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炮灰小厮逆袭记>第92章

  我叫秦玏,后齐谷城人氏。

  我父亲是武行出身,我从小也学了点皮毛。

  祥丰元年,我父亲意外去世,那年我十五岁。

  家妹尚年幼,母亲压力倍大,我便入了伍讨饭吃,营中发的饷银用于补贴家用。

  我本是一个不起眼的无名之辈,但我悟性极高,身手也好,慢慢地熬出了头。

  十七岁时,我有了军侯的名头,在军中也有了一定的威望。

  那时,我是王副将最得力的手下,在乌将军面前也崭露过头角。

  约摸过了半年,王副将突发疾病,再难任副将之责,于是,我便成了新的副将。

  我知道,这个位置要做很多努力吃很多苦才能胜任,所以我不敢懈怠。

  后来,不到一年,乌将军犯了事,不日便要被押上京都问罪,谷城要有新的驻守将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我听到了点风声。

  据说新将领是赵清赵大将军。

  我知道她,不止我知道,全后齐的人都知道她。

  后齐第一女将。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个副将,据说姓关,叫关荣,字云道。

  我对这个人不怎么了解,就只听说过,他是个小白脸,拿钱买了个武进士的名头。

  我承认,这些闲言碎语使得我对他的印象极其恶劣,我对他是有鄙夷的。

  我觉得他不配坐到这个位置。

  我打算看看他到底有多不中用。

  他们来的那天,我先和赵将军打过照面,再去会了会那个叫关荣的。

  的确,他们说的不错,容貌确实符合我对小白脸的印象。

  只是,为什么他头发也是白的?

  不得不承认,这人生得好看,雌雄莫辨,只是和军营有些格格不入。

  我盯着他看了好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熟悉。

  我观察了他一会儿,手上有茧,手臂有力,身姿也确是习武人之态。

  我断定,他不似传闻里说的那样。

  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我打算等他下马后试探一下他。

  还不等他下马,我就听见我旁边的人在议论他。

  他们言语间尽是羞辱。

  我听见他们说,这样的人,只该供人玩乐,而不是握刀枪拿兵器。他们觉得这人没什么本领,打算找个机会羞弄他一番。

  我听了很不爽,吼了他们几句。

  他下马后,我让人拿来了弓箭,我想看他究竟有多厉害。

  我朝他发冠射去,他身手很敏捷,那一箭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

  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人本领大着。

  我收了弓,就朝人奔去,大概是觉得这个人里外反差太大,想跟他多聊几句。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向我的时候,我总是想笑。

  发自内心的笑。

  但是很显然,他不那么待见我。

  我拦了他两次,他对我出手了。

  我想将计就计,于是装疯卖傻干脆抱他大腿了,别人见我这一副被欺负的模样,说不定就以为他不是个好惹的主,军营里其他人以后对他恶意就不那么大了。

  但是我失策了,效果并没有那么显著。

  因为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现眼包,这种丢自己脸羞辱他人的事确实是我能干出来的……

  我警告过手底下的人不要去找茬,但总有不听的。

  所以每天我都要观察他,观察他身上是否有伤。

  每天看得多了,也就成习惯了。

  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总是会不自觉看向他。

  有时候我耳边会响起他初来那日,那些人的胡言乱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心很乱,我觉得自己很卑鄙。

  后来,我很少见他了,问了人才知道,他在和我打时间差。

  我玩笑说他在躲我,他居然承认了,这让我十分意外。

  这也让我明白,我这个人有多么黑暗,像阴沟里的老鼠。

  有一天早上,我手底下的一支人操练时心不在焉的,我发现了他们的异样,问他们怎么了,他们都说没事。

  但我感觉到他们紧张了。

  在我的再三逼问下,他们才交代,关荣昨晚掉下那个沿关路的断崖破了。

  我听完整个人都懵了,耳边仿佛有千只蜜蜂飞过,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一气之下伤了人,二话不说拿了麻绳就冲出去了。

  我找到了他们交代的地方,那个折断的火把没有一点余温,我很绝望。

  我抱着几近于无的希望,正准备下去寻他时,他居然爬上来了!

  那是一个神明显灵的奇迹。

  内心的兴悦让我忘乎所以,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去拉他一把。

  我问了他伤势,他对我的态度还是那么不友好。

  他说我都是装的,我难过到说不出话。

  估计是发现了我实在伤心,他神色缓了缓,没有给我摆脸色了。

  虽然他不那么喜欢我,但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他,想要更接近他。

  那几天,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他身体好了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打了一顿。

  我不怨他,他这是在提醒我,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

  当然,这一顿的效果十分显著,只不过不是对我。

  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都没用,这件事儿后,那些人真不敢再去挑他刺儿了。

  时隔大半年,他们才看出来,这位关副将是有真本事的。

  所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再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么恨我,是因为他一直以为,找他事儿的那些人是我派的……

  天菩萨,我好冤枉!

  但是过去那么久,我也没再去和他解释了,那样反而显得有些不得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对我的态度仿佛软和了些。

  他没再刻意避开我,平时碰上也会打招呼。

  虽然我和他还是相隔甚远,但我已经知足了。

  一年腊月中,他回京都了。

  他不在的那段时间,我总感觉少了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没有离开多久,赶在上元节回来了。

  我记得上元节那天是他值守,他一个人应该很无聊吧?我决定留下来陪他,反正他对我态度也没那么冷,倒是可以好好聊聊了。

  不过我没想到,他和小煜换值了。

  小煜告诉我,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去了。

  去哪儿?

  他家不在这儿,为什么要提那么多东西出去?

  我很失落。

  我猜,他有新欢了,我这个预备旧爱失宠了。

  虽然没有得宠过。

  我看见街上成双成对的就烦躁,我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准备和家里人过节。

  每年的上元节,母亲总是会煮元宵,所以回去吃元宵吧。

  当我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惊然地发现,关荣居然就在我家的!

  他为什么会在我家?

  我没管那么多,只要一见他,我就欣喜若狂。

  我和他一起吃了元宵,团团圆圆。

  这是个和美的夜晚。

  我说,出去逛逛,他同意了。

  他居然同意和我一起去逛灯会诶!

  我带他去了北街的青映园,我父亲以前就在那里。

  我带他喝了我最爱的竹青酒。

  他给我讲了好多,他小时候的事,他的邻居、他的义父。

  毫无保留的。

  我也给他讲关于我的,关于我家人的。

  他酒量不好,才几杯酒有些醉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托着脸看着我。

  我第一次见他这种姿态。

  毫无防备,他对我毫无防备,我真的很开心。

  看完戏后,灯会已经结束,街上行人无几。

  怕他摔个狗啃泥,我搀着他走的。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发烫,或许刚刚喝了酒的原因,我有些口干舌燥。

  出来的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异常安静。

  他突然叫了我名字,但又什么都不说。

  我笑了,我感觉自己很幸福,尽管看上去很可笑。

  他又唤了我好几次,还是什么都不说。

  他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忘了有没有告诉他,我就想那样看着他。

  我想把他抱在怀里,但我没这么做。

  直到他问我,我是不是傻。

  他问完后,盯着我看了会儿,我忘不了他那个眼神,赤裸裸直愣愣的。

  他的醉态很有意思,瞧上去非是人间俗物,漂亮得像是谪仙。

  我心跳得很快,我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他。

  意料之外的,他没拒绝我,我就得寸进尺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诱人,我承认我对他的非分之想始于好早之前。

  那晚,他给我戴上了属于他的标记。

  祥丰十年,我有幸去到后齐最繁华的地方,京都。

  那也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带我去见了义父、带我去围猎、带我走遍了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我很满足,一切都那么美好,直到返程途中,我们被陷害,锒铛入狱。

  我始终相信,查案的柏大人会还我们一个清白。

  但鱼龙混杂的朝廷背后,哪儿会那么简单呢?

  我们被卷入各方势力的纷争,被关押的第二天,就有人来找我。

  他们以我家人的命和云道来威胁我,迫使我我不得不做那个替罪羔羊。

  是的,我成了“罪魁祸首”。

  他不信是我做的,但我必须得咬死了。

  我不敢告诉他背后的阴谋,他知道得越少,也就越安全。

  我被押解回京都,进了刑部大牢。

  那是光鲜亮丽的京都城里最为阴暗的一角,无异于地狱。

  我尝遍了所有的刑,我痛得快死了。

  但云道把我弄出去了,我想,应该是动用了他义父的关系。

  为了方便查案,也为了保护她们,母亲和阿珠,被接来了京都。

  这原本是团聚的,可这一切是那么苦涩。

  没过多久,他义父被卷入纷争,遭人杀害。

  我知道,肯定和我出狱有关,愧疚伴随着沉闷的情绪,一天一天加重。

  他没怪我,我心里更难受了。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残废了,我没几天可活了。

  总之,从大牢出来后,我的身体已经回天乏术了。

  四年前,他给我戴在手上的那根彩绳,染了血,不好看了,所以他用自己的一绺白发又给我打造了一个专属印记。

  我说,白色不耐脏,见血了一眼就能瞧见。

  他不让我说这种话。

  我老是玩笑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总是会生气。

  没办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见不到他生气的模样了。

  可能明天,也可能今天下午。

  后来,我们投靠了王爷,准备干一把大的。

  他去桐州了,他说,等他回来,他要给我带桐州的梧桐树花。

  可后齐梧桐花开得最好的地方,在酉州。

  大抵是桐州的名字误导了他吧。

  我没扫他兴,我答应了。

  我坐在深院里,一日又一日。

  我偶尔能听见我母亲和阿珠的哭泣声。

  我很无奈,到后面我就听不怎么见了,因为我已经开始五感衰退了。

  在那前不久,我听说他带兵去了酉州,

  如果我还是个健全的人,那他身旁一定有我的影子吧。

  我开始记不清日子了。

  我只记得,那好像是五月,下雪了。

  京都已太平,酉州还在打仗。

  王爷和柏大人来瞧我,他们投向我身上的目光总是不忍的。

  我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了,因为我老早前就已经吩咐下人,把屋宅里的镜子都收起来了。

  但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我腕间的那一缕白发织串大了好几圈。

  不,是我在逐渐消亡。

  我累了。

  哪怕心口猝然的疼也唤不起我的精神了。

  我的母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幸而还有阿珠。

  希望我的好阿珠能照顾好母亲。

  我有好多遗憾,我好想再见他一眼。

  和他在一起的四年宛如一场梦,美得不真实。

  终究,我食言了,我没等到他。

  我依稀记得见他的第一面。

  他像个神仙。

  说来可笑,我倒希望他真的是神明下凡,那样的话,下一世我们还能再续今缘。

  不过都是我的荒唐想法罢了。

  谷城的夕颜,酉州的梧桐花,曾经的承诺,一如过眼云烟。

  这梦,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