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一开始以为这是什么乐子, 笑着看信, 这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叶清欢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就变了。

  景王虽很嫌弃叶世子,但终究是自家表弟, 景王还是想知道叶清欢受了何刺激, 瞥了王喜一眼。

  王喜上前替他道:“世子爷, 您怎么了?”

  叶清欢好似丢了魂,半晌才回过神,将信递过去:“天池,你可知这信是何人所写?”

  王喜接了信,看也没看便交给景王, 穆天池扫了一眼,顿感意外。

  这信上大约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不着调的字,仅几个是写对的, 大部分缺胳膊少腿,歪歪斜斜,像是被风刮过, 便是六七岁孩童写出来的字也比这强。

  且单就是字难看也罢了, 这信……还讲了一桩毛骨悚然之事。

  二皇子打算暗害叶清欢, 要污蔑叶世子杀了金绝公主, 这信嘱叶清欢留心二皇子动向, 更不要轻信六皇子。

  皇帝如今长成年的皇子就四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六皇子是三皇子的跟班,三皇子与二皇子不对付,而景王是与这几个都不对付。

  这信薄薄一张纸,差不多就牵扯到了四位皇子中的三位,而叶清欢自己,显然是与景王有关联,想到这一层,景王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承恩公府作为先皇后母族,深受皇帝倚重,大好前程不在话下,因先皇后所出几位嫡皇子夭折的夭折,残缺的残缺,承恩公府虽已没有自己的皇子,按如今之地位,并不需要站队其他皇子,而承恩公平时与这些皇子并无来往,也是想尽量避开纷争,可纷争却仍是主动找了上来。

  这信是通过雄风递的,处处透着古怪,信上所写更是匪夷所思,不知真假,叶清欢一时难以分辨,他还有其他顾虑,会不会信本身,就是一个用来套承恩公府的局?

  穆天池想了想,轻咳一声,叶清欢抬头,就见景王指尖在其中一个人名上掐出了一道痕迹。

  景王是在暗示,叶清欢看得清楚,景王要他注意“金绝公主”。

  叶清欢怔了怔:“你是指,为何会是金绝公主?”

  若是其他人,可信度会更高一些,可事关金绝公主,景王与叶清欢都没听说金绝近日有何动静,且金绝离他们所在的皇城十分遥远,金绝公主根本连面都没见过,二皇子为何要把这样一个人弄死,栽赃到他身上?

  这正是矛盾之处。若此信真是为了给承恩公府设套,大可不必扯进外邦公主,因此景王更倾向于相信,或者部分相信这封信。

  景王另取纸笔,写下“有备无患”,叶清欢沉默了一会儿,景王的意思他已完全明白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会命人盯住二皇子,还有……那个六皇子,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也看看写信人,究竟是何意图。

  “多亏你及时提醒,否则我怕是要伤脑筋一阵子了。”

  叶清欢爽朗地笑着,去拍景王的肩。

  外头都只说景王冷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这家伙心思细腻,胸中自有丘壑。

  叶清欢过分热情的举动,令景王微微皱眉。

  “对了。”叶清欢道,“你觉得这信会是谁送的,居然令雄风送信,此人肯定深知我的习惯,会不会——与我很熟?”

  叶清欢有此猜测不无道理,景王也想知道是谁送出的信,但是他与叶世子的想法,略有不同。

  这信确是透过雄风所送,可也是挑在叶世子造访景王府之后,才送了这信。若只是叶世子相熟之人,为何要选在景王眼皮底下?

  景王更倾向这人本身与景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抓住了叶世子过府来的机会,送出了如此一封信。

  这信涉及的各方错综复杂,回过头再来看信上堪称狂放的字,几处笔画都分叉了,偏一笔一划还很用力,这么个写法,怕是连笔都……

  景王心念一动,他想起自己曾见过一只秃了毛的笔,就在这几日,是……在他的房里!

  是那个少年,他曾推测他在房里写过什么,难道——就是叶清欢拿在手里的这封信?

  “……天池,你沉着脸在想什么?”

  叶清欢伸出两根手指在景王眼前晃啊晃。

  景王毫不留情拍掉他几欲捣乱的手。

  叶清欢笑着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人是谁、身在何处,我自有办法将他寻出来,只是——”

  叶清欢瞥景王一眼,生生停在关键之处。

  景王以眼神不耐地示意:有话快说。

  “噗。”叶清欢笑着继续:“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若想寻到送信之人,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清欢觉得能够利用这个时机从景王处套点话的自己机智得不行,摇头晃脑道:“听说你是在宫中遇刺,才搬回王府。这我一直想不明白,景泰殿是你的地盘,你身边的侍卫亦不算少,怎就让刺客摸到屋里去了?”

  叶清欢想八卦想了很久。

  关于景王遇刺,宫里都在猜是谁动的手,可是刺客已被景王所杀,皇帝的御前侍卫将尸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宫里大致分为两种猜测,一种以为仇贵妃因景王才被皇帝惩罚,仇氏定然怀恨在心,刺杀景王即便不是贵妃所为,也与贵妃脱不了干系。另一种则以为,这是有人蓄意陷害仇氏,毕竟景王遇刺,任谁都会想到仇氏身上。二皇子急着想与景王“和好”,也有这方面的顾虑,除了替仇氏解围,也怕皇帝会听信外头的风言风语。

  叶清欢身为景王嫡亲表弟,自然很关心景王,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动手,三皇子这些年跃跃欲试,私下已与六皇子联了手,要和二皇子争高下,皇子之间剑拔弩张。

  “所以——行刺的究竟是哪一方,你若是告诉我,作为交换,我就把写这信的人给你找出来。”

  景王为何没留下活口,直接就把刺客杀了?

  叶清欢觉得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只是并不肯说。

  景王冷哼,瞥向王喜,王喜捂嘴偷着乐,又令侍卫将叶清欢的领子提了起来。

  “天池,你这是做什么!”叶清欢大惊失色。

  王喜缓缓道:“世子爷,您怎么就不长记性,殿下一向不喜别人与他谈条件,您何必一定要与他谈呢。”

  叶清欢:“……”

  好吧,以为能从景王处套话,他是个傻!

  王喜命人拎着叶世子,就要丢出府,叶清欢垂死挣扎:“且慢,我若是被赶走,谁来找出送信之人?”

  “这不就得了,世子爷。”王喜眉开玩笑,“殿下让老奴问问您,您是想被赶出去,还是自己说?”

  “真是服了。”叶清欢笑骂,也不矫情,主动把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他的办法就是雄风,写信之人既让雄风送信,雄风必是见过这个人的,他们只要让雄风带路,一定能将人寻出来。

  景王:“……”

  原来还能如此!

  叶清欢解开狗链,叽里咕噜拜托了雄风一通。

  雄风不知有没有听明白,等叶世子说完,舔了舔他的手掌心,转身就跑。

  叶清欢忙道:“快,它要去找人了。”

  景王与叶清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跟在了后边。

  景王和叶清欢不在时,李鱼很快就肆无忌惮变成了人,吓得雄风乱吠一气。

  李鱼人形不怕雄风,但是没有能安抚雄风的东西,只好喂雄风吃了一点红色鱼食。

  万万没料到雄风居然很喜欢鱼食,非但不叫了,还一个劲舔李鱼的手,李鱼收服了雄风,将收在空间里的信转移出来,让雄风叼着信去送。

  至此,救人计划应当算是完成了大半,接下去就看叶世子如何布置。

  其实他最好也能跟着一起去,奈何不论人形或者鱼形,都太不方便。人形一出去就要被抓,鱼形跟着狗,怕是追不上这条狗。

  故此,李鱼决定留在原地,坐等雄风送信归来。

  这次变身极其顺利,距离变回去还有不少时候,李鱼不敢乱跑,穿好衣裳就坐在房里,对着茶几上一碟粉粉嫩嫩桃花形状的点心发呆。

  这点心叫做桃花饼,外形犹如桃花,光闻起来就很香,听王喜说,这是宫中御厨传出来的手艺,景王有时也会用一些。

  因点心乃是王喜亲自摆放,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李鱼干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很快就把心思动到了桃花饼上。

  上次变人,他忙于写字根本没来及吃人的食物,上上次变人,他吃的是许大娘端给他的饭菜,没有点心,这会儿一盘看上去很诱人的点心摆在面前,李鱼就觉得……他馋了。

  这是景王的点心,身为宠物祸祸主人的点心,很正常吧。

  桃花饼分成三层,摆成了饼山,码放得整整齐齐,李鱼从最上面三块中,挑了相对大的一个,塞到嘴里咬了一口。

  粉色饼子咬起来酥脆香甜,美其名曰桃花饼,还真尝到了桃花的味道。

  李鱼怕变形时间马上就到,吃得飞快,吃完还想再吃,又拿了第二块,塞进嘴里。

  他并不打算吃太多,拿掉两块,最一层就缺了口子,原本的饼山变得不完美。李鱼想了想,把最底下一层,也便是第三层的饼子拿了两块出来,剩下的饼子重新排好,如此这一层便缩小了,李鱼再从第二层拿了一块出来,重新摆第二层……

  如此,整个饼山都小了一圈。

  李鱼满意地点点头,把多余的桃花饼全都啃了,双颊塞得满满。

  他正起劲地嚼着点心,外头一阵响亮的狗叫,李鱼先是高兴,雄风这是顺利完成他的托付回来了吗?

  李鱼去窗棂处瞄了一眼,雄风一路狂甩尾巴,风驰电掣,后头还跟着景王与承恩公世子。

  李鱼:!!!

  笨蛋雄风,说好一条狗单独完成任务,不出卖他,怎么把这两个人引过来了?

  他又要第二次被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