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爹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战乱丧了命。我天生体弱,自小就吃遍药草无数,无意间竟成了个很厉害的药师。”

  “大概上天垂怜,我在医术方面天赋极好,后来成了部落里最好的医者。那时的我虽经历了许多人世之苦,但心中满怀善意。”

  “不论是自己部落的还是敌人部落的,来人便医。再后来,我遇到了他……”

  灵女说着,眼睛望向了远处最高的山坡上的那座孤坟。

  游灵岂顺着灵女的眼睛看过去,想起那座坟墓是他和小龙儿相遇之地。

  游灵岂微微一笑,面上柔和。

  灵女坐在地上看着那座孤坟,脸上泛起笑意,只是那笑容里却夹带着几分无奈和痛苦。

  “与他相识相爱,是我作为凡人的那一生最美的事。只是我福薄,与他相守不过两年,他便突然消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他临走时什么也没说,为了找他,我时不时地四处走走,一边医病救人一边找他。找来找去我那体弱的凡胎肉体受不住,不过才一年多就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就死了。那时,我才二十三岁。”

  “他……”游灵岂看到灵女的脸色有点不对,本想忍着好奇不问,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强大的求知欲,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你没找到过他吗?他也没回去过吗?”

  灵女并未在意游灵岂的问题,既然决定将那些往事都说出来,她就没打算隐瞒。只是时间太久,有些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了。

  游灵岂问到什么,她就答什么。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抬手指着天,对游灵岂笑道:“他在那里。我死了以后去了天上,成了仙。在那里又遇到了他……”

  游灵岂打断灵女的话,很是惊讶地问:“他是神仙?”

  灵女点点头,道:“对,他是神仙。”

  她微叹一口气,语气落寞,“我也是成了仙之后才知道,原来神仙是不能动情的。他下界本是为了降妖,不慎受伤失去了记忆,才与我相守两年。”

  “他恢复记忆后,便一句话也不说,返回了仙界。他以为我们自此一刀两断,永生永世再无瓜葛。却没想到,我居然成了仙,而我们有朝一日,居然会在天上重逢。”

  方才凭空变出的一壶酒已经被灵女喝了个干净,此时她手一挥,地上又多了几坛酒。灵女打开其中一坛,抱着坛子极其豪放地喝了起来。

  游灵岂闻着酒香,眉毛挑了挑,心中痒痒的。

  他从小就不胜酒力,喝不了几杯就会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方才那壶酒他也就喝了两杯。

  但灵女现在变出的这几坛酒,显然比那壶酒更加香浓,这让虽不胜酒力却很爱喝酒的游灵岂心痒难耐。

  游灵岂内心天人交战一番之后,顺从了身体的渴望。

  却不敢像灵女那般豪放,只拿着那个空了的酒壶,装了一壶之后,一边听灵女继续说自己的事情,一边慢慢地品了起来。

  灵女继续道:“为了躲我,他一直将自己囚禁在府邸里,极少踏出府邸。哪怕为了公事出去,也尽可能地避免与我相见。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什么狗皮膏药,非得粘着他不行。”

  灵女抬手指向远处那座孤坟,怨愤道:“我!当年灵氏一族天赋极好的医者,被人尊称为灵女大人,为我灵氏一族培养了无数医者,让我灵氏一族得以从战乱不断的年代保存到今日!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这样一个懦弱的人?!”

  游灵岂很想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已经泪流满面的灵女,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神仙的情情爱爱,他不懂啊!神仙的规则,他更不懂啊!

  片刻之后,灵女抬手用手背抹掉了脸上的湿润,她平静下来之后,才继续道:“成了仙也就被禁锢了情爱,我便也知趣的不曾打扰他。”

  “直到两千多年后的天庭盛宴,那时我已从一个小仙娥升任月神,得以参加了那次的盛宴。我俩在宴席上对面而坐,彼此躲了两千多年,终于还是见了面。”

  她凄惨一笑,“那天的好酒很多,各类花酒、果酒,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酒,大家喝得都非常尽兴。我跟他各怀心事,喝得也比别人多一些。”

  “宴席散后,我跟他怎么走到一起,怎么睡到一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就看到他抱着我沉沉地睡着。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一边哭一边叫着我的名字。”

  “我当时就想,不如拉着他求天帝改了天条,让神仙也能和凡人一样谈情说爱。”

  游灵岂听到此处,心中直叹:灵女当真是个敢爱敢恨之人!

  他忍不住问:“那,成功了吗?”

  答案虽显而易见,但他仍是忍不住问了那一句。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灵女脸上满是不屑地摇了摇头。

  她嗤笑道:“呵!那个懦夫当然是不愿意的,他依然躲了起来。不久后,我发现我怀孕了,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于是我向天帝请命,自愿褪去仙骨,抛却神仙身份,回到了灵氏一族常年生活的灵山村,成了这里的守护者。天帝开恩,允我带着丹元下界。”

  “我虽身有法力,还能继续修炼,仙班之中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我再也再也不回天界了,也再也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灵女说到此处,又是潸然泪下。

  她拎着一个已经喝完的酒坛站起身,抬手就将那个酒坛狠狠地摔在地上!

  看着地上四散分开的碎片,她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里却仍有大串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我他大爷的就当你死了,可是五百多年都过去了,你怎么还不死彻底?你怎么还是……还是……活在我心里?”

  她跌坐在地,痛哭失声。

  多少年了,她将那段往事压抑在心底里,一直以为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这些年来她从未为此而哭过。

  可是现在,她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事,居然就承受不住那么多年的压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