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蒋婉晴的事情, 白珞获得了难得的几天假期，中间就出去拍了个杂志，其他时间都在家里休息。
打坐已经没法让她的修为更进一步了，除非灵魂修复完整, 重新摸到天道的跟脚, 否则干什么都没用。
周六早上, 黄大田照例把策划案给白珞发了过来。
白珞简单看了一下，备选一共有三个,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在滇郢市下的小村子。
策划里附带了村子的航拍图，以及村门口的全景照。黄大田是个普通人看不见，但在白珞眼里，那张全景照就是一张请柬，婚礼请柬。
河神娶亲。
这不论放在哪里都是大事儿, 但河神很少会请人类去参加。请的一半都是住得近的游魂精怪, 这次请了她, 还请了林霁, 实在有点奇怪。
这种邀请白珞肯定会应下来的，这河神还不是个野路子河神, 是在天道上挂了号, 有神位，有河神庙和金身的河神。
只是这请柬上隐隐约地萦绕着一股极其不详的味道，很淡，但不容忽视。
白珞□□片刻，告诉黄大田就定这个村子，然后让他发一份给林霁。黄大田赶快答应下来, 过了一会白珞收到了林霁的好友申请。
林霁第一句话：河神娶亲，咱凑这个热闹？
白珞发了条语音过去：“请都请了, 当然要去。”
林霁：人家说我作死，但跟你这迎着上比还是差远了。不过他们四个也要去吗？要不这次算了吧，以后补一期。
白珞：去。
之后林霁就没再发消息烦她了，周日下午黄大田带着设备照旧提前一个小时到。这回白琭休息在家，黄大田总觉得自己后脖子凉凉的，白琭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周扒皮。
黄大田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直播间刚开，人数瞬间破了三百万，还在持续上涨。第一时间守在直播间里的粉丝居多，还有一些在白珞直播间许愿成功，来还愿的。
白珞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不断上翻的评论，懒懒散散打了个招呼，让小助理开了抽奖。
“还是老规矩，如果后面时间多的话，就再抽一个，时间不够再抽一个你们可以在评论里提问，我挑着回答。”
「好耶，这次又有两个看！」
「抽我，老婆抽我！！」
「把字打全啊！不然看着也太奇怪了吧。」
「非酋落泪，肯定没我的戏了，我就舔舔颜好了。」
很快抽奖结果的就出来了，这次抽到的人id：临水照花。
白珞看了一眼屏幕念道：“临水照花在吗，把你的个人信息发给小助理，时间最好具体到分钟，地点具体到门牌号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开摄像头，现在拍一张素颜照一起发给小助手。”
临水照花接通了连麦，一张清冷美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是有点临水照花的味道。
她有点拘谨的冲白珞打了个招呼：“珞珞下午好，我就是临水照花。”
白珞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的脸：“你应该不用我批八字，是想问你身体里另一个灵魂的事情吗？”
「另一个灵魂？？」
「怎么听着这么像人格分裂啊。」
「人格分裂找白珞又没用，这是精神类疾病。」
「白珞不都说了吗，是另一个灵魂，那肯定不是精神分裂啊。」
临水照花点点头：“是的，医生说我是人格分裂，父母要送我去精神病院，我不愿意，因为我自己很清楚，这根本不是我的第二人格，是另一个灵魂！”
白珞嗯了一声：“确实不是精神分裂，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应该怀得是双胞胎，只可惜另一个生出来就死了。从你有意识开始，就会被另一个灵魂占据身体，并且你从始至终是清醒的，知道对方在干什么，说了什么样的话。”
临水照花苦笑一声，点点头。
临水照花是独生女，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妥妥的高知家庭。她妈妈怀孕的时候确实怀得是双生子，龙凤胎，只可惜另一个刚生出来就夭折了，在保温箱里短暂地活了一个星期。她妈妈虽然悲痛，但好歹还留下来了一个女儿。
她倒是没有被迁怒，发生一些是你害死了你哥哥或者弟弟的狗血剧情，从小到大虽然父母严厉，但也算温馨和谐。
这里面美中不足的就是，临水照花经常会觉得自己不受控制，虽然眼睛能看，耳朵能听。但说不出来话，也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好像有另一个灵魂挤进来，占用了她的身体。
这个灵魂从来不跟她交流，每次出来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好像就没有力气了一样，缩了回去。
除了这个之外，临水照花都察觉不到这个灵魂的存在。
一直到她研究生毕业，突然出现了异常。
白珞排了个奇门盘缓缓开口：“从你研究生毕业开始，这个灵魂频繁出现，第一次是在你去一家公司面试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导致你面试失败。第二次是在你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他突然出现说了一些很奇怪地话。”
临水照花抿了抿嘴：“是的，他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越来越长。以前他出来还会模仿我的性格习惯，但从面试那次开始，他好像想要将我取代一样……做出的事情，一桩比一桩奇怪。我父母带我去看了精神科，确诊了人格分裂，医生要求我住院治疗，我爸妈虽然伤心，但也答应了。我也抱着一丝希望，这就是人格分裂能被治好，但在办住院手续的时候，突然他又出来了……”
「天啊，好吓人，这个灵魂应该就是她那个夭折的双胞胎哥哥吧？」
「这怨气得多重啊……」
「那为什么小时候不出来，小时候更好霸占吧。」
「那可不一定，我觉得夭折的魂魄比活人弱多了吧，估计是养精蓄锐好了？」
精神病院里，临水照花脸色苍白地站在父母身边，签字的时候，突然临水照花的脸色一变，面目狰狞的撕了那张住院单，怒吼着自己不住院，说他也是他们的孩子，凭什么不能活着。
临水照花的父母以为，是她这么多年一直愧疚是自己害死了双胞胎哥哥，所以才生出了这么一个第二人格。
夫妻两个泪流满面抱着临水照花：“我和你爸爸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心里愧疚，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临水照花”挣脱开两人，嘶吼道：“你们凭什么不怪她，为什么不怪她！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早早夭折，是她害死了我，她是杀人凶手！”
临水照花说完，把脸埋在了手心里：“我妈妈从那天之后就病倒了，我爸也沉默了很多，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珞神色不变：“你难道没有想过，之前二十多年他都没有发作，偶尔出来半个小时就心满意足，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临水照花抬起头：“我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他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了，也或许是他终于有长时间出来的能力……但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也可能确实是我欠他的吧。”
白珞抬手制止了临水照花的自我检讨：“我们先不讨论是不是你欠他的这个问题。夭折的婴灵力量比普通死去的魂魄要弱，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怨气在。所以就算你对于你的身体，掌控权能更高，但他想在你小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占据你的身体并不难，更别说后面二十年。”
她说到这儿，直直看向临水照花的眼睛：“你说对吧。”
白珞话音刚落，临水照花身体一抖，眼神突然就变了。
「啊啊啊啊啊好吓人。」
「这是另一个灵魂出来了吗？」
「我也好奇这哥们怎么想的，早点下去投胎不是更好吗？」
「投胎也得等很多年吧。」
“临水照花”诡异地笑了一下：“你很厉害，我以前确实没有想过要彻底霸占她，毕竟她和我朝夕相处十个月，是我的妹妹，也是我自愿让她活下来的。”
白珞挑了挑眉：“但你突然发现没有一个人记得你，除了清明上元，以及你的忌日之外，没有任何人提起你，就连你和你妹妹共同的生日，都没有人给你唱一首生日歌。”
“临水照花”的脸扭曲了一下，他狠狠锤了一下桌子：“凭什么，凭什么谁都不记得我！我是为她死的，为她死的！”
白珞语气淡淡：“人是要往前看的，鬼也是，你原本五年前就有投胎的机会，虽然不是说多好，但至少能生下来，有平安顺遂的一生，可你错过了，还要担上这么重的罪孽。”
「……听着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发疯啦。」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遗忘自己，连自己一心一意救了的妹妹都把自己忘了，确实有点。」
「可白珞说的对啊，人也好鬼也好，总是要往前看的，他明明可以投胎永远新的亲人，何必呢。」
「投胎说的轻松，真的把自己的亲人割舍下设能舍得啊。」
“临水照花”冷笑了一声：“我没有做错，是他们先对不起我的！”
白珞靠在椅背上，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不是自愿进入你妹妹身体的，而是一睁眼，被人放到了你妹妹的身体里。”
“临水照花”闻言一愣，然后点点头：“这又怎么了，这和我想要夺回属于我的生命有什么关系吗？”
白珞啧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想想到底是谁把你困在你妹妹的身体里，要让你错过投胎的机会，最后怨念爆发，成了恶灵呢。”
「对啊，一般来说双胞胎其中一个死了，灵魂也不会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吧。」
「是有人故意的吗？？」
「谁啊，这么缺德，实在没事儿干把村头大粪挑了。」
「支持，缺大德的东西，生孩子没□□。」
白珞看着评论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临水照花”现在沉浸在白珞的问题里，一时间没有发现。
过了好半天，他才重新抬起头：“不管是谁这么做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妹妹不感激我，我的父母不记得我，他们全都对不起我！”
白珞歪了歪头：“他们没有对不起你，你出生时候的照片他们一直留着。给你妹妹过完生日后，你的父母都会关起门来，给你唱一遍生日快乐歌。你的妹妹也没有不感激你，她始终觉得是她抢走了你的生机，在隐约猜到那个占据他身体的人是你后，会买一些男孩子喜欢的东西给你。”
“你只是不知道而已，不是他们没有做。”
「泪目了……」
「呜呜呜父母给一个孩子过完生日，再偷偷躲起来给早夭的另一个唱生日快乐歌，真的狠狠戳中了我的泪点。」
「怎会如此……」
「妹妹知道藏在自己身体里的是哥哥之后，还给哥哥买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呜呜呜呜好刀。」
“临水照花”愣住了，他好半天没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开口：“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我以为她是受了我的影响才买的，原来是专门给我买的吗……”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直被忽略的细节浮现在脑海里。
每年过生日，临水照花都会买一个男孩子喜欢的玩具，有的时候是奥特曼模型，有的时候是小篮球，有的时候是玄幻小说。
他不出来的时候，其实意识很混沌，很多东西看过了都记不住。
这会再想，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比清晰。
桌子前的临水照花拿着那些小礼物的，自言自语：“给哥哥买的，哥哥生日快乐！”
趁着“临水照花”愣神的时候，白珞指尖一转，点在了纸上的另一个男命八字上。
那是那个早夭婴儿的八字。
白珞开口：“早夭是你的命格，这个八字的男命走的就是早夭的命运，改不了。但你的亲人挂念你，你如果不是被放进了这具身体里，能够凭借着他们对你的思念，得到一些功德转移，在地府过得很不错。”
“至于你身上的怨气，不如你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所谓的，存在感。”
存在感？
“临水照花”的灵魂突然腾起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他整个人蜷缩在屏幕前，捂着心口嘴里反反复复念着：“他们没有忘了我？没有……居然没有。”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唉，谁看了不说一句造化弄人。」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好像很痛苦。」
「刚才白珞点了一下他的八字，感觉做了什么吧。」
白珞说：“你的怨气本来是不重的，就算不记得这些事情，也不应该一点残存的印象都没有，但莫名被勾起了心底的怨愤和嫉恨，存在感逐渐降低让你的神志出现了混乱。”
“你还记得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改变的？”
“临水照花”努力回忆了一会，然后有点茫然的摇摇头：“不记得了……”
白珞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那我来替你说吧，是在临水照花去的毕业典礼上，她穿着学士服上台的那一瞬间，那些埋在你心底的，你努力克制的负面情绪被突然勾了出来，并且不再受你的控制，一发不可收拾。”
“临水照花”涩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不恨的……”
他眼中浮现出茫然，好像在很努力回忆过去的事情，但这段时间的仇恨冲散了他的神志，只剩下那些怨愤和嫉恨。
「好惨…….」
「怎么就突然开始发疯呢，我怎么闻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我也，还是说什么物极必反，触底反弹的道理？」
「感觉是触底反弹吧。」
白珞看了一眼评论，解释道：“夭折的婴儿跟流产的婴儿主要区别在于，夭折的婴儿的怨气其实是很弱的，被带回地府很快就散了。就算因为不舍父母，留着不走，过个一两年也就散掉回到地府了。而流产的婴儿，不仅对父母不舍，身上还有很重的怨气和悲伤，所以才会更凶煞。”
“而他的情况就是第一种，但他被放进妹妹的身体里，怨气是不会消散的。只会一点一点因为对人世，家人，以及那些新奇东西的留恋而与日俱增。至于阴谋是没有，非要说的话，触底反弹差不多。他的本性是善，所以才能压制那么多年，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爆发。”
“临水照花”好像恢复了过来，他直起身：“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离开她的身体吗？我想去投胎了。”
“你没什么想跟她说的了吗？还有你的父母。”
“临水照花”迟疑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会给他们留一封信，多的……就不在镜头前说了。”
白珞闻言嗯了一声：“你自己决定，那就让你妹妹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临水照花”身体一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临水照花本人了。
临水照花一睁眼，急忙开口：“他离开我的身体会受到伤害吗？”
白珞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不会。”
临水照花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点圣母吧，自己都被害成这样了，居然还想着对方。」
「圣母有点难听了吧，妹妹刚才也听见了啊，是他主动让妹妹活下来的，这会愧疚也很正常吧。」
「可她工作都被搞没了哎。」
「这哪能说的清呢。」
临水照花唉了一声：“虽然他这几个月给我添了很多麻烦，但我其实……很舍不得他。这些年我总感觉是有哥哥陪着我的。其实他对我很好，上中学的时候，我差点遇到校园霸凌，他蹭一下窜出来，好像非常生气，帮我把事情解决了。其实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他做了什么，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害怕。”
“大学的时候，我被渣了，分手的时候渣男要对我动手，也是他出来保护的我。这种事情还有很多，所以突然说他要走了，其实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我被他，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没受过什么委屈。”
临水照花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还有点难过。过了一会，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里带着期待抬起头冲白珞笑了笑：“我想跟他面对面的见一面，有机会吗？”
「我的眼泪不值钱啊呜呜呜呜呜呜。」
「这要是我，也不会因为这几个月的事情就恨他……」
「哎，这是什么绝世好哥哥。」
「贼老天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
「不能一直在一起，我听见他们要分开我也好难受啊。」
「哎其实我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就是双重人格，毕竟双重人格的第二人格，就是因为自我保护机制而出现的。」
「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医院才这么笃定是双重人格，而不是什么妄想症之类的吧。」
“可以，你要是方便的话，来找我一趟吧，订好票之后告诉我到站时间，会有人去接你。”
临水照花估计是没想到白珞会让她去找，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然后赶快点点头：“那我就下播去订票了！珞珞，晚上见！”
「慕了，我也想见珞珞本人。」
「那你有空去接机啊，她本人贼！美！绝美！！」
「哎，太远了，不然我肯定要去的。」
「能直播兄妹见面吗，我想看！」
「实不相瞒我也想，我已经外卖买了三大包纸巾了，扛得住！」
临水照花退出直播间后，打开了摄像头小声对自己说：“哥哥，你出来录吧，我觉得爸妈可能会更想看到你说话。”
她说完后等了好长时间，“临水照花”才出来，他看了一眼镜头，呆坐了好长时间，然后关掉了摄像头：“我……还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先定票吧。”
他说完就匆匆回去了，临水照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打开订票软件，定了三张最快到齐市的机票，给在群里发了好几段语音，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小声又说。
“那我带上爸妈一起去吧，他们肯定也想见你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