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文回家,赵旭升又在两人这住了七八日。
只是都城不比渠州,物价铺子样样皆高,以赵家的实力,也不能轻易入驻都城。
不过此次赵旭升来时,带了归去来美妆的样品,因上脸效果实在不错,倒让两人谈下了几笔生意。
如今他们不能入驻都城,便退而求其次,先将归去来的名声打出去,以图日后发展。
都城这边急着在年前收到产品,林繁虽写信回去,让冯伊人他们提前备货,但赵旭升也没有在都城久留。
毕竟这货物要走他们赵家的商队,没他出面总是不好。
这次离开,两人给赵旭升准备的齐全,马车里厚厚的被褥,还带了不少无烟的雪花碳,供着手炉使用。
赵旭升这些日子喜欢的点心小食也带了不少,还塞了两盒他喜欢茶叶,给众人带的礼品,也都在车上。
“你们何时回去?”东西打点妥当,赵旭升临上车时,几人才有分别之感。
“现下还不知晓。”车旁,宋明非林繁与赵旭升相对而立。
赵旭升闻言点头:“那望你们事情顺遂,能早些回去。”
“你也是,一路顺风。”
车马前行,又是一次离别。
临近小年,各地事务减少,但周瑞却更加忙碌起来,新春祭/祀、百官宴席、藩王朝拜样样都需周瑞安排。
好在这些日子,有宋明非从帮协助,周瑞将养的不错,如今外伤已然恢复,外人倒看不出什么错处。
宋明非没有官职,筹备新年都是流程上的事,他插不上手。
再者两人打听过,这里的人极重新年,无论都城还是宣陵,过年都在家守岁,顶多在家门口放些烟花,要十五前后外面才能开始热闹起来。
两人也不是小孩子,年年都要看烟花,索性让人收拾了棉衣,去畿辅那的温泉庄子过年。
去时管家安排了车马随行,林繁说什么也没让,只道两人先行,其他人之后再跟来。
“主子,给您裹好,咱们出发咯~”新做好的白狐斗篷被林繁拢在宋明非身前,怕冷的人在车厢里坐好,林繁才坐上车,冲马吆喝起来。
自来了都城,两人少有独自出门的时候,虽这份自由只有赶路的这一段时光,但两人还是十分珍惜。
车马前行,路上惹了不少人的目光,只因这车马豪华,驾车之人穿的更是绣衣锦袍。
便是在什么都能见到的都城,也不曾有人见过这样的事情。
“就咱这回头率。”一些词语在口中出现,但细品已带着生涩之感,似离乡许久的人,在回味曾经的乡音。
车框边,宋明非撩着帘子陪在林繁身边侧,见他表情有异,随手指了指街边的糖葫芦:“前面有卖糖葫芦的。”
“你想吃?不怕酸了?”林繁闻言,果然转了视线。
“好久没吃了,上面还有蜜枣。”宋明非态度不见敷衍,看着远处插糖葫芦的草靶子,似真想吃一般。
“好嘞,这就去给你买去。”林繁见状,立时勒住马绳,准备下车去买。
卖糖葫芦的老人家会看颜色,见车马在他那停下,直接快步走上前去。
“二位公子来几串糖葫芦?都是自家山上的山楂,仔细去过核,绵软香甜,味道极好。”都城繁华,可无论在哪里,都有为几文钱卖力的人。
林繁瞧着老人家岁数大,高价买了好些,结果一旁的商贩,看林繁出手阔绰又好说话,不似平常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也猛着胆子上前。
车辆再次前行,车旁多了一个草靶子,宋明非手上也多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花,车内更是一堆吃的、玩的。
“我觉得我好像冤大头。”嘴里嚼着一颗糖葫芦,林繁含含糊糊道。
“还好,这样路上就不会无聊了。”宋明非不甚在意的开口。
两人如今已不是几文钱也要算着花的时候,买些小东西,自己开心亦能让其他人开心,又有何不可。
“你就惯着我吧。”林繁说着,又觉得好像不对,忙又道:“这些东西好像是给你买的,到底是谁惯着谁?”
车轮转动,豆花颤颤巍巍,宋明非只得轻轻捧着,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
日影当空,两人总算到了地方,庄子里的人早就接到消息,宋明非和林繁一到就出来迎接。
然而除了赶车的公子,车内只下来一位身着雪白狐裘的俊美公子,两人谁也不像伺候人的不说,连行李都没有一件。
“随行的人之后到,先带我们到庄子里瞧瞧。”天寒地冻,与外人交流的事情用不到宋明非,林繁自己就能解决。
这庄子是周瑞还是皇子时买的庄子,以前一年也来不了几回,如今当上了太子,出行都住行宫,所以这庄子也没剩几个仆役。
分出几个最为伶俐的伺候,剩下的继续等未到的车马。
“哦对了,车上有糖葫芦,等拿去给庄子里的人分了吧。”临进庄子,林繁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马车道。
仆役们不明所以,但都纷纷行礼:“谢过二位公子。”
庄子不比宅院,没有太多精致的建筑,大多都是自然的山水树木,但此时已是冬季,只有些松柏还泛着绿,其它皆是衰败景象。
不过临近温泉处,建了两间暖房,内中温暖如春,一间种着花卉,冬日里也争奇斗艳。
另一间较大的,则种着菜蔬,以前是供周瑞用的,如今都送到了两人的宅子,一棚子绿油油的,倒也是一道景致。
越过暖房,便是温泉所在的屋子,许是皇子的庄子,内中装饰繁华。
温泉处亦有纱幔和屏风遮挡,周围皆铺着乳白色的鹅卵石,其上还有一个不小的矮榻,想来是小憩之处。
到底是温泉,两人在里面待了一瞬,身上就现暖意,只是他们还要去选住处,便没有在此处多待。
反正这里极重新年,两人要在这庄子里过年,倒也不用贪这一时的暖和。
庄子里屋子不多,相邻的大多数都是一大一小,两人也没挑剔大小,直接选了离温泉最近的两间。
那里有通往温泉的小门,离那两间暖房也近。
至于仆役有他们自己的住处,无需他们安排,倒是林繁看了看厨房的所在。
在庄子的这些日子,他想自己解决两人的伙食,宋明非也说别人做的东西,始终不如他做的合口。
各处转了一圈,两人又去了暖房,正在那看花的时候,宅子里随行的仆役带着行李匆匆赶来。
宋明非和林繁来时什么也没带,只是在路上买了些小东西,这会已经被送到了房内。
结果仆役们来时,直接带了满满两大车东西。
两人棉衣、书册、茶叶、杯子,各样吃穿用度全没拉下,连被褥都拿了两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搬家。
林繁问过,才知是管家吩咐的,说是怕庄子里的被褥不是南锦,两人睡不习惯,所以特意带来。
整理这些细小的东西需要慢功夫,仆役都有自己的章程,不用他们帮忙,宋明非和林繁没兴趣在那看,直接转回了暖房。
不过这次没有去小暖房看花,而是种菜的大暖房。
此时临近中午,大暖房刚浇了一遍透水,菠菜叶上挂着水珠,韭菜绿油油的也看着水灵。
因为管家没有来,操心叮咛的人就少了一个,普通仆役不敢违抗两人的命令,林繁说拿弯刀,仆役就乖乖去拿。
宋明非脱了斗篷弯腰掰生菜,仆役劝过两句,宋明非不听,他们就帮着拿衣服。
完全没有管家那般,这个也不让干,那个也不让动手,生怕伤着两人。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越没有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刚来这个地方时,他们种地洗衣什么都不会干,就盼着有朝一日能脱离那样的生活。
可如今不过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几个月,两人又开始回味起那在田园间的日子。
暖房里,宋明非和林繁坐在仆役干活的小草堆上,一个摘着韭菜,一个捋着生菜叶子,林繁悠悠开口: “这个时候金宝家,该杀猪了吧?”
宋明非想了一下回:“差不多吧,基本都在小年前后。”
“今年吃不到他家的杀猪菜喽。”林繁摘着韭菜,一脸可惜的说着。
自来到这里,每年金宝家杀猪两人都去帮忙,回去时金宝娘还会两人带一小盆菜,杂七杂八的菜放在一起,配着白米饭也别有一番风味。
思及此处,宋明非随即又问起远处侍立的仆役:“都城有酸菜么?”
“有的公子,可要小人去寻来?”仆役听见,连忙恭敬回复。
宣陵天寒,这几年过冬,两人没少吃酸菜,但来到都城两人还从未见过这菜上桌,他们还以为这里没有,原来竟是有的。
“那你去弄点回来,再剁点脊骨回来。”林繁随口对仆役说着,转头又问宋明非:“晚上我做酸菜炖脊骨,你想吃什么?让他们一起买回来。”
林繁做的菜,宋明非从没什么挑剔,索性摇摇头,任凭林繁自己安排。
仆役听说林繁准备自己做饭,也不敢说什么,这会又没有管家在侧询问,只能依言退出去准备。
中午林繁就取得了小厨房的使用权,庄子里养的笨鸡蛋配上韭菜,嫩黄翠绿,一看就有食欲。
菠菜粉丝豆腐汤,加上生菜包烤肉,简简单单的一餐饭,却是宋明非两个月以来,吃的最多的一次。
从都城到畿辅虽说不是大远路,但仍是花了快两个时辰,所以两人用过饭,便回房休息了一会。
等林繁从迷蒙中睁开睡眼,身侧已然没了人,被窝处也已经凉透,显然走了很久。
暖阁烟雾袅袅,浅色纱幔落下,隐约可见水中白皙人影在轻抚水面,又染湿长发。
屋内有人进来,水中人第一时间察觉到,然而等了一会,却始终不见人影。
直至身侧水面波动,腰间被柔软的嘴唇轻碰,宋明非才知这人竟不知从哪里入了水中,并借着乳白色的泉汤,来到自己身边。
水下人破水而出,引着水面上的人玩闹,水面浮动,人影起伏。
外头大雪又落,屋内春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