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点点头:“你没看错。”她说完拿出手套戴上, 一边开罐子一边交代谢颂,“这个事情你已经处理不了了,对方玄师的道行比你高不止两成,一会你护好他们仨就行。”
谢颂迟疑了一点问道:“您没问题吗?我把罐子带回谢家处理也可以, 最晚中午就能解决。”
白珞头都没抬:“等你回去, 黄花菜都凉了。”
盖子打开的一瞬间, 一道阴森可怖的猫叫出现在院子里。谢勘双手结印,牢牢将三人护在防御结界里。
白珞面不改色, 慢慢悠悠伸出手捏着黑猫的后脖子把它拎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冲我叫干什么,又不是我弄死你的。”
她说完把黑猫身上的钉子拔了出来,带出来一张被裹在上面的黄纸。打开黄纸,上面是七根头发。
不用问都知道, 就是他们四人的。多出来的三根, 一根属于白琭, 一跟属于廖羽姐姐, 一根属于谢若若妹妹,看起来蜿蜒可怖。
抽出来钉子, 黑猫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呼吸之间,就只剩下了一张皮毛,毛发的光泽也暗淡下去,看着粗糙干枯。
白珞把皮毛重新放回瓶子里,摊开那张纸,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鸡血, 食指沾着,点在黑猫的额头上, 晦涩难懂的咒语缓缓念出,声音都在咒语下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谢颂有点意外的看了白珞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她连这种东西都会。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白珞在画符,但随着黑猫身上的笔画增多,发现她画的更像是一种复杂的图腾。随着图腾越来越完整,邪恶的气息也在逐渐加重。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白珞画的非常慢,看起来甚至有点吃力。等最后一笔落下,她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打湿了。
浑身上下画满图腾的黑猫被白珞小心翼翼平铺在黄纸上,一个完整的图腾展现了出来,像是一尊套在黑猫身上的,半人半魔佛像。
这次白珞嘴里念出的道门咒文,二指虚点在黑猫身上,咒文落地,低喝一声。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黑猫身上的毛发如同被腐蚀一样,之前画上去的图腾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扭曲着变成一张网,死死将那张皮毛勒在里面。
被鸡血点出的眼睛仿佛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邪恶又黑暗。
黑猫那双被死死缝住的眼睛里淌下两道血泪,然后跟图腾融为一体,紧接着一道白光腾起,白珞面前出现一只黑猫的魂魄。
它的魂魄看起来极其虚弱,淡的几乎看不清。
白珞看了一眼谢颂,示意他:“交给你了。”
谢颂赶快把黑猫虚弱的魂魄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进养魂符,等什么时候养全了,再送它去地府。
把黑猫的魂魄解放出来只是第一步,解咒。
白珞活动了一下脖子,双手结印,那是她作为渊倾道君的私印,可敕令百鬼及护法,号令雷霆。她心里忍不住有点无奈,这种事情居然还要动用私印,简直就是落魄凤凰不如鸡,要不是宋嘉裕身上回向回来的金光填补了魂魄亏空,恐怕她连私印都用不出来。
她的私印在全盛时期,甚至可以敕令天神,但现在……百鬼和护法也够用了。
虽然白珞自己觉得这实在拉胯,但落在谢颂眼里,简直就是看见活仙了。玄门道派里私印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多罕见,谢颂肯定是见过的,但能厉害到敕令百鬼的私印,他平生所见,只有青衡山现任掌门,那个十几年不出世的老神仙,和雾隐派少掌门。
一时间庭院内阴风呼啸,数百朦胧影子熙熙攘攘跪了一地,有附近的厉鬼,也有白珞的坛下护法。
她神色冷肃,掌心向上一抬,百鬼散开,一共八个方位,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玻璃碎裂音,整个支撑咒法的阵法被破掉。
等庭院重新恢复的凭借,谢颂大张的嘴巴才咔的一声合上,震惊的看着白珞:“前辈!”
白珞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不着,累死我了,快快快给我倒杯水。”
几人瞬间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给白珞面前倒了茶,放了茶点,甚至还有一包巧克力。
绘制一整个图腾,在结私印敕令百鬼都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累倒也不是因为实力不济,主要是身体恢复情况着实不太好,也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但还差了太远。
谢颂见白珞缓过来的,搓了搓手:“那个,前辈有兴趣去谢家坐坐吗?旬南是个好地方啊,好吃的可多了,风景又好,考虑一下?”
白珞端着茶杯,正神游呢被谢颂拉了回来,她掀了掀眼皮,饶有兴趣的看过去:“你家里人让你说的?”
谢颂有点不好意思:“家里人是嘱咐来着,说您祖上说不定跟我家有渊源,请回去做客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白珞摇摇头:“再说吧,忙着呢,你也没必要喊我前辈,大家年纪差不多,喊前辈折寿了。”
谢颂张了张嘴,看了看白珞再看看自己,顿时有点惆怅。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白珞缓了一会,对谢颂招招手:“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一下躯壳。”
谢颂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了句:“去哪儿?”
白珞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去见一下幕后主使,我要出阳神。”她说完拿了张符出来递给谢颂,“如果有什么你处理不了的时候,紧急喊我回来,会用吧?”
谢颂赶快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符纸收了起来。
白珞盘膝而坐,双手抱印,一个微微透明的白珞从身体里缓缓走出,她看了一眼西北方,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凌空一丢,御风踏剑。
谢颂眼睛都看直了,里面的羡慕之情不言而喻,他也想出阳神御风踏剑,这过于帅了吧!
没了躯壳的限制,白珞的实力上升到了全盛时期的七成,如果是全盛出阳神形态的话,那大概只有六成。
她到的时候,屋里的中年男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咒法和阵法全部被破掉,正在跟宋苗苗打电话,对她保证,一定不会出意外。
屋子里的中年男人皮肤黑红,是生活在高原的人特有的肤色。白珞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男人正挂了电话,美滋滋的打开账户查看余额。
“六万六,我们四家有这么不值钱吗?”
男人脸色大变,猛地回过头去,白珞手里还拎着那把御风用的长剑,姿态清绝,容貌昳丽。
她甩了甩手里的长剑,语调慢条斯理:“我觉得你应该多要两个零,六百六十万,虽然还是少,但勉强差不多吧。”
男人蹬蹬后退两步,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是谁?!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
“免贵姓白,白珞。”
白珞说完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报警试试,看看来的是警察,还是妖管局。”
男人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从桌子上抓了个密教法器,手止不住的抖:“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出阳神这种级别的法术!”
白珞啧了一声:“你背后的人也是真没把你当个人啊,怎么什么实话都不跟你说?”
“什么背后的人?”男人明显慌了一下,硬撑着嘴硬。
“你认识宋苗苗,也是因为有人介绍给你,我想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只要你说了这个人的身份,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白珞见中年男人不说话,不知道怎么把那张已经废掉的黑猫皮毛丢到了他面前:“密教的咒术一直被妖管局列为禁术,你也别想什么,我不敢杀你。我当然不会杀你,毕竟法治社会呢。但咒术反噬致死,妖管局查过入了案,没人会管真相的。”
中年男人后退半步,顺着白珞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光线太暗,再加上咒术已经解掉,还被白珞用了点手段,暂时隔绝感应,他才没有注意到黑猫已经变成了只剩下一张爬满图腾的皮毛。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东西,不可置信慢慢爬上脸:“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破密教咒术?!”
“你一个野路子女明星,怎么可能会密教咒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西景咒术对于绝大部分玄师而言神秘,但对于玄门世家大宗来说,却并不是什么不可为人所知的东西,真要解也不难解,只是麻烦。
中年男人想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谢颂虽然天赋卓绝,但说到底太年轻了,根本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解咒,必定要带着媒介回家。
——至于白珞,之前联系他的人告诉他,白珞就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女明星,不足为惧。
他看着面前被画满图腾的黑毛皮,再看看出阳神状态的白珞,几乎都要骂人了,什么没什么真本事,这简直就是个隐士活仙好吗?
白珞没有多说什么,那中年男人神经质的走了几个来回,突然咬了咬牙看向白珞:“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让咒术反噬我,你要保证咒术的反噬落不到我身上!”
咒术已经被破,之所以他现在还安然无恙,肯定是白珞用了点手段,暂时压住了反噬。
“你还挺贪心。”白珞挑挑眉,“不过可以。”
男人又盯了白珞一会,仿佛在确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过了一会缓缓松了口气,然后点点头:“好,那我信你一回,联系我的人到底是谁,我也不太清楚。但这个人对你,对谢家都好像非常熟悉,他虽然没有明示我,但估计明示过宋苗苗。”
“我跟宋苗苗联系上以后,她一口咬定,就要你们,连考虑都没多考虑。”说到这儿男人抬头看了看谢颂,“她说跟谢家还有廖家有仇,你们孙家白家跟这两家关系好,也是一丘之貉,都要算进来。”
“他是哪门哪派你不知道?”
男人摇摇头:“这我是真不知道,他是用匿名软件来联系我的,而且屏蔽了天盘,且藏魂藏的很深,我根本算不出来。”
白珞眯了眯眼:“就这么点东西,你就想得一张免死金牌?”
男人厉声:“你不能出尔反尔!你难道不知道玄门多的是隐士高人,在这儿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还有谢家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
他好像生怕白珞反悔,语速变快:“我可以给你一个参考范围,能联系到我的人,也就那几个门派。雾隐派,祁山派,以及泯西黄家。”
男人说完这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你可以走了吗?”
白珞伸出手默念一句,然后隔空点在了男人额头。男人一瞬间肝胆俱裂:“你说过放我一条活路!”
她收回手:“就是在保你一条命,毕竟你还有点用。”
男人浑身颤抖一屁股坐下去,摸了摸自己额头:“你不会杀我,但幕后之人会杀我,你在等他出手?”
白珞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想这么多干什么,一会我会联系妖管局,你祈祷自己能活到妖管局上门吧。”
她说完就走了,留下男人在原地,筛糠似的抖。
白珞回去的时候,谢颂还是一脸羡慕,坐在旁边两眼发直,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的修为啊!”
她身体晃了晃,缓缓睁开眼,敷衍的拍了拍谢颂的肩膀:“好好练,快了快了。”
谢颂精神一振:“真的吗?快了是多久?一年?两年?五年?”
白珞投过去一个怜爱的目光:“有生之年一定行的。”
谢颂:……这到底哪里快了啊!
白珞活动了一下,然后给许三宁发了条消息过去,把中年男人的位置,以及宋苗苗的事情一起说了一遍。
妖管局的人好像不睡觉一样,许三宁立马秒回一个ok。
谢颂终于从打击里回过神来:“所以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白珞简单把事情专属了一下,谢颂皱了皱眉:“这不算放虎归山吗?密教的人向来睚眦必报,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的。”
“我是说你会让他被反噬,但我也没说,不让妖管局去收拾他啊。”
谢颂比了个大拇指:“高啊!”
“所以这个密教咒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珞看了看谢颂,想让他来解释,结果一扭头就对上谢颂写满求知欲的眼睛,只好自己亲自科普。
“这是西景密教的一个分支里的咒术,这个分支供奉军荼利明王,你们可以自己搜一下,军荼利明王是密教八大明王之一,以大慈悲方便心显现岔怒之形,令修行者得以速得成就。密教本身就正邪难辨,不管玄门道派,还是其他佛门流派,其实都跟密教不是非常的…….合得来。”白珞用了一个十分委婉的说法,“密教下面的分支就更不用说了,很难用一句话形容干净,只能说发展到现在,鱼龙混杂,什么东西都有。”
白珞说的这些东西明显谢颂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眼里的求知欲还没有消失,白珞捏了捏额角,又耐着性子往深里说了点,“咒术是从密教的一些法典衍生而来,后人跟苗疆蛊术结合,又经了几代的手,这才完善成一整套的体系。至于到底怎么完善的,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趴人家房顶。”? 谢颂若有所思,其他三人似懂非懂。谢若若靠在白珞身边,好奇问道:“那宋苗苗会怎么样啊?会反噬到她身上吗?”
白珞摇了摇头:“这个咒术的反噬被我拦了下来,不会反噬。但她怎么说呢,身上也不差这一个了。原本她还有点时间,但搞这么一出,恐怕一点时间也没有了。宋苗苗会被她曾经做的那些阴邪法术一起反噬,成为那块狐仙阴牌的养分。”
“这……是什么个,养分啊?”谢若若问的语无伦次,估计没组织好语言,不知道怎么问合适。
“会被阴牌寄生,一直到最后一点养分都被吸收干净,宋苗苗就会彻底跟里面的狐仙融为一体,你中我有我中有你。”
一旁的廖羽打了个摆子:“说的怪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