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其他人站在一旁,心里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站在周围等着放榜的人,无论是家属,还是考生自己,也都非常紧张,上榜的话意味着可以继续考试,否则就得再回去读一年,这都还是小事,关键是面子上过不去。
“铛铛铛,铛铛铛——”
一个衙役提着一个铜锣从县衙里敲出来,响亮的声音让闹哄哄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退后,贴喜榜了。”
大家配合地往后退了三步,然后县令大人带着师爷和礼房的人从县衙里出来。
这一幕让大家微微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行人。
“大家安静一下。”县令大人招呼了一句,然后和师爷站到一旁,礼房的人上前去贴长案。
方形大纸上每行写五个名字,共有几行乃至几十行的姓名,因此称为“长案”,或是“正案”“总案”。
而位于长案之首的名字就叫“案首”,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一共有两张长案,先贴后一张,然后贴有案首的这一张,长案一贴出来便人头攒动,大家纷纷往长案上看。
贴了长案之后,是贴“前拔”的试卷,第十名及第以上者称为“前拔”,以示公正。
礼房的官员高声唱喏,“恭喜祝泽清取的案首。”
“案首?”江一宁挤到礼房的官员面前,惊喜又难以置信地问,“大人,你刚才说祝泽清取得案首了?”
礼部官员指了指喜榜,“你看。”
江一宁再狂傲也不敢直接去看第一名,他正在第一张喜榜的后面搜寻名字,就听到了礼房官员的话,自然是直接问了。
听了官员的话扭头看去,“真是第一名,案首!!”
这个时候祝泽堂和家里几个小的也都挤到江一宁面前了,看着喜榜第一位的名字,像幻觉似的,一点儿也不敢相信,“真是案首。”
江一宁转身拨开人群往茶楼跑去,实在是兴奋,他冲过来之后激动地大声报喜,“泽清,你是案首,第一名!”
季玄默一惊,“案首吗?”
江一宁点头不跌,“就是案首,师兄,要不你再去看看,我怕看错了。”
“这我得亲自去看看。”季玄默毫不犹豫往外走去。
凌老和夏老对视一笑,夏老笑道,“要不要亲眼去看看学生的佳绩?”
去年祝泽清还是倒数第一,根本没有上榜的机会,而今年可是第一名,榜首之位,这可以说是不可能事件,但祝泽清创造了这个奇迹。
“泽清,记得一会儿去向县令表达谢意。”凌老交代了一句,亲自去看榜。
他教的学生里有好些都是榜首,但祝泽清是最让他的高兴的一个,一定要亲自看一眼。
祝泽清起身应道,“是,老师。”
凌老和夏老很快汇入了人群里,往喜榜靠近。
祝泽堂则是跑去跟家人报喜,“大家听着,我大哥不仅考上了,还是案首,案首就是第一名的意思。”
大家的反应并没有想祝泽堂预料的那样欢呼雀跃,而是齐齐愣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好半响张秀容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祝泽堂,“你说的是真的?”
祝泽堂重重点头,“是真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身旁站着的县令大人。”
张秀容还是不信,她向县令大人走去,“大人,我们家泽清真是案首?”
县令大人笑着说道,“是,他就是今年的县试案首。”
张秀容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祝三郎赶紧抱住她,“秀容,秀容……”
县令大人指了指县衙,“把人扶起县衙里坐坐吧。”
祝三郎不喜欢县衙,不想进去,“不用不用,谢谢大人,一会儿就好。”
钱林燕过来掐张秀容的人中,“三弟媳,醒醒。”
张秀容大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急急地呼吸了两下,“案首,我儿子考上案首了,泽清,泽清呢?”
祝三郎指了指附近,“他在茶楼里。”
张秀容往人群外走去,她没有去找祝泽清,走出来后,她忽然蹲下去哭了出来,“呜呜呜……”
祝三郎用衣袖给她擦眼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大家都围过来看她,安慰她。
小阳儿把荷包里的手帕递给张秀容,“娘,你怎么了?大哥是县试案首,你不高兴吗?”
张秀容边哭边点头,“高兴高兴,我就是太高兴了……”
小阳儿轻轻拍着张秀容的后背,“娘,你冷静一下,这么多人看着你哭,还以为你怎么了。”
张秀容指了指旁边,“她也在哭啊。”
旁边有个妇人跟张秀容一样蹲在那里哭,家人在旁边安慰。
有人笑着说道,“孩子好不容易考上,做娘的太高兴,忍不住就哭了。”
祝泽堂道,“我娘也是。”
茶楼里。
江一宁紧紧地抓住祝泽清的手,同时眼睛凝视着他,好似在看一件稀罕至极的宝物,“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祝泽清拉着江一宁往外走,“走吧,去看看。”这看榜就跟看高考成绩似的,让人紧张。
来到红榜前,他还没有看,那礼房的官员便把祝泽清拉到面前,“大家看看,他就是祝泽清,我们今年县试的榜首。”
书生纷纷向祝泽清执礼,“恭喜兄台,贺喜兄台。”
祝泽清回礼,“同喜同喜。”
陆玉坤向祝泽清走过来,“见过祝兄,我等准备去向县令大人道谢,你要跟我们同行吗?”
祝泽清打量了一眼陆玉坤,这人好像是跟他统一考场的人,“陆兄请,几位兄台请。”
一行十人,往县衙里走去,江一宁没有进去,不合适。
县令大人坐在椅子上,正端着茶杯喝茶。
几人一起行礼,“多谢大人。”
县令大人环顾一周,各个长相周正,眉目俊朗,都是杞县的人才,“恭喜你们上榜,明日考试,继续好好发挥,再博入前十名,尤其是祝泽清,你的压力最大。”
其实他压力是最小的才是,此后府试和院试等考试中,考官顾忌知县的面子,通常不会让正案首的童生落第。
不过还想考案首的话,压力还是比价大的,毕竟筛选一拨后,剩下的都是不错的学子,有些可是很有可能考第一名的,只是发挥失常了。
几人一起应道,“是,大人。”
向县令大人道谢后,几人便离开了县衙,县令大人马上要去主持府试,非常忙。
祝泽清考了县试案首的事很快在县城学子界和村里亲朋好友间传开,县城大家顶多就是讨论一下祝泽清这匹黑马,但亲朋好友的反应就大了,纷纷上门来打听消息。
一时间,祝泽清家的客人络绎不绝,就连那种从来没走动的亲戚都来了,还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
……
县衙门口。
凌老和夏老一起看祝泽清的试卷。
“答得好,答得好。”夏老拍手叫好,难以想象,祝泽清竟然能把答案融会贯通,以至于答案基本趋向于完美。
凌老微笑地看着,“真是读书的好材料,以前真是耽误了。”
夏老由衷地说道,“幸好你发现了他,好好引导,不然这么好的苗子,怕是浪费了。”
凌老捋了捋胡须,笑道,“可能这就是师徒缘分。”
夏老道,“可能真的是。”
旁边还有好些人在看祝泽清的试卷,无一不叹为观止,考场那么紧张的时间,也不知道祝泽清是如何组织答案的,竟然答得这么好,简直挑不出错,让人望尘莫及。
……
府试还是在县城的考棚,不过监考官变成了知府派下来的人。
不过不管是哪里的人,季玄默去亮了一下身份,全部都老老实实的,并且考场上任何东西都变成了顶配,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几人还是把祝泽清送到考棚大门口。
季玄默停下脚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打点好了,你就像往常一样做题就是,不要紧张。”
祝泽清感激地看着季玄默,“师兄,多谢你了。”
季玄默是真的很喜欢祝泽清这个小师弟,“跟师兄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去吧,被耽误时间了。”
祝泽清点点头,提着考篮往考棚里走去了。
例行检查,点名,打答题卷,入座,准备考试,流程跟之前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有些题目。
一共考三场,一场一天,跟县试一样,不同的是,人数少了三分之二。
原本有两百多人,现在只有一百人不到了,要是再筛选三分之二的话,到最后剩下的不过三十几人,竞争相当得残酷。
考试内容跟县试差不多,分别从四书文,帖诗,五经文,赋,策论方面出题,并且难度要高一级,考得要深入一些。
祝泽清听了题目之后,比之前也要思考得久一些,但答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这些都是他常做的题,虽然不是原题,但是总能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凭借超强的记忆,顺藤摸瓜,答案就组织好了。
只是要写很多字,用毛笔亏手腕,写的手腕发酸。
第一场考试,祝泽清花了两个时辰做完。
第二次考试,花了两个半时辰做完。
第三场考试,花了三个时辰做完,一次比一次难,写的字一次比一次多。
考了试后,走出来的考生都是一脸疲倦,要是身体不行的考试,走出来,整个人都是飘的。
大家都在大门口等祝泽清,不过只是出于关心他,没有问考得怎么样,担心给他太大的压力,等五日发榜的时候,一目了然。
张秀容担心地说道,“泽清,快回去睡觉,今天什么也别做了。”
“好。”祝泽清确实考得疲累,不过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了,高度集中注意力很久后,大多都会感觉特别累。
回到凌府,祝泽清倒头就睡。
江一宁轻手轻脚地把祝泽清换下来的衣服拿去外面洗,洗了之后,又赶紧去厨房做饭。
考试这么累,得给他补补,用什么补,他已经想好了。
厨子前几日回来了,不过怕出差错,祝泽清的饮食还是江一宁负责的,他也更清楚祝泽清喜欢吃什么。
季玄默也回去睡觉了,这几日天天早起,精神还挺紧张,有些受不住了。
祝泽堂和几个小的提着几筐新鲜的蔬菜过来,“一宁哥,麻烦你照顾大哥了,辛苦你了。”
这才刚刚开春,集市上蔬菜不多,这些都是大宅子里种的,特意送过来给大哥吃。
江一宁把蔬菜整理了一下,拿了一些出来一会儿吃,其他的用竹竿勾住竹筐放到地窖里去了,这样会一直保持新鲜,“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你们要不要吃了饭再回去?”
祝泽堂道,“不用不用,送了蔬菜就走了。”
于是晚上江一宁做了一个番茄炒鸡蛋和一个胭脂色的番茄糕,还有一个炝炒青菜。
祝泽清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江一宁推开门,看着祝泽清坐在床边揉太阳穴,“正说叫你吃饭,你就醒了。”
祝泽清把江一宁拉过来抱了抱,抱了一会儿才一起出去吃饭。
凌老和季玄默已经在饭厅里了,季玄默拿着筷子在那儿玩儿,“休息好了吗?”
祝泽清坐到凳子上,脑子困意还有许多,“还想睡觉。”
“那吃了饭又赶紧回去睡。”季玄默想起了自己的科考经历,“当初我科考的时候比你还累,我可是睡了一天一夜才清醒过来。”
祝泽清很意外,“师兄也科考了?”
他以为作为皇后的弟弟,直接做官就是,没想到也被科考折磨过。
一看对方的反应,季玄默就知道他误会了,“你这什么眼神?虽然读书没你厉害,但是我这官位可是正经来的,不然我怎么会拜师呢?”
祝泽清反应过来,“这倒是,我把这个问题忽略了。”
凌老打断了两人的话,“泽清,快吃饭,这天气冷,凉得快,吃凉的会肚子疼。”
祝泽清点点头,“嗯。”
大家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饭后,凌老又说道,“一会儿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今晚就别看书了。”
祝泽清也没打算看,他还想睡觉,“我知道了。”