸引，歪打正着，这一劫落在了这个事情上。”
方爸爸把门打开，里面是一个三百多平的大平层，还有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原本应该是景观非常好的房子，但一进去，总觉得昏暗无比，窗户雾蒙蒙的。
跟着进来的摄影忍不住摸了摸胳膊，白珞有所感应，从口袋里拿出几枚符递过去：“带在身上。”
「这房子怎么这么暗，外面明明是大晴天。」
「你们看不到，里面都快被那个山海问迷画出来的东西占领了，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什么玩意，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山海问迷那些东西都活了？」
「是这样没错，追捧的人太多了，足够让他们生出灵智。」
白珞啧了一声，单手在胸前掐诀，默念了一句什么，然后食指一弹，一道金光飞出去，瞬间击碎了空气中漂浮盘旋的邪魔。
她做完这些看向了方之远的房间，那一扇门，都被浓重的黑气，和各种已经修出面容的东西盘踞着，正中间是山海问迷画的女娲，那双泛着碧绿色光芒的竖瞳一动不动盯着白珞，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白珞忍不住皱了皱眉，忍了一下还没忍住，直接抬手给那群精神污染的玩意拍了个魂飞魄散。
整个屋子的温度瞬间回升，后面的助理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松了口气：“暖和好多了，刚才真是冷得我浑身发毛。”
白珞做完这些，抬腿朝着方之远的房间走去，她先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在里面一声狂躁至极的滚字说出来的时候，直接拧开了房间的门锁。
她提前跟两位家长询问过，得到了首肯才拧得这么干脆利索，咔嚓一下，门锁就摇摇欲坠地挂在了门上。
而房间里面的场景，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方之远的屋子是带卫生间的次卧，门刚打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飘了出来。
不像是下水道或是排泄物的味道，非要说的话，应该是肉类腐烂，散发出的腥臭味。方之远父母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冲进去，被白珞拦了下来。
“往后退，现在你们不能进去。”
秦妈妈刚要说什么，被方爸爸拦住，往后退了两步，可还是抻着脖子，不断往里看，脸上是遮不住的担忧和焦急。
「艹，摄像机刚才晃了一下，我看白珞旁边的助理妹妹差点就吐出来了。」
「所以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刚才在客厅怎么没人闻到。」
「这就涉及到诡房的概念了，诡房一旦形成，其实已经是一个小独立空间，里面的声音和味道，都很难传出来。」
「妈耶，什么原理这是。」
门彻底打开后，外面的光照进了昏暗无比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场的所有人好像听到了刺耳的尖叫。
再往里看，桌子前有一个佝偻着，枯瘦如柴的身影，应该就是方之远无疑。
方之远的脖子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头和地面呈九十度，眼窝凹陷，眼周青黑，眼珠浑浊发黄。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短裤下面的腿枯瘦扭曲。
「救命，好吓人，我记得之前说过啊，他爸妈会给他送饭的，怎么会这样。」
「他确实把饭都吃了，但吃得饭进了谁的肚子里，真的不好说。」
「人吃的东西这些…..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也能吃吗？」
「看起来是能，但这玩意连记载都很少，等白珞解释吧。」
方之远父母终于看清了自己儿子的样子，秦妈妈喉咙里发出一声颤抖的惊呼，然后不顾一切地就要扑进去，方爸爸拦都拦不住。
白珞头也没回，直接啪地一下点在秦妈妈后颈上，然后自己走了进去，一边抬腿一边道：“看好她，想活命就一定不要进来。”
这话一出，也想冲进去的方爸爸登时死死抱住了秦妈妈，不让她靠近门口半步。
白珞一脚踏进昏暗里，瞬间清出一片清晰干净的空隙。有点道行的人能看出来，房间里那些混沌粘稠的东西，像是躲避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一样，紧紧缩在了最里面。
而方之远房间里传出来的臭味，就是从这些东西身上出现的。
这些东西身上翻着大块大块的腐肉，像是从腐烂到正常的逆推过程一样，那些地方腐烂又恢复，恢复再腐烂，一次比一次恢复的程度要高出去不少。
而仔细看过去，甚至能看见里面白色的，翻滚的虫子。
幸好外面的人看不清，不然高低得吓昏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