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忆痛得发出了哽咽声, 在林沧浪怀里大力挣扎起来。
义父也不知道突然怎么了,很用力地掐着他的肩膀,快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掉了!
不就区区一个牧白, 一个炉鼎么, 至于义父如此大动肝火?
这还没娶过门,义父就对牧白这么上心, 那将来真娶过门了,就像牧白说的, 天天吹枕头风。
那合欢宗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云千羽暗想,幸好牧白现在年纪尚小, 要是再大一点,那如何得了?
牧白心惊肉跳, 都不敢抬头,生怕看见大师兄失望的眼神,还有其他人或震惊, 或嘲讽的眼神。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水性杨花,淫|荡不堪的小贱人。
【小白, 林沧浪好似对你旧情复燃了哎, 他的脸色难看死了,比看见长忆挨打时, 难看多了!他在瞪你!】
牧白:别说了。
【哎呀,大师兄快哭了哎, 小可怜的。】
牧白:求你了, 别说了。
【哎呀呀, 小燕一副要活吃人的样子……柳澄这是咋啦?心碎了吗?】
牧白:“……”
【还得是奚华, 不愧是奚华, 这得了手的,跟没得手的,就是不一样,你看奚华多镇定,一副正宫娘娘的姿态。】
牧白突然想杀猪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手痒痒。
【小白,要不然你开个后宫得了,回家之前好好放纵一波,反正都是美男,你也不吃亏啊。】
牧白的牙齿都咬得咯噔作响。
【要是我也有一副漂亮的身躯就好了,我也想跟小师叔……】
牧白不想再理统子,战战兢兢地开启了读心术,然后,各种声音纷至沓来。
“不爱牧白,我会死的!”
“我还是好爱他!”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牧白只属于我?”
“太好了,牧白是个多情种,那我岂不是也有机会?”
“天生炉鼎之体,我必要一试。”“今生要是不试一试牧白,我就算白活!”“天生炉鼎之体可以生孩子罢?”“不行了,我硬|得厉害……”“我要跪下了,踩我,尽情地践踏我……”
……
牧白一阵头晕脑胀,只觉得人都快没了,在一片杂乱的声音中,他听见了长忆尖锐的哭声。
“真的不是我!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我只是娇纵,我又不傻!当众杀了牧白,那我还能活吗?”
牧白瞬间清醒,目光下意识投向了被林沧浪护在怀里的长忆。
“一定是牧白故意陷害我!定然是他用了什么魅术,迷惑了我家圆圆!我家圆圆死得好惨!”
蛇?圆圆?
这名字起得也够离谱的。
所以说,竟不是长忆背后搞偷袭?
牧白暗暗沉思,忽然灵台一阵清明,立马大声道:“不是他!”
这一嗓子气沉丹田地吼了出来,满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云千羽眉头紧锁,沉声道:“你说什么?”
“咳咳咳,我……我说……”牧白故作虚弱无力,捂着已经被清泠用布条包扎好的脖子,边咳边道,“不是他。”
此话一出,全场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之后,又很快哗然。
燕郎亭满脸心疼地道:“你就是太善良了!”
柳澄亦是无比痛心地道:“你莫怕,今日我仙盟在此,任何蓄意谋害他人的恶徒,都要受到严厉惩处!”
江玉书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道:“牧白!你清醒一点!刚刚你差点就死掉了!”
“你别怕,师长们在此,定然会替你讨回公道。”林素秋从旁轻声安抚道,“师门不会不管你的,还有大师兄在,别怕。”
牧白摇了摇头,又一字一顿地道:“真的不是他!”
“牧白,你可要想清楚了。”云千羽出声提醒道,“你受的委屈,在场众人有目共睹,师长们定会为你做主。”
“可是,小师叔,真的不是他。”牧白很肯定地道。
他这么一说,不仅在场其他人满脸惊讶,就连林沧浪和长忆,都颇为惊愕。尤其是长忆,他本来就被牧白打得鼻青脸肿,眼睛睁不开,嘴唇都合不拢。
此刻,肿成缝的眼里,充满了深深的疑惑。
林沧浪也觉得颇为惊奇,实际上,他也不敢断定,长忆是无辜的,只不过碍于合欢宗的颜面,无论如何,也得保下义子。
目光上下扫了牧白几遭,林沧浪顿时生出了几分兴趣。
难道说,牧白对他旧情难忘,想以此来讨好他?
若是当真如此,那林沧浪可不会再放过他了。
“牧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呀?”江玉书急切地道,“你真的不用担心,师长们一定会帮你的!”
就连统子也发出了疑问。
【小白,多好的机会啊,为什么不痛打落水狗?】
牧白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冲着玄龙摆了摆手,然后作势要站起身来,身旁好几个人争先恐后地要搀扶他。
都被他当场拒绝了。
“我现在很清醒,方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牧白故作虚弱,往前踉跄了几步,然后在众人各种情绪混杂的目光中,他整个人似乎在发光。
满脸的悲悯。
惹得众人越发垂涎不止。
奉微道:“怎么说?”
“方才,那蛇确实突然袭击了我,但想来,长忆连半个字人话都说不出口,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敢控制灵宠伤人?”牧白道。
长忆暗暗点头,随即又气得直跺脚,什么叫作他连半个字人话都说不出口?
燕郎亭满脸痛心疾首:“我看你就是太心慈手软!你难道忘了,不久前在山脚,他是如何当众为难你的?”
柳澄:“你是不是担心,若因此惩治了长忆,会令玉霄宗与合欢宗之间生出嫌隙?”
“柳公子多虑了,两宗并不会因此,而生出半点嫌隙!”奚华终于舍得飞身下了高台,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云千羽面前,沉声道,“对便是对,错便是错,若有错当罚,纵然身死,又有何怨?”
牧白看见师尊如此,似半点没受影响,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他想同奚华飞快对个眼色,但不知道是不是奚华故意的,竟背对着他,一记眼神都没扫来。
显得十分冷漠疏离,似浑然不在乎小徒儿的死活。
江玉书一向心直口快,忍不住道:“师叔为何要这样?难不成在师叔心里,母家的舅舅,表弟,就是比座下的亲传弟子还重要?”
不仅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在场好多人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背地里责怪奚华冷漠无情。
统子气鼓鼓地骂。
【我呸!枉我刚刚还夸奚华有正宫娘娘的姿态!谁曾想他还是这么道貌岸然!虚伪!】
牧白暗道,不,你们还是不懂奚华。
就以奚华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他完全可以不把合欢宗放在眼里。
估摸着,苍玄风就是和合欢宗没太谈拢。
也是,一个地位高,有威望的假苍玄风,总该比一个籍籍无名的真苍玄风,有用万倍。
苍玄风约莫就是想利用长忆,来把合欢宗一鼓作气,彻底拉上自己的船。
好在,奚华没有被妒火冲昏头脑。
横竖牧白只是受伤,并不是死了,长忆还罪不至死。
若是事后,长忆“死”了,那嫌疑最大的,可就是玉霄宗了。
到时候就算合欢宗不肯帮苍玄风,但林沧浪岂能不为自己的义子报仇?
仇人的仇人,那不就是朋友?
牧白想到此处,忍不住磨着后槽牙,暗骂,老瞎子真是好狠的心啊。
只怕此番心思,连林沧浪都被蒙在鼓里。
无论如何,牧白还是想打个迂回战术,反正好人他是当定了!
日后长忆要是真的“死”了,就跟牧白,跟玉霄宗无关了。
“师尊,徒儿相信此事不是长忆所为,至于他的灵宠为何突然暴躁,还失控对我出手,一时半会儿,徒儿也不知缘由。”牧白拱手道。
奚华侧眸看他,沉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借长忆之手,想要杀你?”
牧白心里一咯噔,差点被师尊这么直白的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摇头,低眉顺眼地道:“徒儿并非此意。”
不管了,先埋颗种子,要是后期再发生了什么事,就通通推到这上面。
“那又有谁想害你?”燕郎亭拧着眉头道,“牧白,你是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才如此说的?”
牧白摇了摇头:“小魔君,我只是不想冤枉别人。”
“你以前都是喊我燕哥哥的,”燕郎亭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不嫌你是什么天生炉鼎,倘若玄门实在待不下去,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其余人:我们也不嫌,稀罕得紧呢。
牧白听见此话,额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如此说来,倒是可疑,在山脚时,长忆与牧白发生了争执,显身镜就不知何故碎了,若是有人想潜入山中,那时正是好时机。”柳澄突然开口道。
牧白的心尖都一颤颤的,暗道,心照不宣啊,干嘛一个个都往外说啊?
他瞥了瞥统子。
统子会意,左右逡巡了一遭。
【小白,我能感受得到,那死瞎子就在附近,但他身上佩戴了掩藏气息的法器,别人轻易察觉不出。】
牧白便料到会是这样,话题要是再掰扯下去,回头苍玄风会活活打死他的。
索性故作重心不稳,脚下踉踉跄跄,看准了奚华的方向,直接倒了下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就将他接了个满怀。
牧白就知道,师尊定会接住他的。
周围响彻了众人的惊呼声。
尤其小燕最能嘶吼,不过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牧白耳边嗡嗡的,忽觉师尊温热的手指,在他后颈的某处穴位,轻轻一按,他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待再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
屋里光线昏暗,外头隐约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是小燕。
“我就是想进去看看他,你做什么要拦着我?难道我还会谋害我未来的魔妃不成?”
“你拦住燕郎亭是对的,毕竟他不是仙门中人,还其心可诛,但为何要阻拦我?”柳澄虽然压低声音,但还是可以听得出来怒气,“我是仙盟少主,仙门百家同气连枝,难道你认为,我会害自己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然后,外头又传来了打斗声,应该是小燕和柳澄打起来了,不一会儿,又传来了江玉书可怜巴巴的声音:“小师叔,好师叔,求求你了,我就进去看一眼,就一眼!”
“不行。”云千羽拒绝得无比干脆,“阿宓,你也不必在此等候,你师尊已经吩咐下来,在牧白养伤期间,任何人不得过来探望。”
“那谁照顾牧师兄呢?”清冷问,“师尊亲自照顾么?我会医术,需不需要我帮忙?”
云千羽:“不必,你先回峰。”
没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就渐渐消停了。
想来是云千羽在房子周围设下了结界。
牧白翻了身,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就摸到了满手的绷带。
统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想来又黏着小师叔,在外看热闹了。
也不知道师尊怎么样了。脖子上的伤,伤得厉不厉害,还疼不疼?
与此同时,青华峰上,玄龙正瘫坐在地,哇哇大哭。
“我就说牧白那小子,怎么一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敢情是伤你身上了!”
“疼不疼啊?骨头都碎了,脖子上的血管和青筋都咬烂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肯定疼死了!”
“奚华,你干嘛那么宝贝牧白呀?他救过你的命吗?”
奚华本就心烦意乱,又听玄龙一直坐地上哭嚎,更觉得心烦。
索性一挥衣袖,将他打得满地乱滚,玄龙当即就哭得更厉害了。
“奚华,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呀?”
奚华眉间的青筋在跳,脸色惨白一片,沉声道:“浑说什么?”
“那你干嘛老是赶我走?不就是怕我因为你的死,而伤心难过吗?”玄龙哭着爬了回来,跟小孩子一样两手往奚华的膝头攀爬,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他,“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把护心鳞给你,你不要死……”
奚华随手将他推开,语气淡然:“这点伤算得了什么。”顿了顿,他又道,“你若当真想帮我,不如,把妖王们杀了罢,用他们的修为来为我疗伤。”
玄龙哭声暂停:“真的要杀?”
“怎么,你忘记你与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了么?”奚华的语气瞬间冰冷下来。
玄龙大力摇头:“没忘!只不过……”只不过,那两个妖王一见到他,就跟见到亲儿子一样。
待他特别好,哪怕他在妖界任性妄为,两头撺掇,让他们兄弟相残,两个妖王也不生气。
甚至,大妖王为了哄他高兴,还愿意自贬身份,给他当马骑。
小妖王更是一口一声,小祖宗,小心肝地喊他,玄龙把他胡子眉毛都剃了,他都只是哈哈大笑,夸他做得好。
就连可以调动妖兵的妖王令,都随便拿给玄龙玩。
玄龙从小就没爹疼,没娘爱,一直饱受族人的虐待,后来遇见奚华后,总算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可奚华性格冷,又沉默寡言,从来没有像两个妖王一样,把玄龙捧在掌心上娇宠。
片刻之后,玄龙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好,杀就杀!等他们一死,我就是妖界新任的妖王了!到时候谁再敢跟你为敌,我一定活活撕碎他!”
…………
牧白睡醒一觉后,天色更暗。
统子已经回来了,怀里抱着一颗很大的樱桃,在半空中高兴地飞来飞去。
“哪来的樱桃?”
【是小师叔给的,嘿嘿!】
牧白诧异:“他怎么看得见你?”
【他看不见我,我趴在仙鹤身上,冲着小师叔嗷嗷叫唤,小师叔定是觉得叫声可爱,就丢了颗樱桃给我!】
牧白:“他是觉得仙鹤太吵,丢颗樱桃堵嘴的吧?”
【才不是!】
“行了,行了,懒得同你争。”顿了顿,牧白又道,“这样,你去找找老瞎子,看看他在干嘛。”
话音未落,忽听窗外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牧白同统子对了个眼色,统子会意,直接钻过结界,撅着屁股看。
【哎呀,是小燕,他定是放心不下你。】
牧白倒是不奇怪小燕会来,但周围有云千羽施下的结界,来了也白来。
【哎呀,那里好像也有个人,等等,我仔细看看。】
统子直接飞了出去,然后没一会儿又飞了回来。
【小白,小燕躲在窗户底下,江玉书藏在草丛里呢,一个两个,怎么都鬼鬼祟祟的。】
牧白有点无奈,心道,幸好有小师叔的结界。
【大师兄也来了,在院里的那棵梧桐树上猫着!】
“……”
头顶的屋檐上,突然传来异响,牧白下意识仰头望去,统子直接飞出去看,然后笑得非常诡异。
【是柳澄,他居然在爬屋顶!】
他这里是啥风景区吗?
深更半夜都不睡觉,一个两个都过来干嘛的?
牧白无语摇头,背着手准备回床上再躺会儿,哪知脚下大地突然一颤,他赶紧往旁边跳开。
“地……地震了啊?”
【我去看看!】
统子跟土拨鼠一样,没什么阻隔,就探到了地底下。
等上来时,就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牧白都懵了,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小白,你猜地底下是谁来了?】
“……总该不会是老瞎子吧?”
【是林沧浪!我就说他对你旧情复燃了罢?居然用了土遁符,幸好小师叔设下的结界够牢固。】
牧白也在庆幸。
【要不然啊,你今晚只怕要被五个男人强迫了!】
牧白:“……”
谢天谢地,感谢小师叔这么有先见之明。
既然有结界保护,大家都进不来,那他可太放心了。
正准备回床上睡觉,哪知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寒风,伴随着统子的尖叫声,牧白只觉得手腕一紧,就被人扭着胳膊,一把怼到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甚至都来不及反抗,后脑勺就被一把按住了。
然后……
他就被后——入了。
两腿还是被人从背后,直接踢分开的。
牧白纳闷地想,那五个人都进不来,奚华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要是那五个人知道,他被人按在墙上,这样那样,腿都在抖,脸上的神情一定会非常精彩罢。
当然,还是永远不要知道为好。
奚华曲指一弹,一道灵力光束打了过去,屋里的烛火噗嗤一声,就彻底熄了。
统子被迎头一堆破碎衣衫压在地上,屋里骤然一黑,他以为自己瞎了,嗷嗷直叫。
牧白不得已,只能抖着腿,一脚把统子踢晕过去,正要把腿收回来之际,膝弯一紧。
就被一只大手狠狠钳住。
一下就被抬过了腰。
作者有话说:
小白:重新定义5A风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